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我作為你的丈夫,難道也不值得你信任嗎
吳州開始下起了雪,細雪飄落在庭院,青磚黛瓦又漸漸鋪起一層柔和的白。 很快,枯枝殘葉上開始迭起薄薄的雪堆。 快到晚間,整片天空都灰蒙蒙的,天地一色。 天氣差得有些惡劣,晚上不宜再開車出行,于是徐既明和紀月留宿在了老宅。 徐既明也有許久沒在這邊住過,但老宅的傭人是會定期打掃他的院子,晚上只需換一換床品就好了。 紀月上一次來這里還是去年和徐既明剛結(jié)婚的時候,那時候她都還不習慣被徐既明擁抱,又被迫被他抱在床上淺眠。 她有些忘了自己當初是在想什么了,只記得清楚,躺在他懷里的自己身體十分僵硬。 半年后的今天,她已經(jīng)能十分自然地蜷縮在他懷抱里,感受著他的溫暖,平緩的心跳和呼吸。 只是她仍沒睡著,她也知道這次徐既明也沒睡著。 徐既明的手一直輕撫著她的后背,屋內(nèi)只有窗縫透近的一絲光線。 “我還是…想出國留學?!弊詈?,還是紀月先劃開了沉默。 徐既明聞言,在她后背輕撫著哄她的手都沒停一下。 “寶寶,原因呢?” 下午的時候,徐既明也問了她原因,紀月給的答案也不出他的意料,因為他母親的勸說,因為不想看到他和家里爭執(zhí),但這些不管是以前還是往后,都并不需要她來擔心,他都會處理好。 而且,徐既明也并不覺得紀月會突然找出這種理由。 這一天都沒查到她昨天和紀家的爭執(zhí),紀月也一直不開口對他講,而一開口就是說想要出國,這讓他不得不多想,心底難掩的焦躁也有些浮于面上。 他需要紀月對他坦誠。 徐既明深吸了口氣,又道:“月月,我需要一個能說服我的理由?!?/br> 他又勸她開口。 紀月又陷入沉默,自己都不說清想要出國的理由,或許她只是想要離開,想從現(xiàn)在當下這一圈圍裹著扎向她的冰刺里逃離。 出生的真相,徐既明起初的虛情假意,徐家其他人對她的不滿,如同一場將天地都吃下的龍卷風向她襲來,將她襲卷進兇暴的旋風里,要將她吞沒。 偏偏這每一份可以當作理由的事她都開不了口。 “我想變得好一些,和…星儀姐、書毓她們一樣,再像母親說的,以你妻子的身份站在你身邊…” 徐既明將她從懷里放開,又退后些,低眸看著她的眼睛,紀月躲閃的眼神被他看在眼里。 “月月,這是你現(xiàn)在真的想要的?”他一只手掌著她的下頜,強迫她看向自己,他實在不想再聽到她再一次次違背心意的謊言,“我說過,你未來想做什么,可以慢慢嘗試,而且我也有這個能力讓你在任何年紀都可以去做你自己想要做的事。你這個理由并不能說服我?!?/br> “還有,紀月,除了關(guān)于出國的事你一直在撒謊找借口,你到現(xiàn)在也還沒對我坦誠關(guān)于昨天的事?!?/br> 他的表情突然冷冽下來,聲音里的壓迫感立刻上來,她也還是第一次聽到他這種語氣叫自己的名字。 紀月都不敢看他,垂下眼眸,又想逃避地翻身背對著他,但徐既明卻壓著她的肩,讓她只能直面著他。 “我沒有…我昨天…” 見她仍沒打算對他坦誠,甚至還在想欺瞞自己,徐既明突然又感覺全身失了力一樣的疲憊,他松開禁錮紀月的手,聲音也有失落地啞,“紀月,為什么不告訴我呢?我作為你的丈夫,難道也不值得你信任嗎?” 他一直以為,除了紀枝意,自己便是她最親近的人。 但他現(xiàn)在什么都不知道,她所有的情緒都把他蒙在鼓里,一無所知,甚至連昨晚為什么突然對他回到最初時的防備,他也無從而知,這種抓不住謎底的感覺讓他焦慮,又因為出題人是紀月,又讓他多了一份傷心。 哄不出答案,又逼問不得,他連安慰都不知如何安慰,他倒是很想問紀月,那到底要他如何做? 他給她時間,但她一而再再而叁的沉默和謊言,現(xiàn)在只讓徐既明覺得自己交付的真心并沒有得到她同等的信任。 他為她的眼淚退讓,可是她對他的欺騙和不信任,也真的傷透著他的心。 他早就承認自己在這份感情里也并沒有那么運籌帷幄,也會患得患失,但紀月都看不明白。 他的表情和語氣似乎都在訴說著對她的失望,紀月覺得心里酸脹得很,委屈和難過又從眼里化作眼淚流出。 她也不想這樣的,但是要她怎么說出這些真相呢?要她說其實她活著就是jiejie的備用器官,自己是違背倫理道德而生的東西嗎? 又要她問你對我玩夠了嗎,你真的不會公開我是你妻子的身份嗎… 不能說,說不出口,答案也會傷人。 她的哭聲隱忍又讓人心碎,但徐既明現(xiàn)在卻沒有力氣去哄。 徐既明在心底沉沉嘆了聲,又從床上起身,紀月被眼淚模糊的目光也跟著他的動作,然而徐既明卻沒有回頭看她。 “睡吧,我去書房?!彼淮蟊沲林闲x開。 這還是兩個人第一次發(fā)生爭執(zhí),也是婚后除了出差第一次沒睡在一起。 書房就在外間,徐既明也沒有關(guān)門,這邊隱約還能聽到紀月的啜泣聲。 徐既明走得很干脆,紀月不知道為什么他們就變成這樣,她明明也不想要和他冷戰(zhàn)的。 她的眼淚像流不完的,聲音也越哭越啞。 徐既明在書房聽著,苦澀也翻滾在他心底。 上一次見她像要把自己哭干的狀態(tài)還是紀枝意去世的時候。 但他還是忍住了過去安慰的腳步。 他今晚也需要冷靜。 書房的桌前,徐既明旁邊煙盒里的煙少了一根又一根,直到再沒聽到對面房間的哭聲,他又才滅了指尖的煙,放輕腳步往臥室走去。 等聽到臥室里的人徹底平緩下去的呼吸后,他又小心地推開了門,走到床邊,又小心蹲下,幫她理了理被子。 他還是不舍,還是心疼。 紀月哭得眼睛鼻子都紅得不像樣,臉頰上那道細長的血痂也被眼淚浸泡了,不知道明早起來眼睛得腫成什么樣。 但為什么這么哭呢?又為什么都不告訴他呢? 她到底有在乎他嗎?有把他當作可以依靠的丈夫嗎? … 徐既明守著紀月直到天光微亮,他看了下時間,又給林特助發(fā)了信息,讓他派人去加拿大那邊查一查,紀延祥和周行雪究竟去加拿大做了什么。 紀月醒來后,眼睛又腫又干澀,十分難受,在發(fā)現(xiàn)徐既明一晚上都沒回臥室睡后,失落拉扯又割裂著她。 她起身又往外間的書房去,還有些不敢推門,但推開門卻也沒看見徐既明。 她真的也會被他丟下嗎?像紀家對她一樣。 這思緒剛冒出了頭,身后的便出現(xiàn)了熟悉的腳步聲,她又心慌地往臥室回,還沒走到臥室門口,就被徐既明叫住。 “小心走,不要跑,回去把衣服穿好,再來吃點東西?!彪m然是關(guān)心的話,但語氣依舊冷硬,紀月還是聽得心里很苦澀。 等她乖乖坐下,徐既明又叫她閉上眼睛。 溫熱圓潤的觸感落在她眼周,紀月就乖乖坐在他身邊,任他動作。等他拿雞蛋把紀月的兩只眼睛都敷過一遍,粥也差不多能入口了。 “謝謝…”眼睛的干澀和腫脹舒緩了不少,但一開口,聲音還是啞的。 徐既明又道:“還有雪梨銀耳湯,溫的,可以現(xiàn)在喝?!?/br> 他沒有因為兩個人在鬧矛盾就對她徹底不聞不問,依舊照顧得細致。 紀月昨晚再一次想明白了謝存之的話,她回憶了很多這半年里兩個人相處的點滴,她知道自己不能讓過去的事否定現(xiàn)在的徐既明。 而且,她現(xiàn)在還能抓住的只有徐既明了,他是她最后的家了。 她想開口說點什么,或許先道歉是最好的。 “嗓子難受就不要說話了?!毙旒让饕娝杂种梗耙欢ㄒf話的話,月月,我希望是你告訴我前天在紀家發(fā)生了什么事?!?/br> 他只一句話,又打消了她剛起的念頭,紀月抬頭看向他,徐既明卻自顧地吃著早餐。 紀月把眼淚忍了又忍,才安靜地吃完這頓早餐。 等吃完早飯,徐既明便帶著紀月先回了海市。 離開了吳州,海市這邊又下起了雨。 直到回了瀾院,兩個人之間的氣氛還是僵持著的,孫姨在他們一進屋的時候便看了出來。 徐既明把紀月送回了瀾院,囑咐完孫姨給紀月煮點養(yǎng)嗓子的湯便出門了。 紀月看著被關(guān)上的門,還有廚房孫姨已經(jīng)快做好的飯菜,心底的酸意又重新涌上,她想,徐既明一定還是很生她的氣。 孫姨安慰了她幾句,不過紀月還是因此沒什么吃東西的胃口。只是又不好讓孫姨白忙活,她還是吃了幾口又才上了樓。 徐既明也不是刻意不留下,只是和國外那邊的一項合作臨時出了點小紕漏,需要他去解決。 但…也正好,再讓兩個人都冷靜一下。 等完全處理好后,謝存之又來了電話,約著晚上一起吃飯,還特意提醒了一句不準帶老婆。 徐既明無奈答應(yīng),又和孫姨打了個招呼,晚上不用備他的飯菜。 這次聚餐齊琛也是一個人來的,他們四個倒是很久沒這樣聚在一起過了,只是還少了季遠。 謝存之喝了一口悶酒,“季遠不回來也好,省得被催婚,就這兩天,我媽在我耳朵邊都給念出繭了,我都想繼續(xù)去國外待著了?!彼f著又看了眼齊琛和徐既明,“你倆就是我媽口中的正面典型,看著你倆就煩。” 齊琛好笑地放松了坐姿,“你叫我倆出來,又嫌我倆煩,那我們走了,回家陪老婆咯…” “誒誒誒!”謝存之又一把拉住齊琛,轉(zhuǎn)頭一看,徐既明卻并沒有接齊琛話茬的意思,而是也喝起酒來。 他立刻松開了齊琛,坐到徐既明身邊,挑眉看他,“老徐,你這不對勁?。慷疾桓R琛搭腔損我了…” 老婆奴變得不再一口一個老婆了,定有八卦,“怎么,跟你的小妻子吵架了?。俊?/br> 他這一句,其他兩人見狀也湊了過來,這半年里,他們可見了太多從前29年都沒見過的徐既明。 齊琛是過來人,謝存之又看向他,“你給分析分析啊?!?/br> “這什么都沒說呢,我分析個什么。”齊琛無語。 周青石思索了一下,又問:“是前天在海悅府的事嗎?”他昨天其實也看了一下監(jiān)控,除了紀月開了包廂的門又退出去這點,其他都沒什么異常。 徐既明搖了搖頭,苦笑了一下,“我都不知道是因為什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