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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心掙在線閱讀 - 心掙 第144節(jié)

心掙 第144節(jié)

    陳爭眼神認真,帶著一絲不服輸?shù)木髲?,“我不會讓韓渠死?!?/br>
    盧賀鯨長嘆一聲,背對著陳爭和鳴寒,“你們都回去吧,該怎樣,還是怎樣。”

    陳爭和鳴寒站定,向盧賀鯨抬手敬禮,來到門口時,陳爭輕聲道:“小舅,保重。”

    此時在函省西北,與鄰省交界處的小鎮(zhèn),徐荷塘饒有興致地打量著韓渠的上半身。他的手臂受傷了,在躲避文悟的追蹤時,他被子彈打中,此時彈片已經(jīng)被取出,手臂纏著紗布。

    第119章 無依(03)

    徐荷塘將一個封口袋丟給韓渠,他單手接住,拿出裝在里面的干凈衣物,松松垮垮地披在肩上。徐荷塘又看了他一眼,笑道:“你倒是輕松,上面一會兒來質(zhì)問我,我還不知道該怎么交代?!?/br>
    韓渠右手拿過煙盒,從里面抖出一根來叼上,翻遍了抽屜卻沒找到打火機。他也不找徐荷塘要,就這么把煙咬著,靠在桌沿上,和徐荷塘對視,狀態(tài)十分松弛。

    徐荷塘嘖了聲,從包里掏出打火機,丟給他。他接住,點上煙,抽了口,“客觀匯報不就得了,那個警察沒死,我受傷,詹富海被抓,任務(wù)失敗?!?/br>
    徐荷塘逼近,忽然伸手按住韓渠的頭。韓渠仍是一副散漫的態(tài)度,“喂喂徐姐,這事能怪我?我已經(jīng)盡力了,你要怪就怪詹富海,是他沒把陳爭拖住?!?/br>
    徐荷塘說:“陳爭是你的朋友?!?/br>
    “對啊,陳爭恨我背叛,只要我出現(xiàn)在他面前,他必然會想盡一切辦法抓住我。”韓渠聳了下肩膀,“所以我為了拖住他,不惜拋頭露面,但這都沒阻止他去b區(qū)?!表n渠笑了聲,語氣帶著幾分譏諷,“只能說你們眼光不行,選中了詹富海這個廢物。陳爭發(fā)現(xiàn)他有問題,才會寧可不來追我,也要去b區(qū)。這么一來,我露面倒是像個小丑,根本不能挽回局面,還受了個傷?!?/br>
    徐荷塘認真地看著韓渠,仿佛是在尋找他眼中可能出現(xiàn)的緊張,但沒有,什么都沒有,韓渠坦率地承認失敗,從頭到尾都沒有回避她的審視。

    幾分鐘后,徐荷塘放開韓渠,拿起一根煙,韓渠給她點燃,像個周到的紳士。

    徐荷塘說:“你其實早就發(fā)現(xiàn)了吧?”

    韓渠挑眉,“嗯?”

    “這次與其說是對詹富海的考驗,不如說是對你的考驗?!毙旌商琳f:“他那個酒囊飯袋,也配和‘量天尺’合作?”

    韓渠笑了聲,“那我表現(xiàn)得怎樣?”

    徐荷塘皺了皺眉,詹富海反饋給她的所有信息都說明,韓渠在認真尋找詹富海計劃中的漏洞,并且全力彌補。詹富海做生意還行,但犯罪上的“才華”卻十分資質(zhì)平庸,要不是韓渠從中把關(guān),警方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控制詹富海,找到劉品超。

    “可惜了。”徐荷塘笑道:“是詹富海沒做好,連累你?!?/br>
    韓渠抖掉煙灰,“這不算什么。又不是沒有下次。”

    徐荷塘說:“你對你自己還真有信心?!?/br>
    “沒有信心,我何必跟你們混?”韓渠說:“下次來個靠譜的隊友,什么計劃不能成功?”

    徐荷塘冷笑,“你倒是給我開起條件來了。我哪兒給你找隊友去?”

    韓渠的眼神充滿野心,“這不巧了?我面前就有一位。”

    徐荷塘驚訝片刻,捏住他的下巴,“韓隊,你可真會想。”

    韓渠別開臉,漫不經(jīng)心道:“徐姐,我到底是你們救的,救我卻不信任我,那下一步我該怎么走?”

    洛城陰濕的冬天分外難熬,撐開的傘遮不住被風(fēng)卷得亂飛的雨。鳴寒一手撐著傘,一手攬住陳爭的肩膀。

    上車,陳爭仍是一言不發(fā),默默地坐在副駕,安靜得像個木偶。這絕不是失魂落魄,他見過陳爭真正失魂落魄的樣子。陳爭只是在以警察的身份盡力消化真相。不知為什么,這讓他覺得更加心痛。

    “哥?!彼麄?cè)過身去,幫陳爭扣好安全帶。陳爭沒有反應(yīng),沉浸在思索中?!拔覀兿然丶摇4蟀胩鞗]吃東西了,我給你做點吃的?!?/br>
    半小時之后,兩人回到陳爭的住所。還是鳴寒撐著傘,但不管他怎么將傘傾向陳爭,陳爭的頭發(fā)還是被淋濕了。

    今年冬天洛城最大的一場雨,非得在這一天到來。

    一進門,鳴寒就打開空調(diào),催促陳爭去洗澡。陳爭愛干凈,即便心理負擔很重,也點點頭,拿著換洗衣物去了衛(wèi)生間。

    鳴寒在廚房翻找,想煮點雞蛋面,但沒有面,雞蛋也已經(jīng)壞了。冰箱里倒是有一罐還未開封的醪糟,櫥柜里有一瓶沒過期的米酒。他將米酒溫上,用糯米面做了一堆小丸子。

    陳爭洗完澡出來時,兩份醪糟小丸子已經(jīng)煮好了。

    “來,將就吃點。這個天氣也叫不到外賣了?!兵Q寒將碗端出來,又拿了兩個杯子,倒上微熱的米酒。

    陳爭頭上搭著毛巾,睡衣最頂上的口子沒扣,洗得太久,皮膚都被燙紅了。他不再像在車上那樣沒反應(yīng),看著碗和杯子,笑了聲,“又是米酒又是醪糟,想把我灌醉???”

    “這點度數(shù)就能把你灌醉?”鳴寒拿過米酒的瓶子,指給陳爭看,“含酒精量才0.5%。家里沒別的東西了。”

    陳爭點點頭,舀了一勺小丸子,醪糟的濃香在嘴里散開。剛才在衛(wèi)生間,他幾次將水溫調(diào)高,熱水燙在身上,但還是覺得冷,此時一勺小丸子下肚,胃熱了起來,那種縈繞不去的寒冷終于消失。

    “好吃嗎?”鳴寒問。

    陳爭用行動回答,很快吃完了碗里的,湯也喝掉了,看著對面的碗,“你要不……勻點給我?”

    鳴寒小氣地將碗拿遠,“我只剩這一點了。”

    陳爭:“……”

    鳴寒笑道:“這個吃多了睡覺胃難受?!?/br>
    陳爭也就跟鳴寒開個玩笑,起身把自己的碗和杯子拿去洗干凈,“你一會兒也早點睡。卜陽運的事暫時急不來,休息好了再說?!?/br>
    鳴寒說:“嗯,你先睡吧,我上會兒網(wǎng)?!?/br>
    陳爭關(guān)上臥室門,靠在門上,很久沒有動,也沒有開燈。窗簾半開,外面的光照進來,這里并不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他看得見衣帽間中間的展示柜,那里除了他收藏的表、袖扣等,還有幾座獎杯,幾個被他精心裱起來的徽章。

    自從他進入公大,就總是在各種獲獎名單中,大部分榮譽被他放在書房,只有特別在意的,被他放在臥室的衣帽間,每天早上出門,每天晚上歸來,都會看到。

    優(yōu)秀新人刑警,優(yōu)秀中隊長,優(yōu)秀支隊長……這些榮譽伴著他一路走來,時時刻刻提醒他肩負的責任。他是一個警察,是洛城的刑偵支隊長。必要時刻,他必須犧牲個人情緒。所以在盧賀鯨面前,他沒有失態(tài)。但回到這個被榮譽填滿的房間,他輕輕地靠著墻下滑。就像過去獨自替隊員消化負面情緒那樣。

    鳴寒靜靜地聽著臥室的動靜,洗漱之后來到陳爭的門口,手幾乎握住把手,卻還是沒有進去。

    當所有燈都關(guān)閉,鳴寒在黑暗中聽著自己的心跳。時間過去很久,他還是想做點什么。

    “哥。”陳爭的房門終于被敲響,鳴寒抱著枕頭,在外面說:“你睡了嗎?”

    陳爭搖頭,片刻,意識到對方看不到,連忙開口:“沒,怎么了?”

    “我睡不著。”鳴寒說:“我有心事。想和你待一會兒?!?/br>
    陳爭愣了下,鳴寒這句“有心事”說得有點幼稚,像找不到理由了,找了最蹩腳的一個?!斑M來吧?!?/br>
    鳴寒推開門時,陳爭已經(jīng)摁亮床頭燈,往床的一側(cè)挪了挪。鳴寒走過去,展示自己的枕頭,“我自帶了?!?/br>
    床很大,躺兩個人綽綽有余,鳴寒拉起被子,給自己蓋好。兩人都沒躺下,靠在床頭。陳爭先開口,“有什么心事?”

    鳴寒說:“你?!?/br>
    陳爭轉(zhuǎn)頭看他,他也看過來,眸子在暖光下像夕陽快要退盡時的湖水。

    “我沒事。”陳爭收回視線,深呼吸,“韓渠是去執(zhí)行任務(wù),沒有背叛我和洛城,而且他活下來了,不僅活下來,還探查到了重要線索?,F(xiàn)如今我們掌握的大部分‘量天尺’的情報都來自他。他……還幫我救了你。沒有比這更好的結(jié)果?!?/br>
    鳴寒說:“但這對你不公平?!?/br>
    “是嗎?”陳爭苦笑,“你也知道我舅為什么不選擇我,我執(zhí)行不了這個任務(wù)。但我在我的角色里,也算是幫了韓渠的忙。要不是我因為他而消沉,‘量天尺’不會這么容易相信他。鳴寒,我是個警察,我有我的責任?!?/br>
    忽然,他想到了竹泉時的孔兵,雅福市的龔進,他們都是他的同屆,看似混得不如他,但在職責范圍內(nèi),他們已經(jīng)做到了最好。

    而他,站在比他們更高的位置,如果他不承擔起更大的責任,他對得起誰?時運將他推到洛城刑偵支隊長的位置上,不是讓他只顧著風(fēng)光。

    “但警察是身份,不是心臟?!兵Q寒說:“你的心臟和普通人沒有什么不同。”

    陳爭再一次轉(zhuǎn)過頭,鳴寒的眼神平靜且溫柔。他的鼻腔忽然有些酸澀,壓抑了許久的情緒在那顆普通人的心臟里起潮。

    “如果我是韓渠,我是盧賀鯨,我是唐孝理?!标悹庉p輕道:“我大概會和他們做出一樣的決定。哪怕是我自己重來一次,我也不會有第二種選擇。我知道這才是對的,我在這個位置上,我就該這么去做?!?/br>
    短暫的安靜后,陳爭說:“可你說得對,如果不當警察,我只是個普通人,我也有很自私的想法。韓渠當臥底去了,盧賀鯨知道,那當時我們支隊、重案隊的困境又算什么呢?我這一年多又算什么?我很難不去怪他們。真的,我不是那么無私的人?!?/br>
    鳴寒抱住陳爭,輕輕拍著他的肩膀。

    “但我不能有這樣的情緒,主觀上客觀上都不能?!刻斐摺€在暗處注視我,韓渠為了任務(wù)隨時可能犧牲,我這點委屈有什么資格拿出來說?”陳爭在鳴寒懷里搖搖頭,“我不能這樣想。”

    “現(xiàn)在你可以?!兵Q寒說:“這里只有我,沒有‘量天尺’的視線,你也不是隊長陳爭,你只是個普通人,你有情緒,我來和你一起消化?!?/br>
    陳爭抬起頭,怔怔地看著鳴寒。他失態(tài)了,在這個比他小,應(yīng)該被他關(guān)照的后輩面前。

    可是他需要這樣的失態(tài),他要這場暴風(fēng)雨在這只有他們兩人的天地里過去。

    鳴寒捧著他的臉,低聲說:“沒關(guān)系,我不是別人,在我這里,你可以當個普通人?!?/br>
    陳爭睫毛輕輕顫動。當鳴寒的吻落下時,他沒有反抗。

    寒夜,陳爭做了個冗長的夢,夢里他還是洛城刑偵支隊的隊長,站在一個被黑霧包圍的地方,不斷將手下送到視線之外,他們再也沒有回來。

    他想要沖進那團黑霧中,可是不管他如何奔跑,黑霧總是朝著他行進的方向撤退,周圍是血和硝煙的氣味。

    畫面轉(zhuǎn)換,他看到一座熊熊燃燒的老樓,稚嫩的哭聲從老樓最深最冷的地方傳來,被害者身上大片大片的血rou被剝下,幾乎只剩一具骷髏。

    他沖入火場,火如雨下的陽臺上坐著一個丑陋的男人。那是個罪不可赦的男人,但他不能讓男人死在這里,他要把他帶出去,接受法律的審判。

    但是男人卻退入烈火中,縱身一躍。被燒死之前,男人叫他的名字,說他們早已見過一面。

    他的耳邊,孩童的哭聲止歇了,取而代之的是女人嘶啞的吼叫……

    他在夢里氣喘吁吁,頭昏眼花,感到有一道力量抱著自己,怎么也掙扎不開。

    “哥,哥!”鳴寒將陳爭抱在懷里,陳爭終于從噩夢中醒來,臉上全是汗水,怔然地望著鳴寒,“我……我被魘住了?”

    “你發(fā)燒了。”鳴寒見他醒來,松了口氣,立即摟著他坐起來,在他后背墊了個靠枕,然后利落下床,“我們?nèi)メt(yī)院?!?/br>
    陳爭摸了摸自己額頭,都是冷汗,渾身熱得難受,頭更是稍微動一下就鉆心地痛。他下意識抓住鳴寒,“不用,天都還沒亮,抽屜里有常備藥,你找來給我……”

    “不行。”鳴寒突然伏身,額頭抵在他的額頭上,“燒得這么厲害,幾片藥不管用。”

    雨水撲打著窗戶,還是元旦假日期間,這樣的夜里外出多有不便,一方面他不想過度麻煩鳴寒,一方面自己也不想出去。發(fā)燒而已,吃點藥,喝點熱水,睡一覺就好了。

    “管用……”話音未落,他的膝彎就被抬起,他驚訝地看著鳴寒,一時間連頭痛都感知不到了。

    鳴寒說:“你懶得走路的話,我就抱你去。”

    三十好幾的人了,怎么還讓人抱?陳爭連忙掀開被子,“別,我自己來。”

    鳴寒迅速找來他的長羽絨服、圍巾帽子,見他正要把睡衣脫下來,立即將羽絨服給他披上,“就這樣穿?!?/br>
    陳爭皺了皺眉,低頭看看黑色的睡衣,他的睡衣倒沒什么見不得人的,但即便是最頹廢的時候,他也會將自己收拾妥帖了再出門。不想這時候去醫(yī)院也有不愿意收拾自己的原因,那些體面的衣服一件件換上實在是太累了。

    “我們是去看病,又不是去赴宴,一會兒可能還得掛水,當然是怎么舒服怎么來?!兵Q寒已經(jīng)給他拉好了羽絨服的拉鏈,睡衣基本上被擋住,只有黑色的褲腿露在外面,鳴寒又找來一雙厚襪子,“你自己來,還是我?guī)湍???/br>
    他搶過來,“我自己來!”

    但鳴寒看了會兒,還是蹲了下來,將褲腿扎進襪子里。

    陳爭燒得糊涂了,反應(yīng)慢了點,想阻止已經(jīng)來不及,鳴寒將圍巾往他脖子上一掛,就帶著他出了門。

    小區(qū)的車庫不在樓下,鳴寒冒著雨去開車,陳爭在一樓大廳等待。雨水將世界變得模糊,讓他想起剛才做的噩夢,他被困在狹窄的可見范圍中,周圍只有他一個人。

    他正出著神,車燈刺破雨幕,鳴寒回來了。車行道和單元樓之間有十來米距離,他正想跑過去,鳴寒撐著傘下車,那道頎長的身影幾乎瞬間來到他跟前,將他拉進臂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