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活捉了十只小熊
第二十四章活捉了十只小熊 福列斯特兄弟的毒藥在一個禮拜內就毒死了三十只狼。只有一、兩打左右機警的狼避開了毒餌。貝尼同意用陷阱和槍這兩種合法手段去協(xié)助消滅它們。這一群狼闖蕩的范圍很廣,卻從來不曾在同一個地點重復殺死家畜兩次。有一夜它們侵入了福列斯特家的畜欄。小牛們哞哞驚叫,福列斯特兄弟頓時沖了出來。他們發(fā)現(xiàn)母牛們在抵抗狼群的侵襲。它們圍成一個圈子,把那些小牛藏在中心,把角放低了抵御著。一只小牛的咽喉被撕裂了,死于非命。還有兩只被齊屁股咬去了尾巴。福列斯特兄弟打死了這一群中的六只狼。第二天,他們又下了毒餌,可是狼群并沒有回來。他們自家的兩只獵狗卻找到毒餌吃了下去。慘遭橫死。福列斯特兄弟們只得欣然同意,用比較緩和的辦法,去追獵殘存的狼。 一天黃昏,勃克跑來請貝尼參加他們第二天破曉時分的狩獵。就在福列斯特島地西面的一個水潭邊,他們曾聽到那群狼在那兒嗥叫。在洪水后面接踵而來的是長期的干旱,高處的水都干涸了。沼澤、洼地、池塘和溪澗都恢復了往常的水量。殘存的獵物,可想而知,都紛紛到那些著名的水潭邊去飲水。狼群似乎也發(fā)現(xiàn)了這一點,常常在那兒出沒。因此,這一次狩獵可以一舉兩得。運氣好時,非但可以殺死殘存的狼,而且可以輕而易舉地獵獲其它野獸。獸瘟似乎已經過去了。鹿rou和熊rou又恢復了它們的誘惑力。貝尼很感激地接受了他們的邀請。福列斯特家人手多,不論是什么樣的狩獵根本不需要外來的力量。這正是由于他們的慷慨,才派遣勃克到巴克斯特島地來。裘弟明白這一點。但他更明白另一點:他爸爸關于獵物種種行徑的知識總是很受歡迎的。 貝尼說:“在這兒宿夜吧,勃克,我們破曉時就出發(fā)。” “不,要是我在睡覺前不回家,他們會以為不打獵而不作準備了?!?/br> 于是雙方同意,在破曉前一個鐘頭左右,貝尼到那大路和上他們家去的小路的交叉點上去等他們。裘弟拉著他爸爸的衣袖。 貝尼說:“我能不能將我的孩子和狗帶去?” “狗,我們是歡迎的,因為奈爾和畢昆都已毒死了。我們沒有想到你的孩子,不過,只要你能告訴他不要擾亂打獵” “我會叮囑他的?!?/br> 勃克騎馬走了。貝尼準備好彈藥,又把槍上了油。巴克斯特全家很早就上了床。 正當裘弟睡得最香的時候,他覺得貝尼俯身搖醒了他。天還沒有亮。他們起身一向很早,但往常早起時,東方至少有一線微光;這次起來,外面的天色卻像柏油般黑。樹上的枝葉,仍被夜風吹得沙沙作響。除此以外,再也沒有別的聲音了。一霎時,他不禁對昨晚的急切心情感到后悔;接著,他想到即將來臨的狩獵,興奮的情緒頓時使他感到通體溫暖,他終于在寒冷的空氣中從床上一躍而起。在他穿襯衣和褲子時,他的光腳就在那溫暖而又柔軟的鹿皮毯上滑來滑去。他匆匆趕到廚房里。 爐灶中的火在嘩剝爆響。他mama正把一盤面餅放進荷蘭灶里去烘。她在她那法蘭絨長睡衣外面,披上了貝尼那件舊的出獵外衣。她的灰白頭發(fā)編成兩條長辮,垂在肩上。他跑到她身邊喚她,將鼻子直擦到她那穿著法蘭絨衣服的胸懷里去。他覺得她又龐大、又暖和、又柔軟,于是他把雙手插到她背后外衣和睡衣中間去取暖。她忍受一會兒,然后推開了他。 “我從來不曾碰到過一位有這種娃娃行徑的獵人,”她說?!叭绻绮瓦t了,你們的約會也會延誤的。” 她的口氣是友善的。 裘弟幫她切熏rou片。她把它們用熱水燙過后,在面漿中浸一下,接著放進長柄煎鍋,把它們甩油炸成棕黃色。裘弟并不覺得餓,可是那炒栗子般的香味實在誘人。小旗從臥室里跑出來,也用鼻子喚著。 巴克斯特mama說:“趁你還沒有忘記,先把小鹿喂飽了,拴到棚屋里去。你們走了,我可不能受它的罪。” 他把小旗領到外面。小鹿很靈活,很快地躲閃開去。他跟在它后面追,費了好大周折,才在黑暗中捉住它。他先把它拴住,然后喂它玉米糊和水。 他說:“你要乖乖的待在這兒。我回來就告訴你打狼的故事?!?/br> 小旗在他身后呦呦叫喚。如果這只是一次普通的打獵,他寧愿和它一起留在家里。但是貝尼說過,他們是去消滅叢莽中最后一群狼;而裘弟自己這一生中也許再也碰不到這種機會了。當他來到屋里,貝尼已經擠完牛奶回來了。由于擠奶時間過早,奶汁不多。早餐已準備好,他們急急忙忙地吃了起來。巴克斯特mama不吃東西,忙碌地為他們裝點心。貝尼堅持說,他們會回來用午餐的。 她說:“這種話你以前也說過,但結果總是捱到天黑以后,餓得肚子發(fā)痛才回家?!?/br> 裘弟說:“媽,你真好?!?/br> “啊,當然羅。當有吃的時候,我總是好的?!?/br> “是啊,我很愿意你把食物搞得很好,對別的事小氣些也不要緊?!?/br> “哦,我是小氣的,真的嗎?” “那只限于極少、極少的幾件事,”他安慰著她。 貝尼在廄舍里時,已經給凱撒備好了鞍子?,F(xiàn)在那匹拴在門邊的老馬正在蹬著蹄子。它跟狗一樣,也知道打獵。狗兒們早已搖著尾巴跑了過來,狼吞虎咽地吃完了一大盤摻上粗燕麥粉的rou湯,接著就跟在他們后面。貝尼將一捆繩子和幾條鞍袋放到凱撒背上,然后翻身上馬,把裘弟拉上去坐在他背后。巴克斯特mama把槍遞給他們。 貝尼對裘弟說:“當心點,你怎么把槍東晃西蕩的?如果把你爸打死了,以后你可真的要靠打獵過活了!” 天似乎真的就要破曉了。馬蹄沉重地踐踏著沙地。大路發(fā)出陣陣回響,不斷地向他們后邊閃去。同時又無聲無息地在他們前面伸展。多奇怪呀,裘弟想,大多數動物都在晚上出來活動,太陽一露頭它們就睡覺,可是晚上反而比白天安靜?,F(xiàn)在只有一只貓頭鷹在叫喚,然而當它的叫聲一停,他們就好象進入一種黑暗而又空虛的境界。交談自然是用耳語。空氣是寒冷的。他在興奮中忘記穿上他那件破舊的短外套。他緊緊地偎著他爸爸的背。 “孩子,你沒有穿外套吧。把我的給你好嗎?” 他很想要,可是拒絕了。 “我不冷,”他說。 因為貝尼的背脊比他的還要瘦,沒有穿外套是他自己的過失。 “你想我們會遲到嗎,爸?” “我想不會,也許等我們趕到那邊,天還拖延著不亮哩?!?/br> 他們比福列斯特兄弟到得早。裘弟溜下馬背,和列潑一起嬉耍,一面借此取暖,一面借此消遣。因為等人是最難受的事情。他開始擔心福列斯特兄弟可能已經錯過了他們。接著一陣得得的馬蹄聲從遠處傳來,福列斯特兄弟已經趕到。六兄弟全來了。他們對巴克斯特父子略微說了幾句歡迎的話。從西南方吹來的微風,對獵人很有利。如果他們不偶然碰上那只放哨警戒的狼,那就可以乘狼群不備發(fā)動突襲。當然最好是遠射。勃克和貝尼并轡領頭跑去。其余的人魚貫地跟著前進。 一片不像是晨曦的灰色東西,蠕動著穿過了樹林。在破曉和日出之間有一段間歇。那是一種虛幻的境界。裘弟覺得他自己仿佛是在日夜之間的夢中行動,直到太陽出來,他才能真正清醒過來。早晨將是多霧的。那灰色的東西在霧里經久不散,好像不甘心消退。兩者互相融合,共同聯(lián)合起來抵抗著那要把它們撕成碎塊的陽光。一行人馬出了叢莽。進人一片開闊的有好幾個櫟樹島地的草原。一個獵物常去的水潭橫在遠處。這是一個清澈的深潭,潭水中大概含有一些什么成分,很合野獸的口味。潭的兩面有沼澤地保護著,可以察覺迫近的危險,另外兩面則是可供它們迅速退卻的叢林。 即使狼群正在過來,它們現(xiàn)在也還沒有到達這兒。勃克、雷姆和貝尼下了馬,將狗拴在樹上。一條黃絲帶似的熹微晨光,低低地橫在東方。秋霧懸浮在上面。地面上的東西,只有在幾尺以內才能察覺它的形狀。起先,那水潭周圍似乎是荒涼無物的;接著,這兒那兒地繞著它周圍,顯露出物體的輪廓,它們好像是霧氣凝成的,而且依舊顯得又灰暗又稀薄。稍遠處,一只公鹿的杈角在空中顯現(xiàn)。雷姆本能地舉起槍,接著又放下來。在目前,狼比鹿更重要。 密爾惠爾喃喃地說:“我記不起水潭周圍有這么些樹樁。” 正當他說話時,那些樹樁忽然活動起來。裘弟不禁眨著眼睛。原來樹樁竟是許多小熊。它們約摸有十多只。兩只大熊在它們前面緩緩地行走。但大熊并沒有看到或者順風嗅到公鹿的氣味,也許是故意不去理睬它。霧幕升得更高了。東方彩色的光帶也變得更加寬闊。貝尼指點著。西北面有什么在移動。狼的形狀依稀可見,它們像人類一般魚貫成行,悄悄地溜過來。裘利亞敏銳的鼻子已嗅到了微弱的氣味。它高抬鼻子,嗚嗚作聲。貝尼打它一下,使它安靜下來。它服服帖帖地趴在地面上。 貝尼低聲說:“我們從來不曾在世界上碰上這么一個開槍的好機會。但我們就是無法走近?!?/br> 勃克的低語象一陣咆哮。 “我們打那公鹿或者那兩只老熊,怎么樣?” “聽我說。派個人偷偷繞到東面和南面去。他得迅速跑過南面沼澤地去趕它們。它們想再跑回去就來不及了。它們不會跑到沼澤地里去的。它們不得不朝我們現(xiàn)在躲著的樹林跑過來?!?/br> 大家立刻接受了貝尼的意見。 “就這么干吧” “裘弟能像大人一樣把這件事辦成功的。他用不著射擊。我們需要在這兒萬彈齊發(fā)。” “很好” “裘弟,你要在樹林里沿著林邊騎著馬跑下去,當你跑到那株高大的松樹對面,就向右折回頭,穿過沼澤朝我們跑過來。你剛轉過身時,就在狼群后面用老前膛亂射一槍。用不著對狼瞄準。去吧,要快,但要鎮(zhèn)靜?!?/br> 裘弟拍拍凱撒的屁股跑開去。他的心怦怦直跳,幾乎要脫離原來的位置蹦到喉嚨口來了。他的視覺變得模糊起來。他怕他永遠不能看到那株高大的松樹,以至于拐彎得太早或者太晚,為此而耽誤了整個大事。他幾乎是盲目地騎著馬奔跑。他挺直脊梁,用一只手去摸那槍管。于是,一股使人感謝的勇氣從他心中涌起,使他的頭腦頓時清醒過來。他在到達之前已認出了那株松樹。他猛地把凱撒的頭往右一勒,用韁繩抽它的脖子,用腳踢它的肚子,飛一般地跑到了開闊地上。沼澤地中的水在他的馬蹄下飛濺。他遠遠地望見那些小熊一下子驚散了??墒撬€害怕他趕到狼群后面不夠近。在他前面潛行著的狼群頓時顯得猶豫不決,它們正處在要不要走回頭路的緊急關頭。可是裘弟舉起老前膛放了一槍。一霎時它們變成亂紛紛的一堆。他不禁屏住了呼吸。只見它們像湍流一般直向叢莽中傾瀉。接著,傳來了排槍的怒吼。那槍聲簡直是音樂。他已完成了他的任務,而且這一切完全是他親手干的。他立刻縱馬繞到水潭南面,向大伙兒飛跑過去。那幾只拴著的狗在高聲狂吠。不時地,傳來了零星的槍聲。他的心情非常輕松。他渴望再放上一槍。他敢斷言,他能既冷靜又準確地擊中目標。 貝尼的計劃圓滿地完成了。一打灰色的尸體散布在地面上。大家正在爭論。因為雷姆要放狗去追那狼群的殘余,勃克和貝尼卻在反對他。 貝尼說:“雷姆,你知道我們沒有一只狗能追上這閃電般迅捷的群狼中的任何一只。它們不會像野貓般上樹,也不會像熊那么回過頭來抵抗。但它們會永遠地跑下去?!?/br> 勃克說:“他是對的,雷姆?!?/br> 貝尼興奮地轉過身來。 “看那些小熊在干什么。它們都上了樹。把它們統(tǒng)統(tǒng)活捉怎么樣?運到東海岸,這些活生生的小野獸還怕人家不出好價錢?” “那兒的人就是這么說的?!?/br> 貝尼上了馬,裘弟讓了一下,坐在后面。 “慢慢捉好了,伙伴們。越是從容不迫地捕捉,效果就越好?!?/br> 三只春季生的小熊,由于沒有mama,但也許是由于早已忘記了受過的訓練,甚至沒有逃上樹去。它們一屁股坐在地上,像小娃娃那么號叫著,絲毫不想逃走。貝尼用繩子把這三只縛在一起,把另一端拴到一株高大的松樹邊,還有好幾只小熊只不過是爬上了一些小樹。只要簡單地搖下來縛住就行。另外兩只卻爬上了一株大樹的高處。裘弟因為身體最輕也最敏捷,就爬上去捉它們。它們在他上面爬得更高,而且向外爬到橫伸的枝梢上去。裘弟也爬到了那條橫枝上。但要把它們搖下去卻是一件需要萬分小心的工作,因為連他自己也可能掉下去。那椏枝已隱約地發(fā)出了折裂聲。貝尼喊著裘弟,叫他等一會。一根剛砍下來而且削光了的橡木棍遞了上來。裘弟爬下去,接過棍子,又爬了回來。他用那根棍子捅著小熊。它們緊緊抱住樹枝不放,好像它們生來就和樹枝長在一起。它們終于摔了下去。他爬下樹來。 那對老熊和公鹿在第一聲槍響時就逃得無影無蹤了。還有兩只一歲大的小熊,拚命地掙扎著。不讓人活捉。它們長得又光潤,又肥胖。既然兩家都需要新鮮熊rou,就把它們用槍打死留作食用?;钭降男⌒苡姓?。 勃克說;“要是草翅膀看到這些小熊,他會多高興啊。我真希望他能活轉來看到它們?!?/br> 裘弟說:“要是我還沒有小旗,我一定要帶一只回家?!?/br> 貝尼說:“那會使你和它一起被關到門外去的?!?/br> 裘弟走近那些小熊,跟它們說話。它們用后腿站起來,抬起尖尖的小鼻子嗅著他。 他問:“現(xiàn)在你們全體對你們還活著,不感到高興嗎?” 他走得更近,試探著伸手去摸一只小熊。它伸出銳利的爪子,嗖的一下,擦過他的袖口。他往后一跳。 他說:“他們不知感恩,爸。我們把它們從惡狼嘴里救出來,它們卻一點兒也不知好歹?!?/br> 貝尼說:“你不仔細看看它們的眼睛,卻挑中了一只兇野的去撫弄。我不是告訴過你,一對雙生小熊,必有一只和善,一只兇野?,F(xiàn)在讓我們看看,你能從中挑選出一只眼光和善的小熊來嗎?” “我已不想去挑選那和善的小熊了,隨它們去吧?!?/br> 福列斯特兄弟大笑起來。雷姆拾起一根根子,去戲弄一只小熊。他捅它的肋骨,惹它去咬棍子。接著,他又一棍子把它打翻在地,使它痛得尖叫起來。 貝尼說:“那還不如殺死它,雷姆,如果你這樣折磨它?!?/br> 雷姆憤怒地轉過身來。 “你的話還是留著教訓兒子吧!我高興怎么干就怎么干?!?/br> “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可以挺身干涉,你就別想折磨任何東西?!?/br> “那么,你要我把你打得斷氣,是嗎?” 勃克說:“雷姆,把你那壞脾氣收一收。” “你也要打架嗎?” 福列斯特兄弟在互相吵架時本來總是不問情由道理隨意加入一方的,這次卻一致支持了勃克和貝尼。他們在打狼和捉熊的過程中變得性情善良了。雷姆怒沖沖地看著大家,終于放下了拳頭。大家決定留下葛培和密爾惠爾看守那幾只小熊,以防它們把那由貝尼的粗繩和勃克的鹿皮靴帶子組成的束縛咬松了逃走。其余的人就回福列斯特島地,駕大車來裝載小熊。 “現(xiàn)在,索性讓我們商量好帶它們上哪兒去賣。”貝尼說?!拔液汪玫苓€不如就此回家。我們順路再干些自己的小行當。” “你大概是想單獨去追趕那頭公鹿吧?”雷姆懷疑地問。 “如果你一定要知道我的私事,那么告訴你,我準備到裘尼泊溪打一條鱷魚。我要用鱷油來刷靴子,把鱷魚尾巴熏熟了喂狗。這下子你該滿意了吧?” 雷姆沒有口答。貝尼轉向勃克說: “你想,圣奧古斯丁是不是賣這幾只小熊最合適的地方?” “是的,如果價錢不對頭,還值得上杰克遜維爾去試一下?!?/br> “杰克遜維爾,”雷姆說?!拔矣惺氯ツ莾??!?/br> “我在杰克遜維爾有個相好,”密爾惠爾說?!半m然我去那兒并沒有什么事?!?/br> “如果她就是已經結了婚的那一個,”勃克說?!澳闵夏莾鹤匀皇菦]有什么鬼事情的了?!?/br> 貝尼耐心地說?!澳悄?,就上杰克遜維爾??墒牵l去呢?” 福列斯特兄弟們面面相覷。 貝尼說:“你們幾兄弟中間,只有勃克既能跟別人談交易,而又不至于吵架?!?/br> 雷姆說:“這車子,沒有我就不準去?!?/br> “那么,就是勃克和雷姆?,F(xiàn)在你們要我去嗎?車上有三個人的座位嗎?” 他們沉默了。 密爾惠爾最后說:“你一定會得到小熊賣款中最大一份的,貝尼??墒俏曳侨ゲ豢桑阆胂?,我還要帶上一大桶別的東西去交易哩。” 貝尼說:“好吧,我也并不太想去。勃克,我相信你會替我留意我的那份賣款,也會替我買些東西的。你們什么時候走?明天嗎?很好。如果明天你們能在我家停一下,我和裘弟他媽就會想妥我們請你購買的東西了?!?/br> “我是向來不會失信的,這你知道?!?/br> “我知道?!?/br> 一群人分手了。福列斯特兄弟們向北跑,巴克斯特父子向南走。 貝尼對裘弟說:“哪怕給我再多的錢,我也不愿跟這些樫鳥一道上東海岸。他們這一路過去,準會有砸破的酒瓶和砸破的腦袋?!?/br> “你想勃克會替我們主持公道嗎?” “他會主持公道的。這一窩小畜生就只有勃克一個是值得養(yǎng)大的。勃克,還有可憐的草翅膀?!?/br> 裘弟說:“爸,我感到很不舒服?!?/br> 貝尼勒住了凱撒,回過頭來看他。裘弟面色慘白。 “怎么了,孩子,你大約太興奮了。現(xiàn)在興奮一過去,你就精疲力竭了?!?/br> 貝尼下了馬,把裘弟抱下來。裘弟感到渾身發(fā)軟。貝尼就讓他靠在一棵小樹上。 “你今天做了一個大人做的事?,F(xiàn)在你歇一下,我來給你找些吃的?!?/br> 他在鞍袋里摸索著,掏出一個冷的烘甜薯,剝了皮。 “吃下去你就會振作起來的。我們到了溪邊,你再痛快地去喝上一些溪水?!?/br> 起先裘弟簡直不能下咽。接著甜著的味道引起了他的食欲。他坐了起來,慢慢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吃;頓時,他覺得好多了。 “你就跟我是個孩子的時候一模一樣。”貝尼說?!澳愀擅恳患露继J真,因此使你暈眩了。” 裘弟微笑了。如果不是他爸爸而是別人的話,他一定會感到羞愧不堪。他爬了起來。貝尼一只手搭住他的肩膀說: “我不愿意當眾夸獎你,可是今天你確實干得漂亮。” 那話就跟甜薯一般有效力。 “現(xiàn)在我已完全好了,爸?!?/br> 他們上了馬,繼續(xù)前進。朝霧越來越稀薄,終于消散了。十一月的空氣是涼爽的,陽光像一只溫暖的手,撫摸著他們的肩膀。黑橡樹的葉子紅似火焰,叢莽橡樹在閃閃發(fā)光,野香蘭那紫花的芳香飄浮在路上。好幾只叢莽樫鳥飛過路去。它們純藍的翅膀,裘弟認為比藍鳥更美麗,因為后者的藍色太暗了。那放在他身后凱撒屁股上周歲小熊的強烈氣味,馬的汗酸臭,馬鞍的強烈氣味,野香蘭花的芳香以及他胸臆間經久不散的甜薯味混和在一起,使他感到很愉快。他想他到家后,有許許多多事情可以告訴小旗。跟小旗說話最使他愜意的一點,就是他可以說他想象中的一切而不必努力用話語表達出來。他喜歡和他爸爸談話,可是他不能找出適當的話來表達清楚自己的意思。每當他想說出他想好的一件事,還在他顛三倒四地說著話時,那意思卻早已逃得無影無蹤了。這就像他想努力去打一些棲在樹上的鴿子:他看見了它們,并把槍裝上彈藥,爬近它們,可是正當他想扣槍機時,它們卻轟的一下子飛走了。 跟小旗在一起,他只要說上一句;“那邊來了狼群,向水潭邊偷偷地溜過來?!彼谀莾壕涂梢钥吹秸麄€事件一幕幕的情景,而且還能重新感受到當時那種興奮、恐懼和狂喜的心情。小旗會用鼻子來碰他,用它那溫柔的水汪汪的眼睛注視他,而他也就會覺得它是了解他的。 馬兒驚跳一下,他清醒過來。他們已走上了穿過硬木林通向裘尼泊溪去的那條西班牙人的古道。溪水恢復了平時的水量。洪水遺留的渣滓垃圾,厚厚地堆積在兩岸。又藍又清澈的溪水從一個深不可測的凹xue里潺潺涌出。一株倒下來的大樹,橫梗在溪水中。他們將凱撒拴在一株木蘭樹上,然后沿溪偵察鱷魚的蹤跡。鱷魚一條也看不見。一條幾乎是養(yǎng)馴了的老鱷魚住在這兒已很久了,它幾乎隔年就會養(yǎng)出一群小鱷魚。當人們喊著它把食物投給它吃時,它就會游到岸邊來。現(xiàn)在它大約在它的洞xue里和它那些周歲的小鱷魚待在一起。因為它是這么馴良,又在這兒居住得這么久,從來沒有人去驚擾過它。但貝尼很替它擔心,總有一天一個陌生人發(fā)現(xiàn)它容易獵獲而把它殺死。他們沿著溪岸走下去。一只船桅鳥飛了起來。 貝尼向后一伸手,阻住了裘弟。對岸有一個新的鱷魚滾坑,那兒的泥土在鱷魚堅硬的軀體液壓之下已變得結實而又光滑。貝尼在一叢懸鈴木后面趴下來。裘弟也跟著在他后面趴下。貝尼把他的槍重新裝上彈藥。在迅急奔流著的溪水中間,突然起了一陣sao動,像一段木頭似的東西半浮在水面,在它的一端突出了兩個小腫塊。原來那木頭是條八尺長的鱷魚,而腫塊就是它那對生有厚眼瞼的眼睛。它又沉入溪水,然后清楚地浮起來,在溪岸邊挺起了它的前半身。它緩緩地爬向滾坑,用它的短腳一起一落地托著它那巨大的軀體,然后用尾巴擊打幾下就靜靜地臥了下來。貝尼瞄準了它,那要比裘弟看到他瞄準熊和鹿時還要小心。他發(fā)射了。那條長尾巴狂野地亂擺亂打,它的軀體卻立刻沉沒在泥漿中。貝尼領著裘弟向上游跑去,繞過了小溪的源頭,又向下跑到對岸那個泥坑邊。那寬闊的扁平的雙顎正在機械地一張一閉。貝尼用一只手捏住它的雙顎,用另一只手拉住它的一只前腳。狗兒們興奮地吠叫著。裘弟也抓住了鱷魚,他們一起把它拉到結實的干地上。貝尼站起來,用袖子揩揩前額。 “拖上短短的一段路還算是輕松的吶?!彼f。 他們休息了一會兒,然后俯下身子干活:把尾巴rou一條條地割下來,以便熏了作為打獵時喂狗用的方便口糧。貝尼把皮翻了過來,把一層層的脂肪也割下來。 “在洪水中喂肥的那些野東西里,就有鱷魚?!彼f。 裘弟拿著刀蹲在那兒。 “大概還有噬魚蛇和烏龜?!彼f。 “鳥兒也是這樣,”貝尼說。“除了火雞,所有的鳥兒都喂肥了。唯獨飛鳥沒有遭到這次災難?!?/br> 裘弟想著這事情的奇特之處。水里和空中的生物都僥幸地活了命。只有以陸地為家的生物毀滅了,它們落入了水和風這兩種陌生元素構成的陷阱。這是那些擾亂他頭腦的念頭之一,而且永遠無法表達出來,使他爸爸能像他那樣去理解。可是,這一念頭只是像殘存的朝霧那么掠過他的腦海,于是他又動手去割鱷魚的脂肪了。 狗兒們沒有被鱷魚rou所引誘,因為這就像青蛙或者以食魚為生的大鷭和野鴨的rou一樣不合它們的口味??墒牵窍竦t色小牛rou一般的鱷魚尾巴rou熏過后,它的異味就會消失。當狗沒有其它更好的rou可吃時,也就愿意吃它了。貝尼把鞍袋里的點心掏空了,把一條條的鱷尾rou和脂肪放進去。他看著那包點心。 “現(xiàn)在你能吃東西嗎,孩子?” “我?guī)缀跞魏螘r候都能吃。” “那末讓我們來吃光它。” 他們在奔流的溪水里洗干凈手,又到小溪的源頭那兒去找飲水。他們在源泉邊俯伏下來,痛飲了一番。然后,他們打開點心包,把食物均分為兩份。貝尼留下一塊夾滿山楂醬的烙餅和一方塊木薯布丁,裘弟感激地接了過來。貝尼瞧著他漸漸鼓起來的肚子。 “我不明白你把這許多東西都塞到哪兒去了,可是我很高興,我能搞到這么些東西給你吃。當我是孩子時,我的兄弟有一大群,我的肚子常常是干癟的?!?/br> 他們舒適地仰天躺下。裘弟向上注視著他頭頂上方的木蘭樹。那密密層層的樹葉背面,就像是曾經屬于他mama的老奶奶所有的那把銅壺的顏色。樹上的紅色球果已經綻裂,把種子撒了下來。裘弟搜集了一大把,懶懶散散地把它們撒在自己的胸脯上面。貝尼懶洋洋地站起來,把食物碎屑喂了狗,又牽著凱撒到溪邊去飲水。接著,他們上了馬,向北回到巴克斯特島地去。 在甜水泉的西面,裘利亞嗅到了一道獸跡。貝尼彎下腰來察看它。 “它嗅到了一只剛過去的公鹿的新鮮足跡?!彼f?!拔蚁胱屗粉欉^去?!?/br> 裘利亞的尾巴不斷地搖動,鼻子緊貼著地面,迅速地向前推進。它把鼻子抬得高高的,然后光是嗅著風送來的氣味,開始用輕捷的步伐快跑。 “那公鹿一定比我們先在這兒向右轉,”貝尼說。 那足跡在路上延長了幾百碼遠,然后向右拐了彎。裘利亞輕聲尖叫著。 貝尼說:“現(xiàn)在它就在近旁。我敢打賭,它一定躺在茂密的樹叢中。” 他跟著狗,催馬跑進密林。裘利亞高聲尖叫指示著獵物。一只公鹿支著膝蓋站了起來。那只公鹿的杈角已經長成了。它不但不吃驚地逃走,反而低下頭挺著角來抵狗。抵抗的理由很快就明白了,因為在它后面,有一只母鹿抬起了它那沒有杈角的平滑的頭。由于洪水的阻礙,鹿的交配期推遲了。那公鹿正在求愛,而且準備跟別的公鹿角斗。貝尼像他往??吹教禺愂挛飼r那樣,驚異地收住了槍。老裘利亞和列潑也跟他一樣驚奇。它們遇到熊、豹和野貓是無畏的,可是在這兒,卻碰上了它們原先以為一定會逃跑的獵物的抵抗。它們退縮了。那公鹿用前蹄像公牛似的刨著土,搖動著它的杈角。裘利亞竭盡機智,企圖去咬住它的咽喉,卻被它用角一抵,扔到矮樹叢里去了。裘弟見那母鹿盤旋了一陣子,然后像閃電般地逃走了。裘利亞并未受傷,它回來后又準備行動。列潑在攻打公鹿的后方。那公鹿又對它攻了一下,然后在獵狗的逼迫下站定了,低著頭,挺著杈角。 貝尼說:“抱歉了,老家伙!”接著就放了一槍。 那公鹿倒下去,蹄子踢了幾下,就躺著不動了。裘利亞提高了它那獵犬的嗓門,發(fā)出一陣勝利的狂吠。 貝尼說:“現(xiàn)在我可真恨這么干?!?/br> 那公鹿又雄壯又美麗,被橡實和矮棕櫚的漿果喂得很肥。雖然它那夏季紅毛已失卻光澤,現(xiàn)在卻換上了一身像西班牙苔蘚或者像寄生在樹干北面的地衣那樣的灰色冬毛。 “再往后一個月,”貝尼說?!耙驗樵谡麄€叢莽中奔跑求偶的結果,它就要瘦了,rou也會變得粗糲不堪?!?/br> 他滿面春風地站在那兒。 “今兒我們的運氣不是很好嗎,孩子?今兒不是我們最走運的一天嗎?” 他們剝著鹿皮。 貝尼說:“我不相信老凱撒能馱得動我們獲得的一切。” “我步行,爸,那公鹿比我重嗎?” “有好幾(口石)1重呢。不錯,我們最好都步行。” ---- 1(口石)(或斯吞),重量單位,等于十四磅。 凱撒耐心地接受了加給它的重擔。它顯然毫不害怕那只周歲的小熊,因為它曾背負過比它更大的熊。貝尼走在前面,拉著馬。裘弟覺得精神振奮,就像一天才開始似的。他跑到前面。狗兒們跟著他。當他們到達墾地,正午才過去不久。巴克斯特mama沒料到他們回來得這么早,只是在聽到了聲音以后,才到門前來迎接。她手遮陽光在那兒張望,一看到那些獵物,她那憂容滿面的臉一下子開朗了。 “只要你們都回到家里,何況又帶著這么多野味,我獨自待在家里也不在乎?!彼械?。 裘弟立刻滔滔不絕地談論起來。他mama只顧到熊rou和鹿rou的好壞,心不在焉地聽著。于是他離開他mama,一下子溜進棚屋來到小旗跟前。他來不及坐下來開講,只是讓小旗嗅他的雙手、襯衣和褲子。 “這是熊的氣味,”他告訴它。“你一嗅到它近了,就得像閃電般逃走。那是狼的氣味,發(fā)過大水后,它們比熊還壞。今天早晨我們已把它們統(tǒng)統(tǒng)打死了。剩下來那三、四只,你也要躲開它們。這兒另一股氣味是你的親人。”他帶著一種恐怖的迷戀心情添上幾句說:“那也許是你的老爹爹。你用不著躲開它。不,你也得躲開它。爸說過,一只老公鹿在發(fā)情的時候也會殺死幼鹿和一歲的小鹿。你還是碰到什么都逃走的好?!?/br> 小旗搖搖它的白尾巴,跺跺它的小蹄子,搖搖它的腦袋。 “你可不能對我說‘不’。你得聽我勸告你的話啊!” 他解開它的束縛,將它帶到外面。貝尼正在喊他幫著把獵物扛到屋后去。小旗一嗅到熊的氣味拔腿就逃,然后又走回來,隔著一段路,伸著它細長的脖子,小心謹慎地嗅著。剝皮和剖rou花去了這一下午余下的時間。午餐沒有準備。他們也不餓。巴克斯特mama等到比平時晚餐早一個鐘頭的時候,動手做了一頓熱氣騰騰的豐盛晚餐。貝尼和裘弟起先狼吞虎咽地大吃,可是剛吃到一半,突然覺得疲乏到了極點,連一點兒胃口也沒有了。裘弟離開桌子來到小旗身邊。太陽現(xiàn)在剛落下去。他覺得背部酸痛異常,眼皮也沉重得抬不起來。他打著唿哨把小旗召喚進來。他本想去聽聽他爸爸和mama商量去杰克遜維爾購買的東西,以便決定他自己所需要的專門一份,可是他的兩眼已經睜不開了。他一頭栽倒在床上,頓時進入了夢鄉(xiāng)。 貝尼和巴克斯特mama花了整整一個黃昏,討論他們冬季最必需的東西。最后,巴克斯特mama起草了一張購貨單,小心地用鉛筆寫在一張橫格紙上: 上好棉布一匹,供巴克斯特先生和裘弟制打獵時穿的褲子之用。 漂亮的藍底白條格子布半匹,給巴克斯特太太的,她現(xiàn)在穿的是十分漂亮的藍布。 家用粗白布一匹。 咖啡豆一袋。 面粉一桶。 斧頭一把。 鹽一袋,蘇打粉兩磅。 鉛條兩根,制子彈用。 獵鹿彈丸四磅。 適合巴克斯特先生獵槍用的彈殼若干。 填彈殼用火藥一磅。 土布六碼。 胡桃牌深色藍布四碼。 奧斯納堡德國粗布六碼。 粗皮厚底皮鞋一雙,裘弟的。 紙半刀。 鈕扣一盒,內衣用。 上衣鈕扣一板。 蓖麻油一瓶(五角一瓶的)。 疳積糖一盒。 肝丸一盒。 頭痛片一瓶。 鴉片酊一小瓶。 樟腦酊,同上。 樟腦鴉片酊,同上。 檸檬油,同上。 薄荷油,同上。 還有余錢時,請買黑色羊駝呢兩碼。 福列斯特兄弟的四輪運貨車,在第二天早晨路過巴克斯特家時,停了下來。裘弟跑出去迎接他們。貝尼和巴克斯特mama隨后也跑了出去。勃克、密爾惠爾和雷姆三人在運貨車的車座上擠在一起。從他們身后的車斗里,傳來了爭吵喧鬧和哀叫的聲音,只見一堆堆油光光的黑毛團糾纏、扭打在一起,中間飛閃著小牙齒和小爪子,轉動著一對對圓溜溜的黑眼珠子。這些小熊各自的繩子和鏈條都無可救藥地糾纏在一起。一大桶走私的威士忌酒放在中間。一只鏈條較長的小熊,高踞在酒桶頂上,超然于紛亂之外。裘弟跳上一個車輪去窺視。一個帶有尖爪的腳掌猛地掠過他的臉,他趕緊跳回到地上。那貨車簡直是一個瘋人院。 貝尼叫道:“你們不用奇怪,杰克遜維爾全城人都會出來,跟著你們的車子跑呢。” 密爾惠爾說;“這樣才能賣到好價錢哩?!?/br> 勃克對裘弟說:“我一直在想,草翅膀看到它們會多么高興??!” 草翅膀要是還活著,裘弟渴望地想,也許可以把他們倆一起帶到杰克遜維爾去了。他滿懷熱望地看著這三個人腳下那塊狹窄的地方。他和草翅膀可以舒適地坐在那兒欣賞外面的世界。 勃克拿了巴克斯特家的貨單。 他說:“這兒似乎寫上了一大堆東西呢。要是賣不上好價錢,或者錢不夠,我該刪掉什么呢?” “格子布和家用粗布?!卑涂怂固豰ama說。 貝尼說:“不,勃克。無論如何要把裘弟媽的格子布買來。最需要的是格子布、斧頭、彈殼和鉛條。還有胡桃牌深色藍布,給裘弟的?!?/br> “藍底夾白條,”裘弟叫道。“藍白相間,勃克,就像有環(huán)節(jié)的蛇那樣?!?/br> 勃克喊道:“好的,要是錢不夠,我們會停下來多捉幾只熊的?!?/br> 他舉起韁繩抽打著馬背。 巴克斯特mama在后面尖聲叫道:“那羊駝呢是最可省的?!?/br> 忽然雷姆叫道:“把車停下。你們想我見到了什么?” 他用大拇指向掛在熏房外面墻上的那張公鹿皮一指,接著就從貨車的車座上跳下來,推開前門,邁著瘦長的腿,大踏步向熏房走去。他又轉到另一邊搜尋,發(fā)現(xiàn)了掛在釘子上陰干的鹿角。他不懷好意地走到貝尼身邊,一拳就將他打得直撞到熏房的墻上。貝尼的臉變得煞白。勃克和密爾惠爾急忙跑了過來。巴克斯特mama轉身跑進屋子,去取貝尼的槍。 雷姆說:“這教訓你下次不再對我撒謊。你當時偷偷地溜開去,不就是去打那只公鹿的嗎,呃?” 貝尼說:“我本來可以為這個打死你,雷姆,可是殺死你這樣的人實在太糟糕了。打死的那頭公鹿完全是偶然碰上的?!?/br> “你撒謊,” 貝尼不理雷姆,轉向勃克。 他說:“勃克,從來沒有人認為我會撒謊。要是你們都記得這一點,你們就不會在狗的交易上失敗了?!?/br> 勃克說:“對的,貝尼,你不要理他?!?/br> 雷姆轉過身子,高視闊步地回到車子旁邊,爬上了車座。 勃克低聲說:“非常對不起你,貝尼。他已變得下賤到極點了。自從奧利佛帶走了他的意中人他就成了這副怪模樣。他就像一頭找不到母鹿的公鹿那么丑惡?!?/br> 貝尼說:“我有心在你們回來時分給你們四分之一鹿rou的。我發(fā)誓,勃克,這件事不能原諒!” “我決不會責怪你。好吧,小熊賣款中你那一份錢和買東西的事,你就不用擔心了。每逢他需要我們用強時,我和密爾惠爾就會把他捆得結結實實?!?/br> 他們回到了車上。勃克提起韁繩,勒轉了馬頭。他準備經過四xue上北面的大路。這樣,可以經過霍布金斯草原和咸水溪,向北到派拉沙加那兒過河,或者在繼續(xù)趕路以前在那兒過宿。裘弟和貝尼目送著遠去的貨車。在門后窺視的巴克斯特mama,終于放下了槍。貝尼走到屋子里,坐了下來。 巴克斯特mama說:“你干嗎要挨他打?” “當一個人沒有理性的時候,另一個只能冷靜一些。我跟他打架,身坯還不夠高大。我所能干的,只有拿槍打死他。可是當我殺死了人,這就比一個無知家伙的卑劣舉動要嚴重得多?!?/br> 他顯然覺得非常難過。 “我只愿意太太平平地過日子,”他說。 出乎裘弟意料之外,他mama說: “我認為,你的舉動是對的,可不要悶坐著再多去想它了?!?/br> 裘弟無法了解他爸爸和mama中間的任何一個。他滿懷著對雷姆的憎恨。他爸爸不加責罰地放過了雷姆,使他感到失望。他被自己的感情擾亂了。他剛剛改變了他對奧利佛的忠誠轉向福列斯特兄弟們,雷姆卻又背棄了他爸爸。他最后在內心中這樣解決了自己的矛盾:他決定單恨雷姆,而仍舊喜歡其余的人,特別喜歡勃克。于是友誼和憎恨兩方面都獲得了同樣的滿足。 就工作來說,他沒有什么特別的事情要做。整個上午,他就是幫著他mama剝石榴并且將石榴皮用線串起來陰干。她說,這是治痢疾最有效的藥。他吃了這么多的石榴,使他mama擔心他會在石榴皮沒有干之前就需要服用它們。他最喜歡咬嚼那鮮嫩透明的石榴子,咽下硬子周圍的甜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