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jù)她的回憶，在那些夢里她總是輾轉于各個公司間拼命奮斗，上一個夢是末日之下種植植物的公司，下一個夢就是每日夜晚清除惡魔的公司。她當時總抱怨怎么來了夢里還要打工，杜芢只跟她說這是她潛意識的循環(huán)，或許她并沒有她想象中那么討厭奮斗。

    在一切結束后她坐在床上想了很多，后來就一鼓作氣不留后路，來到這里，做起了現(xiàn)在的生意。

    “那看來在夢里你和杜芢關系很好?！避靼膊聹y道。

    “前十年還行吧，雖然她這人有點怪……”女人說到這猶豫起來，“后面幾年，遺憾還是挺多的?！?/br>
    當時她跟杜芢吵了次架。

    根據(jù)她的說法，那事現(xiàn)在想來很幼稚也沒必要，但放在當時就是個過不去的坎。那時被她放在儲蓄背包里，跟著她度過了好幾個世界的機器小男友死于一場意外之中，她當時真的為此頹廢了很久，根本振作不起來。

    “畢竟也快十年了，當時連拔掉管子，陪他一起化作數(shù)據(jù)的心都有了?！迸诵Φ?。

    現(xiàn)在想來還是有些許生氣，身為朋友的杜芢，如果當時不知道怎么安慰她的話可以不安慰，而不是一直跟她說那是假的，他沒有人格，所以不必擔心。

    “那毫無疑問是當下最能傷害我的話語。”女人嘆著氣，“我寧愿她去罵他活該，甚至罵我不值?！?/br>
    “而不是否定我們這么多年，其實只是一場我的自欺欺人。”

    “但就算是自欺欺人，我當時難道還能有其他選擇嗎？我又不像她可以一直保持淡定，連那點愛情的幻想都被剝奪的話，人又該怎么在那漫長又孤寂的夢里活下去？”

    她當時真的什么難聽話都說了。

    她說他再虛假，也比杜芢這樣的人有感情。說杜芢說自己過去過得不好，那也完全是她自己一手作出來的，怪不了任何人。說杜芢的夢想注定不會成功的，因為她甚至理解不了正常人的感情，又怎么可能抓住未來出現(xiàn)在夢里的奇跡。

    她當時也是太恐懼了，她需要先保護自己的內(nèi)心，才能考慮傷不傷害朋友的事情。

    之后也算是幾年沒有再交過心，當女人又找到了自己的二號虛擬男友，把亡夫拋之腦后之后才想起來修復與杜芢的感情。但對當時的杜芢而言，這種破碎的狀態(tài)持續(xù)太久，女人朝夕相處那么久都沒再搭理過她，她早就在心里為這段友誼判了死刑。

    況且她也有絕對容不得否定的驕傲，如果是別的也就罷了，她把人生和尊嚴都封存在名為夢想的薄薄紙袋里，又為什么非要給它戳一個孔。

    后來這層不咸不淡的關系也就這樣持續(xù)至夢醒，但當女人開始開公司后，又有些地方發(fā)生了微妙的轉變，杜芢開始偶爾給她發(fā)消息了。只是對于正直忙碌期的女人而言，她不太能夠有回復的空閑，或者說，很多談天談云一類的寒暄沒太大回復的必要。

    等她想回的時候，對面那邊已經(jīng)沒有了音信。

    她還笑著跟荀安說她要是能聯(lián)系到杜芢的話跟她說理一理自己三天前回她的消息，她還挺想她的。荀安只說自己還不如女人，她甚至沒有杜芢的聯(lián)系賬號。

    但她又不想顯得自己很慘，她又加了句但她能找到杜芢，只是回不回你消息得看她自己。

    然后她又想了一想，問女子討要起了杜芢的賬號。

    女人只覺得眼前這人特矛盾，“你能找到她你自己找她要不就行了？”

    “但我是通過你才知道她有賬號的，這話直接問不是就暴露了我找過你了解她這件事了嗎？”荀安腦子較為迅速地轉了一下，“我就當不小心搜到附近的人了，然后再加她?！?/br>
    “那你想多了，她加密了你一般搜不到。”

    “那我也要，不加就當看一看也好?！?/br>
    “怎么這么奇怪啊你這人？”女人不愧是夢里當了幾輪老板的人，心眼子還是多的，不管是什么，都不想隨便給別人自己手里的東西。直到眼前的人愿意交換自己夢里的故事，才算放下一部分戒備的心。

    荀安算是刪了一點，改了一點，她扯故事方面信手拈來，一邊說還一邊想，如果杜芢跟她一直都只是高濃度的友情，好像大體上，也不是那么影響整個故事的進程。

    除了結局，因為她真的不懂最后杜芢選擇拯救自己時的心理。

    女人認真仔細地聽著，在荀安喝著茶喘口氣的間隙，問了個差點讓她被茶嗆死的讀者問題，“我想我知道你為什么要賬號了，你喜歡人家是吧？”

    荀安咳著嗽在心里感嘆，怎么去過夢里的人全都這么敏銳，現(xiàn)實里的人類哪怕直說都要回半天的神，他們被試者卻一個個都心知肚明。

    夢里是真的一點束縛都沒有，而所謂被社會排擠的荀安，或許換在一個無拘無束的環(huán)境里，腦子里想著的也都只是符合人類本性的再普通不過的事情。

    后來這誤會也就順理成章地延續(xù)下來，因為女人在荀安真心喜歡杜芢的前提下還真愿意給她賬號，甚至還愿意把杜芢之前給她發(fā)的消息截了點圖發(fā)給她作為參考。最后還問了下荀安，杜芢現(xiàn)在有沒有保持她之前推薦給她的發(fā)型，可不可愛。

    “而且我覺得你很有勝算，她應該會喜歡你這種類型?！迸俗詈笳f道。

    那是當然的，我比你更了解這件事。荀安坐在中央公園的長椅上，點開杜芢的賬號，在心里較真起了那些毫無意義的競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