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父皇重武輕文,如今對文臣堪稱暴虐,你是天下文人之首,盡管前朝國破,可百姓心里有你,只是避諱不提?!?/br> 他說是天下需要李玉山,而非蕭玨需要,蒼生必須有一個(gè)李玉山,新政亦然。 后來李玉山拜別之際,又問了他一句:“那陛下呢?陛下需要什么?” 那頭蕭玨半晌無言,直到我察覺到李玉山都走了,才聽見他喃喃,似在自語:“我需要一個(gè)顧行秋?!?/br> 我也時(shí)常想,為臣者,究竟要忠于君王,還是忠于天下。 蕭玨繼位,我居攝政王之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可這人又同我歡好,若沒有往事,我便也是他的“帝君”,前無古人后無來者,是蕭玨故意放權(quán)于我,力排眾議、在百官和天下那兒給我討來的無上尊號。 可長夜漫漫,我又總看見另一道血色。 “你負(fù)了我,顧行秋!” 蕭承仍穿著死前那件衣衫,滿臉血淚,怒目而視,“你便如此么!你忘了我和你說過的話?” “你忘了是誰救你?是誰把你從尸山里背回來!顧行秋,你竟要......負(fù)了我么?” “王爺?” 我猛地回身,見身前茶盞已然涼的徹底。 堂內(nèi)供奉著一尊金身佛像,蓮花寶座下的燈火搖曳生輝,將佛像的影子投射在墻上,宛若活佛降臨。 一股檀香撲鼻而來,我垂眸握住杯盞。 那日蕭承渾身是血,已然性命垂危,我俯下身,聽見他說:行秋,替我守住這江山。 還有......殺了蕭玨。 第61章 【顧行秋視角完】“蕭玨......” “往常王爺可是愛極了這盞楊柳青了?!?nbsp;慧能嘆道。 我端起茶杯,輕抿一口,這茶早已經(jīng)過了最適合入口的溫度,已沒了楊柳青留香的茶韻,有些苦了。 只是此刻茶味清苦,卻能醒神。我恍惚片刻,才答道:“亦別有風(fēng)味?!?/br> 慧能微微點(diǎn)頭:“王爺心中有事,便別在老衲這兒廢神了,且去吧?!?/br> 我不答,起身緩緩地走向佛像,雙手合十,默念心咒。 有風(fēng)來,忽聽得松濤陣陣。 “大師可否......指點(diǎn)迷津?!?nbsp;我聽著外頭的雪落聲,突然開口。 “王爺,若是您不想去,大可以不去?!?/br> 我靜默不語。 “對了,幾日前菩提樹上一截紅繩斷了?!?/br> 心口好像乍然被什么東西刺了一下,生疼得幾乎無法呼吸,喉嚨里泛起一股酸澀,如同有人將一壇陳年的老醋打翻在我舌尖,灌得人幾乎快要溺斃。 我深吸一口氣,強(qiáng)迫自己平靜下來,但空氣中似乎彌漫著蕭承血淚的氣息,連帶著蕭玨策馬而來時(shí)流了一地的血跡。 每一刻都像是在重復(fù)著那時(shí)的痛楚,我不自覺地握成了拳頭,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痛感卻無法分散內(nèi)心煎熬。 “若王爺那兒的還安好的話,那便是小殿下當(dāng)初來求的紅繩斷了,倒是可惜?!?/br> “......都斷了,”我啞著聲開口,卻是告辭,“大師,太久了。本王先走了?!?/br> 慧能愣了愣,點(diǎn)頭應(yīng):“也好。王爺走好?!?/br> 我轉(zhuǎn)身便走,正要抬步跨過門檻之際,聽見禪房內(nèi)慧能緩緩道:“王爺,你看此處,陳設(shè)簡樸,一壺茶、幾本經(jīng)書,別無他物。老衲就只有這些,仍覺富余,知足常樂,人生在世,有些東西,又何必遲遲不放呢?” 我咽下喉間苦澀,沒有回頭,道:“除非,本王能無愧于當(dāng)年春色,更無愧這十余年來生死不悔?!?/br> “世間紛擾,皆因人心不定。王爺好走,老衲便不送了?!?/br> —————————————————— 我便下了長生山,前往皇陵。 一路風(fēng)雪作底,我卻不覺嚴(yán)寒。 那日......蕭玨似乎傷的很重。 我知道蕭隨恨極了他,可有護(hù)御司在,應(yīng)也不會出事,只是蕭玨卻連夜負(fù)傷而來,我又覺得有些猜不透這人。 算上上回蕭玨帶我來看太后,這應(yīng)是我第二次造訪。 只是人事易變滄海桑田,早已經(jīng)物是人非。 不知太后娘娘若是知道我奪了權(quán)不止,還傷了她的兒子將人圈在紫宸殿,形同軟禁,會作何想法,想來定會心疼不止。 太后仍在那兒。 仍是如上回一般,對著佛像,恍然未覺。 其實(shí)稱呼她為太后也不盡然對,因?yàn)楫?dāng)朝太后自先帝死后,便離了宮守在皇陵,這么多年從沒入皇城一步。 堂內(nèi)其實(shí)也只見佛像莊嚴(yán)肅穆,香煙繚繞。 只是這次,她身側(cè)多了一方畫。 上繪飛天仙女、神獸麒麟。 “娘娘仍在禮佛么?” 我踏了進(jìn)來。 太后微微一愣,轉(zhuǎn)頭看我,又看向我身后,似乎在找什么。 “他沒來。” “為何?” “陛下臥病,靜養(yǎng)為宜?!?/br> 太后微微皺眉,起了身,道:“你什么意思?” 我避而不答:“聽聞先帝曾有遺詔,本王特來取回?!?/br> 太后聞言,臉色驟變,她顫抖著手指向我,聲音中充滿了不可置信:“你……你竟敢如此!你可知這是何等大罪?” 我心一沉,果然有那封遺詔。 “娘娘息怒。” 太后深吸一口氣,平復(fù)了情緒,她緩緩坐下,雙眼緊緊地盯著我:“哀家只問你,為何這么做?陛下他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