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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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舍爾動了動鞋,被控制在腳下的身體似乎又陷入了一種全新境地的僵硬。 “然后呢?”他道。 被問的旦爾塔茫然,似乎還未曾從褪色的狀態(tài)里回神,只愣愣跪在地方,像是一只腦子不靈光的笨狗,“什么然后?” “然后你做了什么?”阿舍爾點了點足尖,揪著旦爾塔的耳朵,輕微用力,“捏碎心臟然后自殺?” 被質問的家伙點了點頭,那股黯淡勁兒消退些許,似乎在沖著主人求表揚,“我給mama出氣……唔!” 皮鞋下壓的力道加重,中止了旦爾塔未曾全部說出口的話。 阿舍爾從揪耳朵變成了戳額頭,聲音略冷,“在我來之前,你這樣干過幾次?” “……五次?!?/br> 對比阿舍爾最初死在始初蟲種手里的次數(shù),也就差三次,這還真是一筆賬對著一筆賬算。 “你還真是……” 阿舍爾氣笑了,鞋尖往前抵了抵,在旦爾塔既痛苦又隱忍的神情里道:“怎么?用這種方式來補償我?你覺得我需要嗎?” 怪物的臉上浮現(xiàn)迷茫,似乎不大能理解蟲母話里的意思,而此刻阿舍爾也沒有什么想詳細解釋的意思,只低聲道: “旦爾塔,你曾經殺過我的事情扯不平的,我這人最記仇,心里的賬都一項一項記著,你所謂的自殺賠罪在我這兒不算數(shù)?!?/br> “別用你以為的‘補償’來算賬,債主是我,怎么做也是我說了算,懂嗎?” 說著,那雙白皙的手掌就那么直接地拍了拍旦爾塔的臉龐。 某種細小的火苗綻在旦爾塔心頭,還不等祂說什么,原本與祂緊密相貼的鞋底離開,重新落在地上,坐在沙發(fā)上的青年也伸了伸懶腰,肩胛處那對漂亮的半透明蟲翼顫了顫,劃出一抹流光。 阿舍爾活動著肩膀,身后的翅也隨著一起動,時時刻刻吸引旦爾塔的視線。 阿舍爾:“走吧,出去吃飯。” 只是腳才邁出一步,一只guntang的手掌便隔著長襪,握在了他的腳踝骨上。 又熱又有力度,帶有某種孤注一擲的決心。 阿舍爾回頭,視線居高臨下,“怎么了?” “……抵給您?!?/br> 始初蟲種沙啞的聲音很低,甚至有些飄,阿舍爾沒聽清,下意識又問了句什么。 這一回,旦爾塔仰頭,那雙褪去了光點的豎瞳被重新染色,目光灼灼,熾熱極了,“我把自己,抵給您可以嗎?” “抵給我?你能做什么?” “——做您的寵物?!钡査f得很自然,這似乎是祂思考過后,唯一能想到的辦法,“命令我,支配我,使用我。” “您想對我做什么都行?!?/br> “您想讓我去做什么也都行。” 在那雙猩紅的豎瞳里,閃爍的不僅僅是堅定,還有更深一層的卑微,“mama,您別再拋下我好嗎?” 小狗可以跟著主人,旦爾塔想跟著mama。 足夠強大的怪物有一千一萬種辦法能牢牢地將蟲母縛在身邊,可旦爾塔卻沒有選擇那些辦法,祂近乎誠惶誠恐地用手捏碎自己的心臟,求的只是一份“不丟掉”的可能。 “起來?!?/br> 話音剛落,擺正了自己位置的旦爾塔立馬站起來。 阿舍爾挑眉,略嫌棄地看了一眼對方腦袋上被自己揪得亂七八糟的深紅長發(fā),交代道:“去洗漱,洗干凈,換好衣服,一會兒去吃飯?!?/br> “那剛才……” 祂想問剛才的事情算話嗎。 “看我滿不滿意?!卑⑸釥栞p巧地抬腳,那只看起來很有力量的手并沒有用太大的勁兒,很容易就脫離了控制。 …… 創(chuàng)始者號內的房間有很多,功能齊全、種類繁多,當阿舍爾和洗換整齊的旦爾塔在機械臂的引導下,走進餐廳時,原本忙得熱火朝天的蟲群們一個個停下了手里的動作,均扭頭看向來人。 幾乎很長一段時間沒見過旦爾塔的烏云眼底閃過異色,先前變成藤蔓不受控制擁擠在走廊里的始初蟲種,經過這么一打扮,又恢復了原來的樣子,只亦步亦趨跟在mama身后,像是只聽話的狗。 烏云眸光閃了閃,掠過旦爾塔,對著蟲母道:“mama快來吃飯吧,都已經準備好了。” “mama坐這兒!” “mama坐中間,這邊好夾菜?!?/br> “哪用mama自己夾菜?” “說的也是……” 久違的吵鬧聲讓阿舍爾有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在數(shù)天之前,他所習慣的嘰嘰喳喳來源于五個白發(fā)子嗣,而今,又被替換成了從前在始初之地陪伴著他的雄性蟲族們。 正如蟲群所言,他們的手藝確實不錯,空蕩蕩的六百多年有充足的時間叫大家掌握各項技能,每一個雄性蟲族都鉚足了勁兒在蟲母面前展示自己的優(yōu)勢,就連就餐時的優(yōu)雅都與從前有著天壤之別。 他們都在為了mama而努力變得更紳士。 …… 這頓飯后,阿舍爾被蟲群們送著離開了創(chuàng)始者號,一個個眼底都藏著“挽留”意味的雄性蟲族到底沒能開口,他們時刻謹記著過猶不及,將一切的選擇權都交在了mama的手里。 飛行器落在了阿舍爾下榻的酒店門口,早就等候在門口的五個白發(fā)子嗣翹首以盼,終于看到了熟悉的影子。 肩頭披著屬于歌利亞的長斗篷的青年小心走下金屬階梯,他沖著站在身后的蟲群們擺擺手,輕聲道了一句“再見”,很快又在白發(fā)子嗣們的簇擁下,走進了燈火輝煌的酒店大廳。 深色的斗篷很長,足以遮住蟲母那對漂亮的翅膀。 直到他的影子徹底消失于大廳的拐角,站在飛行器門口的幾個蟲族才緩緩收回視線。 歌利亞看了一眼沉默的旦爾塔,輕聲道:“你有幾分把握留在mama身邊?” “……三分?!被卮饐栴}的始初蟲種眼皮微動,藏下了瞳孔深處的異動。 “這么低?”迦勒擰眉。 歌利亞:“已經很高了,至少mama現(xiàn)在并不排斥我們靠近。” “大不了打持久戰(zhàn)?!睘踉坡柤?,率先離開艙門,“總之我是不會放棄的,要是mama不想和我們走,我就在這兒跟他一輩子?!?/br> 說著,他有些神經質地笑了一聲,“從當狗那天,我就趕不走了?!?/br> “嘖,”迦勒深深看了一眼蟲母消失的方向,低聲道:“誰不是呢……” 從跟了mama的那天開始,這場相遇就不再是他單獨一人說結束,就能結束得了。 第98章 外來能量源 帝都星的酒店里有清潔機器人料理, 一向干凈且貼合客人們的心意,但在阿舍爾的房間里,則是白發(fā)子嗣們親自忙碌。 這群與蟲母有著基因、血緣關系的孩子喜歡把一切和mama有關的事情都親力親為, 不是帶有某種故意性質的討好,而是純凈又自然的喜歡, 是出于喜歡而想要為蟲母做什么的心思。 倒是比那群雄性蟲族更加純然。 換下衣服,因為肩胛部位的蟲翼, 阿舍爾放棄了柔軟的睡袍, 只是他不習慣裸睡,總喜歡在被子和皮膚間再裹一層, 好在赫爾貼心, 提前為他準備了好幾種選擇, 只是—— “……你想的?” 阿舍爾嘴角微抽, 看著幾條躺在床上的吊帶睡裙。 布料都很輕薄,細細的帶子從肩頭開始, 清一色的綴在身后, 正好給那對新生的蟲翼留足了位置。 東西是好東西,就是款式著實過于漂亮了些。 赫爾抿唇一笑,厭世的面孔在糅出笑意后, 倒是點綴著一對酒窩,只是并不常出現(xiàn), 也不大明顯, “怕mama的蟲翅不舒服,才選了這樣的?!?/br> 理由倒也是合情合理,綴在阿舍爾肩胛上的這對蟲翼雖然先前因為精神力的奔涌而能小幅度活動, 但終究不夠,一旦動作大點兒, 酸脹感便會從翅根蔓延,那般感覺很煎熬。 阿舍爾也不是沒想過把蟲翼收回去,但終究都失敗了,除了細微的擺動,其他一切能夠控制翅膀的渠道似乎都被半路截斷,等他實在無法詢問模擬器時,只得到了冷冰冰的一句話—— 【需要宿主自行摸索。】 早幾個小時,還身處創(chuàng)始者號上得到這個答案的阿舍爾心頭無奈,也曾嘗試在戰(zhàn)艦內偌大的圖書室里尋找可能存在的資料記載,但無一失敗。 戰(zhàn)艦意識近乎作弊的感官翻閱尋找著一切被記錄在創(chuàng)始者號內部的資料,有關于各個等級蟲母的記錄倒是只多不少,但沒一個符合阿舍爾的情況—— 人類的體質和靈魂,意外被模擬器綁定,從半吊子的劣質蟲母開始一步步上升,直到整個軀干被蟲母的基因占據(jù)、改造,隨后在近乎漫長的時光里逐漸被同化。 哪怕阿舍爾現(xiàn)在是100%的高級蟲母,但本質上與自小誕生于蟲族本土的蟲母依舊不同。 戰(zhàn)艦藏書內尋找無果的阿舍爾,最終只能迫不得已地接受了模擬器“自行摸索”的答案。 而在未曾徹底找到答案前,對著這雙脆弱又敏感的蟲翼,阿舍爾能做的也只有讓步——畢竟不讓步難受的還是自己。 心底輕嘆一聲,在赫爾以及其他幾個子嗣眼底隱藏的亮晶晶里,阿舍爾看向床邊的幾條睡裙,最終選擇了里面款式最單調的一條。 簡約的純黑,沒有什么設計感的吊帶和裙面,能被赫爾挑選出現(xiàn)在這里的面料必然是一等一的好,輕薄貼膚,質感很垂,穿在身上有種冰涼的絲質感。 換了衣服的青年撈著垂落在肩頭的碎發(fā),蟲母基因同化的影響,再加上一段時間沒剪,它們像是春日得了陽光的草,長速飛快,半年前才剛剛落到脖頸,現(xiàn)在則已經軟趴趴地搭在了肩頭上。 但并不會顯得女氣。 阿舍爾那張本就精致的面容因為蟲母靈魂同化的結果,變得愈發(fā)出彩,每一處五官都被無限放大了優(yōu)勢,足以稱之為漂亮、屬于男性的漂亮,但也因為蟲母的基因而帶有另一種偏向母性的柔和。 很雜糅的混沌美感,尤其當他綴著身后輕薄的蟲翼,穿著那條模糊了性別的睡裙后,這種美達到了極致。 于是,當阿舍爾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幾個眼巴巴等候在門口、等著和mama說晚安的白發(fā)子嗣們看直了眼睛。 蟲母、蟲母。 mama,是他們的mama…… 被蟲族子嗣們呼喚為“mama”的形象其實在阿舍爾出現(xiàn)之前很統(tǒng)一,有些外形宛若劣質蟲母亦或是曾經的王蟲,白軟豐腴,柔弱無力,終其一生都只能被蟲群護佑在懷里。 他們脆弱的身體里藏匿著蟲神賦予的精神力,這種天賦抽離了身體本應該有的素質,再加上鐫刻在基因深處的繁衍因子,他們有著飽滿柔和的腹部線條,每一個雄性蟲族都知道那里會在某一天被幼卵撐滿,變作最具有母性光輝的模樣。 但在阿舍爾未曾撐起腰腹的時候,便已經擁有了這樣的特質,他的子嗣們甚至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 不能的。 渴望被蟲母哺育的欲望被白發(fā)子嗣們生生壓下去,在面對mama的時候,他們依舊是原來那副直白純澈的模樣。 那是他們的little mommy,漂亮又溫柔。 身量高大的芬里爾抿抿唇,耳廓染著不明顯的紅暈,忽然直率道:“mama,今天……睡前可以有晚安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