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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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幾人立即拔出刀過來將王獻圍住,準備隨時取他性命。 劉峪的腮邊肌rou緊繃,胸口劇烈起伏,也轉身緩緩朝帳前單膝跪下,“臣于微時被提拔,自當聽命于公主,請公主決斷,此來使,該如何處置?!?/br> 除卻圍住王獻的,一行人全都跪了下去。 “請公主決斷!” 一聲大吼,拿刀的人先忍不住了,一把刀已經自后架在了王獻脖子上,“我們何曾打算認輸?不過是你們逼的!” 王獻目不斜視,甚至不曾去看架刀的人。 他的生死,此刻只在趙繡一念之間。 王獻靜靜地望著帳子,也因他們跪了下去,帳子沒了遮擋,終于,終于讓他大約看清了她的輪廓與模樣。 他眼中含著幾縷隱晦的溫存,有來此向他的妻子拋了頭顱赴死的坦然,更有一種頭顱分身之后,可以解脫的釋懷。 無論趙琇要不要殺他。 他們都仍舊是夫妻啊。 這個認知,是屬于王獻自己地獄里的無間道,是他自己不肯渡過的人間劫。他看著趙琇隱在幕后柔白的臉,溫柔地淡笑:“公主,請下決斷吧?!?/br> “.......” 帳中影子下了座椅,步步朝他靠近,步搖與衣料聲和著王獻越來越緊的呼吸,在咫尺之中停了下來。 一聲細笑傳出。 王獻心停跳了。 “本宮選后者?!?/br> “劉知監(jiān),李副將,你們都起來吧,他不能殺,我的臣子不能死,你們,也都不能有事,劉知監(jiān)立去寫書,與他們約法三章,蓋上玉璽以皇家絹字為憑。屆時他們若反悔打入楊柳關,本宮便以此為據(jù),帶著你們,不顧一切地殺回去!” 那些人有些不甘心,卻又像是被喂了一顆定心丸般,埋著的頭紛紛落了汗,凝成珠子打在地上,塵埃落定,他們也再無掙扎與猶豫,都去辦了。 ——他們相信趙琇。 王獻也相信趙琇,趙琇變了,又沒有變。 她仍舊懂大義,明大局,她那樣好,她仍舊是他的公主。 帳后人一甩廣袖,重新坐回了她的位子。 隨后,斗轉桌移。 劉峪于桌上提來一盞枯燈,親寫談和的盟書,走至帳后,由趙琇過目后落批,劉峪再從帳后過來交給王獻。 王獻提筆蘸了墨水,在趙繡的名字旁,一筆一劃,工整地寫上了自己的名字。 趙琇,王獻。 他們成婚的婚書是一次諾言。 求和的盟書又是一次諾言,他希望,他和她可以一直就此糾纏下去,哪怕是恨,也要芳草年年與恨長,永遠沒有終止。 “你滿意了嗎?”她在他提筆時,忽然提聲問,“你滿意了嗎?” 隨著她這句話的,還有劉峪與副將一起咬住唇,紅著眼,小心扣合上的玉璽。 ——待盟書被送入后方,玉璽也不再屬于他們。 她為自己和大輝不平,控訴道,“你將玉璽帶走,又要我麥州兩年一半的糧食,占我大半個柳州,也該滿意了。” 談判落定,王獻提著雙腳,小心翼翼的,趁機往前走了幾步。 若這是僭越,那便是僭越吧。 他想問的是,“孩子——” 趙繡在帳后以手拍桌,風聲鶴唳地一拍,硬生生將他的喉頭塞住。 “不許你提!”她嗓音發(fā)著抖,已經怒極。 “好,好,不提不提......那,他還好嗎?我只是想要確認,你此前抱上城池的,可是.......” 趙琇冷道:“他不在這里。王獻,你覺得本宮會讓你見到他?不,一輩子也不會的?!?/br> 王獻失落地笑,“可是,人這一輩子,很長啊?!?/br> 趙繡撇過頭去,臉部輪廓在帳子后抬了抬。 她不會讓王獻看見自己是因為忍著淚,為了將淚憋回去,才抬臉的這一幕。 這淚似乎也并不是為了他,而是為了自己被他獻祭掉的婚姻,獻祭掉的故國,獻祭掉的,她失去掉的所有。 她恨他。 她真的,好恨好恨他。 “一輩子是太長了,遇人不淑則更漫長,回顧往日,更是無盡折磨?!?/br> 此話一出,王獻呆立良久。 直至玉璽在托盤上奉至他眼前,他才微微醒神,躬身雙手去捧。 劉峪躲了一下,“宋耿——” “我人一出,邵郎將看見我,就會放他回來了?!?/br> 劉峪眉目全往下走,濕溜溜地粘在一處,萬般不舍地將托盤一送,割rou般地心痛道:“拿去吧。但你與邵梵記著,偷的終歸是偷的,無論是王位還是這玉璽。而且我們大輝舊人,沒有認輸?!?/br> “多謝?!?/br> 王獻復道此言,接過了那傳國玉璽。 眾人心都似被與玉璽一同被轉交而走,生生地缺了一塊,不再完整,這種不完整,逼出幾個男兒不甘的眼淚來,默念:“是,我們沒有認輸。” 關門已欲開,再送敵出,可王獻不想走。 劉峪見他不動,三番催促。 “公主?!蓖醌I沒頭沒腦地念了一聲。 劉峪是舊朝過來的人,氣不過,擋住他飄渺的視線,問他,“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 “你作為大輝駙馬,造反逼迫公主至此,先與公主恩斷,公主便還你義絕,你還有何要辨?又有何要念!還在這里惺惺作態(tài)!立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