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中色 第30節(jié)
葉蕓歪了下脖子,不太確定該怎么回答這個問題。 他掐住她的股骨,將她提起:“如果是我的話,哪怕對方殘缺不全只剩一根骨頭,我都不會放手?!?/br> 許是剛洗了澡,他身上是干凈清爽的味道,夾雜著一絲淡淡的煙草氣,混合在一起迸發(fā)出強(qiáng)烈的男性荷爾蒙氣息,讓人暈眩。不見面的時候只是思念,一見上面,人落入他的掌心,意識節(jié)節(jié)潰敗,沒一會葉蕓就被他弄得嬌.喘連連。 他將她抱上床,剛才那事原本還有些情緒,沒一會兒,葉蕓就忘得一干二凈了。 白聞賦做事有自己的原則,但對待心愛的女人,他承認(rèn)自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所有不入流的想法都在腦子里跑過,又怕她身子骨弱,經(jīng)不起他撒開手的力道。 他的體格對于葉蕓來說,難以承受,不過大半個月,她又像未經(jīng)綻放的蕊。 這次他沒有胡來,在意著她的感受,為了遷就她最后反而弄得自己緊繃的血管快要爆掉。 他在外面跑了這么久,奔走于形勢之途,周旋在風(fēng)暴之眼。整日不是塵土飛揚(yáng),便是兵刃交鋒,一刻也松懈不下來。 回到家中,香柔軟玉入懷,卸下一本正經(jīng)的面具,骨子里野性的風(fēng)流氣釋放出來,便是夢魂顛倒了。 除了那日 在葉蕓屋中,知道她膽子小,多少帶了些頑劣的心理,給她見過他真實(shí)的樣子,嚇得她不敢反抗。過后白聞賦都是套上背心,遮住駭人的刀疤,哪怕再濤瀾洶涌,他也沒想過再去嚇著她。 夜還沒深,屋里已是熱浪翻滾,情到濃時,白聞賦貼著她的耳邊喚她小蕓。 家門口的人不是喊她葉裁縫,就是叫她小葉。 過后,葉蕓鉆進(jìn)他懷里問他:“為什么要叫我小蕓?” 他的回答是:“這樣我一叫你,你就知道是我?!?/br> 葉蕓邊聽邊伸出手,拇指和中指張開,沿著白聞賦的左肩一寸一寸摸索到右肩。他比尋常男子的肩都要寬闊些,正是這個原因,他總是能將衣裳撐起來,穿出屬于男人的挺拔與硬朗。 白聞賦捉住她纖柔的手,問她:“干嗎呢?還沒要夠?” 葉蕓縮回手,剛準(zhǔn)備從他懷里鉆出去,他將她鉗制住,不給她逃跑。 夜深后,葉蕓五臟六腑都移了位,實(shí)在承受不住時,她的小手便會攀上他,細(xì)聲求他:“聞賦,你慢點(diǎn)?!?/br> 紅點(diǎn)顫動,晃花人眼,他俯身咬住,嗓音冒了火:“慢不了,受著?!?/br> 她被顛過來倒過去,人像沒了骨頭般柔軟好欺,又順從得很,讓人禁不住上癮。 ...... 一大早上,葉蕓還在梳頭就聽見白聞賦在樓下喊她,那一聲“小蕓”帶著他獨(dú)特厚實(shí)的音色,葉蕓的心尖都跟著顫了下。 在床上喚她是一回事,當(dāng)著周圍鄰居的面在樓下喊她,當(dāng)真是要把她放在火上炙烤了。她趕忙放下梳子,漲紅著臉跑出門,順著走廊往樓下看。 葉蕓跑出來的時候,不少人也往樓下瞧去。白聞賦的身邊立著一輛自行車,他招呼她:“下來?!?/br> 葉蕓沖他粲然一笑,心里已是欣喜若狂,匆忙跑回房綁好頭發(fā),就跑下了樓。 還沒到近前,葉蕓的眼睛已經(jīng)離不開那輛嶄新的女士自行車。比起白聞賦的那輛,這輛電鍍的顏色更加時髦,看上去也更為輕便。 她幾步跑到面前,激動得雙頰透亮。 “騎上去試試?!彼f。 葉蕓迫不及待地扶住把手,又轉(zhuǎn)頭對他說:“你幫我扶著。” 白聞賦像之前一樣,一手穩(wěn)住把手,一手扶在車架上,將她圈在身前,這樣葉蕓才感覺踏實(shí),敢放開膽子嘗試。 人剛到座墊上,他就俯下身來問她:“那邊還疼嗎?” 這在外面,旁邊人來人往的,他就這樣問她,葉蕓嚇地攥住他的袖口:“你別問?!?/br> 白聞賦挑起肆意的笑:“為什么不能問?” 葉蕓的臉上浮起異樣的紅暈,聲音小的像蚊子哼哼:“不要在外面說。” 瞧著她膽小嬌羞的模樣,他故意逗她:“又沒人能聽見。” 葉蕓著急得恨不得趕緊騎上車逃走。 方麗珍的丈夫昨天夜里值大夜班,這會還在倒頭大睡。沒人管著方麗珍,她一早起來便弄了點(diǎn)小酒喝了起來,這會已是微醺的狀態(tài),倚在走廊邊上,對著樓下喊道:“白家老大這三轉(zhuǎn)都要配齊了,看來是要請吃酒了?” 本來還在看熱鬧的人,紛紛駭然地朝方麗珍望去。 白聞賦向來厭煩別人對他說三道四,之所以周圍鄰居不敢招惹他,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剛回來那陣子,調(diào)侃過他,或拿他開涮的人都沒嘗到好果子吃。 那天白聞賦牽著葉蕓回來,樓里多少人瞧見了,這么多天過去了,誰敢當(dāng)面說白家的事,白聞賦那眼神跟要把人千刀萬剮一樣。偏這方麗珍大清早的,像喝了假酒,胡言亂語。 然而讓人意外的是,白聞賦不僅沒拿眼神警告方麗珍,反而斂下眼,笑而不語。這一幕看傻了旁人,直到白聞賦和葉蕓將車騎走,大家才暢所欲言。 黃大嬸對著方麗珍就啐道:“你真是什么話都敢講,人家請吃酒還能請你不成?” 方麗珍臉上盡是不屑一顧:“你們這些人才是看不清楚,沒瞧見白家老大把小葉都寵成什么樣了,哪回從外邊回來不給她帶禮物?我說兩句好聽話,說到他心坎上,他才不會跟我計(jì)較,就你們事多。” 磊子聽著她們這些女人你一言我一語的,一副狀況外的模樣,震驚道:“她們在說什么?賦哥看上我兄弟媳婦了?” 磊子愛人瞧著自家沒心眼子的男人,一記白眼翻過去。 磊子還沒晃過神來,自顧自地念叨:“瘋了???” 磊子媳婦懶得搭理,聽見李燕提著嗓子,陰陽怪氣道:“就是說啊,白家老大能掙錢,會疼人,一個鄉(xiāng)下來的姑娘給他養(yǎng)得一身高檔貨,某些人就沒那個福氣咯?!?/br> 想當(dāng)年,呂家上門退親,說的話那叫個難聽。磊子媳婦過去勸和,還被呂家人罵是多管閑事,此時聽見李燕這么說,壓在心里多年的火氣冒了上來。 盡管磊子媳婦跟李燕并不對付,還是搭了腔:“那也是活該,只知道落井下石,翻臉不認(rèn)人,能有什么好下場,報應(yīng)?!?/br> 呂萍奶奶一把年紀(jì)了,經(jīng)不住鄰里這般說叨,進(jìn)屋帶上了門。 呂萍mama暴跳如雷,探過身子嚷道:“誰報應(yīng)?你把話給我講清楚,少在那怪聲怪氣罵人?!?/br> 磊子媳婦也不閃躲,直言道:“罵的就是你家,當(dāng)初看上賦哥工作好,想把女兒嫁過去,出了事比誰跑得都快,就沒見過這么不要臉的......” 筒子樓的早晨在一片罵聲中徹底蘇醒過來,平日里跟呂家關(guān)系要好的出聲說和,也有早看不慣呂家的,幫著腔罵。挑起事端的方麗珍反倒成了看客,又倒了杯小酒,悠哉悠哉地靠在走廊的小竹椅上。 直到始終沉默不語的呂萍站起身,拉過自己老媽,怒吼出聲:“都給我閉嘴!” 佟明芳坐在屋中聽著外面的動靜,面上泛起冷笑拿起一柱香,給聞斌點(diǎn)上,心里默念:保佑咱家。 第32章 葉蕓近來活很多, 不少年輕的女客人上門指定要葉蕓替她們做衣裳。這大概歸功于前陣子葉蕓整日熬到深夜所帶來的意外收獲。平時店里大多是客人拿著布上門,指明要做什么樣的衣裳,葉蕓很少有機(jī)會將一些新奇的想法融入到客人身上。 她曾在雜志書刊中看到過不少流行元素, 習(xí)慣把一些好的想法記錄在本子上, 偶爾翻來看看,拿著布比對研究。再加上這幾個月她在外面跑的多,視野慢慢開闊起來,所見所聞逐漸豐富。期間路過幾次百貨公司, 她壯著膽子進(jìn)去逛過,不過舍不得買那些奢侈貨,大多是抱著學(xué)習(xí)的心態(tài), 看看那些高檔成品衣的款式面料, 這些都給了葉蕓很多的靈感和啟發(fā)。 于是回到家,她便會利用手頭的布料, 再加上店里剩余的邊角料,做一些大膽的嘗試。做完了, 她穿在身上,久而久之,她的身影成了活招牌。 二尾巷的女人們一般接觸不到太時新的樣式,不過她們追求時髦, 也會互相攀比。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筒子樓里的女人開始關(guān)注葉蕓的穿衣打扮, 她要是哪天做了件款式新穎的衣裳, 隔天就會有人拿著布跑到她店里, 指明要做跟她身上一樣的。 和張裁縫的數(shù)年如一日不同, 她雖然手藝好,但做衣循規(guī)蹈矩, 平日都是根據(jù)客人的要求進(jìn)行更改。然而葉蕓卻不同,她總會先仔細(xì)詢問喜好、款式、長短、有沒有穿去的特殊場合。耐心聽完后再根據(jù)客人的身形、年齡、氣質(zhì),溫聲細(xì)語地給出一些意見。 她看著是內(nèi)斂保守的性子,在對待服裝上卻屢屢別出心裁,創(chuàng)新大膽。 明明是差不多的布料,到了她手上總能翻出不同的花樣來,哪里打褶,哪里縫扣,哪里繡樣,她似乎對服飾有著獨(dú)到之處。在她身上既有張裁縫細(xì)致入微的身影,同時并存著屬于她個人的做衣風(fēng)格,兩者完美地融合在一起,讓她在傳統(tǒng)和創(chuàng)新之間游刃有余,也讓她愈發(fā)受到周圍年輕客人的青睞。 出伏以后,天氣本該涼爽,近幾日不知怎的,氣壓總是很低,像有一場暴雨而至,然而持續(xù)了好幾天都沒能降下來,空氣中濕漉漉的。 葉蕓平時從裁縫店走回家,不緊不慢倒也不覺得難耐,頭一次騎著新車回來 ,緊張加上興奮,騎到家停好車,已是有些悶熱難受。 她抬起手松掉了領(lǐng)口的紐扣,踏著小皮鞋往樓道走。 這是她住進(jìn)筒子樓里再尋常不過的一個下午。人們陸續(xù)從單位回來,小孩寫完作業(yè)在樓下三五成群跳皮筋、玩方格,一樓住戶養(yǎng)的土狗搖著尾巴跑來跑去。殘陽漸落,隔著厚厚的云層發(fā)出熏黃吊詭的微弱光線,有些像小時候村里土影戲幕后的光,真實(shí)存在,卻在某個瞬間透出一種虛幻感。 本應(yīng)徑直走向樓道的腳步,因著這層虛幻感,步伐略有停頓,葉蕓側(cè)過視線向著天邊多瞧了眼。正是這一眼的遲疑,“嘩啦”一聲,從天而降的水正正好潑到她腳前,水砸在地上濺濕了她的鞋子。 周圍小孩子停下來看她,幾條土狗嚇得不停吠叫。葉蕓被這不知從哪潑來的水驚得臉色驟變,她抬起頭張望了一圈,忙碌的走廊一如往日。燒飯的、掃地的、嘮嗑的,整棟樓的景象在她眼前晃動,映著天邊的魅影,像一座古怪而嶙峋的巨山。 少頃,她收回視線走入樓道。在離家還有一層的轉(zhuǎn)角,葉蕓忽然停住腳步,轉(zhuǎn)過身朝另一頭走去。 她的身形款步出現(xiàn)在走廊,長發(fā)挽在腦后,露出精致秀氣的五官。白家住在樓上,葉蕓卻走來這層,不免引得這層住戶的注意,直到她在呂家門前停了下來。 呂萍正彎著腰舀米,視線中感覺有道身影,她轉(zhuǎn)過頭時,葉蕓安靜地立在她身后,身上是樣式新穎的素色尖角領(lǐng)襯衫,配上高腰格子裙,這一身裝扮將她細(xì)窄的腰線拉高收緊,溫軟窈窕的曲線牢牢鎖住人的眼球。 呂萍放下舀米勺,直起身來打量了她一番,露出笑意:“才下班???” 葉蕓垂著視線,看著皮鞋上濕漉漉的水珠子,聲音平靜地聽不出一絲波瀾:“水是你潑的嗎?” 呂萍順著她的目光往下瞧去,失笑道:“我好好拿水潑你做什么?” 葉蕓偏過頭,看向擺放在走廊的木頭臉盆架,抬起食指順著臉盆邊緣劃過。 呂萍緊盯著葉蕓,在她的手指觸碰到臉盆的一瞬,稀松平常的表情漸漸透出一絲異樣。 葉蕓提起手腕,捻動指尖的潮氣,看向呂萍,目光澄澈而清透:“你要是有氣,可以當(dāng)面來找我,沒必要總在背后搞這些小動作。我把你當(dāng)朋友,這樣挺沒意思的?!?/br> 呂萍皺眉道:“我不懂你在說什么,我沒有潑你水,也沒對你怎么樣吧?什么叫我對你有氣,我還說你對我有意見呢,沒瞧見的事賴在我身上,這也不像你能干出的事??!也就是你,旁人我早開罵了?!?/br> 葉蕓眼睫微垂,鼻尖泛了紅,臉上的失落一閃而過。 “我那件裙子呢,和你沒關(guān)系嗎?” 呂萍嘴角下拉,臉上隱隱有了怒意。 “你不要血口噴人,你哪只眼睛看見我弄壞你的裙子,我白天不要上班的?你不信可以去我單位查查我有沒有請假記錄?!?/br> 呂萍腰板子挺直,說起話來盛氣臨人,一副被冤枉的氣憤模樣。 反觀葉蕓,清清冷冷地望著她,水盈盈的眸子里盛著抹黯然。 面對呂萍的據(jù)理力爭,葉蕓稍加沉默了會兒,開了口:“裙子不是用裁布的二號剪子剪開的,也不是尋常能見到的三號或四號,根據(jù)布料的鈍口長度和劃開的紋路來看,剪口較細(xì),用的是刀刃10寸的紗剪。當(dāng)然了,紗剪比較小,藏在袖口里不容易被發(fā)現(xiàn),但是這樣也就把自己暴露了,這10寸的紗剪不是哪家都有的,愛娟剛好有一把。不過我去問她的時候,她說,是你讓她這么干的?!?/br> 呂萍的表情有細(xì)微的扭曲,當(dāng)即矢口否認(rèn):“什么叫我讓她干的,她要不想這么做,我說話管什么用?” 天光更暗了些,外面起了風(fēng)刮進(jìn)走廊,呂萍的發(fā)尾被風(fēng)吹起。那一刻,她看見了葉蕓逐漸冷淡的眸光和在她臉上從未見過的疏離。 呂萍臉色倏地煞白,突然反應(yīng)了過來。 葉蕓做裁縫整日與布料打交道,心思又細(xì)膩,呂萍根本沒懷疑她對布料劃口的判斷,就脫口而出急于否認(rèn),然而這句話說出口,已是不打自招。 葉蕓之前的確仔細(xì)研究過那件被劃破的裙子,她推斷可能是紗剪劃開的口子,但畢竟沒有親眼見到,這一切不過是她的猜測。愛娟也的確有一把紗剪,但葉蕓從未找她對質(zhì)過。 她會這么說,是因?yàn)槿棺颖慌獕牡那耙惶?,她穿在身上同白聞賦一道回家。臨進(jìn)家門前,她回頭看見呂萍拍了下愛娟的肩,不知道同她說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