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思貝是他們老蔡家唯一的讀書人，但他年少時跟住在他家同條街上的老仵作學(xué)過驗尸。就個人興趣而言他更喜歡當(dāng)一個仵作，只是他爹不讓。

    不為別的，仵作和捕快一樣屬賤業(yè)行當(dāng)，連后代都不能參加科舉。在他做了縣丞后又悄悄拾起舊時興趣，平素沒少在這上頭留心，因而易發(fā)現(xiàn)被人疏忽的細(xì)節(jié)。

    他一聲喊罷，見院內(nèi)眾人安靜下來，他沖那老兒幾個拱拱手，不慌不忙道：“適才聽聞你們與蔡某一樣都非本縣人氏，蔡某來此尋親，想必各位來此是做買賣，請問你們當(dāng)中誰做的油餅買賣？”

    “就是這老兒！”他話落，有百姓指著那老兒大聲道。

    “沒錯，正是小老兒。”那老兒抱臂看向蔡思貝，嘴上說著小老兒，擺出的架式卻是正是老子，一副你能把老子怎么樣的氣焰。

    蔡思貝黑瘦的面上現(xiàn)出絲不易察覺的笑意，他問那老兒，“死者買膏的銅錢可是你給的？”

    “他又非我兒，我與他銅錢買膏做甚？”老兒想也未想，一口否認(rèn)。

    簡寧這會已明白蔡思貝的用意，她問：“蔡大哥，可是需要一盆清水？”

    “正是?！辈趟钾慄c頭，贊許地看了她一眼。

    其實簡寧是在古裝劇里看過，她忘了是什么劇，但記得是把銅錢扔水盆里，根據(jù)浮在水面上的油花斷定銅錢主人。在蔡思貝問他們幾人誰是賣油餅的時候，簡寧就聯(lián)想到宋大志拿來買白果膏的錢。

    曹氏端來了一盆燒熱的清水，宋大志拿來的銅板她用布包了還揣在懷里，簡寧讓大伙兒先驗看過盆中清水，沒有一絲油花，再讓曹氏把銅板都扔進(jìn)去。

    這時，宋大志的妹子也已反應(yīng)過來，那堆銅板是她同著曹氏一塊點過的，數(shù)時就察覺有點滑膩，當(dāng)時也沒多想，這會還有啥不明白的？

    她指著那老兒咬牙罵道：“我兄與你何冤何仇，你竟要下毒害他？他又不曾吃得你家一口食，我與你拼了！”

    簡寧見她要往那老兒跟前沖去，怕此時動起手來傷及在場百姓，忙橫跨一步攔下她。

    “且慢！”簡寧道：“銅錢便是他的，銅錢也沒毒，這毒是下在咱們白果膏里的，從起火熬膏到裝罐之前我都在，只間或去隔壁兩家院子打過望，在我領(lǐng)著巧鳳走前他們并沒來過這院里，你們好生回想一下我走后誰來過，他們幾人又是幾時來的？“

    她話落，曹氏和圍在水盆邊的百姓激動起來，紛紛指著盆中水叫喊道：“起油了，快看，一層油花！”

    瞬時，院內(nèi)眾人視線齊刷刷看向那老兒，和他身側(cè)的幾人。

    “哈哈哈！”那老兒兩手一負(fù)，仰頭大笑幾聲，隨后有恃無恐地掃眼眾人道：“是我給他的又怎樣？他可不是吃了我的餅和銅錢兒中毒死的！別忘了，他可是吃了郡主帶你們制的膏兒中毒死的！”

    “放屁！”曹氏氣極，指著他罵道：“這事與你定脫不了干系，我說呢，你跟這上躥下跳，你與他一不沾親二不帶故，無端端的你一個賣油餅的發(fā)的哪門子善心？”

    “沒準(zhǔn)毒藥就是他給宋大志的，也不知拿什么話誆騙了他，哄著他把藥下在膏里，原來想害咱們的人是他們幾個！”有百姓憤怒地叫喊道。

    “一派胡言！”嫁禍?zhǔn)?，那老兒臉垮了下來，聲音也變得異常狠厲，他沖叫喊的百姓吼道：“一幫蠢貨！他又不是個傻子，我讓他下毒他便是下了自己又怎會去喝？”

    他聲若洪鐘，顯見用了點子內(nèi)力，在場之人除去簡寧皆被震得耳朵嗡嗡響。

    吼罷，他拂袖欲走，在場百姓不干了！

    “你吼啥吼？有理不在聲高?！背侵邪傩詹⒎撬星鄩讯纪獬鲑u蘋果去了，此時曹氏家院里院外也聚了近二百號青壯漢子，當(dāng)下便有人跳出來擋在前面，沖他喝道：“你這老兒打頭起就沒安好心，口口聲聲道郡主要害我等，既是你給了大志銅錢買膏兒，他不明不白死了事情未水落石出，你如何走得？”

    “對！他同這事脫不了干系，還有他們幾個，誰也別想走！”

    一幫青壯漢子都涌了過來，阻住他們幾人去路。

    簡寧也走上前來，她側(cè)目看向那老頭，又朝他身側(cè)幾人掃眼，聲不大，卻透著寒意，“沒找出下毒之人，你們誰也別想直著走出大門?！?/br>
    老頭陰惻惻低笑兩聲，隨即側(cè)身對上簡寧視線，“郡主是在同老夫說笑么？憑郡主一己之力，還有這幫愚不可及的賤民，就想阻住我等去路，豈非是在癡人說夢？”

    “哼，你可以試試?！焙唽帞[擺手，示意百姓們后退，“對付你們幾個臭魚爛蝦，何須勞動百姓，你們敢往前一步試試?！?/br>
    “你這臭婆娘老子活撕了你！”那擺餛飩攤的黃皮漢子最先按捺不住，怒吼一聲，嗷嗷叫著就要沖向簡寧，卻被那老頭一把拽住。

    “長姐！”段心嫣帶著春兒秋兒趕來，因先前堵在院門口的百姓讓簡寧擺手退至一旁，院門處空了出來，她走來正好瞧見那黃皮漢子欲沖向簡寧，她脫口便叫聲長姐，沖過來指著那漢子道：“好大的狗膽！你是個什么東西，也敢沖我長姐大呼小叫，你是嫌狗命長了么？”

    “小姐?！贝簝豪飪哼^來，站在了她邊上，嚇得小臉都白了。

    她家小姐可是真能惹禍呀，春兒看那幾人雖都是小商小販的著裝，可個個看去兇神惡煞，她家小姐打得過誰呀？

    春兒擔(dān)心死了，萬一小姐挨這幾人揍，大小姐不幫小姐可咋整？

    她不由偷眼朝簡寧瞥去，不想正對上簡寧冷凝的視線，唬了她一跳，不自覺地伸手輕拽了拽段心嫣的衣袖，低喚了聲：“小姐?！?/br>
    “扯我干什么？”段心嫣拍開她手，她悄悄給段心嫣丟眼色，嘴朝簡寧所站位置呶了呶，段心嫣眉一揚，斜目看簡寧，“我餓了，我讓她們放我出來的，你要罰單罰我一人好了，不干她倆的事！”

    “你確定不干她倆的事？”簡寧反問一句，目光在春兒秋兒面上來回脧了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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