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里只剩下兩個人，林從沚默默瞄了眼旁邊的人，問：“去哪？”

    “倉庫。”

    “倉庫在這層嗎？”林從沚脫口而出，上次和楊青芝過來，他記得不是19層。

    “另一個倉庫?！?/br>
    “家大業(yè)大。”林從沚評價。

    “一般?！笔捊?jīng)聞?wù)f，“做點小生意糊口?！?/br>
    林從沚略略無語地直接扭頭看向他，然后電梯門開了。19層似乎是gleam一個比較重要的樓層，開門迎面就是兩個巡邏保安，二人向蕭經(jīng)聞點頭致意了下。

    他倒是信任蕭經(jīng)聞，悶不吭聲地就跟人走，全然不在乎他會帶自己去哪。之前那話說得不明不白，什么叫‘只有你能給我答案’他能給他什么答案，他大概只能回答蕭經(jīng)聞怎么處理明暗關(guān)系，以及如何塑造不銹鋼靜物的質(zhì)感。

    蕭經(jīng)聞帶著他走到一扇看起來平平無奇的防盜門前，按指紋、低頭掃虹膜，然后開門。讀取到蕭經(jīng)聞的指紋和虹膜，警報系統(tǒng)自動休眠。

    坦白講，進來之前，林從沚沒有做任何心理準備。畢竟這里是gleam，gleam的倉庫左不過就是些拍品。

    “啪。”

    燈被打開。蕭經(jīng)聞?wù)f：“這里面含氧量有點低，等一下就習慣了?！?/br>
    林從沚霎時瞳仁顫動了幾下——

    隔音絕好的大樓聽不見外面天空乍然響起的雷聲。燈亮起后，林從沚視野被茫茫多的拍品占據(jù)，數(shù)量之多已經(jīng)不足以讓他呆滯，而是這些拍品，這些古董、珠寶、書畫……甚至家具，它們大同小異。

    它們像是復制粘貼，同胞的兄弟姐妹，像誤入了什么詭異的倒模工廠……差不多的乾隆花瓶，差不多的汝窯碗，那所謂的楊青芝挖他買家的景泰藍，在這里就有三只。甚至……

    林從沚甚至看見了今天的拍品。

    就是上禮拜預展上，因為它出現(xiàn)，整個展廳換了個音樂的那件古董珠寶。

    不對，嚴格來講，是和那件頂價拍品很相似的一條項鏈。

    他走過去，隔著玻璃罩看向里面。

    “這不是……”

    蕭經(jīng)聞：“1926年歐洲的一家珠寶商為印度皇室打造的彩色寶石項鏈，用祖母綠、無燒鴿血紅、黃寶石、藍寶石做出葡萄、石榴、花朵的形狀，祝愿他們年年有好收成?！?/br>
    林從沚搖搖頭：“不、不是，這種珠寶一共有……”

    “三套?！笔捊?jīng)聞?wù)f，“項鏈、戒指、頭冠，抬頭?！?/br>
    林從沚抬頭。

    方才他太驚訝，忽略了上面一層展架，同樣的玻璃罩，里面擺放著同系列的頭冠。

    這也就意味著，稍后開始的夏季拍賣會，那條起拍價3500萬的項鏈，它并不是唯一的。起碼這里還有一條與它相差無幾的，同血統(tǒng)的姐妹。

    “這里才是gleam真正的倉庫?！笔捊?jīng)聞云淡風輕地看著他，看著這展架，說，“你說，為什么藝術(shù)品能拍出百萬千萬的價格，因為它們具備稀有性，甚至唯一性。所以我做了什么呢，我買下所有和它們差不多的、有競爭力的、甚至出自同一藝術(shù)家手的作品，挑選一位幸運兒出來，端上拍賣會，賦予了它唯一性?！?/br>
    “甚至，可能我選出來的，都不是成色最好、最完美的。”蕭經(jīng)聞?wù)f，“古董藝術(shù)品，有些疤痕和故事，更有韻味?！?/br>
    蕭經(jīng)聞邊說，邊抬手，打開了玻璃罩，又說：“什么景泰藍鎏金佛塔，我怕楊青芝？這一行就沒我忌憚的人。來我這里的拍品，十年內(nèi)不會出現(xiàn)第二件相似品?！?/br>
    他沒有佩戴手套，像拿一條不銹鋼項鏈似的拿出這條古董。它采用了傳統(tǒng)的繩結(jié)扣，蕭經(jīng)聞很隨意地打開結(jié)扣，然后面對林從沚。

    林從沚今天很好看，他敷了面膜，皮膚水亮，穿了他最喜歡的一套西裝，系著蕭經(jīng)聞送的領(lǐng)帶。

    這條古董項鏈非常符合印度皇室對‘尊貴’的追求，它明艷、雍容華貴，它被拎著兩端展開來。大片的寶石墜直接覆蓋在他胸口，蕭經(jīng)聞的手在他后腦勺扣上繩結(jié)，整理了一下他西裝領(lǐng)子。

    接著，蕭經(jīng)聞端詳著他和項鏈，說：“真漂亮?！?/br>
    林從沚已經(jīng)不敢動了，他脖子上掛著一條天價古董，他不明白為什么蕭經(jīng)聞要戴在他脖子上，這玩意要是摔了磕了，且不說蕭經(jīng)聞要不要他賠，他自己午夜夢回都會驚出半身冷汗。

    林從沚迷茫地看著他：“你……你給我摘下來?！?/br>
    “別動?！?/br>
    “我哪敢動。”

    他就是因為不敢動，才像個人偶一樣，眼睜睜看著蕭經(jīng)聞又抬手去拿上層展架上的頭冠。

    同系列的作品，同樣的寶石，濃墨重彩的風格。林從沚慶幸他今天仔仔細細地洗了頭發(fā)，還涂了精油，因為蕭經(jīng)聞把那只頭冠戴在他的腦袋上了……

    他腦海里回蕩著前不久跟蕭經(jīng)聞的對話——

    起拍價3500萬，你覺得多少落錘？起碼6000萬吧。

    所以此時此刻，他的腦袋和脖子，能買一艘游艇。

    這還沒完，蕭經(jīng)聞又轉(zhuǎn)身走了兩步，繼續(xù)打開玻璃罩，又取出來一枚8.01克拉的橢圓刻面鴿血紅紅寶石戒指。他托起林從沚的右手，他手指略細，最后戴在他食指上。

    他算是看明白了，在蕭經(jīng)聞眼里這里根本不是什么拍賣行倉庫，這就是他的衣帽間。

    “……”林從沚紋絲不動，幾乎從牙縫里擠出三個字來，“你夠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