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身有罪！”

    一道洪亮滄桑的女聲，蓋過崔師傅的話，驟然在屋內(nèi)響起。

    李婆婆直挺挺跪下，膝蓋磕出沉悶聲響。

    “何罪之有？”姜蜜微微傾身。

    李婆婆抬頭，盯著姜蜜的眼睛看了一會兒，才撇開視線道：

    “老身近些年染了怪病，需得童男童女的心尖血來壓制。三夫人撥給我們的銀兩不多，老身買不起下人，就只能去山下碰運氣撿。所幸上天眷顧，還真讓我撿到幾個，我便養(yǎng)著他們用來取血看病。”

    “此事怪誕得很，為世俗所不容。老身怕山下的人上山時發(fā)現(xiàn)這個秘密，就在山頭那邊綁了幡布，偽造出鬼的動靜?！?/br>
    “老身怕少夫人知道，便起了歹心，想下藥給少夫人，好讓您頭暈眼花趕緊下山去。如此才能守住這個秘密?！?/br>
    “老身有罪！自知此事乃遭天譴之舉，還請少夫人賜毒酒一杯，留我一具全尸！只那些孩子無辜，外子也全然不知此事！求少夫人寬??！”

    說罷，李婆婆恭恭敬敬磕頭跪趴在地上，再不說一句話。

    “不，不是的……”崔師傅淚流滿面，“是……”

    “求少夫人寬恕外子！”

    姜蜜沒想到會是這樣一樁事。

    但她總覺得哪里怪怪的。

    她沉思片刻，問道：“那些孩子在哪兒？”

    “孩子們都被老身關在后山的山洞里?！?/br>
    姜蜜使了個眼色，便有一男一女兩護衛(wèi)去往后山尋找孩子。

    “你說的那怪病，發(fā)作起來是何癥狀？你說需要童男童女的心尖血才能壓制，實在聞所未聞，你是如何染上這怪病的？”

    李婆婆低頭，沉默許久才道：

    “具體如何染上的，老身也不知。只是有一次從北地回來，便發(fā)現(xiàn)自己不能見日月之光，否則肌膚便會潰敗腐爛。直到有一次意外沾到童男童女的血，這癥狀才有所好轉(zhuǎn)。后來又發(fā)現(xiàn)，只普通的血還不夠，它只能讓自己見月光。唯有飲服心頭血，才能重見天日。”

    談話間，兩名護衛(wèi)帶著那幾個孩子來了。

    姜蜜略略看了一眼，竟發(fā)現(xiàn)這些孩子大多都是女孩兒。

    孩子們一見崔師傅和李婆婆，紛紛跑上前跪在他們身側(cè)，抱著他們淚眼汪汪。

    一直冷著臉的李婆婆見到他們，神情也有些軟化。

    “少夫人，你不要殺李婆婆，求求你……”

    “少夫人，求求你……”

    越來越多的小孩兒跪到姜蜜身邊，拉著她的裙擺哭求。

    崔師傅似是看到希望一般，撲過去跪著磕頭求饒：

    “少夫人，您大發(fā)慈悲留我們一命吧！雖然以前要用孩子們的血，但是很早之前我們就想通了，已經(jīng)決定等死不用他們的血了！您就饒我們一條命吧少夫人！看在我們二人兢兢業(yè)業(yè)為謝家做了那么多年武師傅的份兒，您就饒了我們吧！”

    “少夫人！阿公和婆婆都是好人！”一位年紀稍大些的女孩兒膝行到姜蜜腳邊，邊哭邊道，“我們這些都是被家里扔掉的女娃，要不是阿公和婆婆收養(yǎng)，我們早就沒命了。那些血都是我們自愿給他們的！少夫人您饒了他們吧！”

    第59章 巫毒

    一心認罪求死的李婆婆，竭力磕頭求饒的崔師傅，還有噫噫嗚嗚哭成一團的孩子們，抱在一起好不感人。

    姜蜜見眼前一團糟亂，一時無法定奪。

    這崔師傅和李婆婆所做之事雖遭人戳脊梁骨，可這些苦主紛紛替他二人求饒，想來他們待孩子也有幾分真心。

    他二人不是謝家家仆，只是謝家養(yǎng)在莊子上的武師傅，曾經(jīng)是寧安侯麾下上陣打仗的兵士。

    她需得好好拿捏一番分寸才行。

    眼瞧著太陽快落山了，姜蜜正要吩咐把人一齊押下山帶回府，卻見門口走來一頎長男子。

    姜蜜一見那抹張揚的紅，眼睛都亮了，幾步上前攀住他的手臂，嬌嬌道：“夫君你怎么來了呀？”

    “來看看你被鬼抓走沒?！敝x知讓輕笑，大手一翻，將她柔若無骨的手抓進掌心揉搓。

    姜蜜瞋他一眼，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這里有人在裝神弄鬼？”

    其實謝知讓還真不知道。他今日來接姜蜜，完全是一時興起。

    他將四方莊留下的武師傅遷到水莊后，只當這邊是給人養(yǎng)老的。若非姜蜜非要來看看，他還不知道這里竟有這種事兒。

    謝知讓一上山，守在外頭的護衛(wèi)便和他說明四方莊所發(fā)生之事。

    那傳聞之中的人，竟然隱姓埋名躲在京郊不知名的山上，還真是有趣呢。

    不過對上姜蜜，謝知讓總是笑吟吟的，嘴上卻說不出什么正經(jīng)話來。

    “我說的是真鬼。你腳下踩的，可不止一具尸體。”

    姜蜜低頭看了眼那灰撲撲臟兮兮的地，忽然就覺得下面有什么東西硌腳，一時腿軟。壓在男人身上的力道也不由重了些。

    謝知讓眉梢飛揚，嘲笑道：“你也就這點出息。”

    聞言，姜蜜咬緊后槽牙。

    要不是外面人多不能叫他沒臉，她非要狠狠踩他一腳不可。

    謝知讓逗完這小嬌嬌，收斂笑意，抬眼望向崔師傅和李婆婆。冷漠的目光在二人之間來回流轉(zhuǎn)。

    片刻，他淡淡道：“崔觀，李氏，宿氏一族，可知你們躲在我謝家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