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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yǎng)成系禍水 第65節(jié)

    “既你要將我逼到絕路上,那便休要怪我手下無情!

    失足落水,溺斃而亡,這便是你一代禍水最終的結(jié)局!”

    說罷,王順良雙眼猩紅著,朝她頎長白皙的脖頸死死掐去,尤妲窈呼吸不暢,臉色瞬間漲至通紅,先是伸手錘了兩下他的雙臂,然后緩緩垂下手,正要掏出袖中匕首,拔*出劍鞘,準(zhǔn)備用最后一絲氣力,乘其不備捅向他的脖頸時……

    只聽得“咣啷”一身,二人身側(cè)的假山,驟然被股巨大的力道轟然分成兩半,石塊粉末飛揚,驟然坍塌在地!

    王順良被這動靜嚇得失了神魂,他愕然回頭,只見眼前熙熙攘攘圍上來許多人,為首的正是今日壽星楚豐強,身后跟著許多臉熟的官員,再往后是些女眷……少數(shù)也有數(shù)百人,圍堆在假山前的空地上,甚至堵在了長廊中,個個投來對他或氣憤,或鄙夷的目光!

    豈會如此?

    這些人怎猶如幽靈般,一絲動靜也無,就這么站在了身后?!

    站了有多久?二人間的對話聽去了多少?

    還未待王順良回過神來,楚豐強便黑著臉上前,一腳將他踢翻在地,“哇”得一聲,地上被吐出口鮮血來,王順良心中還存了些許希冀,想要或許還能有機會解釋幾句,可已經(jīng)沒有了張嘴的機會,兩個家丁麻利上前,將他捂嘴拖了出去。

    楚瀟瀟淚光盈盈上前,握住尤妲窈握著匕首,還橫在半空中輕顫的右手,終是嗚咽著哭出聲來,

    “……窈兒,方才大家都聽見了……我就知,就知你自始至終都是被冤枉的……”

    是么?

    他們確都聽清楚了么?

    都聽見了她并未同小廝有染,聽見了王順良的惡劣行徑,聽明白了她自始至終都清白無辜?

    所以從今往后,無人會再唾罵她狐媚?

    無人再指責(zé)她水性楊花,人盡*可夫?

    那頂帷帽可以扔了么?

    她不再是只見不得光,人人喊打的老鼠,今后可以堂堂正正,挺直了脊背出門了么?

    終于。

    她好似終于如子潤哥哥所說“冤也洗清,穢也昭雪”了……

    ……

    這些念頭齊齊涌上了尤妲窈心頭。

    她緊繃到極致的神經(jīng),忽一下就完全松弛了下來,在險些喪命的驚懼與真相大白的行為中,她頭腦有些發(fā)昏,眼前的視線也愈發(fā)模糊,再也聽不清表姐后來說了些什么,只兩眼一黑,斜斜歪倒在了楚瀟瀟的懷中。

    *

    *

    再醒過來時,已是傍晚辰時二刻。

    尤妲窈混混沌沌睜開眼,滿屋子的仆婢就都全都圍湊了上來,被掐過的脖頸還余留著痛感,可她此時顧不上這些,只心中充滿自責(zé),她慘白著臉,朝坐在榻旁陪護了許久的楚瀟瀟笑笑,啞著嗓子問道,

    “表姐,實在抱歉。

    舅父這壽宴……好似被我搞砸了?!?/br>
    哪知表妹醒來,關(guān)心的不是王順良落得什么下場,也不是痛罵那些以往以訛傳訛之人……反而掛心的是搞砸了壽宴。

    楚瀟瀟只覺又想哭了,她咽下喉頭的酸楚,

    “哪兒有什么搞砸?那王順良雖說意欲加害于你,可最后卻在眾人面前自曝出真相,這哪是搞砸?反而是因禍得福,給父親添歲加禮!你在榻上躺著是不知道,那筵席上,個個都夸贊咱們忠毅候府明察秋毫,護佑親眷,眾人提起父親母親都是贊不絕口,聲名反而更旺了?!?/br>
    其實不止于此。

    忠毅候府上捅出了這檔子事,且?guī)缀跛匈e客都參與其中,整個壽宴仿佛都炸開了鍋。

    首先就是,尤妲窈的風(fēng)評驟然翻轉(zhuǎn)。

    之前那些人云亦云者罵得有多兇,現(xiàn)在就有多為她鳴不平,他們唾罵王順良忘恩負義手段毒辣,又夸贊尤妲窈臨危不亂,聰慧從容,在那般危機情況下,絲毫沒有如同尋常女子哭哭啼啼,被嚇得搖尾乞憐,自有些女子寧死不屈的氣節(jié)。

    或是因為以往落井下石的愧疚,席上的賓客對尤妲窈夸了又夸。

    從相貌,到裝扮,及性情……從頭到尾,由內(nèi)到外。

    再說那王順良。

    眼看他高樓起,眼看他樓塌了,之前他得志時頗有些小人嘴臉,只不過眼瞧著他背靠著攝政王這顆大樹,旁人就算有些不滿也盡數(shù)忍了,如今見他淪落至此,自然人人都上來踩一腳。

    有說剛開始就瞧出他心術(shù)不正的,也有唾他攀高踩低忘恩負義的,還有笑他必是因果報應(yīng)所以中毒不能人事的……如此壞事做絕還當(dāng)眾敗露的蠢貨,下場自然不會好到哪里去,席間吃酒者有主管刑獄的刑部侍郎,只道以這王順良不打自招的行徑,壓根都不必再升堂問審,可直接發(fā)落。

    私德敗壞,毀污他人名譽,殺人滅口,私闖民宅,威脅恫嚇……

    這接連幾樁罪名下來,依照澧朝律例,王順良必然沒了活路,不過就是斬立決,還是秋后問斬的區(qū)別罷了。

    ……

    席上的話題不斷,全部是根據(jù)尤妲窈展開。

    這一樁樁一件件的,楚瀟瀟都盡數(shù)說給她聽,又念及她睡了許久或是餓了,趕緊命人傳膳上來。

    此時。

    門外傳來一陣陣腳步聲。

    毛韻娘在仆婦們的簇擁下踏入房中,她先是對尤妲窈關(guān)懷備至了一番,曉得她無恙后,這才取出一沓帖子,依次攤開在尤妲窈面前,眸中的興奮壓抑不住,一臉喜氣,

    “窈兒,今日真真是數(shù)喜臨門。

    一則,你舅父生辰。

    二則,窈兒沉冤得雪。

    三則,你們瞧這些帖子,全都是想要求娶窈兒的人家!真真是老天有眼,須知我昨兒還愁窈兒今后或沒有著落,哪知今日那些郎君們就個個都往前湊了,真真是山窮水復(fù)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第六十九章

    真相大白后,席上的眾賓客也在后知后覺中,意識到了尤妲窈也到了該議親的時候。

    其實若單單只論家事,尤妲窈不過就是個七品小官家的庶女,可若是添上她與忠毅候府之間的關(guān)系,那身價自然就水漲船高了,畢竟官場上,講究的就是個利益結(jié)合,她雖不是忠毅候府的嫡女,可眼見忠毅候府如此維護她,哪怕是當(dāng)初在不知真相,她被千夫所指時,仍愿意將她照拂進府內(nèi),單單論這份情誼,就儼然將她當(dāng)作了親身女兒來對待。

    且眼瞧這孩子就是個極其知分寸的孩子,否則楚文昌兄妹都不可能待她如此親厚,這份表親的情誼,必然要延續(xù)到下一代的,那若是誰家娶了尤妲窈,也輪得上是與忠毅候府攀上了親戚。

    若是將那楚瀟瀟娶回來,還只怕她仗著母家權(quán)勢,入門之后托大拿喬,倒還不如娶尤妲窈,畢竟她既有作為宗婦的聯(lián)姻價值,又有小官庶女好拿捏的底子,算得上是進可攻退可守,是為自家兒郎娶妻的絕佳選擇。

    再說了,拋開那些勢力的念頭。

    這孩子相貌絕佳,儀態(tài)萬千,不卑不亢,臨危不亂……嘖嘖嘖,越是細想便越是覺得滿意。

    席上的官家娘子們,都是眼光毒辣,且行動力絕佳之人,宴上就拉著毛韻娘打探她這外甥女的品性,眼見這做舅母的,對她這外甥女是夸了又夸,心中更是有了底,還未等到宴散,就命人去了取了拜帖來,接著各種賞花品茶的由頭,邀尤妲窈上門……

    雖不是自家女兒,可毛韻娘實在有種欣慰至極,與有容焉的快感。

    眼下,她將那些請?zhí)灰粩傞_在榻前,幾乎就要擺到塌尾。

    “你父親到底是個掛念你的,眼見你在園中暈倒之后,是他將你抱回廂房,又老淚縱橫哭了一個多時辰,原是在此處守著你,方才要去國子監(jiān)處理要事才離開,這些請柬與拜帖我都給他看了,他倒也是上心得很,全都仔細看過,后來又說畢竟是婚姻大事,總是要挑個你喜歡的才好,待你醒了之后再一起商議著做決斷。”

    “他悔不當(dāng)初,只道以前是自己瞎了眼,才給你定下了于王順良的婚約,這次無論如何都要擦亮了眼睛好好挑選,也不求那郎子家世多高才學(xué)多好,只要是個能真心實意待你的便好。”

    毛韻娘將這些交代完,又輕握了握她的指尖,

    “此事關(guān)乎你畢生的幸福,若是落在你那個不上算的嫡母手中,只怕她要將你當(dāng)作待價而沽的貨品,哪家聘金給的最高,便直接將你舍給誰,你父親心中也清楚她是個那樣的德性,便讓我為你cao持。”

    尤妲窈在榻上往前欠了千身,只啞著嗓子道,

    “既如此,便只能勞駕舅母費心了。”

    毛韻娘笑著擺擺手,

    “一家人說什么兩家話,只要你放心得過舅母便好?!?/br>
    世事變幻,忠毅候府現(xiàn)在瞧著是花團錦簇,可萬一那日落魄了呢?

    免不了要尋些關(guān)系近的血親幫扶,所以毛韻娘向來是樂善好施,廣結(jié)善緣的。

    且小女娘嫁了人就是另一番境地,外甥女現(xiàn)在瞧著是出身不高,可保不齊她嫁了個前程似錦的夫家,今后飛黃騰達了,指不定還做了忠毅候府的靠山呢?總而言之,一切都是說不準(zhǔn)的。

    只是毛韻娘倒也不敢托大,畢竟尤妲窈不是自家女兒,此事是關(guān)乎終身,若是有個好去處自然是皆大歡喜,若是嫁得不好說不定還會落了外甥女埋冤,所以她終究只能從側(cè)面給些建議,也還是要尤妲窈自己拿主意才是。

    “我入京不久,對那些世家大族也還并不特別了解,只能從后宅的貴婦圈中旁敲側(cè)擊打探,在這些下了帖子的門戶中,拋卻那些才學(xué)平平有心攀附的,有這么幾家倒確可留意留意……”

    “其一便是隴西大族趙家的庶長子,趙瑯。

    此人你們聽說過么?三甲探花,論相貌論才學(xué)論人品,都是頂頂好的,之前聽聞他家嫡母有意讓他與母家結(jié)親,不過好似聽聞趙瑯并不情愿,這婚事就耽擱了下來,方才席間那趙家主母尋到我,說那趙瑯對你有意,只要你點頭,便可迎娶你為正室大婦……只是我覺得,那趙瑯名聲雖好,可他趙家的門楣卻不是那么好進的,你若嫁進去做這庶長兒媳,若沒有些手段恐日子不好過,怕就怕齊大非偶……”

    “說起這些高門大戶……奇的是宜春侯府夫人,方才也帶著嫡長媳來送帖子。

    論家世,這宜春侯府乃開國公爵,門第比那趙家還要高出不少,且他家在朝中向來謹(jǐn)小慎微,眼界也高,從不輕易與官員結(jié)交,你若當(dāng)真能嫁進去,可保一世富貴平安,我原想著她是給家中哪個子侄費心相看,誰知那宜春侯府夫人竟說家中的嫡次子喜歡上你了,想要聘你入門,話里話外還透露,只要張嘴給個數(shù),聘金想要多少便給多少……

    這是打量著讓我們賣外甥女呢?嘖,誰人不知宜春侯府嫡次子就是個智商僅五歲的癡兒?你若嫁進去,那不就是守活寡么?總不能日日跟著頑童玩兒泥巴吧?莫說我不同意,就連你舅父聽了都搖頭?!?/br>
    “論起來,倒是還有一個些微靠譜些的。

    那便是工部尚書鄒清明,此人年歲比你大五歲,相貌端正,人品貴重,二十出頭就已官居三品,想來今后官至內(nèi)閣不在話下,他是自個兒到我面前來求娶的,道今日初次見你,便一見鐘情,想要聘你回家主持中饋……只是唯有一點,他是個鰥夫,先頭那位夫人與他是青梅竹馬,后來不幸染了重病去世,膝下留了個女兒,之后便一直沒有再娶,宅中也無侍妾通房……”

    ……

    毛韻娘如數(shù)家珍般,將這些郎君的底細一一道來,優(yōu)點缺點全都說清楚道明白,好讓尤妲窈心中有數(shù)。

    趙瑯…蕭勐…

    聽到這二人的名字,尤妲窈實在是有些微恍惚,之前她都有向二人表露過婚嫁之意,可卻并不順暢,蕭勐是因為雙親反對,趙瑯則是因為顧及她聲名不佳,現(xiàn)在這兩家卻驟然變了副面孔,不約而同都想要娶她為妻?向來人心就是如此,雪中不送碳,錦上要添花,她身上的污名洗刷干凈之后,美名而至,連帶著身價也番了番。

    可是之前他們分明將她棄之敝履?。?/br>
    又哪里能讓她再甘心情愿嫁過去呢?

    現(xiàn)王順良已然伏法,她也不再會為了權(quán)勢,而以自己為餌。

    終于可以從這幅棋盤中跳出來,按照自己的心意好好過日子了。

    就算要嫁人,也終歸要嫁個能與自己心意相通的男子才是。

    至于選誰?

    尤妲窈默了默,然后抿唇,與毛韻娘輕聲說道,

    “舅母的話,窈兒都聽明白了,只是此事還需從長計議,不如讓我將這些貼子收攏了,回小花枝巷再細細查看?”

    毛韻娘也擔(dān)心她cao之過急,胡亂做下決定,點頭應(yīng)到“自然應(yīng)該是如此”,然后又勸了勸讓她就留在忠毅候府過夜,可尤妲窈還念著小花枝巷的事兒未了,只道自己身子已然無礙,忠毅候府的一干親眷這才略略放心了些,又是一番千叮嚀萬囑咐,命好幾個侍衛(wèi)將她護送回了小花枝巷。

    才踏入府,便立即往主院而去,廊下的精致的宮燈隨風(fēng)微微飄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