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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滿城都是我馬甲在線閱讀 - 52、第五十二章

52、第五十二章

    京城的京西, 一處闊朗的半敞開式房館里, 數(shù)道琴音裊裊。

    蘇小昭前晚沒睡好,此刻在案前端坐,閉目聽著一片琴聲,有點兒瞌睡。

    “姑娘?”雍和璧聲音微提。

    下巴驟然一點,蘇小昭撐開眼皮, 兩眼清明地目視前方:“嗯,雍公子說的對?!?/br>
    雍和璧默然,半晌緩緩道:“我是問, 吹雪姑娘在這里可住得習慣?”

    “此地清靜,授琴也方便, 甚好。勞煩雍公子費心了。”蘇小昭點頭, 以帕掩唇,不著痕跡地打了個哈欠。

    那日樓閣相談后, 兩人彼此都有了默契,她不再在茶樓賣唱,轉而在他安排的館舍中,以樂師的身份教授一些樂坊的女子。一來要準備好應對摘星閣甄選樂斗的曲目, 二來如今她不方便出面, 讓其余歌姬將她編的詞曲在京城代為傳唱, 無論對她的名聲, 還是對雍家的輿論傾向,都有好處。

    但是不用打聽也知道,她藏著掖著不露面, 跑來當樂師傳授技藝,而且雍家大公子三不五時會前來坐訪,任人都知道,她是背靠雍家的大山了。

    但雍和璧百忙抽空來,也不是為了看她如何教那些樂坊歌者,每次都不過坐歇一兩刻,做做樣子便會離開,話也很少說。

    正如此時,他不過寒暄一句,便止住,垂眸提筆寫著什么。

    儼然把這兒當成是臨時的辦公署。

    見他寫得認真,蘇小昭等四周的歌姬曲子彈畢,簡單指點了幾句,便讓她們退下。

    “琴音沓雜,恐怕會擾了雍公子的正事?!彼忉尩馈?/br>
    再不撤下,她就要聽得睡著了,不能當著上司的面留下消極怠工的印象。

    “不是什么重要之事?!彼\袍的男子搖頭,聲音溫潤如同一方打磨的玉硯,“只是在出書院月底的考題罷了?!?/br>
    哎嘿?考題?

    蘇小昭精神醒了點兒,眉目一動,不著聲色地伸了伸脖子,瞥眼窺看:“雍公子的字真好看,我能不能……”

    見雍和璧抬眸看來,她頓了頓,咽下這拙劣的借口:“無事,我還是不看了,反正也看不懂?!?/br>
    話雖這么說,她眼角卻瞅了瞅旁邊的影一,衣袖下努力比著手勢:習武之人視力好,靠你了,給我多看幾眼記下來。

    影一微不可見地對她點頭。

    大影兒辦事她放心,蘇小昭剛抿了抿笑,便聽得雍和璧問:“姑娘可識得字?”

    “只能粗略認一些,并不全。所以對于能識書斷經的人,吹雪一向很是仰慕欽佩。”千穿萬穿,馬屁不穿,蘇小昭順溜地奉承了一句。

    除了皇室貴族,南宛本就少有女子識字。就算她偽裝成隱世流派門下,但術業(yè)有專攻,她說不擅長讀書也不會引起詫異。

    雍和璧笑道:“我倒是遇見過一位學富五車的女先生,恰好相反,她說最向往的,就是當一名歌姬。”

    “哦?還有此等事?那定是一個在詩書和琴樂上都造詣頗深的女子吧?!碧K小昭臉不紅心不跳道。

    “并非如此,她曾以‘疏谷’奏了一曲,琴技……一般?!庇汉丸稻徛曊f。

    蘇小昭聽得心里一動,看著手里寒磣的影衛(wèi)牌三無琵琶,突然手癢癢的,有點兒懷念起他的那把名琴來。

    “疏谷?可是雍公子的那把名琴?”她試探道,“不知吹雪可有榮幸一睹名琴風采?”

    雍和璧淡淡笑著,卻拒絕得不容分說:“‘疏谷’不外借,那次也是機緣巧合罷了,望姑娘見諒?!?/br>
    她出名是勝在詞曲,不是琴藝,雍和璧自然是不同意借琴的,而且除了那個女子,他也不想有第三個人再碰這琴。

    蘇小昭粉唇緊抿,有點小情緒了。

    “莫非我的琴藝還不如那女子?”她問。

    “并非如此?!庇汉丸祿u頭。

    “那么,她一定是另有讓公子折服之處?”蘇小昭眨了眨眼,眼底是隱晦的“快夸我,快夸我”的晶亮。

    人類盡管相互蔑視但又會相互奉承是一種美好的品質。

    雍和璧卻默然不語了。

    他低垂著眉目,眸光清而空濛,想起那日亭下,一身淺灰色衣袍,在人群中高談闊論的女子……

    “公子能泰然處之,是因為對自己的琴技有信心……而我方才彈琴之時,有文人質疑于我,有武者拔刀向我,舉目無一人信我……”

    “敢問公子,若是千夫所指,舉世皆非之,公子行事可還能不受侵擾……”

    他還是那沉靜神情,懸提著筆,手腕輕輕擱在潔白的紙張旁,淡定雍容,眼底卻泛起了隱約的漣漪,像搖曳的燭光。

    最初觸動他的,或許是那時她驕傲又孤獨的眼神吧……

    那種縱然世人不解,亦貫徹她自己的準則的執(zhí)拗,看起來清冷,內心卻又似乎囂張到,孤寂。

    “時辰不早,我該離開了。”他輕攏了衣袖,不作答便起身告辭,“姑娘自己多加小心。”

    聞言蘇小昭眼角一跳:喂喂,風口浪尖的就這么撂下她,不給幾個小弟護身?

    “姑娘的侍衛(wèi)武功高強,想必不需要在下的幫助。”雍和璧含笑道。

    放屁,不就是想置身事外,不愿牽扯到自己,順便一探她虛實么?

    蘇小昭撓了撓琵琶,順手從暗格里掏出一塊煎餅惡狠狠啃起來:你不仁我不義,活該被我賣!

    ※※

    蘇姑娘辦事效率極高,說賣隊友,就賣隊友。

    這日見到秦覓領著手下前來,一看見她就露出興師問罪的神情:“蘇吹雪,你果然跑這里來了?!?/br>
    蘇小昭眉毛一挑,也不說話,只示意四周的歌姬退開。她教了那么多歌女,曲子也已在城中傳唱開,他找上門也不難料。

    只見秦覓風風火火地走入,倒了壺茶就喝,喝完就問責:“什么玄溟門弟子,爺我可不信你有這個能耐,但你撒的謊肯定不少……”他不耐煩地揮開垂下的紗幕,望著眼前的人,“你上次在宴會說的身世,也都是假的吧,你這女人!”

    蘇小昭抱著琵琶,不慌不亂地回看他,一派無辜的遲鈍模樣:“???秦公子前來所為何事?”

    秦覓重重擱下茶杯,慍怒道:“好,先不問這事,蘇吹雪,你現(xiàn)在是攀上雍家,為他們辦事了是嗎?”

    “雍公子見我一介女子,漂泊無依,讓我在此當樂師,有什么不對嗎?”蘇小昭回。

    “喂,別給我裝糊涂……”秦覓邁步上前要抬手。

    但影一更快地攔住。

    秦覓身后的手下見狀,當即疾掠而來,以劍柄擊向他手腕:“不準對公子無禮!”

    影一收手避開,然而那手下肘臂順勢往上,不依不撓地繼續(xù)纏上……

    秦覓一叉腰,得意道:“我這次可是帶了高手過來,想讓你的啞巴侍衛(wèi)再丟我一次,沒門!怎么樣,要比斗一下嗎?”

    那人見一擊不中,頓時眼神發(fā)亮,摩拳擦掌又跟上,顯然是個爭強好勝的武癡。

    “阿影,他要打就陪他出去打,別弄壞了房子?!碧K小昭說,“剛好我有話,要和秦公子單獨說一會。”

    影一瞥了秦覓一眼,確定他沒有危險,便點頭掠向窗邊,決定速戰(zhàn)速決。

    “等等?!碧K小昭喚道。

    她搬下身旁的一盆花,遞過去:“順便抱著,給它曬曬陽光。”

    秦覓和那手下聽得俱是滿臉黑線,影一卻習以為常般,微一點頭,將花盆接在肘臂中,便縱身飛下。

    “秦公子先坐下吧?!?/br>
    見打斗的兩人離開,蘇小昭坐下在案前,并招呼著他,一副要詳談的樣子。

    “你到底想玩什么花樣?”秦覓皺眉看她。

    這歌姬,丟過他,騙過他,眼下還跟了秦家的對頭,誰知道她還藏著多少花招?

    “我知道你現(xiàn)在有許多疑惑,但請相信,我并非如傳言所說,投靠了雍和璧?!彼崛崛跞醯卮怪佳?,低聲說,“剛才有旁人,我不便明說。事實上,是雍和璧將我軟禁于此,意圖逼問我的來歷,還想讓我為他效力,無恥之尤令人發(fā)指……”

    “胡說八道,你扯謊也先打聽一下他的行事作風,你以為我會信?”秦覓不信地打斷,看向她的目光卻怪異起來。

    雖然他不信雍和璧會做出這種事,但如果她是雍家的人,怎么抹黑起雍和璧會使這么狠的勁?

    蘇小昭緩緩眨了下眼,然后說:“好吧,我承認因心中怨憤,才說了些許偏頗之辭,但事實也相差無幾。雍和璧雖待我如座上賓,但他用心險惡,昭然若揭,想來還是無恥之尤令人發(fā)指……”

    秦覓眼角一抽:這是什么深仇大恨?

    “你該不會想說,你還真是那什么上百年不見個影的玄溟門子弟,所以雍和璧才這么看重你,以至于要拘禁你吧?”秦覓抱臂不屑道。

    蘇小昭眉眼一抬,欲說還休,最后又垂下眼睫:“……吹雪不能說?!?/br>
    “不過,”她說,“我真正仰慕且想要追隨的人,不是雍和璧,而是睿親世子。眼下是受他人所迫,不得已才寫下違心的詞曲,愚弄百姓,擾亂民心……還望秦公子能替我向睿親世子傳訊,助我脫離困境,日后吹雪自當為睿親世子效力?!?/br>
    秦覓聽后嘲笑一聲:“得了吧,你這種滿嘴謊言的女人,有心編那么多謊話,還不如編多些故事唱曲,說不定爺我還能勉強收容你當個府中歌姬……”

    “咔呲”一聲,窗戶被從外推開,幾道黑影提劍躍入屋內,冷銳劍尖反射出森寒殺意。

    有刺客!

    兩人俱是一驚,來不及開口,三名訓練有素的黑衣人身形如鷹,已然朝兩人疾刺而來。

    秦覓當即起身踹翻凳子,想擋刺客一擋,順便弄出動靜。

    “喂,誰派你們來的,知道爺我是誰嗎?”秦覓又驚又怒道。

    剛才刺客躍入屋中時,秦覓正好背對著窗戶,此刻他一轉身一開口,幾名刺客似乎都微微一愣,飛快對了個眼色,顯然是沒想到秦家公子居然也在這兒。

    旋即幾人身影微錯,卻是避開了秦覓,直刺他身后的蘇小昭。

    敢情是沖她來的?

    蘇小昭眉一皺,秦覓也眉一皺,轉身探手就要將她拉近:“小心?!?/br>
    恰好此時,蘇小昭也向他伸出手——

    然后,用力一扯。

    “站住,再過來,我就對他不客氣了?!?/br>
    秦覓還沒反應過來,只覺脖子一涼,就發(fā)現(xiàn)自己被挾持了!

    被身后的少女給挾持了!

    為了省力,她還不知道什么時候偷踩上的小木凳,此時持著一把匕首,貼在他脖子上……

    “蘇、吹、雪!”足足愣了半晌,秦覓才猛地回過身,咬牙切齒地,沖身后恩將仇報、臨敵倒戈相向的少女吼道。

    “閉嘴?!彼穆曇粢廊蝗崛踺p細,沒什么殺傷力的樣子,但手中的匕首卻更緊貼了一分,她仰起頭,對愣在原地的黑衣人說,“現(xiàn)在我數(shù)三聲,立刻離開。一、二……”

    她數(shù)得飛快,快到讓秦覓一度以為,在她看來自己就是一頭愛宰不宰的豬牛馬驢。

    簡直過分!

    好在黑衣人反應也極快,其中一人手一揮,便立即退出了屋外。

    眼見危機解除,秦覓惡狠狠回頭:“蘇吹雪,你……”

    “噓!”

    她絲毫沒有放開他的意思,只是跳下凳子,一手持匕首貼著他,緩緩往后退去。

    “還不放開我?他們都……”

    “別出聲!”少女低而堅定的聲音,明明并不有力,附在耳邊說時不比呢喃輕語更重,卻奇妙地有一種難言的威懾力,秦覓竟一時滯住,不自在地微掙了掙后,便任由她步步將自己帶去。

    背后力道霍地傳來,秦覓低呼一聲,往身后栽倒了下去。

    下一刻后背觸及細軟被褥,身旁少女飛快探出手,將床頭帳勾一挑,霎時布幕垂落,將床內空間圍起遮住。

    秦覓驚嚇得險些沒一蹦而起,迅速退至床角,不可置信地盯著少女,連前一刻想計較她恩將仇報的舉動的憤怒,都頃刻間消失殆盡了。

    朗朗乾坤,光天化日,刺客驚魂,她卻強拽男子入羅帳作甚???!

    蘇小昭以為他要逃,皺起眉伸手一拉,趁他驚駭愣怔,反鎖起手以右膝壓住他,匕首抵在他的后背上,壓低聲:“不許出去?!?/br>
    不明其意的秦覓一下子憋紅了臉,左掙掙,右掙掙,還沒有掙動,反而因為動作間研磨到腰后少女的膝蓋,臉上緋紅更甚地停下,一時不知是怒是羞。

    不過這一番復雜的神色變幻,蘇小昭是沒看在眼內的,她只是仰起頭,側耳仔細聽外頭的動靜。

    屋瓦上很快響起了輕微的響動。

    這響動落在秦覓的耳里,他驀地扭頭,定定看著一副果不其然表情的女子,微翕動了嘴唇。

    原來她改換位置,帶他退至床帳內,是早就料到,那些刺客會從屋檐上暗殺。

    如果留在原位,頭頂若突然落下一劍,普通人定然料之不及,難以招架。而此時兩人都掩身在床簾之內,那些黑衣人反而不敢出手亂刺。

    秦覓目光里忽地多了一絲亮光。

    乍起劫持,逼退刺客,隱入帳中,世上不缺聰慧之人,但在危急關頭有這種急智,沉穩(wěn)不亂的人卻很少。

    雖然這個女人謊話連篇,恩將仇報,機敏又無情,但越是困境,才越顯出平常所不顯露的一面……

    思緒剛及此,秦覓沒想到接著他便被拉起,而少女嗖地躲在他身后,儼然將他當盾牌一般,無恥至極,探頭沖外面說:“別白費力氣了,回去對你們主子說,現(xiàn)在我不是他的敵人,但若執(zhí)意對付我,我將來會是?!?/br>
    “告訴他,除掉我,或收我為己用,從長遠利益上來說,后者會是更明智的選擇?!?/br>
    被當成rou盾的秦二世祖本來覺得該十分生氣,但聽著少女躲在身后叨叨念著,居然發(fā)現(xiàn)來不了氣,反而是他忍不住回頭,偷覷了幾眼她眸中的熠熠光澤。

    屋檐上又傳來了一些響動,但很快歸于寂靜。

    ……

    下一刻,帳外有人拱手單膝一跪:“小姐,屬下來遲?!?/br>
    蘇小昭從中間探出一個腦袋:“解決了嗎?”

    “解決了。”

    “沒下重手吧?”她又問。

    “只是暈過去?!庇耙淮?。

    他知道她要投靠世子府的打算,自然不會下殺手。

    蘇小昭這才滿意笑起,一下子掀開了床簾跳出。

    “咦?你的侍衛(wèi)不是啞巴嗎?”回過神來的秦覓也探身出來問。

    “哦,他是啞巴啊,你幻聽了?!碧K小昭答。

    “你……”這個滿嘴謊話的女人!

    “對了,記得告訴你兄弟,我是來輔助他的,先跟著雍家,只是權宜之計。都是大人了,就不要玩小孩子的暗殺游戲了。”她說。

    又是提斐白!敢情他是用過就丟的rou盾?秦覓鼻翼鼓了鼓,氣一上來,就想起秋后算賬了,“哼,我還沒計較,你膽敢挾持我的舉動?!?/br>
    蘇小昭回頭,望定他一瞬,在他快要露出不自在的時候,才嘆氣搖頭說:“所以我才說,不喜歡你這種徒有其表,手無縛雞之力的人

    ,看起來人高馬大的,一下子就被制服了。”

    “什、什么,我只是沒有防備?!鼻匾捯膊磺宄约涸诩毖凼裁?,胸膛一挺就說:“嗤,我剛才是故意配合你而已,料你也沒那個膽子敢傷我……”

    話音未落,蘇小昭霍地轉身,手中的匕首一下插入他胸膛,一霎間,鮮血驟迸——

    “啊!”

    秦覓大腦一片空白。

    “噗嗤……”蘇小昭忽地揚唇笑了聲,伸指一抹彈·簧匕首上的鮮紅,然后嫌棄地,擦在他嘴角,“傻大個,嘗嘗這番茄汁甜不甜?!?/br>
    “阿影,走了?!?/br>
    ……

    不知道愣了多久,秦覓慢慢抬起手,摸了摸唇角的汁液,怔忡地嘗了一下——

    格老子的,他心動了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話要說:周末臨時通知加班,沒來得及更,肥章補上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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