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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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思言疑心疑鬼,審視他幾回。 “你是不是又有什么陰謀?邵渡之,我爹的兵權被朝廷軍司收走了,我家如今就是個要錢沒錢,要人沒有的空殼子,你還想怎么害我你直說,別彎著彎兒地來蒙我?!?/br> “少自做多情,我犯得著來蒙你?那我不去換你去如何?” 鄭思言冷哼,“鯨州,我不去?!?/br> 他見邵梵撿起帽子,額角已經掛了花,被他打了破相,心虛地沉默了一陣子。 又覺得雖然陷入春色里,自己卻還是一塌糊涂,滿面灰敗,對自己從天墜入地的落差感到頹唐。 “邵渡之,我想不通朝廷里這些彎彎繞繞,以前那都是聽我爹的......你一跑跑這么遠,你是不是不想幫你老子了?你不怕你老子也被他們逼死?” 邵梵動作未停,同樣是拍掉帽子上的灰,自行戴好,只隨意看了他一眼。 “子不知父,父不知子。我與他的關系,跟你與你爹,并不相同?!?/br> 他抬腳往外走了幾步,示意鄭思言跟他一道回去帳中。 “年前我到常州,讓手下的宋修攜了八千兵,去了鯨州平城內的疫亂,然這幾個月,宋修送回的軍報中,先后抓獲了不少金人jian細,他們肆意放出謠言霍亂人心,民與兵,不斷起武裝沖突?!?/br> “鯨州過去便是割給金不敗的連海二州,而鯨州又因兩國臨界原因,有金人盯著,一直都建不成像樣的防御工事,連宋修都想不到,鯨州甚至沒有引入城市的干凈水源,鑿井不多,只能提煉海水篩鹽,年年災害頻發(fā),瘟疫泛濫?!?/br> 鄭思言瞪眼兒,“以前沒見你這么心懷天下啊,你是不是跟我一樣,也在裝?就為了離你家那老不死的遠一點。” “這個你別管。我現(xiàn)將建昌的安全托付給你,你不會耍心機,總會看家吧?將建昌看好了,別讓人進犯?!?/br> 他如此措辭,倒讓一貫對他小人之心的鄭思言無言以對了。 “我爹的事,我還是會去查的,如果真是你們弄的,我,我,我會——” “報仇嗎?你可知報仇是要付出代價的。這個過程,很艱辛。這個代價,你承受不起。”邵梵抬頭望天邊的風箏,風箏于春風中,自由來自由去,仿佛得了新生,“鄭家老小好不容易才保住了,你想賠的一點底子都不剩?” “......”鄭思言氣得背過身去。 邵梵上前一步,撫在他的肩膀上安慰他。 “都過去了,你從前最怕的,最討厭的就是宇文侯爺,現(xiàn)在他扎在建昌最深的一顆釘子也被我拔了,你不用怕他了?!?/br> 鄭思言側了一半頭,“那顆釘子是什么?” 邵梵淡笑:“就是我。” 他就是宇文平敬為所欲為的法寶。 而今,也被他自己一個調令,親手斷送。 * 上巳節(jié)后,邸報刊出,邵梵卸任京官左巡院院首一職,仍為宣義將軍,右遷(左遷貶官 右遷升官)為經略安撫副使(相當于軍事副市長),先要攜兵去常州大營整頓人數(shù),再赴任鯨州。 出建昌東華門后,隊伍徒經大相國寺,寺外小雨綿綿,寺內香火蔓延。 邵梵的騎兵披蓑帶斗,王獻也騎于前頭,與他并肩,手執(zhí)一柄油傘,朝他躬手,溫聲道,“送君千里終須一別,兄今日送渡之,就送到這里了?!?/br> 邵梵牽著馬,望了望大相國寺的高處牌匾,周圍鐘音寂響,地上落花伶仃,“時候差不多了?!?/br> “千人兵馬為她而停,你還不去接她?” 王獻轉頭回來,如此說。 邵梵一默。 翻身下馬。 他著手踏進了大相國寺,綿軟的香火味兒朝他撲鼻而來。 宗教哲念向來榮大,寺廟金鐸被風撞響,蓋過星辰宇宙。 萬物清凈,香客往來踩出一道道水痕,邵梵都與他們匆匆擦肩而過,唯獨一眼找到了大雄寶殿內,跪在三世佛膝下的一樸素青衣女子。 她正雙手合十,閉目祈愿,沒有挺直脊背,身軀柔軟地曲出一個虔誠的弧度。 邵梵走到了她身邊,立即于寧靜與暖香中帶來一絲清涼的冷冽。 “該走了?!彼溃拔襾斫幽??!?/br> 她站起身來,提上一旁的包袱,“來都來了,邵郎將不上香?” “我素來不信佛,一生永不皈依gui yi 入佛門。” 邵梵讓她戴好帷帽,跟著他出了佛門,去到俗世。 王獻牽著馬站在門前,等在一邊兒,見他們來了,單手執(zhí)傘,將自己的馬繩交到她手上,“我走路回去,踏賞春雨......姑娘舊時大名已不可再用,可想好了新名?” 半透的帷帽被風吹起,在香火的煙絲白霧中露出一雙清亮透徹的眼。 她嘴角一抿: “溫梵?!?/br> 第50章 珠打玉盤(一):命運 宮墻囚日,如溫水煮蛙,又磋磨掉她之前在常州,跟著他逼養(yǎng)出來的一些生存本領,將她蹂躪成了一株嬌花,筋骨脆弱,身嬌體軟。 此時沒有依助,是無法上馬的。 她昂起頭目測了下馬背高度,垂首時帷帽的簾尾巴,朝他的方向動了動。 但并不說話。 帷帽吹進邵梵戴斗笠的視線內,一滴冰涼的水沿著斗笠的邊緣落下,正濺進她僭越進來的簾尾,如珠打玉盤,在他耳邊空響了一聲......邵梵喉結滾動一番,徑直面無表情地俯身,雙手將她的大腿一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