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妃娘娘千秋 第23節(jié)
這時,身后傳來輕輕盈盈的腳步聲,應(yīng)是人下地了。蕭無諫卻沒回眼,只是等她走近。 一邊等一邊聽,聽這雨聲襯得身后的人好似涉水凌波而來,心境竟微些恍惚。 忽而,雷霆斗空,驚得一顆慘白的雨珠彈蹦在窗沿,借勢又起,細(xì)碎地?fù)渖洗扒澳凶拥谋欠濉?/br> 如同乍然打在一株峭壁孤松上那樣,襯得帝王玉立的一身,竟也陡然凜冽肅殺起來。 身后的人久未說話,蕭無諫不解其意,冷聲問:“醒了?” 她依舊不言。 卻有一雙春雪般的藕臂,如今日晨早那樣,再度將他環(huán)合,綿綿抱上。 霧燈下,那臂膀寸腕寸玉,香色可憐,比亂雨入窗更為奪眼。 不過,再勾人,幾次三番如此行事,也膩。 然而那人只是靜靜貼面在他背上,卻沒有更多動作。 好像只是要借此融化他周身的沉冷。 良久,才柔聲開口:“其實,妾聽說過一件事?!?/br> “什么?”他倒想聽聽,她又想說什么。 孟緒思忖道:“先帝早年伐雍,常要親征,駐扎在山林野地也是常有的事?!?/br> 見帝王不為所動。 她繼續(xù)貼靠在他背上,輕道:“那時候,江都的水治還不如現(xiàn)在那么好,每每夜里下雨,總……” 話還未說完,手卻被帝王拂開。 他倏然反身,與她對視。 孟緒偏頭,有些疑惑。他卻驟然伸手,一臂攔腰,一臂托起她的膝彎,竟不容商量地將她打橫抱起。 孟緒才掙晃兩下,就聽見危險的警告:“別動。” 他就這么抱著她,向榻上走去,似笑非笑:“朕有沒有說過,再撩撥于朕,朕便不會顧惜?” 第21章 再一次 窗未嚴(yán)合,漏著半扇雨風(fēng)里的夜色。 不絕的水縷向屋頂?shù)耐邏砰g傾注,然后化作銀針?biāo)频乃?,從檐頭扎向這座嵬峨的宮城所在的土地。 一滴雨是蚍蜉撼樹,千顆萬粒的雨水,卻好像真的能讓高臺坍圮,土地塌陷。 “陛下?!?/br> 雙腳懸空,這讓孟緒體會到了人生中少有的失控之感。她緊緊摟住男人的脖子。 仰頭所見,是他的眼神,又深又暗,像夜色里的淵流。 刻下,他的心情很不好。 孟緒能感覺到。 甚至不必刻意去解讀,他的氣息實在低沉得可怕,分毫都不曾收斂。 尤其,是牽唇笑起的時候。 是因為這場雨,還是因為她剛剛說的那些話? 她本意,其實是想寬解他兩句。 實則前些日子她想了很久,什么才能夠讓一個高坐帝臺的君王每到風(fēng)雨之夜便要心思沉郁,甚至不愿他人相伴在側(cè)? 孟緒只能想到他幼年的經(jīng)歷。 可也只是淺淺地有了些猜想,淺淺地一試罷了。 然而,才起了個頭便被他止斷,他甚至都不愿教她說下去。 不正恰恰說明,她想的方向沒有錯? 很快,孟緒卻是無暇再想。 她被他放到了榻上,動作不算粗蠻。 可也實在強(qiáng)硬—— 天地顛倒,她被困在帝王覆下的一片襟膺與這一方軟塌之間。 抬眼只能見他,身側(cè)則是痩勁的一臂,攔絕了她所有的退路。 “不愿意?”蕭無諫低手,撥開她額前的碎發(fā)。 孟緒自然不會在這個時候再拒絕他。 她休息夠了,而他陪了她一整日,眼下又心情不佳。 也許,沒有比這更愿意的時候了。 她輕輕斂睫,笑著說出了尋常女子總是羞于啟齒的話:“固所愿也?!?/br> 蕭無諫亦一聲低笑。 在她耳邊道:“如此甚好,畢竟,就算卿卿不愿意,這一次,朕也不會停?!?/br> 鋪天蓋地的啄嘗很快落下,和今夜的雨點一樣密密匝匝,忽輕忽重。 最終停留在了檀口之上。 知苦才能嘗甘,也許是夜雨中的心境有些苦澀,年輕的帝王嘗到了前所未有的甜軟。 孟緒還想說什么,卻被堵了回去。 與此同時。 蕭無諫有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就和他的行事之風(fēng)一樣,勁厲清癯,好像輕易就能掌控一切。 孟緒不記得那只手是怎么挑去綢帶,又是如何在抽絲剝繭之后,遍訪高山與深川。 只記得交指相扣時,她今日所著的那身桃花色的薄衫在榻腳壘起了粉丘,上面掛著一條金色滾邊的玄色寬帶。 “陛下……” “專心?!?/br> 他笑了聲,又啞著嗓一次次喚她:“柳柳,看著朕,柳柳。” 而今夜的雨太大,茫茫漠漠,漫無邊際。 孟緒覺得,自己好像變成了掛在桅桿上的一只風(fēng)燈,小船航在風(fēng)雨中,她也就隨之顛簸在風(fēng)雨中。 雨中梁下,猶有鶯鶯清雛。 泄出一聲短,又一聲長。 聲聲如催似請,風(fēng)雨更為驟疾。 直到屋內(nèi)的鸞燭被濕淋淋的水風(fēng)吹滅了,而鐘鼓樓頭那雄渾的報時之聲,穿透風(fēng)雨,曉徹梁宮。 終于,真正入夜了。 可今夜浩蕩的春水,仍不曾息止。 黑暗中,雪浦之上有紅紅粉粉之色逞嬌斗艷,好似忽然一夜,就綻放出一整個春天。 孟緒睜眼,春窗模糊,靈臺混沌。 “不要了……” 哀求無用。 蕭無諫幾次把想要逃跑的女子撈回來,直到她再沒有逃跑的力氣。 “不是說固所愿耳,柳柳之愿,就如此經(jīng)不起考驗?” 孟緒喉中難止嚶嚶,說不一個清晰的字,到最后,只一口在他肩頭。 聽說有損帝王體膚是要下獄的重罪,這么想著,她又松了口。 直到錦褥皺亂,而歡海中人,已欲生死兩不問。 蕭無諫終于饜足,好笑地抱著她,一邊讓人備水。 知道他在笑話自己,孟緒鉆在他懷里,輕聲道:“妾聽聞,陛下幼年與先太后一道跟隨先帝在外扎營,有一年春汛嚴(yán)重,曾經(jīng)遇上一場夜雨山洪……妾斗膽猜測,陛下今夜心緒不暢,是否與此有關(guān)?” 此刻的帝王殊無一點戾氣,該是他最不設(shè)心防之時,孟緒當(dāng)然知道他不愿提起此事,可他總不能在歡情過后,還治她的罪罷? 再說,他方才教她那么難受,她不過是報還而已。 現(xiàn)在,她可不想寬解他了! “還有力氣說?”這次,蕭無諫沒生氣,只是一下下摸著人柔長的青絲,好似說著什么尋常閑話:“朕可以允你說,但若說錯,就再來一次?!?/br> 再來一次? 想到是再來一次什么,孟緒臉色一變。 剛才那口她就應(yīng)該咬下去。 她用力在他懷中一掙,想背過身,才發(fā)覺竟是沒那個力氣。只能用黏糊糊的酥聲道:“那不說也罷,都過去了,只盼陛下別再傷懷,妾就安心了?!?/br> 話說的好聽,面上卻滿是怨氣,蕭無諫幾乎失笑。 她不愿再說,他卻想聽了。 想聽聽她是如何揣測圣意,又是如何自作聰明。 蕭無諫:“今夜不說,往后再提,朕可要治罪了。” 孟緒一愣,快速權(quán)衡了一番。 都說富貴險中求,她要得到他的心,自然要先從知道他的心開始。 但,須得是他想讓她知道才行。 否則多知道一個他的秘密,不過是突然將自己擺在危險的地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