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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一歲的小鹿在線閱讀 - 第二十章長途踏勘覓獸蹤

第二十章長途踏勘覓獸蹤

    第二十章長途踏勘覓獸蹤

    暴風(fēng)雨過去后的第二天,勃克和密爾惠爾騎馬來到島地,探望巴克斯特家是否安好。他們是扔下他們自己那些在洪水中處于困境的家畜,徑直上這兒來的。一路上的景象,他們說,在他們這一代人中間,從來沒有人看到過。洪水對小動物是毀滅性的災(zāi)難。大家同意,他們四個——勃克、密爾惠爾、貝尼和裘弟——應(yīng)當(dāng)進行一次幾哩路范圍內(nèi)的查勘,以便了解那些野獸在最近這一時期的動向,不僅是那些普通獵物,也包括那些猛獸。福列斯特兄弟帶來了兩只獵狗和一匹特備的馬,要求裘利亞和列潑也加入他們的行列。裘弟對他自己也將被帶走感到非常興奮。

    他問道:“小旗也能跟去嗎?”

    貝尼轉(zhuǎn)過身來嚴厲地看著他。

    “這是一次認真的狩獵,”他說。“我?guī)愫臀覀円黄鹑?,是為了可以教?dǎo)你打獵。如果你想玩耍,也可以留在家里?!?/br>
    裘弟低下了頭。他溜開去,把小旗關(guān)進棚屋。雖然棚屋里面的沙地還是透濕的,屋子里也有一股霉味,但他用粗袋布鋪了一個窩,使小鹿能有個干燥的地方睡覺。另外,為了預(yù)防外出過久,又放好了水和食物。

    “你乖乖地留在這兒,”他對它說?!盎丶襾淼臅r侯,我會把我看到的事情統(tǒng)統(tǒng)告訴你的。”

    福列斯特兄弟和往常一樣,總是備有充足的彈藥。貝尼在暴風(fēng)雨期間曾經(jīng)花了整整兩個黃昏,備好許多粗鑄鐵沙子彈,而且已裝入了自制的彈殼。他已備足了可供一個月之用的彈藥,每顆子彈都已裝好火藥,安上火帽,可以隨時使用。他裝滿了彈藥袋,擦亮了他那支雙筒槍的槍膛。

    他對福列斯特兄弟說:“我換給你們的那只無用的狗,現(xiàn)在倒變成一樁騙局了。什么時候你們想用這支槍,你們就說吧?!?/br>
    勃克說;“除了雷姆,我們沒有一個人會卑鄙到要討回這支槍的地步。貝尼,雷姆這家伙竟變得如此卑鄙懶惰,暴風(fēng)雨期間竟每天縮在家里不出去做事。我不得不親自教訓(xùn)了他一頓?!?/br>
    “現(xiàn)在他在什么地方?”

    勃克唾了一口。

    “到河邊去了。他感到煩惱,恐怕會有什么禍害落到他看中的那個害人精吐溫克身上。他想先跟她講和,然后去對付奧利佛。這一次,他可以單獨跟奧利佛決一雌雄了。”

    他們決定繞一個大圈子,包括福列斯特島地和巴克斯特島地、裘尼泊溪、霍普金斯草原以及那成為鹿的樂園的櫟樹島地。那是從滿生著鋸齒草的澤地中間凸起的一片高地,目前當(dāng)然已成了動物們的避難所。除了西面走向奧克拉哈瓦河的一連串起伏的崗地外,巴克斯特島地的地勢要算是叢莽中最高的了。可是它的周圍卻都是低洼的土地,他們劃出來的那個圈子就足以說明這一情況。他們預(yù)定上福列斯特島地宿夜,如果趕不到而天已黑下來的話,他們就準備露營。貝尼細心地裝滿了一只背包。他放入了煎鍋、鹽、rou、一大塊熏rou和一包煙草。在一只粗布袋里,他放進了引火的木屑、一瓶豬油、一瓶他珍藏著的治風(fēng)濕痛的豹油。因為暴風(fēng)雨期間的幾天身體暴露,使他的風(fēng)濕病又發(fā)作得很厲害。最后,他發(fā)覺還沒有喂狗的rou。

    勃克說:“我們可以打些野味給它們吃?!?/br>
    最后,他們做好了準備工作。他們翻身上馬,循著大路,精神抖擻地向東南出發(fā),朝著銀谷和喬治湖的方向前進。

    貝尼說:“既然我們上那兒去,最好去看看威爾遜老大夫怎樣了。他住的地方,大概有一半浸在水中了吧?!?/br>
    勃克說:“也許他醉得一點兒也不知道哩?!?/br>
    巴克斯特島地和銀谷之間的大路,陷落得很厲寄。大量湍急的洪水沖下來,使那平坦的沙路變成了狹谷。各種垃圾被密集的叢莽矮松低低的椏枝兜住了。再過去一段路,小動物們生命的喪鐘正在敲響。其中以負鼠和鼬鼠的損失最為慘重。它們的尸體成打地橫陳地面,那是洪水退去后留下來的;有的則和各種廢物一起掛在低矮的樹枝上。東方和南方一片死寂。叢莽雖然也常常是寂靜的,但現(xiàn)在裘弟卻能體會到,在以前的叢莽中,總有那些動物的叫喚或sao動所產(chǎn)生的微細聲音,雖然它們并不比微風(fēng)的聲音更容易辨別。只有在北面高高的叢莽地帶,那密生著瘦削的松樹的地方,那里卻傳來了一種不平常的沙沙聲和遙遠的吱吱喳喳的聲音。松鼠顯然已成群地遷居到這里。即使驅(qū)逐它們的不是洪水,它們在低洼的沼澤以及硬木林中所經(jīng)受的饑餓和恐懼的感覺,也足以把它們趕跑了。

    貝尼說:“我敢打賭。那邊的叢莽,一定已被各種動物搞得熱鬧非常了?!?/br>
    他們猶豫了,很想到那綿密的叢莽中去打獵。但他們還是一致同意,先按原定計劃到低洼的地方去巡視一周,以確定動物受損害的程度,然后再回過頭來檢查幸存的林莽居民的戶口總數(shù)。在向銀谷去的路上,他們都勒住馬停了下來。

    “你們瞧見我看到的景象了嗎?”貝尼說。

    “要不是你也看見了,我簡直不敢相信?!辈苏f。

    銀谷里的水泛濫著,倒流了上去。洪水沖下來和它匯合在一起。造成極大的損害。動物的尸體在銀谷洪水倒流的地方到處漂浮。

    貝尼說:“我從來不知道,世界上竟會有這么多的蛇!”

    從高地上沖下來的這一類爬蟲的尸體,就像蔗田中的蔗稈那么密。那兒有響尾蛇、王蛇、黑蛇、馬鞭蛇、小雞蛇、吊襪帶蛇和珊瑚蛇。在那里退下去的洪水淺淺的邊緣,還活著的銅頭毒蛇和其它水蛇密密地聚集在一起。

    勃克說:“我不明白。每條蛇都會泅水,它們?yōu)槭裁磿退??我曾看見過一條響尾蛇在河心中游得很好。”

    貝尼說:“不錯,可是這些陸地上的蛇大概是在它們的洞中被洪水窒息而死的?!?/br>
    洪水什么地方都能進去,就像浣熊探索活食的趾爪一般。洪水把依靠陸地為唯一避難所的生物都沖了出來。一頭小鹿鼓著肚子躺在地上。裘弟的心猛跳起來。如果小旗不是及時地變成巴克斯特家的一分子,它也會遭到跟這頭小鹿同樣的毀滅厄運。當(dāng)他們看得目瞪口呆的時候,兩條響尾蛇在他們眼前蜿蜒地游過。它們對人理也不理,似乎在巨大的災(zāi)難面前,人類已無足輕重了。

    貝尼說:“只要越過高地看一下,就會覺得每個人生命的寶貴。”

    勃克說:“我也這樣想?!?/br>
    他們不再向東走得更遠,而是順著低處積水的邊沿折向北去。以前是沼澤地的地方現(xiàn)在已成了池塘;以前長著硬木林的地方,現(xiàn)在成了沼澤。只有那地勢較高、土地貧瘠的叢莽,逃過了這一災(zāi)難。但即使在這兒,有的松樹已被連根拔起倒在地上,那些還未倒下的,也都向西傾斜,被那長達一禮拜之久的暴風(fēng)雨打歪了。

    貝尼說:“等到這些樹再站直,怕是要很長的一段時間呢!”

    當(dāng)他們快到勃蘭溪時,他們感到不自在起來。這兒的水面依舊很高,要比喬治湖的水位還高。三、四天以前,這兒的水面一定還要高。他們勒定馬,俯視著向湖傾斜的老大夫的住處。那片稠密的矮樹林,一定是原來沼澤地上的柏樹林。那巨大的櫟樹、胡桃樹、香膠樹、木蘭樹和桔樹,都深深地沉浸在一片泥沼中。

    貝尼說:“讓我們上路試試?!?/br>
    這條路和那條從巴克斯特島地往東南去的路一樣,本來是一條泄水渠道。可是現(xiàn)在它已成了一條干溝。他們下到溝里,循著它跑去。威爾遜大夫的屋子在前面出現(xiàn)了,它在那些大樹的蔭影下顯得更黑。

    勃克說;“我真不明白,怎么會有人看中這么個陰暗的地方去住,哪怕是喝醉酒住著也不行啊?!?/br>
    貝尼說:“如果人人都喜歡住在同樣的地方;我們定會感到擁擠不堪?!?/br>
    屋子周圍是齊腳踝深的水。屋基上的石塊顯示了洪水曾經(jīng)浸到屋內(nèi)地板上去的痕跡。寬闊的陽臺上的木板,已經(jīng)翹曲。他們涉水走向門前的臺階,同時警惕地睜大了眼睛,留心著盤成一堆的毒蛇。在前門上面,斜釘著一只白色的枕套。那上面用墨水寫下了一個告示。墨水已經(jīng)滲了開來,可是字跡還看得很清楚。

    勃克說:“我們福列斯特一家念起字來都不大行。貝尼,你念吧?!?/br>
    貝尼念出了那濕淋淋的字句:

    “我已經(jīng)到海邊去了,這里的許多水到了那里就不算一回事了。我想喝得爛醉,度過這場風(fēng)暴。我將待在大海和這兒之間,請不要來找我,除非是生孩子或者折斷了脖子。

    大夫啟。

    “附啟。如果折斷了脖子,那就無論怎樣也不中用了?!?/br>
    勃克、密爾惠爾和貝尼大叫大笑,裘弟因為他們笑也跟著大笑。

    勃克說:“這大夫,即使是當(dāng)著上帝的面,也會開上一個大玩笑的?!?/br>
    貝尼說:“這就是他為什么是個好大夫的緣故呀?!?/br>
    “你這話怎么講?”

    “怎么,因為他不時地愚弄上帝,救活病人呀!”

    他們又笑作一堆,直笑得沒有了力氣。當(dāng)世界長時間地變得這樣灰暗而沉悶,讓大家的心頭輕松一下是很有好處的。他們走到屋子里面,在桌上找到了一聽餅干和一瓶威士忌酒,就都拿來加入到他們的儲備中去。他們回到大路上,先向北走上—哩路光景,然后仍舊向西走去。

    貝尼說:“霍普金斯草原不用去了。我們可以想象得到,一定變成一個湖了?!?/br>
    勃克和密爾惠爾表示同意。在霍普金斯草原南面,他們遇到了跟以前同樣的情景。那些比較弱小的動物和陸地上的生物被洪水沖出來毀了性命。在一個河灣的上部,一頭熊在緩緩地涉水過去。

    貝尼說:“現(xiàn)在打死它沒用,一月后也許我們才需要它的rou。從這兒帶它回家太遠了,在天黑前我們還得放上好多次槍哩?!?/br>
    福列斯特兄弟勉強同意了。對他們來說,高興放槍就放槍,他們是不管獵物有沒有用的。貝尼卻從來不曾放槍打他不需要的獵物。即使是對那仇人一般的熊,他也寧愿等到它的rou長得肥腴鮮美可以食用了,才去射殺它。他們繼續(xù)騎馬朝西走。這兒是一片長著苦莓子叢的狹長平原。在好天氣時,是熊、狼和豹最愛光顧的地方。那地方一向是很潮濕的,植物長得又低又矮,但是東面和北面的河灣,使這兒成為一片既便于覓食又便于藏身的福地。現(xiàn)在這兒已經(jīng)漫成一片沼澤。水在沙土地上很快就排出去,但在土質(zhì)堅硬的地方水就象滯留在粘土中一般。矮橡樹林、櫟樹林和較少的高大棕櫚林像島嶼一般分布在這片平原和寬闊的叢莽地帶之間。它們像是給那新出現(xiàn)的沼澤鑲上了邊,同時又成為它的一部分。

    起先裘弟什么也看不出來。接著,貝尼這一棵樹那一棵樹地指點著,這才使他能辨別出那些動物的形狀。他們一騎著馬走近去,這些動物顯然并不怕人。一頭美麗的公鹿注視著他們?,F(xiàn)在開槍的欲望已遏制不住了。勃克一槍就打倒了它。他們騎馬走得更近些。野豬和猞猁很明顯地在枝葉間向外窺視。福列斯特兄弟要求打死它們。

    貝尼說:“真可憐,我們還得給它們增添苦惱。按理說世界上是有足夠的地方可以讓動物和人類兩者同時生存的。”

    密爾惠爾說:“跟你在一起真麻煩,貝尼,你是教士養(yǎng)大的。你還希望獅子和綿羊睡在一起吧。”

    貝尼指著他們前面的那塊高地。

    “不是嗎,”他說。“鹿和小野豬在一起——那邊,你們瞧。”

    可是貝尼不得不承認,一般說來每一只野豬,每一頭熊、猞猁猻、狼或者豹,不但總是要劫掠豬、雞、牛等家畜、家禽,而且也總是要掠殺比較溫和的動物如鹿、浣熊、松鼠和負鼠。這就構(gòu)成了“吃或者被吃、殘殺或者挨餓”永無止境的循環(huán)。

    貝尼也加入了對那大群野豬的攻打。六只野豬掉了下來,死的死。傷的傷。裘弟打下一頭猞俐猻。那支老前膛的后座力,只是使他在老凱撒的屁股上震動了一下。他跳下馬來裝彈藥,福列斯特兄弟們拍拍他的背。他們剝下鹿皮。很瘦的rou,顯示了一禮拜來食物匱乏的后果。他們把整掛鹿rou拋到勃克的馬屁股上,然后徒步向前面的橡樹島地走去。無數(shù)隱隱約約的影子在遠處急速驚竄。耳聽著動物發(fā)出的沙沙聲,眼看著它們到處躲閃藏匿,那景象真是怪異可怕。

    野豬皮很糟糕,不值得保存。

    貝尼說:“現(xiàn)在把一部分rou給狗當(dāng)一頓美味的午餐吧。也可以減輕些負擔(dān)?!?/br>
    那些狗早已在大嚼野豬的腰腿rou了。經(jīng)過這場暴風(fēng)雨,喂它們的食物也大為減少。剝?nèi)テさ囊柏irou,被放上了馬背。傍晚前,全隊人馬來到福列斯特島地正北偏西的地方。他們決定最好還是繼續(xù)前進,然后露營過夜。因為太陽還能強烈地照上一、兩個小時呢。一陣陣腐爛的臭味從那潮濕的泥土和積水中蒸發(fā)起來,裘弟感到有點兒不舒服了。

    勃克說:“我慶幸草翅膀已不在人世。要不,他看見這么多的動物死去,那會多難受??!”

    熊又被看到了。狼和豹還不曾出現(xiàn)。他們穿越叢莽馳了好幾哩地。鹿和松鼠在這兒相當(dāng)多。大概,它們在這兒感到非常安全,就一直不曾離開。它們變得非常大膽,那顯然是因為餓慌了。福列斯特兄弟為了使兩家都有rou吃,貪心而急切地又打倒了一頭公鹿,把它放在密爾惠爾那匹馬的背上。

    夕陽快要西下時,叢莽又被好幾個櫟樹島地所取代。遙遠的南邊是裘尼泊草原?,F(xiàn)在洪水一定在那兒泛濫了。略微向東,有一片既不是叢莽也不是草原,既不是島地也不是沼澤,更不是丘崗的地方。它開闊得像片墾地。大家同意,即使白天還剩下一、兩個鐘頭,他們也決定到那邊去宿營,因為沒有一個人愿意天黑時在散發(fā)出惡臭并且到處有蛇蟲的洼地里過夜。他們在兩棵巨大的紅松下面,搭起了營帳。頭上雖然沒有什么遮蓋的東西,但夜空是明澈的。在這種極其不自然的情況下過夜,倒還是在開闊地上露營比較有利。

    密爾惠爾說:“如果我和一頭豹睡在一起的話,但愿那是一頭死豹才好?!?/br>
    他們松開韁繩,讓馬在天黑拴住以前任意吃草。密爾惠爾在營地南面一片矮橡樹叢里消失了。接著,大家聽見他在那兒叫喊起來。那些狗在無窮盡的足跡上著了一整天魔,已被各種足跡和氣味搞得非常疲乏,因此正慢吞吞地跟了過去。老裘利亞突然在那兒高聲吠叫起來。

    貝尼說:“那是野豬?!?/br>
    野豬顯然已不能引起他們的興趣。但接著,四只狗一齊發(fā)出了逼住獵物的狂吠。它們的聲音從高到低都有,從最高的失聲吠叫到列潑那種“羅羅羅”的低音。密爾惠爾又在叫喊了。

    貝尼說:“難道你們福列斯特兄弟從來沒有打到過野豬嗎?”

    勃克說:“他決不會對野豬叫喊得這么起勁。”

    狗的吠叫聲變得瘋狂了。貝尼、勃克和裘弟受到了聲音的感染一齊跑進了那濃密的橡樹林。一株矮橡樹長得非常粗壯結(jié)實。在那灰色的虬曲橫枝上,他們看到了獵物——一頭母豹和兩只小豹。母豹很瘦,很憔悴,但軀體卻是出奇的長。小豹的皮上還分布著豹嬰的藍色和白色的斑紋。裘弟認為它們要比他看到過的任何小動物更美麗。它們只有長足了的家貓一般大。它們也模仿著它們mama的咆哮,向后倒豎著優(yōu)美的胡須。母豹很勇敢。它露出了牙齒,長長的尾巴前前后后地拂來拂去,它那銳利的前爪正在投爬著橡樹的椏枝。它顯然馬上要撲向走近去的第一個,不論是狗還是人。狗也變得更狂野了。

    裘弟喊了出來:“我要那小豹,我要那小豹!”

    密爾惠爾說:“讓我們把它敲下樹來,再讓狗圍上去咬它?!?/br>
    貝尼說:“如果你這樣做,我們就會得到四只被撕得粉碎的狗?!?/br>
    勃克說;“你說得很對。我們最好還是開槍把它打下來,然后結(jié)果它。”他開了槍。

    母豹一跌到地上,狗立刻撲上去咬它。即使它還有一口氣,也立刻會一命嗚呼的。勃克爬上了橡樹的低處去搖動那根橫枝。

    裘弟又喊道:“我要小豹!”

    他自己打算等它們一跌到地上,就跑去把它們抱起來,他斷定它們是很溫和馴良的。在勃克的猛烈搖撼下,它們終于跌了下來。裘弟飛跑過去,但狗已搶在他的前面。一只只小豹已經(jīng)死去,它們正被狗拖曳著,拋扔著。但是,裘弟已經(jīng)看到了它們臨死時牙齒和利爪并用,向狗亂撲亂咬的情景。他醒悟過來,如果他去捉它們,非被咬得皮破血流不可。然而他還是希望它們?nèi)耘f活著。

    貝尼說“抱歉得很,孩子??墒悄悻F(xiàn)在已不是什么寵物都沒有的人。這兩只小豹早就變野了。”

    裘弟不禁對它們依舊惡狠狠地呲露著的小牙齒看了一眼。

    “能將皮給我再做一只背包嗎?”

    “當(dāng)然羅。這兒來,勃克。幫助我趕開那些狗,別讓它們把皮撕裂?!?/br>
    裘弟抱起軟綿綿的小豹尸體,像搖娃娃似地搖著它們。

    “我最恨活生生的東西死去。”他說。

    大人們沉默了。

    貝尼慢慢地說:“什么東西都難免一死,孩子,如果那樣能對你有些安慰的話?!?/br>
    “什么安慰也不會有,爸?!?/br>
    “是啊,這是一堵沒有人能超越的石墻。任憑你用腳踢它,用頭撞它,或者叫苦連天,卻永遠沒有人會來聽你或者來回答你?!?/br>
    勃克說:“好吧,輪到我老了,定要把我的錢花光,兔得死后叫苦。”

    他們喚開死豹周圍的狗。那豹從鼻尖到細長彎曲的尾巴末梢,足足有九尺長。但是,拿它剝皮取油卻嫌太瘦。

    貝尼說:“我最好能捉到一只很肥的豹,或者不生風(fēng)濕病?!?/br>
    豹皮顯然也毫無用處。他們割下心和肝,準備炙熱了給狗吃。

    貝尼說:“不要再白白抱著小豹搖呀搖的了,裘弟。把它們放在這兒去拾柴吧。我給你把它們的皮剝下來。”

    他走了開去。黃昏是清朗的,玫瑰色的。太陽在吸收水汽。它那模糊不清的手指,穿過發(fā)亮的天空直伸到浸透了水的地面上。濕潤的矮橡樹的葉子和松針在閃閃發(fā)光,他忘掉了自己的不幸。宿營要做許多事。所有樹木都是濕的??墒墙?jīng)過來回尋覓后,他終于發(fā)現(xiàn)了一株倒下來的松樹,樹心飽含著松脂。他喊了起來,勃克和密爾惠爾就趕來把它整個兒地拖到營地旁邊。這可以作為篝火的基底,去烘干別的木柴。他們將它劈成兩半,把這長長的木料并排放著。裘弟努力用那從火絨角里取出的鋼片和燧石打火,卻始終不見火著起來,直到貝尼從他手里取去它們,才在兩段木料中間用松脂片生起一堆篝火。貝尼用小椏枝架在上面,它們很快就燒著了。接著又加上了粗椏枝和幾段木頭。起先它們冒煙悶燒,但結(jié)果終于迸發(fā)出熊熊的火焰。現(xiàn)在他們有了一個越燒越旺的火床,可以烘干最濕的木柴,使它們緩緩地燃燒起來。裘弟拖來所有他能單獨搬動的可用木柴。他積聚了高高的一大堆,以供晚上長時間使用。勃克和密爾惠爾也拉來了好些跟他們軀體一般粗大的木料。

    貝尼從獵獲的一只最肥公鹿背部割下幾條rou,把它們切成薄片,準備用油煎了當(dāng)晚餐。密爾惠爾在到處尋覓了一陣子以后回來了,帶來好些扇棕櫚的葉子,既可當(dāng)作盛食物用的盆子,又可充作宿營時其它干凈容器之用。他又帶來了號稱“沼澤卷心菜”的兩株沼澤甘藍。他把白色外皮一層又一層地剝掉,直到最后剩下兩條鮮嫩、甜美的心子才止。

    他說:“對不起,貝尼先生,得先讓我用煎鍋煮我的沼澤卷心菜。等我煮好了,再讓你去煎你的鹿rou片?!?/br>
    他將沼澤甘藍切成薄片。

    “油在哪兒,貝尼?”

    “在粗布袋中的一個瓶里。”

    裘弟緩緩地踱來踱去,觀察別人干活。他的職責(zé)是用樹枝添火,不使篝火熄滅。木頭熊熊地燃燒著,里面已有足夠的熾炭可作熏炙之用。勃克削了好幾個頂端有尖叉的樹枝以供每個人用來炙rou。密爾惠爾從附近小池里汲來凈水,往他那盛有沼澤甘藍的煎鍋內(nèi)倒了一些,用扇棕櫚葉蓋好,然后放在炭火上烹煮。

    貝尼說:“現(xiàn)在我才想起,忘記帶些咖啡了?!?/br>
    勃克說:“有了威爾遜老大夫的威士忌酒,我就不想念咖啡了?!?/br>
    他拿出酒瓶,傳遞起來。貝尼已準備煎他的鹿rou,可是沼澤甘藍還沒有煮好。他臨時做了個大木叉,將野豬rou掛在上面。他將野豬和豹的心肝切成片,用小樹枝戳起來,放到炭火上去炙。那香氣是誘人的。裘弟把那香氣聞了又聞,拍拍他的空肚子。貝尼又把鹿肝切好,更加小心翼翼地戳在勃克制造的小叉子上去炙,他又把那些小叉子分給大家,讓每個人按照自己的口味去炙rou。火焰舐在喂好的野豬rou上,那香氣引動了那些狗,它們走近來趴在地上,尾巴不斷地前后捶打著地面,同時嗚哩嗚哩地叫著。生的野豬rou顯然不大合乎它們的口味。它們雖曾咬上一口,那也只是為了表示它們的勝利。經(jīng)過炙烤的熟野豬rou當(dāng)然是另一回事了。它們都顯得饞涎欲滴。

    裘弟說:“我敢打賭,炙熟的野豬肝味道一定很好?!?/br>
    “好,就讓你嘗嘗野豬肝的味道?!必惸釓捏艋鹕厦媸栈匾粔K來,遞給了裘弟?!爱?dāng)心。這比煨蘋果還燙嘴呢!”

    裘弟面對這異味有點兒躊躇了。他用手指撈起這香氣四溢的炙貓肝,把它連手指一起塞進嘴里。

    他說:“真好吃!”

    大人們都笑起來了,裘弟接連吃了兩塊。

    貝尼說:“人家說,吃了野豬的肝,會使人什么也不怕。那就讓我們等著瞧吧?!?/br>
    勃克說:“該死的,氣味真好聞。讓我也來上一塊?!?/br>
    他嘗過以后。同意那肝與任何別的肝一般美味。于是密爾惠爾也吃了一塊。只有貝尼拒絕不吃。

    “如果我更勇敢了,”他說。“那我就會和你們福列斯特兄弟打架,這樣我不是又得被你們打得靈魂出竅嗎!”

    他們把酒瓶又傳遞了一圈。篝火熊熊燃燒,rou汁滴了下來,香味隨著煙氣盤旋上升。太陽落到了叢莽橡林后面。密爾惠爾的沼澤卷心菜也煮好了。貝尼將它傾倒在一張干凈的扇棕櫚葉上,壓在一段悶燒的木頭余燼上面,使它不致變涼。他將煎鍋用一把苔蘚抹凈后,放回到炭火上。接著他又把熏rou切成片放下去。當(dāng)熏內(nèi)轉(zhuǎn)成棕黃色,肥rou的油滋滋地滾沸時,他就將鹿rou薄片放下去煎。那味道真是又脆又嫩。勃克用棕櫚梗刨了幾個羹匙,每個人都用它來舀取沼澤卷心菜,分享這一美味。貝尼又用玉米粉、rou、鹽和水做成了小rou餅,放到剛才煎鹿rou片剩余的脂油里去煎。

    勃克說:“如果我知道天堂里也能吃得這么好,那我死去時就不會叫喊了?!?/br>
    密爾惠爾說:“在樹林里吃東西,味道要好得多。我寧愿在樹林里啃冷面包,不愿坐在家里吃熱布丁。”

    “現(xiàn)在你們可明白了這一點,”貝尼說。“我也有同樣的想法。”

    野豬rou烤熟了。他們把rou冷了一會兒,然后丟給狗吃。狗兒們貪饞地向野豬rou撲去,吃完后又到小池子那兒去飲水。它們在各種氣味的刺激下,來來去去地尋覓了好一會兒才回來,在那漸漸寒冷的黃昏中傍著篝火臥了下來。勃克、密爾惠爾和裘弟都已塞飽了。他們仰天躺下,凝視著天空。

    貝尼說:“不管它洪水不洪水,現(xiàn)在多好啊。我希望你們答應(yīng)我一件事。當(dāng)我成了個老頭子,你們得讓我坐在一個樹樁上傾聽你們打獵的聲音。不過,可不能丟下我,反而讓我被野獸包圍。”

    九天來,星星第一次在空中眨眼。貝尼最后匆匆清除著殘余食物。他把剩下來的油煎玉米餅丟給狗吃,又把玉米瓤子做的瓶塞子塞回油瓶上去。他將油瓶拿起來放到火光前面,搖晃著它。

    他說:“真要命!大家都吃了我擦風(fēng)濕的藥了。”

    他在粗布袋里摸索著,接著掏出另一只瓶來,拔開瓶塞。一點兒也不錯,正是豬油。

    “密爾惠爾,你這樫鳥。你把豹油倒出來煮了沼澤卷心菜了?!?/br>
    大家頓時不作一聲。裘弟覺得他胃里難受得要命。

    密爾惠爾說:“我怎么會知道這是豹油?!?/br>
    勃克低聲咒詛著,接著迸發(fā)出一陣雷鳴似的大笑。

    “我決不讓我腦子里的想象跟我肚子里的東西作對。”他說?!拔覐膩頉]有吃到過比這更好吃的沼澤卷心菜。”

    “我也一樣,”貝尼說。“可是當(dāng)我的骨頭痛發(fā)作時,我寧愿那油回到它原來的地方?!?/br>
    勃克說:“無論如何,如果我們以后在森林里過夜,就知道還可以用豹油來代替食用油?!?/br>
    裘弟的胃平靜下來。吃過兩片野豬肝以后,再作嘔就是怯弱的表示。但一想到貝尼在冬天黃昏常常用來擦他膝蓋的豹油,那跟豬油終究不是一碼子事啊。

    密爾惠爾說:“好吧,既然我做了這糟糕的事,大家鋪床用的樹枝就由我一個人包下來。”

    貝尼說:“還是讓我跟你一起去。如果我去睡覺。等會兒在睡眼朦朧中起來,看到你在矮樹叢里,我定會把你當(dāng)做一只熊的。我敢發(fā)誓,我真不明白你們兄弟怎么會長得這么高大?!?/br>
    密爾惠爾說:“鬼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們大概是吃豹油長大的吧?!?/br>
    每個人都興高采烈地分頭去砍給自己鋪床用的樹枝。裘弟砍來了帶松針的小松枝,而且還收集了干苔蘚作床墊。他們挨近篝火搭好地鋪。福列斯特兄弟倆躺下去,把樹枝壓得咔喳直響。

    貝尼說:“我敢打賭,老缺趾睡下去也不會發(fā)出你們這樣的鬧聲?!?/br>
    勃克說:“我也敢打賭,一只六月里的小鳥飛進窠去,也要比你們巴克斯特父子睡到床上去時的聲音響得多。”

    密爾惠爾說:“我希望現(xiàn)在有一袋玉米殼做床墊子。”

    貝尼說:“我生平睡過的最舒服的床,是用闊葉香蒲草的蒲絨制成的床墊鋪的,軟綿綿的像躺在云里一般??墒悄堑没ㄙM多少時間去搜集香蒲草的蒲絨啊。”

    勃克說:“全世界最舒服的要算羽毛墊子鋪的床了。”

    貝尼說:“沒有人告訴你們,你們老爹曾經(jīng)為了一個羽毛墊子把家里鬧得天翻地覆的事嗎?”

    “快把它講出來?!?/br>
    “那時你們還沒有出世呢。但也許你們中間已有兩、三個躺在屋角的搖籃里了。當(dāng)時我自己是個小伙子。我跟著我爹到你們島地上來。我想,他大概是來傳道超度你們老爹的。你們老爹年輕時比你們幾兄弟還要粗野。他能夠把一瓶燒酒像水一般地咕嘟嘟灌下去。那時候他常常是這么喝酒的。當(dāng)我們的馬走近門口時,只見過道上盆子的碎片和食物撒得滿地都是,七顛八倒的椅子堵著門。整個院子和沿著柵欄盡是羽毛,好像是雞神自我爆炸了一般。門階上攤著一個床墊套子,那上面被刀割開了一條大縫。

    “接著,你們老爹在門前出現(xiàn)。那時候我不能說他還醉著,但他顯然曾經(jīng)喝得爛醉。他在醉時看見什么就搗毀什么。而最后落到他眼里的東西就是那個羽毛墊子。這時候他已經(jīng)不發(fā)酒瘋也不跟人吵鬧,因為他已經(jīng)過了一次破壞一切的大發(fā)泄。他已經(jīng)清醒了,因此顯得平靜而又快樂。至于你們老媽在他發(fā)酒瘋時會怎么說和怎么干,我想你們要比我清楚得多。你們老媽直到那時還顯得很鎮(zhèn)定而且冷若冰霜。她正坐在一把搖椅上面搖來搖去,她的兩手疊在胸前,她的嘴巴緊閉著像一具鐵捕機。我爹是個教士,他當(dāng)然知道來得不巧,我想他一定在想:‘不論想說什么話,總還是另外揀一個機會再來的好。’因此,他只是在那兒混了一個白天,然后出來準備上馬趕路。

    “忽然你們老媽大約記起了她的禮貌,就喊住了他?!涂怂固叵壬埡臀覀円黄鹩猛聿?。’她說?!页擞衩罪灪头涿?,再沒有什么東西可以款待你了。但不知是不是還能找到一只完整的盆子,可以讓你們吃東西?!?/br>
    “你們老爹轉(zhuǎn)過身子,驚奇地注視著她。

    “‘我的蜜1呀,’他說?!业拿垩?,那蜜瓶里還有蜜嗎?’”

    ----

    1這兒是丈夫?qū)ζ拮踊蚰信槿酥g的一種親密稱呼,與“甜心”等稱呼相類。

    福列斯特兄弟倆笑著喊起來,互相拍打。

    勃克說:“等我回到家里,一定問媽:‘我的蜜呀,那蜜瓶里還有蜜嗎?’啊,等著瞧吧!”

    福列斯特兄弟的笑聲停歇后好久,裘弟還在暗自吃吃發(fā)笑。他爸爸說了這么一個生動真實的故事,他仿佛也能看到木柵欄上羽毛亂飛的情景。狗被人笑醒了,蠕動幾下,換著位置。它們緊挨著溫曖的人體和溫暖的篝火。老裘利亞就躺在他爸爸的腳后。他希望小旗也在這兒,用它那滑溜溜溫乎乎的毛皮,緊貼在他身邊。勃克站起來,又拖了一段木料放到火里。大人們開始談到叢莽和沼澤中動物的可能去向。狼顯然選取了與其它野獸不同的方向。它們比那些大野豬更不喜歡潮濕的地方。無疑地,它們正在叢莽高地的中心。還有熊也沒有像他們預(yù)計可以碰到的那么多。

    勃克說:“你們知道熊上哪兒去了?它們一定在南面叢莽里叫做‘貨郎’和‘印第安女人池塘’的兩個周圍的地方?!?/br>
    密爾惠爾說:“一定在近河那片叫‘小公?!挠材玖掷?,我敢跟你們打賭?!?/br>
    貝尼卻說:“它們不會在南面的,最后幾天的暴風(fēng)雨都從東南方吹過來。它們只會離開那兒,決不會反而進去的?!?/br>
    裘弟將頭枕在臂膀上,仰望著天空。上面的繁星好像一池銀色的柳條魚。在他頭頂上那兩棵高大松樹之間的那部分天空,是乳白色的,活像是屈列克賽踢翻了一大桶牛奶,沸沸揚揚的泡沫在天上飛濺。松樹在涼爽的微風(fēng)中前后搖曳著。它們的松針就沐浴在繁星的銀光里。篝火的煙裊裊上升,仿佛要跟星星融合在一起。他看著它從松樹的樹梢間飄浮出去。他的眼皮不禁顫動起來。可是他不愿意入睡。他要傾聽別人談話。大人們談到打獵的事,要算是世界上最引人入勝的話題了。當(dāng)他傾聽的時候,一陣陣寒意往往會襲上他的脊梁。那襯托著星光的煙就像一掛輕柔的面紗。在他眼前來回飄拂。他合上了眼睛。一會兒,大人們的談話聲變成了一片深沉的嗡嗡聲,應(yīng)和著那潮濕木頭的嗶剝爆裂聲。接著,嗡嗡的談話聲消失在松林里的微風(fēng)聲中,——什么聲音也沒有了,只剩下他睡夢中無聲的低語。

    夜里,他被他爸爸猛然坐起所驚醒。勃克和密爾惠爾卻依舊發(fā)出一陣陣沉重的鼾聲。篝火幽幽地快要熄滅了。潮濕的木頭在緩緩地嗞嗞發(fā)響。他在貝尼身邊坐了起來。

    貝尼低聲說:“聽!”

    靜夜中,遠遠地有一只貓頭鷹在叫喚,還有一只豹在尖嘯。但近處卻有一種聲音。它好像空氣從風(fēng)箱中壓出來一般:

    “呼——嗚——。呼——嗚——嗚——。呼——嗚——嗚——?!?/br>
    這聲音幾乎就在他們腳邊。裘弟心驚rou跳起來?;蛟S是草翅膀說的西班牙騎士吧!是不是他們也像凡人一般,容易受暴風(fēng)雨和洪水的影響?是不是他們也渴望在獵人的篝火上烤暖他們那瘦小透明的手呢?貝尼先使自己定了定一神,然后站了起來。他摸來一根作火炬用的帶結(jié)節(jié)的松枝,把它在篝火上點燃了,然后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那嘆氣一般的聲音停止了。裘弟緊緊地跟在他爸爸身后。前面?zhèn)鱽砹艘魂嚫O窸窣窣的聲音。貝尼把火炬一晃。一對像夜鷹眼睛那么紅的大眼睛直瞪著火光。貝尼又動一動火炬,不禁笑了出來、原來那位來訪者是從池塘里爬上來的一條鱷魚。

    他說:“它嗅到了鮮rou的氣味?,F(xiàn)在我可真想把它扔到福列斯特兄弟身上去?!?/br>
    裘弟說:“大聲嘆氣的就是它嗎?”

    “正是它,一會兒吸氣,一會兒呼氣,還一會兒挺起身子,一會兒趴下身子?!?/br>
    “讓我們用它來作弄勃克和密爾惠爾好嗎?”

    貝尼躊躇了。

    “它太大了,已不能用來開玩笑。它足足有六尺長呢。萬一它在他們臉上咬下一塊rou來,這玩笑可就太糟糕了!”

    “我們殺死它嗎?”

    “沒有用處。我們搞得到給狗吃的rou,就饒了它吧。鱷魚是無害的?!?/br>
    “那你就讓它整夜在近旁嘆氣嗎?”

    “不,當(dāng)它不去獵取它所嗅到的rou時,它就不會嘆氣了。”

    貝尼向那條鱷魚沖了過去。它用它四只短足支起身子,回頭逃向池塘。貝尼在后面追它,不時地停下來抓起一把沙子或者能到手的任何東西去投打它。它以驚人的速度逃跑。貝尼緊追不舍,裘弟跟在他身后,直到前面不遠處傳來了一陣濺水的聲音。

    “好了,它已回到它的親人那兒去了?,F(xiàn)在,只要它有足夠的禮貌呆在家里,我們就不會打擾它的?!?/br>
    他們回到篝火邊。它在黑暗中燃燒著,給人以一種寬慰、舒適的感覺。半夜是寂靜的。繁星竟如此燦爛,使他們從篝火邊望出去時可以看到池水的閃光??諝馐乔邲龅?。裘弟希望他能永遠這樣在野外露宿,而且永遠和他爸爸在一起。唯一的遺憾就是小旗不在他身邊。貝尼晃動火把照著福列斯特兄弟。勃克用手臂遮住了臉,但依舊熟睡下去。密爾惠爾仰天躺著,他的黑胡子隨著他的沉重呼吸在胸前一起一伏。

    “他吐氣的聲音幾乎跟鱷魚一般響,”貝尼說。

    他們在篝火上添加了好些木柴,回到地鋪上??墒?,床鋪似乎已沒有以前躺下去時那么舒適了。他們抖松苔蘚,竭力把松枝搞得更加舒適服貼。裘弟在地鋪中間挖了個窩,像小貓似的蜷曲起身子。他注視著熊熊的篝火,非常舒服地躺了一會兒,終于像第一次那樣沉沉睡去。

    破曉時狗比人醒得早。一只狐貍曾經(jīng)在它們鼻子跟前經(jīng)過,在空中留下了它的惡臭。貝尼跳起來,抓住它們,把它們撿了起來。

    “我們今天還有比狐貍更重要的事情要辦理呢,”貝尼告誡它們。

    裘弟從他躺著的地方一直望過去,能夠望到太陽出來的情景。觀看和他的臉處于同一水平位置的太陽,那是怪奇特的。在家中,空曠的田野遠處那濃密的矮樹叢,往往會使太陽變得模模糊糊。但現(xiàn)在,中間只剩下一片曉霧。太陽好似不是升起來而是從灰色的帷幕后面往前推進。帷幕的褶襞分開讓太陽通過。陽光呈現(xiàn)出一種像他mama的結(jié)婚戒指那樣的淡金色。太陽愈來愈亮,愈來愈亮,直到他發(fā)覺自已得瞇起眼睛才能看到整個太陽的臉盤。九月的薄霧在樹梢上固執(zhí)地滯留了一會兒,好像在抵抗太陽手指的毀滅性撕扯。接著,連薄霧也消失了,整個東方就像熟透了的番石榴那樣通紅。

    貝尼叫道:“我需要人幫助我把豹油找來,那樣我才能做早餐?!?/br>
    勃克和密爾惠爾坐了起來。他們剛從酣睡中蘇醒,身體還很不靈活。

    貝尼說:“鱷魚和狐貍曾徑直從你們身上跑過去哩?!?/br>
    他把夜間的遭遇告訴他們。

    勃克說:“你敢斷定,不是由于喝了威爾遜大夫的酒喝醉了,把一只沼澤中的蚊子看成了鱷魚?”

    “如果它們只相差一尺,我會說那也許可能。但它們相差六尺,那是決不可能的?!?/br>
    “啊,對了。有一次也是像這樣在天黑時宿營睡去,我在夢中覺得耳邊有只蚊子嗡嗡叫。當(dāng)我醒來時,卻發(fā)現(xiàn)我自己與地鋪都懸掛在伸出沼澤水面的柏樹椏枝上。”

    貝尼喊裘弟到池塘邊去洗手和臉。當(dāng)他們到達水邊,一陣惡臭使他們退了回來。

    貝尼聊以自慰地說;“算了吧,我們身上除了些木柴煙灰,并不怎么臟。這樣的水,即使你媽也不會叫你去洗的?!?/br>
    早餐跟昨天的晚餐一樣,只是不再有豹油煮的沼澤卷心菜了。福列斯特兄弟仍舊用威士忌酒代替忘記帶來的咖啡。貝尼拒絕了它。因為池水不宜飲用,裘弟口渴得很。在這到處是水的世界里誰還會想起要帶水來呢。

    貝尼說:“你注意找一株矗立著的空心樹,而樹腔中又積滿雨水的,雨水往往是可以喝的?!?/br>
    那油煎鹿rou片、烤鹿rou和不發(fā)酵的小饅頭,味道已不如昨晚那么美妙了。早餐后,貝尼把東西都收拾于凈。供馬吃的草很糟糕,因為草都給暴風(fēng)雨刮平了。裘弟搜集了好幾抱青苔來喂馬,馬兒們都嚼得津津有味。他們撤了營,跨上馬,把馬頭勒向南方,又開始了一次新的旅程。裘弟回頭一望,營地變得荒涼了。那燒焦的木頭和灰燼被遺棄了。它們那迷人的魔力也隨著篝火的熄滅而消失了。早晨是涼快的,可是上升的太陽卻使天變得熱起來。大地冒著蒸氣。污水的臭味不時地使人感到難以忍受。

    領(lǐng)隊的貝尼朝后面叫道:“我懷疑,那些野獸的腸胃經(jīng)受得了這發(fā)臭的污水嗎?”

    勃克和密爾惠爾搖搖頭。洪水在叢莽中是空前的。沒有人能預(yù)知它的后果。這隊人馬繼續(xù)堅持向南行進。

    貝尼對裘弟叫道:“你還記得我們看到一群美洲鶴跳起美妙舞蹈的地方嗎?”

    裘弟已認不出這草原了,眼前是一片汪洋,即使是一只鶴,在這兒涉水遨游也會感到猶豫的。再朝南又是叢莽,接著是長滿光滑冬青的平原和河灣上面的洼地。但是,原來是沼澤的地方已變成了湖泊。他們勒住了馬。仿佛他們昨晚還在陌生國家的邊界上宿營,而現(xiàn)在已進入另一個國度。魚兒從一禮拜之前還是旱地的水里躍向空中。在這兒,他們經(jīng)過長途跋涉之后終于看到了許多熊。它們正在專心致志地提魚,對那隊行近的人馬無動于衷。足足有兩、三打黑色的軀體,在那齊腹深的水中轉(zhuǎn)動。魚兒正在它們前面活蹦亂跳。

    貝尼叫道:“這是鯛!”

    但是鯛魚,裘弟想,是生活在海洋里的。它們生活在水呈咸味、有微弱海潮涌入的喬治湖里。它們也生活在有潮水侵人的河流中或是某幾條淡水溪中,因為那兒有奔流的溪水或湍流像海波一般地使它們喜悅。迎著湍急的水流,它們會像現(xiàn)在那樣跳躍,就像無數(shù)條繃緊的銀弧。

    貝尼說:“事情像大白天一樣清楚。喬治湖水在回漲,倒灌到裘尼泊溪,溪水再倒灌,泛濫到草原上,所以這兒有了鯛魚?!?/br>
    勃克說:“我們又有了一個新的草原了——‘鯛魚草原’。你們看那些熊”

    密爾惠爾說:“這真是熊的天堂啊,哈哈?;锇閭?!我們一共要幾只?”

    他試驗性地舉起來復(fù)獵槍來瞄準。裘弟不禁眨著眼睛。他除了在夢中,從來不曾一下子見到這么多熊。

    貝尼說:“即使這是熊,我們也不要做貪心漢?!?/br>
    勃克說:“四只熊就可供我們大吃一陣子了?!?/br>
    “我們巴克斯特家一只就夠了。裘弟,你想打一只熊嗎?”

    “是的,爸?!?/br>
    “好——現(xiàn)在,伙伴們,如果大家同意,我們就可以在這兒開火。散開些,伙伴們??赡苡腥说梅派蟽蓸?。如果裘弟打不中,還得補上第三槍。”

    他指派給裘弟最近的目標。那是只大家伙,大約是公的。

    貝尼說:“現(xiàn)在,裘弟,你稍微撥馬向左些,直到你能瞄準它的面頰。當(dāng)我說放時,大家就一齊開火。如果它剛巧在那時動了一下,你就盡量瞄準它的頭部打。如果它的頭俯了下去。你瞄不到頭部,那就對著它的軀體中部打,我們會幫你結(jié)果它的?!?/br>
    勃克和密爾惠爾指示了他們選中的目標,大家就小心地向各自的方向散開。貝尼舉起手,大家就一齊停了下來。裘弟抖動得那么厲害,以致當(dāng)他舉槍瞄準時,除了一片模糊的水面,什么也看不到。他使自已鎮(zhèn)定下來,瞄準了目標。他那只熊轉(zhuǎn)過去大約四分之一直角的角度,可是他還能從后面瞄準它的左頰。貝尼的手往下一落。槍聲轟然震耳。接著又傳來勃克和密爾惠爾第二次射擊的轟響。馬稍稍后退了一下。裘弟記不得自己是否扣了扳機??墒窃谒懊嫖迨a的地方,本來直立著的黑色軀體卻已半浮半沉地倒在水里了。

    貝尼喊道:“打得好,孩子!”同時縱馬向前跑去。

    其余的熊就像劃槳的船一般超過沼地,汩汩地向后猛攪著水?,F(xiàn)在再想打死一頭,就得遠射了。裘弟又一次驚嘆它們臃腫的身軀居然有這么快的速度。每人的第一槍都是既準確又致命的。勃克和密爾惠爾的第二槍卻只是打傷了它們。跟在后面的狗發(fā)了瘋,它們發(fā)狂似地吠叫,紛紛跳到水中。但對狗來說,涉水嫌水太深,泅水又嫌沼地中的植物長得太密。它們被迫退卻,灰心喪氣地尖叫著。他們縱馬趕到受傷的兩只熊附近,又放了一槍,那兩頭獵物就倒下去不動了。沒有受傷的那些熊已在人們眼前一下子消失。再沒有任何獵物比熊更迅捷和機靈了。

    勃克說:“我從來不曾想到這些無賴會跑到水中來?!?/br>
    裘弟的兩眼直盯住自己打死的獵物。他不能相信,他居然打死了它。這至少可以在巴克斯特家的餐桌上吃上兩個禮拜,而這竟是他的貢獻!

    密爾惠爾說:“我們得回家搞一輛牛車來裝載?!?/br>
    貝尼說:“聽我說,你們要拖運五只,我們只拖運一只。但我對這次打獵已滿足了。更使我滿意的是大家已搞清楚什么地方可以找到獵物。不知你們是否愿意幫助我和裘弟,把他打死的那只熊運回去,還要請你們把那匹馬也借給我們一兩天,我們就走我們的路,你們也走你們的路?!?/br>
    “我們同意?!?/br>
    貝尼說:“你們會想,我們這把年紀的人應(yīng)當(dāng)預(yù)先想到帶上一根繩子?!?/br>
    “有誰能猜得到整個叢莽會倒霉地淹沒在洪水中啊?”

    勃克叫道;“我們的腿比你們巴克斯特父子的長。你們就留在馬鞍上吧!”

    貝尼已經(jīng)跳進沼澤,水一直沒到膝蓋以上。裘弟對自己像小孩子那么留在馬上感到害羞。他也從馬背上滑到水中。水底的土地倒是結(jié)實的。他幫助他爸爸把熊拖到高處。福列斯特兄弟好像絲毫沒有感到他打死一只熊是樁大事——這究竟是他生平第一次獨自打死一只大熊?。〔贿^貝尼拍了拍他的肩膀,而這個獎勵就已足夠了。那熊至少有三百磅重。大家同意,最好先把它宰割了,以便分開放在兩匹馬的背上。他們把它剝了皮。當(dāng)鹿和豹都那么瘦時,他們不禁對它的肥胖感到驚奇。那些熊定是在暴風(fēng)雨的最后幾天在這兒喂肥了。

    當(dāng)半只熊被放到老凱撒背上時,它驚惶地跳了起來。熊皮的氣味使它很不高興。在墾地的恐怖黑夜里,它時常嗅到這種惡臭。有一次,一只熊爬進了倉房。在貝尼被它的悲嘶驚醒趕來援救之前,那熊己闖進馬廄摸到了它的身邊。無論如何,福列斯特家的那匹馬倒能夠泰然地承擔(dān)這額外的重負,因此那熊皮就添加到貝尼身后去了。勃克和密爾惠爾勒轉(zhuǎn)馬頭向家里跑去。

    貝尼喊道。“把牛軛向后移一下,公牛就能一次把這些熊全拉走了。請你們到我家去走走?!?/br>
    “你們也到我家來?!?/br>
    他們揚揚手就走了。貝尼和裘弟的坐騎緩步跟在后面。起先,他們走在同一條小徑上,可是到后來,福列斯特兄弟既無負擔(dān)又騎著快馬,一會兒就跑遠了。到了東面,弟兄倆就離開那條小徑走上回家的那條路。貝尼父子的進程卻是又慢又麻煩。老凱撒不愿跟在熊皮后面,可是當(dāng)貝尼讓裘弟騎著老凱撒跑到前面時,福列斯特家的那匹馬卻又堅持要領(lǐng)頭。就這樣好久相持不下。最后,當(dāng)他們通過裘尼泊草原時,貝尼就用腳跟踢著馬,向前跑了很長一段路。熊皮看不見了,惡臭也消失了,老凱撒這才通情達理地順著路輕快地跑起來。起先,裘弟孤單地留在這片新的汪洋大水之中感到很不自在,但接著想到了身后的熊rou,他立刻又膽壯起來,他覺得自己是大人了。

    他本來想,他愿意永遠這么打獵,在宿營地過下去。可是,當(dāng)巴克斯特島地高大的紅松在望,而且他已經(jīng)穿過通向凹xue的那條岔路,來到他爸爸的墾地那短短的圍柵邊時,他非常高興回到家里。墾地遭到水淹后,滿目荒涼。院子被刮得空蕩蕩的??墒撬貋砹?,還帶著他獵來供給全家食用的熊rou,而小旗也正在等待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