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乞丐被一腳踹飛，撲出了包圍圈，上半身暴露在陽光下，他費(fèi)力抬起頭，和云無渡對上了視線。

    云無渡握著茶碗的手指蜷曲了一下。

    “呸！”打人者在他臉上吐了口唾沫，“晦氣，給我打！”

    重重一腳踢在小乞丐肚子上，他猛地一顫，嗚咽一聲，蜷縮起來。

    云無渡猛地一拍桌子，同桌的茶客唬了一跳，紛紛抬頭看他。

    云無渡無視他們的注視，端著茶，大步跨過街道，筆直地走向群毆現(xiàn)場。

    他一伸手，一彎腰，快準(zhǔn)狠，一下子抓著小乞丐的后衣領(lǐng)，把人從拳拳腳腳里提溜出來。

    然后他一言不發(fā)，冷冰冰看著對面幾個施暴的少年。

    “我數(shù)三聲?！彼f道，語氣溫和和善，一點(diǎn)波動都沒有，“再不走，就等你爹娘來收尸。”

    四個混混一溜煙全跑了。

    小乞丐都蒙了，屈著雙腿，在半空中，無助地晃蕩晃蕩，細(xì)溜溜的小腿蹬了兩下。

    云無渡一邊痛恨自己又多管閑事，一邊把小乞丐放到地方，嫌棄地捏著他的下巴，上下左右打量一番，皺著眉：“臟死了。”

    小乞丐臉上一層厚厚的泥巴，跟哪吒似的，都是從泥里挖出來的藕。

    云無渡手里端著的茶碗一轉(zhuǎn)，茶水盡數(shù)潑到小乞丐臉上。

    現(xiàn)在天氣暖了許多，縣里不少人還會聚在一起下河游玩，濕了也不凍身子骨。

    小乞丐打了個激靈，臉上濕噠噠的泥水淌了下來，他用力閉了閉眼睛，睫毛濕漉漉地向下耷垂，看起來乖巧又無辜。

    云無渡臉色猛地一變，捏著小乞丐的下巴，掰著左看右看。

    圍上來的茶客和攤主唏噓地議論起來：“可憐見的，怎么被割成這樣，哎呦，這以后可怎么討飯吃啊?！?/br>
    “可憐啊，這臉沒得用了?！?/br>
    “以后也沒法到人大戶人家打工咯，就這張臉，不得嚇?biāo)廊?。?/br>
    “搬尸唄，比厲鬼還嚇人?！?/br>
    仿佛沒聽到旁邊的議論聲，小乞丐乖乖地任由云無渡動作，因為濕漉而顯得漆黑的眼睛，亮晶晶盯著云無渡。

    云無渡人都懵了，單膝跪著，把小乞丐放到地上，他眉毛擰在一塊，眼底全是震驚和不可思議。

    小乞丐厚厚的一層泥水之下，居然是滿臉的傷口，皮開rou綻，橫七豎八的傷口綻開，甚至能看到里面猩紅的蠕動肌rou，rou片邊緣外翻，都已經(jīng)泛白，更恐怖的是，包裹在外面的泥水滲入，讓傷口浸泡在惡劣的環(huán)境里，

    “天殺的?！痹茻o渡低聲罵了一句。

    他猛地站起來，扛起小乞丐就往附近的醫(yī)館跑去。

    狂奔了兩條街，云無渡等不及一輛招搖撞市的馬車，直接凌空飛起，從對方車頂越過去，引起馬夫一陣破口大罵。

    “大夫！”

    云無渡直接破門而入，醫(yī)館里的病患醫(yī)生都嚇了一大跳，還以為是哪個地痞流氓來砸場子了。

    “這孩子臉傷了！”云無渡直接一袋銀子砸在長桌上。

    “誒誒！等等你急什么……哎呦?！笨丛\的大夫正想說什么，一站起來就看見小乞丐的臉，一邊“哎呦哎呦”，一邊眼疾手快把錢袋子塞衣領(lǐng)里，一邊撩開簾子沖里屋喊，“師傅！師傅！快來快來，棘手啊棘手?！?/br>
    老大夫踱步走了出來，一見小乞丐的臉，白花花毛乎乎的眉頭就皺到一塊。

    他扭頭吩咐其他醫(yī)生：“燒水，準(zhǔn)備白布?！?/br>
    “是。”

    在金錢的加持下，醫(yī)館的大夫迅速行動起來，老大夫人看著老，手卻很穩(wěn)，拿著白布沾小乞丐臉上的臟污，不一會兒，那張小臉上的臟污清理干凈，傷口全部暴露出來，更加駭人了，整張臉就沒有一處好rou。

    云無渡坐在半米外，噓著眼，盯著老大夫麻利的動作，每次大夫一下手，小乞丐身子就抖一下，嗓子里擠出可憐兮兮的“嚶嚶”叫，云無渡對此面無表情，不耐煩地抖腿。

    老大夫起身，錘了錘老腰，叫學(xué)徒上來搗草藥敷上。

    學(xué)徒大概還沒熟能生巧，剛一上手，小乞丐“嗷”的一聲叫起來。

    “我來?！痹茻o渡默默站起來，拿過學(xué)徒手里的草藥膏，輕輕摁在臉上的傷疤上

    他是天生的劍客，舞得起雙劍，自然也可以溫柔地把玩一塊輕飄飄的絹布。

    只要他想，持劍殺人之手，也可以撫人入眠。

    小乞丐微微搖晃身子，嘴里小聲地發(fā)出嘶嘶的倒抽氣。

    “現(xiàn)在知道疼了？”云無渡邊說，邊拿布用力摁了摁他的腦門——那邊還有些好rou，摁著不流血。

    小乞丐咧嘴嘿嘿一笑，抬起頭，兩行鼻血直筒筒涌了出來。

    速度太快了，以至于小乞丐都沒反應(yīng)過來，抬手去捂的時候，鮮血已經(jīng)滴進(jìn)了脖頸里。

    云無渡唬了一大跳，啪啪兩下點(diǎn)了他的大xue，老大夫懶洋洋抬眼一看：“低著頭，捏他鼻子?！?/br>
    血很快就止住了，小乞丐嘴唇煞白，偏偏又沾了兩三抹艷麗的鮮血，可憐得要命。

    云無渡頭疼得很，袖子一抖，從袖子里翻出一塊寫著生辰八字的絹?zhàn)?，他暗地里出了一口氣，輕輕拿手絹擦去他脖子里的血。

    老大夫站起來，轉(zhuǎn)身往里屋走，臨走前示意學(xué)徒去給小乞丐包扎，然后他對云無渡道：“來一下?！?/br>
    云無渡起身，小乞丐立刻拉住他的手，可憐巴巴地望著他，然后把他手合在手心里，合十搓了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