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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玉奴 第72節(jié)

    須臾連秀才睜開端正了身,斜眼看見玉漏坐在下首,心頭還有氣,便冷著嗓子道:“姑爺有事先走,你就不跟著回去?”

    真問起來,玉漏也少不得替池鏡遮掩一二,她沒所謂池鏡待她娘家的態(tài)度,但還是不希望他們因此說他不好。

    “大老爺叫他去訪一位王大人有事,早上去人家沒在家,約定他下午再去的。要是家里的事,倒又不急了?!?/br>
    “那他下晌回不回來吃晚飯?”

    “人家府上肯定是要留他吃晚飯嚜?!?/br>
    連秀才臉色還是難看,卻想著到底是大老爺?shù)氖虑橐o,有了道理寬慰自己,也不好再氣了,語氣平和下來,“既是有正經(jīng)事,也不好耽擱他,你也不要派人去催他。”

    說話間眼睛瞟到那梅紅,目光倏地迸出絲不易察覺的驚艷。他極力抑著一份興奮,仍表現(xiàn)得淡淡的,明知故問:“這丫頭是新進(jìn)來的?”

    玉湘見他看到梅紅身上,索性將梅紅扯到前頭來,“哪是丫頭呢,是爹叫我找的人,爹看好不好?”

    梅紅給拽著往跟前一站,胸上的rou略微在顫動,像水上驟起的波瀾,不免在人心上也激起層浪花。連秀才卻裝沒瞧見,隨手端起茶來,眼睛澹然地望到茶碗里,“好不好有什么要緊,不過是為子嗣,就留下吧。”說著抬眼看朝旁邊椅上的秋五太太看,“你看著安頓她。”

    秋五太太忙將屁股挪出椅面一些,向桌上微微欠身,“那叫她睡東廂那間屋子你看好不好?”

    “又有什么不好?”

    秋五太太踟躕一下,還像有話要問。連秀才臉上已有些不耐煩,又怕久坐在這里和梅紅相對,有好色的嫌疑,便藉故說下晌要去人家赴席,一徑離了府門而去。

    待他走后,秋五太太那小心翼翼的神色松懈下來。在連秀才討小的事情上,她倒比連秀才還緊張,唯恐哪句話有含酸的嫌疑,惹得人家說她不賢良。如今是官家太太了,賢德是頭一層臉面。

    她此刻一松懈,臉色就變得不好看起來,反正在女兒面前不怕,在這新姨太太面前,也要刻意做出些威勢,免得將來不好約束。便乜了梅紅一眼,叫來王福媳婦吩咐,“把東廂房收拾收拾,給姨太太住?!?/br>
    玉漏見她擺架子也擺不像,心下好笑,偏近前去拉住梅紅的手喊了聲“梅姨”。又笑道:“梅姨既到了我們家,往后就是一家人了,可千萬不要拘束。我領(lǐng)梅姨先逛逛這房子,娘在這里和大姐商議商議,看看該給梅姨添置些什么東西?!?/br>
    言訖就在秋五太太的怒目中拉著梅紅出去了,果然走出去沒幾時,就聽見秋五太太在屋里又嚷又罵起來。

    及至晚間連秀才仍沒家來,只打發(fā)個小廝回來傳話要在人家府上留宿。玉漏知道他是刻意避出去,不想叫人覺得他急著要和姨太太圓房。

    他不歸家,這一日自然不得清靜,天黑歇下還像聽見秋五太太在罵。不過罵了一日,精神早有些不足,只聽見嘁嘁噥噥的聲音,像無頭蒼蠅在耳邊亂撞。玉漏睡在床上聽著,無聲地笑起來,把臉埋到玉湘的臂膀旁。

    她們姊妹都睡在西屋,反正池鏡到下晌也沒有回到連家來,想他一定是歸家去了。

    誰知也沒回去,永泉晚飯時候特地回來問她:“三爺問明日一早要不要來接奶奶一道家去?”

    玉漏聽這意思他今夜也是沒打算歸家的,那要歇在哪里?多半是歇在他外頭那個女人家中。她也不問,只和永泉道:“不用來接了,明日府里自有車轎來接的。你跟著三爺在外留宿,可要多留心,別叫他多吃酒?!?/br>
    永泉得了話便趕回曲中李姐兒家回池鏡。池鏡略點(diǎn)點(diǎn)頭,仍回里間來。

    唐二正歪在榻上,那妖妖俏俏的李姐兒正坐在旁邊給他揉額角。對過那間小飯廳上正擺酒菜,六熱四冷,一貫鋪張。李姐兒一看池鏡面色有些冷清,因調(diào)笑道:“三爺是餓了吧?我這里的廚娘年紀(jì)大了,手腳也慢,叫三爺久等,真是我們該死了?!?/br>
    “你別客氣,池老三不是那起不容人的人?!碧贫呛亲饋?,“去拿些點(diǎn)心來,我們兄弟在這里吃幾塊點(diǎn)心充饑,你只管忙你的去?!?/br>
    那李姐兒便去吩咐丫頭端點(diǎn)心,換新茶,自往廚房里催促。

    唐二見她走了,笑臉便顯出幾分鬼祟,“這李姐兒

    是我新做起的,你看怎么樣?”

    池鏡微笑點(diǎn)頭,“也算絕色?!?/br>
    唐二便得意起來,“我唐老二嚜,旁的不行,看女人的眼光卻是一絕。女人嚜,只要相貌好就是頂好,但也不可一概而論,有的女人,相貌不見得是一等一的標(biāo)志,可聰明伶俐又是旁人不能比的。就說尊夫人吧——”

    話音至此,忽地打住,怕池鏡聽了不高興,便窺他臉色。

    池鏡臉上卻無異樣,若是換鳳翔西坡來他跟前說這話,他不見得有如此肚量??商贫@百無一用的紈绔,渾身上下揀出一百個毛病也難挑出個好來,和他吃醋實(shí)在犯不上。

    他笑道:“你只管說你的,我不是那拈酸吃醋小肚雞腸的人?!?/br>
    唐二忙嘿嘿笑兩聲,悄聲道:“我也不是故意要點(diǎn)你火,我就是想提醒提醒你。咱們兄弟這些年,我總不能眼瞧著你給人騙了。你家那位三奶奶,還真不是什么善茬。”

    一面說,一面在池鏡狐疑的目光中篤定而神秘地狠點(diǎn)了兩下頭,“我不哄你,也不是想離間你們夫妻。你想想看,我要是還對她有什么想頭,當(dāng)初也不會放她往鳳家去?!?/br>
    池鏡不耐煩地抬起一只手搖撼兩下,“你只管說,我不會多心?!?/br>
    唐二見他不像會吃醋的樣子,才放心說起來:“玉漏那人,我原本也覺得她是個溫順的姑娘,所以她才進(jìn)府那兩月,我待她也是真心的好。外人都只說我花心濫情,哪里知道底下的事,我雖花心,待妻妾也算一視同仁,從不偏誰向誰,為什么后來單不理睬她?那是她自己作的!也是我一個小妾星兒說漏了嘴,說那時候玉漏就偷么給她錢,特地叫她絆住我不往她房里去。這還罷了,你剛回南京的時候,我不是在家設(shè)宴請你?自她席上見過你以后,便私下給人塞錢,叫人專去辱罵作踐她,你說說,這不是花錢買罪受?天底下哪有這樣的人?后來星兒告訴我,她是故意要做出個受氣樣子給我那二奶奶看。我那二奶奶心軟,因看不慣她在家常日受氣,才勸著我將她送給了鳳翔。我那時還有些舍不得呢?!?/br>
    他說完自己高深莫測地笑起來,“我后來知道這些,便向家下人口里打聽,聽他們說,自那回席上遇見你,她便私下問你的事,問來問去,就問到了鳳家和你的干系。我說呢,怎么她一心想到鳳家去,原來是想藉著你家二奶奶的關(guān)系,再往你們家高爬!所以你成親那時候,我一聽娶的是連家小姐 ,我就隱隱猜著了是她。不是我背地里說人是非,這女人心計太深,又貪慕虛榮,你去問問去,他們連家的人皆是如此!她嫁給你,只怕就是為了圖謀你們池家的榮華富貴,你可別被她那股楚楚可憐勁頭輕易哄騙了去。”

    說到此節(jié),自以為是向池鏡揭露了驚天謎底,見池鏡臉色鐵青,心下一陣自得,“若不是兄弟,我也不敢來和你說這些話。你可別誤當(dāng)我心內(nèi)藏jian ,我是一心為你。你選了選去,竟選了這樣個女人為妻,我實(shí)在替你不平。”

    池鏡一面點(diǎn)頭,一面微笑著朝他拱手,“多謝你提醒?!?/br>
    心下卻十分難堪,有的話自己心頭明白是一回事,說給耳朵聽見又是另一回事,用得著他多嘴來說么?用得著他多嘴來說么!

    于是李家出來便吩咐永泉,“回頭你找?guī)讉€人,好好替我料理料理這唐二?!?/br>
    永泉簡直不知這一日到底是觸了他幾回霉頭,凈遇見些倒霉鬼!一面答應(yīng)著問:“咱們此刻是回連家還是回府里去?”

    池鏡猶豫片刻,見此刻天色已晚,連家想必已歇下了,到底是回了府中。

    進(jìn)門也沒人問他為何獨(dú)自先回來,反而金寶急急拉著他道:“你不回來也要打發(fā)人去叫你,老太太竟大病了!你快去瞧瞧吧,闔家人口現(xiàn)都在老太太屋里呢!”

    池鏡見她神色慌亂,只怕不是什么小病,衣裳也不及換,忙趕到那邊屋里。果然見里里外外點(diǎn)得燈火通明,闔家人口都擠在臥房里站著,碧鴛在那里闔著眼翕動著嘴念經(jīng),翠華并絡(luò)嫻附耳說著什么,桂太太給丫頭攙著,一臉焦躁地朝床上看,燕太太無所適從,站在人堆后頭,大老爺在床前踱來踱去,不時哀感悲嘆。獨(dú)兆林不在,大約一時沒找著他。

    那聶太醫(yī)在床前坐著診脈,池鏡見老太太睡在帳中闔著眼沒聲氣,便悄然走到他二哥旁邊問:“老太太得的什么???”

    賀臺一面掩嘴咳嗽,一面拉著他往碧紗櫥外,“老太太近來精神就有些不好,一直吃著藥,雖未見好,也沒見有什么大礙。誰知才剛晚間聽見丁柔亂喊起來,說老太太忽然昏厥過去了,這時候還在看診,也不知是為什么。”

    正說著,忽聞得里頭人聲如潮,都在笑嘆“醒了!”兄弟二人進(jìn)去一瞧,果真是老太太轉(zhuǎn)醒過來。那聶太醫(yī)只得暫停了手讓開,大老爺見老太太要撐著坐起來,忙上前去攙扶放枕頭,“母親可覺得怎么樣?”

    老太太靠著床頭把眾人慢慢脧一眼,方攢眉道:“覺得腦袋發(fā)昏,身上沒力,手軟腳軟的,眼也有些花?!闭f著一笑,“怕是熬到頭了?!?/br>
    大老爺忙道:“母親快別這樣說!”一面讓開請?zhí)t(yī),“煩太醫(yī)給好生看看?!?/br>
    那聶太醫(yī)復(fù)上前坐下診脈,一番望聞問切,也沒瞧出什么大病,便說:“老太太是上了年紀(jì)的人,氣虛體弱也是有的,何況舊疾未愈,近日又勞心費(fèi)神,恐怕就有些支撐不住。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我開個方子,請老太太靜養(yǎng)一月,切勿再cao勞?!?/br>
    老太太把手抱在腹前嘆氣,“人老了就得認(rèn)命,哪有真是長命百歲的?遲早的事。”

    桂太太并燕太太忙上前寬慰,“您說的哪里話,不過是小病一場,是人哪有不病的?您老人家的身子骨,比我們都強(qiáng)呢?!?/br>
    老太太無奈笑笑,“是人沒有不病的,也沒有不死的?!?/br>
    眾人皆亂語勸著,大老爺在案旁守著開方,得了藥方忙交予管事,“管家,按這方子,先緊著咱們家?guī)炖铿F(xiàn)有的藥配,配不齊再往外頭去買?!?/br>
    一時留下燕太太侍奉,大家散出來,大老爺又暗暗吩咐池鏡,“去把你大哥找回來。豈有此理 ,連老祖母出了這樣大的事他也不在家!”

    當(dāng)夜便在林萼兒家尋回兆林,聽說給他父親狠打了一頓。次日大早,玉漏一回來就聽見說給打得皮開rou綻,少說得有七八日不能下床。

    玉漏也是早起小廝往連家通報老太太病了趕著 回來的,進(jìn)門問起細(xì)則,才曉得昨夜的事。因問金寶:“老太太床前現(xiàn)是誰伺候著呢?”

    金寶一面幫著她換衣裳,一面道:“大老爺要往衙門里去,桂太太嚜你曉得呀,自家還病懨懨的。二爺身上也不好,老太太不叫二奶奶去伺候,叫她還伺候著二爺?shù)牟?。偏大爺又給打傷了,大奶奶也要伺候他。晨起聽見說是叫燕太太和三爺并姑太太三個輪流去伺候,咱們?nèi)隣斪蛲砩隙紱]睡,前半夜找兆大爺,后半夜又伺候老太太,這不,這會還在那邊屋里呢?!?/br>
    “老太太怎么會好端端忽然昏過去?”

    金寶搖頭,“不知道,太醫(yī)說是年紀(jì)大了,又勞累著了。老太太自己抱怨著說是她大限將至了,”說著笑笑,“老人家嚜,都是這樣說。依我看也沒什么大礙。”

    玉漏立在穿衣鏡前把衣裙理理,吩咐著掉轉(zhuǎn)身,“把咱們屋里那治棒瘡的藥膏子給大奶奶屋里送去,早飯就不吃了,我先去瞧老太太?!?/br>
    一出臥房撞見珍娘杵在跟前,便怔了一怔,“你在這里干站著做什么?”

    珍娘心想著跟著丁香也學(xué)了一個月了,該懂的規(guī)矩也都懂了,總要吩咐她差事做,何況來前秋五太太還囑咐過。便主動請纓道:“我跟著

    三姨過去吧,三姨要傳話遞東西,跟前也好有個人。”

    玉漏卻笑笑,不疾不徐地走到窗戶底下坐,“那邊屋里有的是人使喚,你跟著去做什么?反而添亂。”

    珍娘忙道:“如今府里的規(guī)矩我都學(xué)會了!哪里會添亂呢?就是老太太那頭用不上,三姨好歹也給我派個差事,總叫我在這屋里閑著做什么呢?”

    “你還怕閑呀?多少人還要偷懶呢?!庇衤┪⑿χ?,一面使金寶去叫了丁香來吩咐,“珍娘這丫頭跟了你一月,你比旁人知道她些,就看看她哪點(diǎn)好,給她安排件相宜的差事?!?/br>
    那丁香自從上回聽了她的話,也暗暗咂摸出點(diǎn)意思,珍娘雖是她娘家?guī)淼娜耍刹灰姷镁褪芩矚g,要不然她也不會不替珍娘出頭。因此更肆無忌憚,將珍娘的袖管子扯著往外拉,“走吧,我正有差事派給你。”

    珍娘轉(zhuǎn)來轉(zhuǎn)去,還是逃不過在丁香手底下當(dāng)差,心里恨也恨死了。玉漏偏不理她,獨(dú)自一人走到老太太這邊,在外頭問了毓秀丁柔一番,方打簾子進(jìn)到臥房里去。

    只見池鏡一人坐在床前伺候湯藥,玉漏忙去接手,坐在床沿上告罪,“我來遲了,老太太可覺得好些?”

    一面細(xì)細(xì)窺老太太的面色,的確是有些病氣,但也不見得十分嚴(yán)重。不過她老人家自己不這樣想,只當(dāng)是大限將至,愁眉苦臉道:“好不好就是這樣,都是快死的人了,再好能好到哪里去?勞得你好容易回趟娘家也不清靜,大清早就趕了回來。鏡兒也是,黑燈瞎火的也跑回來?!?/br>
    玉漏暗暗一瞥池鏡,也不知他昨夜是由哪里趕回來的,既然老太太當(dāng)他是從連家回來的,兩個也不分辨。

    玉漏笑道:“聽見老太太病了,我們豈敢在外頭耽擱?”

    這話不免叫老太太想到兆林,眉頭便緊蹙,卻不怪他什么,反問:“聽說兆兒昨夜給他老子打了?打得重不重?”

    池鏡坐在梅花凳上微笑,“實(shí)在是大伯生氣,所以打了他幾下。也不妨礙,只是皮外傷,老太太盡管放心,大哥身強(qiáng)體健,過幾日就好了。”

    老太太未必真關(guān)心,但很愿意做足工夫,“大老爺下手也太重了些,我又不是死了,一時找不見他有什么要緊?真到我死的時候,難道他還只顧在外面玩?自然是要趕回來奔喪的?!?/br>
    玉漏笑道:“我已叫人送了些棒瘡藥給大奶奶,搽幾日就能好了。老太太保重自己要緊,這時候還cao心兒孫們做什么?”

    “我這把老骨頭,保重不保重的也就這么回事了?!崩咸L嘆一聲,又說頭疼,便由玉漏攙扶著,一面倒下去,一面望著池鏡,“你成親也一月了,該去讀書了,好好的去給史老侍讀磕頭,他是你的老師,你成了家的人,應(yīng)當(dāng)給他磕頭。不必在這里守著我,這里有你母親和你媳婦就成?!?/br>
    池鏡曉得她對他讀書的事倒很上心,不敢違抗,只把玉漏叫到外面暖閣里,一面反剪起手來,口氣像是吩咐,“你在這里伺候半日,下晌姑媽來換你。”

    玉漏答應(yīng)著,眼睛瞟到他身上,見他還穿著昨日的衣裳,不得不囑咐,“你今日到史家不過是去磕頭,又不是去上學(xué),也不必按時按點(diǎn)去,先回房去歇會吧?!?/br>
    池鏡心一動,睨她一眼,旋即又想起昨日之事,不免還是恨恨的,只板著臉點(diǎn)頭。

    見他還是待理不理的樣子,玉漏便把下嘴皮子咬一咬。難道要一直和他不冷不淡地下去?到底終日是要睡在一張床上的。想著此節(jié),便一橫心,面對面轉(zhuǎn)正了身,掣了掣他的襟口,“瞧,一夜沒睡,眼圈都熬青了,快回去睡會,這里有我呢,你放心?!?/br>
    池鏡垂眼看她的手,沉默須臾,又看到她臉上來,眼色還是冷,“你是不是在家還沒吃早飯?趁老太太這會睡著,你叫這屋里的丫頭提早飯來吃?!?/br>
    玉漏無視了他神情上的冷淡,笑道:“一頓不吃也餓不死,我在這屋里隨便吃幾塊點(diǎn)心好了。大家都勞累了一夜,誰還好意思麻煩人?”

    兩個人只管立在那里嘁嘁地說話,毓秀端茶進(jìn)來看見,便笑,“這兩口子,一個一夜沒睡,一個天不亮就往家趕,還不疲累,站在這里說什么話?三爺還不快回去歇歇?!?/br>
    池鏡尷尬笑兩聲,便走了。毓秀便和玉漏到榻上坐著,細(xì)說起老太太昨晚突然昏厥之事。

    毓秀道:“偏我那會也沒在跟前,昨晚上是丁柔領(lǐng)著兩個小丫頭值夜。說是預(yù)備睡下,才脫了衣裳在妝案上解卸下釵環(huán),丁柔正把東西往首飾匣子里收,也沒去攙扶,老太太自己站起來,也不知沒站穩(wěn)還是怎的,身子搖晃兩下就栽了下去?!?/br>
    玉漏心里想,坐久了起身發(fā)昏也是常有的事,未見得就是什么大病,不過昏到太醫(yī)來了才醒也是少見,因此又問太醫(yī)怎么說。

    “聶太醫(yī)就說是舊疾未愈,過分勞心所致,也沒診出有什么大病。只是老太太今早上還說頭暈眼花精神不濟(jì)的,精神不濟(jì)嚜前頭就有,頭暈眼花估摸是昨日遺下的毛病,先吃幾日藥再看看?!?/br>
    玉漏點(diǎn)頭稱是,“上年紀(jì)的人總是有點(diǎn)不好的地方,也不必過分憂心,興許休養(yǎng)幾日就大好了?!?/br>
    說話間,見他們房里有個小丫頭挽著提籃盒進(jìn)來,玉漏因問:“你來做什么?”

    那小丫頭道:“叫給奶奶送早飯來。”

    玉漏瞥一眼毓秀,嗔怪道:“費(fèi)這個事做什么?這里又餓不死我,快放下回去吧。”想一想又問:“誰叫送的?”

    丫頭卻道:“金寶jiejie吩咐送來的?!?/br>
    玉漏咬著嘴點(diǎn)頭,想問池鏡睡下沒有,到底沒好問,只說:“三爺要是往史家去了,來回我一聲?!?/br>
    池鏡并沒睡,卻在換衣裳預(yù)備往史家去,心道八成此去史家人家是要留午飯的,便吩咐金寶,“午飯也使人給你奶奶送去,老太太病中,那屋里想必也不擺飯?!?/br>
    金寶替他系好了一應(yīng)腰飾,直起腰嗔她,“那也不至于餓著奶奶?!?/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