媛姐因家里窮，也很樂得到池家來，見她娘又沒異議，自己自然也沒話可說。只是一樣，一向見賀臺身子骨不大好，討個姨奶奶進(jìn)門，無非是為生育。就怕連她也不得子嗣，將來這家人又要摒棄了她。

    思想片刻，不免有些擔(dān)憂，“聽說二爺身子骨不大好，就怕我不會服侍。”

    “這也不怕，二爺一向是那樣子，你看著丫頭們服侍兩日就看會了。”玉漏說完，見她還是略有愁態(tài)，揣度出意思，便扶她慢慢坐在榻上，“這算是親上加親的好事，你想想，你是老太太的娘家親戚，將來即便無功，只要無過，誰還敢怪你什么？”

    媛姐輕輕笑著看她一眼，“還聽說二爺二奶奶十分恩愛，只怕二奶奶——”

    “正是因?yàn)槎鲪?，更不會難為你了?！庇衤└Q她一眼，又添一句，“就有什么，還有老太太替你做主呢。”

    然而媛姐到池家來過幾回，也知道老太太不大可靠，否則從前也不會看也看不到她們，不過幾兩銀子就打發(fā)了她們?nèi)ァ?/br>
    玉漏見她還不放心，又說：“我雖然不濟(jì)，你往后有難處，也可以來對我說，能幫你的我一定幫。說到底這主意還是我和老太太提起的，把你要到家里來，難道就撇下不管了？我也不是那樣的人?！?/br>
    她從前在老太太跟前當(dāng)差的時候媛姐就看出她能為，如今做了三奶奶，更了不得，聽見好些下人說她厲害。有了她這話，媛姐心安不少，“既是三奶奶的好意，我自當(dāng)心領(lǐng)，往后在這府里還要仰仗三奶奶。”

    說著起身和玉漏連行了兩個禮。玉漏見果然沒看錯她，便也十分大方，回房去和池鏡商議，預(yù)備拿出十兩銀子來，替媛姐置辦些好衣裳。

    第86章 兩茫然（o九）

    次日早上，池鏡歪在榻上，見玉漏果然開箱子拿銀子替媛姐開銷，他也心思一動，走來道：“既要做人情，索性再大方點(diǎn)，多拿些錢出來，一并替媛姐打幾件像樣的首飾，免得抬過去時不好看，二嫂要奚落她。再則老太太見你想得如此周到，更要謝你，不管怎么說都是她娘家的親戚，也是顧全她老人家的臉面?！?/br>
    十兩銀子已不少了，玉漏本來有些猶豫，池鏡又在旁邊盯著她笑，“怎么，你舍不得？”

    “誰舍不得？”不想給他看得過于慳吝，一橫心又拿了十兩出來，一手掂著一個，“這個給她做衣裳，這個給她打兩副首飾。”又禁不住小聲抱怨，“這算什么事啊，二爺納妾，老太太嫁外甥孫女，倒要我出錢。”一連嘖了好幾聲。

    池鏡好笑，“俗話說，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嘛。你只管把這媛姐收買好了，往后對我有大用處?！?/br>
    她只當(dāng)他是說要媛姐替他盯著賀臺，哪里想得到他心冷意冷，籌謀的是樁更歹毒的事。也不理論，照舊要將箱籠闔上鎖好。

    池鏡撩開衣擺蹲下來，伸手?jǐn)r了下，“你大方點(diǎn)，也賞我點(diǎn)銀子好不好？”

    “你要銀子做什么？”想必是節(jié)間，要拿錢外頭請他那些朋友的酒，便勸，“你身上還沒好全呢，老太太不許你出門。何況今日你也不好出去，家里那么些男客等著你應(yīng)酬?！?/br>
    “我不出門，不過是外頭有處地方要送禮，偏前頭忘了，這會才想起來?！?/br>
    “送什么禮？送禮自有大奶奶那頭打點(diǎn)啊?！?/br>
    他摸著鼻梁訕笑，仿佛有些話不便明說。

    玉漏登時猜到，八成是節(jié)下要給他外頭那女人送錢開銷，這事情自然翠華那頭是不管的。她只得嘟囔著問：“要多少？”

    他伸出兩個指頭比了比，“不多，二十兩?！?/br>
    這還不多？那女人比她還會花錢呢！她這節(jié)下不過是賞滿院丫頭婆子們不過費(fèi)了五兩銀子，她要做什么使用，能用去二十兩！

    她恨在心頭，少不得剜他一眼，“送什么禮啊要花這些錢？你又不像二爺有個虛職掛在身上，原是個閑人，就是史家那頭也自有

    官中打點(diǎn)。你不過外頭送些不三不四的人，也要這樣多？”說到“不三不四”四字時，口氣咬得略重了些。

    池鏡分辨她有些不高興，反而高興，笑著坐到床沿上，“你看你，幾時也學(xué)起大嫂來了?！?/br>
    “那你是不是要學(xué)你大哥呢？”玉漏似笑非笑地仰起臉來睇他。

    池鏡看她一會，吭哧笑一聲，忽然捏住她的下巴湊下來親了一下，懶淡地?cái)€著眉咂兩下舌，“嗯，仿佛是嘗到股酸意。”

    誰要和他吃醋？玉漏心內(nèi)很有些不自在，立時斂了不高興的神色，痛快拿了兩錠銀子給他，“你拿去好了，橫豎這些錢也有你的份，我才不是大奶奶，誰管你花到哪處去。”

    他望著她利落地鎖箱子，偏下臉來，“真不管？我在外頭吃喝嫖賭你也不問一句？”

    “誰要問你？”她一并將另外十兩銀子也遞給他，“橫豎你要叫人外頭辦東西，就一并叫他們打兩副好頭面來給媛姐，不拘什么樣式?！?/br>
    池鏡拿了銀子往外書房來交給永泉，交代十兩銀子給媛姐打頭面，另二十兩叫外頭置辦些東西，給萼兒與玉嬌兩處送節(jié)禮。一面問：“大爺近來常到秦家院去么？”

    永泉便笑，“這玉嬌姑娘，比萼兒姑娘還厲害，大爺這一向，十日倒有六七日在她院里。想必近來沒什么可玩的了，玉嬌姑娘又請左右鄰妓將她們的幾位闊氣老爺攏來，在她那房子里開設(shè)賭局，陪著大爺取樂。”

    “噢？”池鏡睡在那搖椅上慢慢搖著，“大爺手氣如何？”

    “起初還好，近來像是常輸?！庇廊M(jìn)來前來，“不過大爺沒所謂，他自有來錢的地方?！?/br>
    池鏡想著勾起唇角來，“織造局上月才和突厥商人做了幾十萬兩銀子的生意，他想必在其中也得了不少好處。這回四meimei又選中了晟王妃，他愈發(fā)要肆無忌憚起來了?！?/br>
    外頭亂哄哄的，問永泉才知道，是一些遠(yuǎn)房的堂表兄弟們伙同著幾個管事的在隔壁一間小花廳內(nèi)賭錢吃酒。這些人到他們家里就跟老鼠掉進(jìn)米缸里，不論主子奴才的油水都想揩一遍。自然里頭有些錢的，奴才也想揩他們的油水，因此不分上下，都能玩得到一處去。

    池鏡出去走過那廳上，也給他們拉著叫他下注，他心里發(fā)煩，身上又還沒大好，只丟下二兩銀子依舊回后頭來了。進(jìn)屋不見玉漏，因問丫頭，才知道她拿了十兩銀子往翠華院里叫請裁縫。

    翠華這里自起床就為下晌家宴之事忙得腳不停，調(diào)遣婆子，增減菜單，今年請的外頭的戲，又拿著戲單子在看。

    聽見玉漏又叫請裁縫，便從單子上斜冒著一對半笑不笑的眼睛，“今日是中秋，我打點(diǎn)筵席還打點(diǎn)不贏，又來了許多親戚，三奶奶偏又為這事情來煩我。你多少衣裳穿不完，還急著做什么？等改日再請吧。”

    玉漏坐下道：“急倒是不急，不過先來告訴大奶奶一聲，節(jié)后再請一樣的。也不是為我，是我想著替媛姐裁幾身四季衣裳，所以不費(fèi)官中的錢，我自己拿錢出來，也不費(fèi)家里的人，外頭請人做?！?/br>
    翠華一聽是為媛姐做，又見她拿了銀子出來，樂得賺她一點(diǎn)，便叫瑞雪收下銀子去請人，“等明日中秋過了再去請，正好有幾個丫頭也要添做冬衣?！币幻娣愿啦韫?，回過頭來向玉漏笑著咂舌，“三奶奶真是替老太太想得周到，怨不得老太太喜歡你，連老太太還沒想到為媛姐置辦這些個?！?/br>
    “老太太是忙得沒想到，你看今年這中秋，趕上四meimei的事有準(zhǔn)了，來了這么些親戚來道喜，她忙著應(yīng)酬那些老太太太太們還應(yīng)酬不完。媛姐如今是在我院里住著，我還能當(dāng)看不見？”

    翠華輕乜著笑，“回頭告訴老太太，老太太少不得又要夸你了?！?/br>
    玉漏聽出諷刺之意，也不分辨，只管微笑著。

    恰好此刻有個婆子提著幾盒點(diǎn)心，擰著兩匹緞子進(jìn)來。翠華還隔得遠(yuǎn)遠(yuǎn)的一看就看出不是什么好料子，準(zhǔn)是哪家窮親戚節(jié)下打點(diǎn)的，和那婆子好笑起來，“這點(diǎn)東西還拿來我過目？你們照著單子入庫就是了?！?/br>
    那婆子走進(jìn)碧紗櫥來，看了眼玉漏，笑回，“曉得奶奶今日忙，原不該拿來給奶奶過目的，可這是連親家府上送來的。來的人說，親家太太特地交代了，一定要給奶奶親自過目?！?/br>
    玉漏臉上難堪，她娘實(shí)在小家子氣，就送這點(diǎn)子?xùn)|西還唯恐人不記得她的人情似的，一定要拿到人前現(xiàn)眼。

    那翠華暗瞅她一眼，偏當(dāng)著她的面叫那婆子把兩匹緞子抱進(jìn)來，拿手捻著一角，笑道：“這樣的緞子咱們家還真是少見?！?/br>
    是差得少見，玉漏聽出來，只得道：“留著賞底下人裁衣裳吧?！?/br>
    翠華收回手一笑，“賞下人，就怕三奶奶多心。”

    “有什么可多心的？不過物盡其用罷了?！?/br>
    翠華便向婆子吩咐，“三奶奶既這么說了，那就抱去入庫，等年下拿出來給丫頭們做衣裳。那些點(diǎn)心也賞給丫頭們吃吧，老太太從不吃外頭的東西?！?/br>
    玉漏臉上有些熱辣辣的，不過又怨不上她娘，難道大節(jié)下不許她送禮來？這府里的人更要議論她娘家連個禮數(shù)也不懂了。也怪不上翠華。稍坐片刻再坐不下去了，便告辭走了。

    只待玉漏一走，翠華便一面打發(fā)瑞雪將給媛姐裁衣裳的事散布給絡(luò)嫻那頭聽，一面回到臥房里叫兆林起床。

    今日因是中秋，合家團(tuán)聚，不許他出去，所以兆林就賴著不起。早上人進(jìn)人出的吵鬧得他本不耐煩，又見她叫，益發(fā)沒好氣，“叫我起來做什么？不是有你cao持？我起來也不過是閑坐著等下晌的酒吃。”

    翠華索性走去揭了被子，“我cao持里頭，外頭你就不去忙去？相公們都來了，還有幾位大人來訪，老爺才剛打發(fā)人來喊你倒外頭去陪，已經(jīng)來人摧過你兩回了。”

    一聽是大老爺叫，兆林未敢捱延，忙起來洗漱更衣。翠華斜著眼在榻上看他，也不知哪世的冤家，夫妻一場，倒常日見不到他人！從前有個林萼兒，現(xiàn)今聽說煩了，又纏上來個秦鶯，裹著他一天到晚不歸家。

    縱然她再大度也不免生怨，料他未必會這樣老實(shí)，今日外頭蘭街燈市好不熱鬧，他豈有不偷著出去的道理？因而冷笑著囑咐，“你今日可老實(shí)點(diǎn)，席上是一定要在的，倘或老太太看不見你，你看她問不問?！?/br>
    “曉得了曉得了?！闭琢謸Q好衣裳，從鏡前向榻上行來，“我還能往哪里去？先給我盅熱茶吃，吃過好往大老爺那頭去。”

    翠華又是冷哼，“又是萼兒又是鶯兒的，你還怕沒去處？”

    兆林歪在榻上好笑，“你又知道鶯兒？”

    “哼，你想瞞我？也要看你瞞不瞞得住！”翠華早使人打聽清楚了，說是鎮(zhèn)江府新搬來的，比先前那個林萼兒還會花錢。不過他這一向倒不朝家里伸手要錢了，反悄么往家抬銀子。

    她半喜半憂，免不得要囑咐他兩句，“我勸你醒著神，你在衙門里那些事，給老爺知道了，看他打不打你?！?/br>
    兆林卻不大所謂，呷著茶道：“打我做什么？你當(dāng)他老人家在衙門里就干凈？自古來有幾個做官的手上是干凈的？連朝廷還睜只眼閉只眼呢，你也犯不著來管我，橫豎你只管把銀子收好了就成?！?/br>
    翠華啐了一口，轉(zhuǎn)頭也笑，“能賺錢是好事，只是你不要傻，外頭那些女人你以為真是為你？還不是為你那幾個錢?！?/br>
    又來了，兆林一臉懶得聽的神氣。翠華便嘆，“我說多你兩句嚜，你又要說我吃醋。”

    兆林忙笑著搖手，一副討?zhàn)埖臉幼?，表示不想和她因此事紛爭。吃過茶到外頭應(yīng)酬了一會相公們，趁大老爺沒注意，仍揀個空子溜出來往秦家院去。

    甫進(jìn)院門，就聽見屋里玉嬌在抱怨，“今日中秋，闔

    家團(tuán)圓的日子，他怎好撇下家人往咱們這里來呢？媽不要想了?！?/br>
    那秦家媽接嘴道：“也是，他們那等人家，這時候自然是忙?？稍蹅兡飩z也實(shí)在冷清，不防預(yù)備幾個酒菜，請隔壁張家媽和她兩個女兒來吃?！?/br>
    玉嬌懶懶地笑著，“人家倒有客，您豎起耳朵聽，是不是在吃酒？她們姐倆的客雖不算大富大貴，可都是有人情味的，這節(jié)下，還要抽個半日空子出來陪他們這里樂。不像咱們那位大爺，這時候家里熱熱鬧鬧的，還想得起我么？”

    說著款款走出正屋，在小院中撞見兆林，把腳步陡然一頓，先是一笑，而后又翻著眼皮別開連，“你不在你們府里頭好吃好喝，到我這里來做什么？”

    兆林反剪著雙手笑，“我不來，還不知你背地里要如何埋怨我呢。”

    實(shí)則玉嬌猜到了他要來，才剛就聽見他馬車的聲音，是故意埋怨給他聽的。她卻把嘴一噘，不理他，仍舊鉆進(jìn)灶間。未幾端著碟月團(tuán)餅踅回正屋，見秦家媽手朝樓上一指，便端著上樓。

    兆林立在窗前看河上許多游船畫舫，才子佳人，好不熱鬧，回頭對她說：“不如我們也到船上去？”

    玉嬌自在榻上坐下，一副興致缺缺的樣子，“不去，沒意思?！?/br>
    兆林又道：“那我領(lǐng)你到廟里去拜拜？”

    她還是那懶懶的樣子，“一去來回，少不得要耽擱到傍晚了，你難道不回去吃家宴？仔細(xì)你們老太太瞅你不在家，又要生氣打你一頓?！闭f著便凄凄地嘆了口氣，“你又何苦來呢？來坐幾個時辰，又要家去?！?/br>
    那神情不像是抱怨他，倒像是在自怨自艾。兆林有時候覺得她藏著許多心事，問她她往往笑一下就過去了，又故意要露個苗頭給他看。也許就是這份神秘，使他到那股新鮮勁遲遲過不去，喜歡她的時刻比他自己預(yù)想的還要長久。

    他走過來挨著坐下，攬住她的腰，腦袋也低下來看她，“我不是怕節(jié)下你覺得孤單嚜?！?/br>
    玉嬌往炕桌上歪過去，仰著面睇他，“一會你走了，我看著門前花好月圓，只會更覺孤單。不如不來的好?！?/br>
    “一會我回去席上坐一會，等入夜我再溜出來陪你。”

    玉嬌抬手撥弄了他睫毛一下，他覺得癢，笑著仰開臉，她剛要收回手，又給他撳住了腕子，湊下來纏綿地親她一陣。

    一時兩張嘴分開，玉嬌又掐他的臉，“你難道今夜不和你們大奶奶團(tuán)聚？今日不比往常，撇下她不大能說得過去吧？她若問，你怎么說呢？”

    兆林笑道：“她早習(xí)慣了我不常在家，若問我我也是照實(shí)說?！?/br>
    “照實(shí)說？你就不怕她生氣？”

    “夫妻間，扯謊來扯謊去的倒沒意思，她不問就罷了，只要問，我都不瞞她。至于她生不生氣——難道我騙她她就不生氣了？”

    他倒老實(shí)，不過老實(shí)得慪人。和她也是這樣，說起他家里的奶奶，也說他們夫妻間蠻和氣，說起從前和萼兒的事，也是知無不言，常贊萼兒很好。玉嬌有時問：“既然很好，怎么你又不到她家去了呢？”

    他也是老實(shí)說：“不喜歡了?！?/br>
    玉嬌想起來就好笑，天下男人都薄情，像他一樣薄情得坦然的卻少見。她扭頭拿了個月團(tuán)餅塞進(jìn)他嘴里，“你倒情愿你對我扯謊，往后你要是喜歡了別人，我問你你也不要告訴我?！?/br>
    他胡亂咬了那餅一口，拿下來道：“這又怪了，既不要知道，又何必問？”

    “女人嚜，問是禁不住要問，可那真實(shí)的答案不見得喜歡聽?！?/br>
    兆林笑了一聲，覺得女人生來復(fù)雜，年紀(jì)越大越復(fù)雜，像他們老太太，那腸子簡直彎得沒道理。但玉嬌還好，他知道她常對他說謊，卻不怕他知道似的，說謊說得很敷衍。

    譬如他在她箱籠里翻到過一件帶血的男人穿的衣裳，問她是誰的，她笑著說是個負(fù)心漢的，又拿刀比在他脖子上，“倘或你負(fù)心，我也殺了你?！币幌掠职训蹲觼G開，“我和你說笑的，你看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殺得了誰？”

    總之半句真半句假，反弄得他暈頭轉(zhuǎn)向，仿佛更著迷了些。他知道她喜歡耍錢，揮霍起來毫不手軟，然而對那些女人一貫愛的衣裳首飾也未見得有多在意，好像花錢完全是出于一種報復(fù)態(tài)度。其實(shí)他不愛賭，賭錢的人都是因?yàn)橄脍A更多的錢，他是犯不著，他原本就有。但那是她喜歡的花錢的方式，他也樂得滿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