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岳澤一定在謀劃著什么，而他似乎成了梁岳澤計劃中的一環(huán)。

    拋開梁岳澤，“量天尺”還有金烏沒有解決，金烏看似沒有親自到華國來作亂，但當年的金池也一脈是他的嫡系，金池也扶持霍曦玲、卜陽運、顧強等人，背后是金烏的身影。

    情報雖然顯示，金烏后期放棄了金池也，而金孝全、杜月林成為最受器重的一支，但金烏這個長期躲在幕后的人，對金孝全、杜月林到底是什么態(tài)度，無人知曉。

    現(xiàn)在杜月林已死，金烏下一步會怎么走？如果“量天尺”從此遠離華國，這可能是最好的結(jié)局，那如果金烏另有打算呢？

    再者，韓渠和梁岳澤一起失蹤了，韓渠對函省可以說是了如指掌，他這時候和梁岳澤走得那樣近，到底想干什么？

    在得到這兩個人的準確消息之前，陳爭不愿意從m國撤回去。

    “我沒想到卜陽運能活下來?！兵Q寒說：“他的狀態(tài)很奇怪?！?/br>
    陳爭收回思緒，“他現(xiàn)在情況怎么樣？”

    “在醫(yī)院，不過節(jié)蘭地區(qū)的醫(yī)院，比衛(wèi)生所還不如。”鳴寒將在宮殿發(fā)現(xiàn)卜陽運時的情形描述了一遍，眉心輕輕皺著，“我當時不知道開槍打死杜月林的是他，這太奇怪了，他和杜月林似乎是盟友關(guān)系，他們都想要梁岳澤的命，但最后是他要了杜月林的命，梁岳澤逃走之前居然沒有殺了他。那么多人都死了，他一個老頭子，卻撿回一條命?！?/br>
    陳爭問：“卜陽運自己怎么說？”

    鳴寒搖頭，“人是醒了，但疑神疑鬼，胡言亂語，說的沒一句有用?！?/br>
    陳爭又問：“那些雇傭兵呢？”

    鳴寒說：“杜月林那三個都是去送死的，連宮殿內(nèi)部都沒進去過，什么都不知道，我逮到的那個精神狀況不穩(wěn)定，還要等一陣子?！?/br>
    三只搜救船在海浪上起伏，但陳爭很清楚，隨著時間流逝，搜救的意義已經(jīng)不大了，梁岳澤等人要么葬身大海，要么早就逃之夭夭。

    第185章 爭鳴（37）

    “走吧?！标悹庌D(zhuǎn)身，“去跟李東池碰個頭?！?/br>
    鳴寒卻將他叫住，“哥，韓渠的事你打算怎么匯報？”

    陳爭腳步一頓，鳴寒趕上來，“你和文悟是近距離接觸他的人，你又比文悟更熟悉他，到時候一定是你來匯報?！?/br>
    陳爭揉了揉酸脹的眼窩，“還能怎么匯報，說實話，韓渠協(xié)助梁岳澤逃脫，途中試圖向我傳達某個消息，但我未能接收到?！?/br>
    鳴寒說：“你下意識護著他。你說過，他只是向你的方向看了一眼。這個細節(jié)甚至都無需放在報告中?！?/br>
    陳爭抬眼，不遠處的大海在他眼中起起伏伏，“但我必須抓住這個細節(jié)，我不能就這么回去?！?/br>
    鳴寒嘆了口氣，“你們洛城特警支隊的人，比我們機動小組的人還難管?！?/br>
    節(jié)蘭地區(qū)的中心城鎮(zhèn)，m國警方搭建了一個臨時的作戰(zhàn)總部，李東池、龍富生滿面紅光，底下的隊員也士氣高漲。目前m國警方的主要任務(wù)是完成對節(jié)蘭地區(qū)的清洗，把更多和“量天尺”有關(guān)的犯罪分子揪出來。

    在對待“量天尺”上，走到現(xiàn)在這一步，李東池和龍富生產(chǎn)生了一些分歧，龍富生想要求穩(wěn)，而李東池原本也比較謹慎，有很私人的打算，但眼看著和華國警方的合作勢如破竹，“輕易”開進混亂的北方，他的想法當即改變，想要乘勝追擊，將金烏也挖出來。

    當著華國警察的面，龍富生給李東池降溫，“不急，后面怎么走，還要看唐長官和盧長官的意思，我們從旁協(xié)助就好?！?/br>
    李東池還想說些什么，龍富生說：“蕉榴市那些人蠢蠢欲動，你在這邊耗得越久，他們的想法就越多?！?/br>
    陳爭無意摻和m國的內(nèi)部旋渦，來到關(guān)押著杜卡的臨時牢房。這地方是“量天尺”關(guān)押人的地方，陰森潮濕，墻上掛著大量刑訊逼供的工具。李東池自詡文明人，尤其是在華國警察面前風(fēng)度要擺足，所以被擒獲的雇傭兵暫時沒有吃到苦頭。

    杜卡的傷已經(jīng)得到妥善處理，他抬頭看了陳爭一眼，又看向陳爭身后的鳴寒，臉上的肌rou忽然繃起，喉嚨擠出低啞的吼聲。

    “還對我有這么大的敵意？”鳴寒上前，“對，那天卸了你胳膊的是我。你應(yīng)該感謝我，而不是仇視我。梁岳澤讓你斷后，不就是讓你送死？是我讓你活下來，不像你的那些同伙，現(xiàn)在說不定已經(jīng)葬身魚腹了?！?/br>
    杜卡是生活在華國西南邊境的人，黑戶，早年來到m國當雇傭兵，自然聽得懂華國語。他陰沉地瞪著鳴寒，眼中滿是不甘。

    “你跟著梁岳澤多久了？”鳴寒問，“他從節(jié)蘭地區(qū)東邊一路殺過來，你到最后還跟在他身邊，算是他的心腹了吧？”

    杜卡擠出一個丑陋的笑，“梁先生是我的恩人，我不會出賣他。”

    “哦？”鳴寒說：“你不是第一個這么說的。梁岳澤是不是在m國到處當菩薩，怎么誰都把他當恩人，愿意把命給他？但他真的珍惜你們嗎？恩人當?shù)枚嗔耍€記得幫你們每個人分別做了什么事？”

    杜卡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沉默不言。

    “我聽你們這些煽人淚下的故事聽得多了，你想說，我也沒興趣?！兵Q寒道：“梁岳澤的老巢在哪里？或者你只需要告訴我，他打算去哪里？”

    片刻，杜卡說：“我不知道?！?/br>
    陳爭看著他眼中浮起的茫然，這簡單的“不知道”似乎并不是敷衍，他是真的不知道。

    鳴寒繼續(xù)問，杜卡說，他和他的隊長老勛一直在節(jié)蘭地區(qū)活動，這一帶是金秀河的地盤，自然也有梁岳澤的一席之地。梁岳澤不常來m國，無所謂什么老巢。這次梁岳澤來到節(jié)蘭地區(qū)后在東邊躲藏了幾天，接著他們就接到去綠寶石宮殿的命令。

    行動一開始，杜卡并不知道目標是金秀河，沿途戰(zhàn)況激烈，他和老勛始終貼身保護著梁岳澤。梁岳澤說已經(jīng)和金秀河反目，金秀河手上還有他必須要殺死的人。杜卡平時聽老勛的，對梁岳澤更是忠誠無二，即便死在綠寶石宮殿也無所謂，所以當梁岳澤讓他留下來拖住警察時，他義無反顧地退后。

    這時，他的神情變得有些麻木，仿佛越是回憶，就越是不明白自己如此拼命到底是為了什么。

    “那韓渠呢？”鳴寒問：“他一直和你們在一起？”

    杜卡疑惑道：“什么韓渠？”

    鳴寒蹙眉，拿出韓渠的照片，“這個人，你不認識？”

    “?。　倍趴ㄍ孜⒖s，“他是金秀河的人，金秀河還說什么他是警察，是她給自己準備的后路。但他突然到了我們這一邊?！?/br>
    鳴寒和陳爭對視一眼，一時都無法理清這其中的關(guān)系。

    杜卡又說，綠寶石宮殿里的槍戰(zhàn)就是從韓渠走向梁岳澤開始，一個老頭（卜陽運）不知道從什么地方?jīng)_出來，對著金秀河瘋狂開槍，金秀河的手下仗著人多瘋狂還擊，金秀河死了，殿中神像被炸得七零八落，梁岳澤想殺死卜陽運，但警察已經(jīng)進入宮殿，韓渠阻止梁岳澤，他們迅速撤退。

    “韓渠為什么阻止梁岳澤？”陳爭站在臨時作戰(zhàn)部的走廊上，吊燈在頭頂來回晃動，陰影隨著吊燈的晃動在墻上跳躍，仿佛不安的陰云。

    韓渠阻止梁岳澤殺死卜陽運，和卜陽運殺死杜月林，這兩件乍一看似乎沒有因果聯(lián)系，但陳爭無法不將它們放在一起考慮。

    此時唐孝理已經(jīng)趕到節(jié)蘭地區(qū)，帶來一個陳爭預(yù)料到的消息，上級正在評估是否繼續(xù)在m國行動，考慮到已經(jīng)達成的目標，謹慎起見，機動小組和特勤大概率會被招回去，不排除今后繼續(xù)和m國警方合作。

    陳爭搖頭，今后的事誰也說不準，就算再次合作，現(xiàn)在也是等于放棄了追蹤梁岳澤和韓渠這條線。當然上級的考量不無道理，兩國警方都未掌握金烏的確切線索，且“量天尺”暫時無法在華國實施犯罪了，金烏如果依舊盤踞在m國，m國后續(xù)也許會偵查到重要情報，到那時華國警方再配合更合適。

    唐孝理在陳爭背上拍了拍，“還沒有下定論，老余還在給我們爭取，老盧就更不用說了，他是最在意韓渠的人。來，給我說說，韓渠是怎么回事？”

    陳爭早已打好腹稿，每一個細節(jié)都沒有放過。唐孝理聽完，沉默思索了好一會兒。

    陳爭說：“唐隊？”

    唐孝理回過神來，“老盧當初叮囑他，一旦走上這條路，就是孤身一人，沒人能夠給他指路，他的每一個決定，都必須由他自己做出。我在想，他是不是又做了一個我們都想象不到的決定？”

    鳴寒疾步趕來，“卜陽運清醒了，說韓渠留了一個硬盤給他！”

    陳爭立即趕到卜陽運的病房，卜陽運正在雙手并用比劃，喊道：“就在左邊那個宮殿！你們沒有找到嗎？非常重要，丟失了就完了！”

    陳爭按住他的肩膀，“你詳細說，是個什么樣的硬盤？放在哪里？”

    卜陽運盯著陳爭，好一會兒，說：“你就是陳爭？”

    陳爭問：“你認識我？”

    卜陽運說：“韓渠給我看過你的照片。他說，硬盤交給警方，如果警察里有個叫陳爭的，那就拿給陳爭?！?/br>
    陳爭喉嚨頓時被一塊酸澀的東西堵住，按捺著情緒道：“對，我是陳爭，我馬上就去找硬盤，韓渠還跟你說了什么？”

    此時，鳴寒和文悟、周決出發(fā)回綠寶石宮殿了。m國警方早前對宮殿進行過兩輪搜索，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硬盤。這次卜陽運畫出了個簡易地圖，說硬盤就藏在那個房間的吊頂隔層中，是他親自藏的。

    斷壁殘垣的街區(qū)在車窗外一閃而過，鳴寒眉眼之間的戾氣越來越重，那個房間他有印象，它離主殿很近，因此被重點搜查過，當時那種情況，卜陽運藏硬盤藏得十分倉促，幾乎不可能找到一個絕對保險的位置。硬盤可能已經(jīng)被m國警方找到了，卻被誰按了下來，沒有同步給華國警方。

    硬盤里面有什么？m國警方獨吃情報的目的是什么？

    一到綠寶石宮殿，鳴寒直奔地圖上的房間，宮殿里有m國警察在值守，看到鳴寒闖入，立即跟了上來，想要阻止。周決手臂一抬，將人攔住，眼刀陰惻惻地刮過去。

    阻攔者之一正是李功盛，不久前在森林中和機動小組同生共死的m國警察。他盯著周決和鳴寒，態(tài)度強硬，“上面下了命令，你們不能隨意進入?！?/br>
    鳴寒倒退兩步，轉(zhuǎn)過身，“上面？哪個上面？李東池還是龍富生？”

    李功盛硬朗的五官皺了皺，“鳴哥，別讓我難做?！?/br>
    “李哥，你才是別讓我難做?！兵Q寒說：“我們在這里找到的活人一共就五個，現(xiàn)在其中一個提供重要情報，那個房間里有東西，你攔著我算怎么回事？”

    李功盛眉頭皺得更深，一時間默不作聲。

    鳴寒冷笑一聲，來到李功盛身前，“還是說，你們早就找到了那東西，看到了里面的信息，卻不肯告訴我們？”

    李功盛沉著臉，“我只負責執(zhí)勤?！?/br>
    “而我的任務(wù)，是拿下‘量天尺’，任何情報我都不會放過?！兵Q寒說：“周決，進去搜！”

    李功盛當即拔槍，鳴寒速度卻更快，槍口已經(jīng)抵著他的眉心，“李哥，你是我尊敬的警察，你在森林里的表現(xiàn)足以說明，你是真心想讓你們國家好起來。”

    李功盛屏住呼吸，深深地看著鳴寒。

    “所以別被那些打著小算盤的人利用了。”鳴寒收起槍，“有的人并不是真心希望‘量天尺’消失?！?/br>
    李功盛也將槍收了回去，靠在墻上，雙手抱胸，他的手下見他如此，也都退后，將槍收了起來。

    十分鐘后，周決和文悟找遍房間的角落，都沒有看到卜陽運所說的硬盤。

    “兩種可能。”鳴寒看著李功盛的眼睛，豎起手指，“我們找到的這個活口在自身難保的情況下還腦洞大開，想要耍警察?！彼儇Q起一個手指，“他沒有撒謊，硬盤早就被你們拿走了?！?/br>
    空氣凝滯，在這光線不足的走廊上，兩撥人劍拔弩張。有人的微沖動了動，鳴寒一眼就捕捉到了，李功盛卻背身將那抬起的微沖壓下去，看著鳴寒，“硬盤在李東池手上?！?/br>
    鳴寒不二話，立即離開，和李功盛錯身時，在對方肩頭拍了拍，“李哥，多謝?！?/br>
    m國警察持續(xù)在節(jié)蘭街頭清繳非法武裝，李東池身為警界高層，身先士卒，坐在裝甲車中和手下一起巡邏。拐過一條巷子，裝甲車的速度慢了下來，李東池抬頭一看，一輛劃撥給華國警方的特種車緩緩駛來，沒有停下的意思。李東池瞇起眼，隔著玻璃看清車里坐著的是鳴寒。

    “李先生。”開車的警察請示道。

    李東池猶豫片刻，“開過去?！?/br>
    兩輛車越來越近，巷子很窄，不夠雙車并行，必然有一輛車得倒出去。但鳴寒沒有踩剎車，就像根本沒有看到對面有車。李東池眼神漸冷，在兩車即將發(fā)生碰撞時喊道：“停！”

    輪胎在破碎的地面滋出刺耳的聲響，在李東池的車停下來之后，鳴寒才停下。李東池下車，砰一聲將車門關(guān)上，一看兩車之間的距離，只放得下一個拳頭。他臉色變得非常難看，但直起身來時，唇角已經(jīng)掛上假模假樣的笑，“鳴先生，這是什么意思？”

    鳴寒降下車窗，由下至上睨著李東池，“想看看李隊長是不是個心里有分寸的人?！?/br>
    李東池半邊面容隱沒在建筑的陰影中，一言不發(fā)。

    鳴寒笑起來，“謝天謝地，李隊長比我設(shè)想的更有分寸，不然這兩輛車真撞上了，誰臉上也不好看?！?/br>
    李東池說：“鳴先生有話就說?！?/br>
    一只手從車窗里伸了出來，鳴寒道：“硬盤。”

    李東池眼尾一壓，“什么硬盤？”

    “李隊長還沒聽明白我的話嗎？”鳴寒打開門，在李東池面前站直，他有絕對的身高優(yōu)勢，在如此近的距離下，壓迫感不容小覷，李東池當即后退一步。

    “像李隊長這么有分寸的人，不至于私自扣下那枚在綠寶石宮殿中找到的硬盤，那是我們?nèi)A國警察留下的線索，理應(yīng)拿給我們這些做隊友的來檢查分析?！兵Q寒唇角掛著一絲冷淡的笑，“一定是李隊長手下的誰撿到了硬盤，不懂規(guī)矩，沒有上報吧？”

    李東池幽幽地看著鳴寒，半分鐘后，李東池僵硬的嘴角揚起，“我們是合作關(guān)系，我怎么會私自扣下情報。硬盤確實在我手上，我也是剛得到不久，正在請技術(shù)隊員破譯，本想取出里面的東西再告訴你們，哪知道你這就找上門來了?！?/br>
    鳴寒靠在車上，姿勢有些慵懶地抱著臂，“還沒破譯出來？”

    李東池嘆了口氣，“哪是那么容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