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在乎地笑了笑，回過頭，近似頑劣地彈了彈高聞雁的額頭，惹得高聞雁一聲痛呼。

    “走吧，明日至關(guān)重要，你也早些休息?！?/br>
    話是這么說，高聞雁捂住額頭，咬牙道：“這跟你彈我腦袋有關(guān)系嗎？”

    林倚山攤攤手，一副欠揍的樣子。

    “令你回神罷了。”

    “你看，多管用?！?/br>
    高聞雁自知說不過他，不禁瞪了他一眼，扭身就走。

    “誒，等等啊?！?/br>
    林倚山笑著追上去，余光瞥過院子，發(fā)現(xiàn)那扇窗早已關(guān)上。

    西平之后，地勢徒然上升，連綿數(shù)峰，道路多崎嶇。

    很久以前，若想抵達曲安鎮(zhèn)，必須先上南秀山，再翻過白早、龜背、天明三座大山。

    南秀山險峻，尚可克服，而那龜背山地勢多變、常有野獸出沒，不少人在那丟了性命。

    于是，大寧的高祖皇帝一聲令下，從白早山開辟了另一條道路。

    沿溪谷而下，繞過龜背、天明兩山，沿河可達曲安鎮(zhèn)。

    這也是高聞雁他們要走的線路。

    東方剛破開一縷曙光，高聞雁一行人已立于南秀山下。

    南秀山上有高峰，下有急湍，其間不乏羊腸小道，為了提高通行效率，高聞雁想直接棄了馬車。

    她原以為要費一番口舌，不想兩位非常配合，毫不猶豫地答應(yīng)了。

    她帶頭開路，林倚山負責(zé)替她把守隊尾，楚序、恭王則在隊中，前后各有一隊人馬護著。

    飛鳥繞木，時不時鳴啼于林間，高聞雁走得十分謹慎。

    忽然遠方傳來車馬聲，聽起來約有一隊人馬，十來個人。

    高聞雁心里估摸了一番，若再往前走，相遇時便恰在窄路。

    于是她當(dāng)機立斷，抬手叫停了隊伍。

    隊伍一停，護衛(wèi)立刻變換位置，呈包圍狀，將楚序二人護在中間。

    護衛(wèi)們這一套動作行云流水，甚至還有專門的人負責(zé)留意山體上方的情況。

    楚序見自己被護得滴水不漏，不禁朝前方的人看去，眼里露出贊賞。

    高聞雁一身黑衣，身姿挺拔如松。

    她目光堅毅，緊緊地盯著前方，一手放在劍上，蓄勢待發(fā)。

    南秀山常有流寇出沒，然而一路多是陡峭的山路，誰也不知道他們會挑在哪里下手，這也是流寇常常得手的原因之一。

    待對面再走近一些，高聞雁才看清那鏢旗，原來是興義鏢局。

    “大人辛苦?！?/br>
    這個彪形大漢正是鏢頭，李光林。

    他行走江湖多年，一眼便看出來這是官家出行，是以十分客氣。

    高聞雁將對方的人一一仔細打量過去，皆是尋常鏢師。

    興義鏢局在業(yè)內(nèi)也是頗有名氣的大鏢局，應(yīng)當(dāng)無人敢冒這個名號。

    于是她點點頭，將他們放行。

    一路暢通無阻，他們在日落前提前抵達南秀鎮(zhèn)。

    過了南秀山，護衛(wèi)們終于可以稍稍松一口氣。

    高聞雁看了眼天空，太陽已經(jīng)在緩緩西下，距離完全落下約么還有一個多時辰。

    她眉頭緊皺，連馬也未下，傳出口令。

    “即刻休整，一炷香后立即出發(fā)?！?/br>
    不僅護衛(wèi)們不解，恭王也忍不住發(fā)問。

    “今夜不是落腳此處嗎？”

    原計劃確實如此，先在南秀鎮(zhèn)休整一晚，次日再穿過白早山，直下溪谷，抵達清河鎮(zhèn)。

    可高聞雁總覺得有些蹊蹺，直覺不能在此地久留。

    “辛苦王爺了?！?/br>
    她未多加解釋，只讓恭王好好休息片刻，以準(zhǔn)備接下來的路程。

    路過楚序時，高聞雁腳步一頓，還是低聲關(guān)心道：“丞相可能繼續(xù)？”

    她方才一時忘了楚序身上帶傷，再奔波下去可能加重。

    這邊正在思考對策，卻聽楚序道：“無妨。”

    “可是……”

    “女郎是此行‘主帥’，本相自然唯唯聽命?！?/br>
    楚序又在說讓她“惶恐”的話了。

    不過，或許是接觸得更多了，高聞雁竟然能聽出他言語中的寬慰。

    楚序這是在讓她相信自己的判斷呢。

    于是她笑著點點頭，心中漸漸堅定。

    高聞雁原本是有些擔(dān)心的，護衛(wèi)們都已疲憊，更別說一路騎馬的恭王和楚序。

    若自己做的是錯誤決定，令兩位白白折騰一番，那她實在算不得是個好的決策者。

    但楚序信她。

    一陣山風(fēng)吹來，高聞雁心中一緊，卻不再猶豫，立即翻身上馬，整隊集合。

    原本的一炷香被壓縮為一刻。

    山中氣候多變，雖然如今仍是太陽高照，可那股風(fēng)帶了濕氣。

    按照高聞溪教她的，那是大雨的前兆。

    一群人浩浩蕩蕩地再次出發(fā)，恭王聽聞即將有雨，心中更是不解。

    為何不留在南秀山？

    現(xiàn)下貿(mào)然進入白早山，豈不是更危險？

    然而高聞雁一臉嚴肅，甚至連平時隨意的林倚山都正了臉色，于是他又將話吞了回去。

    楚序都沒有異議，他更不應(yīng)該有異議了。

    果然，路途過半，天上出現(xiàn)積亂云，是要大雨的預(yù)兆。

    好在白早山較為平緩，于是他們可以加快行馬的速度，希望趕在大雨落下前抵達白早鎮(zhèn)。

    天色逐漸變得陰暗，迎面的山風(fēng)帶著潮濕的水汽不斷撲在臉上，壓抑的氛圍讓人更難忽略身上的疲憊。

    若有人想埋伏他們，現(xiàn)在便是最好的機會了。

    一想到可能落入險境，高聞雁不禁動搖，再一次懷疑起自己的決策。

    忽然間，一支箭飛速地穿過樹林，緊接著一聲哀鳴響徹林間，灰色的鳥應(yīng)聲跌落。

    所有人皆醒了神，一時緊張萬分。

    楚序緩緩放下弓箭，神色淡淡，仿佛發(fā)生的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

    高聞雁停馬回過頭來。

    楚序?qū)ι纤苫蟮难凵瘢α诵?，示意安心?/br>
    知言很快便從林中出來，手上還提著那灰鳥。

    “報告丞相！是從南秀鎮(zhèn)飛出的信鴿，并發(fā)現(xiàn)一封密信。”

    聲音不大，所有人卻聽得一清二楚。

    楚序看了眼密信，臉色忽然凝重。

    高聞雁見狀，立刻打馬過去，想要接過密信。

    然而楚序卻將信藏入袖口，微笑道：“看來女郎要再加快些速度了。”

    眾人見此，只以為楚相果真與高將軍不和。

    高聞雁不解，卻見他眼中并無為難之意，于是點點頭。

    “都打起精神來！”

    說著，她猛一拍馬，加快速度。

    起步前，她看了眼隨意扔在地上的灰鳥，那一箭直直穿過它的身體，可見速度之快，力度之迅猛。

    第20章 女郎神機妙算

    雨下起來時，他們已出白早山，進入了翠柏連廊，再有一刻鐘，便可以抵達白早鎮(zhèn)。

    翠柏連廊兩邊都是高聳的古柏，道路亦是難得的平整，他們淋著小雨繼續(xù)前行。

    自楚序射出那一箭后，大家徒然從疲憊中暫時走出，重新警戒起來，馬速也加快了不少，最終在大雨前趕到了住處。

    “再晚一些，這雨可就要將我們澆透了?！?/br>
    恭王看著外面的傾盆大雨，哈哈笑著。

    盡管衣袍盡濕，他心情卻是愉悅的。

    聽聞熱水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他便哼著小曲回房沐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