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崖不落花與雪 第6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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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想起那么多遺憾痛苦的日子,上天入地再也尋不到的和風麗日,她視為珍寶,舍不得落一點塵埃,于祝玄而言,卻是最深刻的恥辱,棄若敝履,蔑視嫌惡。 原來是他親手毀掉的,現(xiàn)在,他要毀掉第二次。 龍淵近在咫尺,神念只有殺意,一切避無可避,犬妖忽然動了,一把將肅霜高高拋起,下一刻龍淵穿心而過,他反應奇快,抬手緊緊握住胸前凸起的劍尖,不許它再動。 眼角有幾滴冰冷的水滑落,徹骨的寒意,不亞于大劫里母親落在脖子上的結冰淚珠。 犬妖抹了一把眼尾,那是肅霜的眼淚。 腦海里有個聲音,像是提醒他,未竟的舊緣已有了結果,為此鉤織的一切幻象,都將終結。 要終結了?等一下,他還有…… 執(zhí)劍的神念發(fā)出輕蔑的冷笑,深沒入胸膛的龍淵劇烈地震顫起來,像是要把這具妖身撕成碎片,犬妖……不,祝玄死死捏緊龍淵,不讓它頃刻間發(fā)作,他昏亂的視線四處張望,尋找著肅霜的蹤影。 四下里所有景致都像被風吹散的沙粒,呼啦啦盡數(shù)散去,幻夢結束了,無邊無際的黑暗籠罩住一切,神念冷道:“不要掙扎,不會留下,臟了我念想?!?/br> 金龍呼嘯而起,妖身如紙扎的一般四分五裂,最后的最后,祝玄終于望見肅霜。 她遠遠站著,面上只余一絲未干的淚痕,藏在她眼里那一盞幽幽燭火,再也看不見了。 * 子時正,眾生幻海的諸般異動終于平靜下去,跌落幻海足有三日的祝玄神君與吉燈少君,也終于被仙祠侍者們打撈上來。 一同撈上來的還有龍淵劍,奇異的是,劍柄被祝玄握在手中,劍尖卻刺在他自己心口,更奇異的是,當水德玄帝神殿的老神官趕來拔出龍淵時,祝玄胸口沒留一點傷。 老神官細細探查許久,視線停在他的左眼尾上,那里一點殷紅似血,留了一粒極小的傷痕,似灼傷,似凍傷。 月老也發(fā)現(xiàn)了,低聲道:“少司寇受了傷?” 老神官搖了搖頭,沒有回答,將祝玄送進上車,和之前一樣,一言不發(fā)迅速離開。 雍和元君哼了一聲:“就算沒引來天罰,他們以為本元君會這么放過?這筆賬遲早跟瘋犬算清楚!” 這場無妄之災來得突然,倒是有驚無險地過去了,只是辛苦兩位仙祠執(zhí)掌者連著數(shù)日精神緊張,眼都沒有合,此時告一段落,雍和元君終于感到疲憊,縱然一肚子怨氣加火氣,卻也累得不想再說,只朝月老擺了擺手,逕自回黑線仙祠去了。 月老暫時沒心思計較這些,只問自家仙祠侍者:“吉燈少君安置好了沒?她可有受傷?” 侍者躬身道:“少君并未受傷,神魂亦未有受損,只是醒不過來,屬下尋不出緣故?!?/br> 或許是在這場舊緣幻夢里遭遇了什么誅心之事,不想醒來吧……月老默默想著。 可是,他來到客房,想看看情況時,卻發(fā)現(xiàn)吉燈少君早已離開。 床榻上被褥尚齊整,只有枕巾上殘留兩點淚痕,很快也消失不見。 -------------------- 是事發(fā)突然,本來是一萬多字的初稿,被我刪減三千多字,改的也不是很滿意。 精神狀態(tài)和身體狀態(tài)都不太好,后面完稿再改一改吧。 下次更新在1月2日。 第80章 從君萬曲梁塵飛(一) 儀光倚墻坐在冰冷的石床上,雙臂抱緊膝蓋,無神地盯著墻上不過巴掌大小的透氣石孔,看那里面透出的一丁點兒晨光慢慢變亮,再慢慢慢慢變暗。 又過去了一天,秋官們沒有來審問套話。 這樣也好,她覺得自己已經(jīng)瀕臨極限,祝玄要再派秋官別有用心地給她灌輸肅霜的各種毒發(fā)慘狀,她可能就受不住了。 僵坐一日,她終覺不適,剛揉了揉足踝,卻聽牢房外起了喧嘩,兵器交接聲漸起。 不知是哪個膽大包天的神族擅闖刑獄司,有祝玄坐鎮(zhèn),多半來了就回不去。 儀光聽了一會兒又開始走神,她不愿去想源明,可越是不愿意,就越是不由自主,每次那個身影不經(jīng)意掠過腦海,都感到喉嚨如火燒。她試圖緩解這股疼痛,逼著自己想別的,可想誰呢?刑獄司兩個少司寇?肅霜?歸柳? 可笑啊可笑,想誰都是窒息。 儀光自嘲地勾起嘴角,忽聽一陣凌亂的腳步聲狂奔至牢門前,歸柳的聲音乍然響起:“儀光神將!你……請你一定待在這里不要動!” 她默默望過去,隔著重重封印術的冷光,毫無回避地對上歸柳的眼睛。 她沒有說話,說什么呢?問他是否別有用心的接近?問他自己身上那么重的刑具,外面那么多的封印術,她能“動”去何處? 說什么都疲憊,現(xiàn)在的儀光連解釋都不需要,只想獨個兒把所有的都消化掉。 察覺到她冷淡的情緒,歸柳逃避地急急移開視線,很快卻又鼓足勇氣看回來,低聲道:“出意外了,今早太子酒宴上出了禍事,太子和乙槐神將遇刺身亡……” 太子遇刺?連乙槐也……誰有這個本事? 儀光下意識坐直了身體,只聽歸柳又道:“兩個少司寇方才也遇到意外掉進了眾生幻海,不知何時能撈上來,你……你好好在這里待著,不管誰來都……無論于公還是于私,這、這都是最好……” 歸柳越說越結巴,磕磕巴巴說到一半,儀光突然反問:“外面的動靜,是源明派來搗亂的?” 歸柳倏地合攏嘴,半晌才艱難地點了點頭:“……是。” 神族掉進眾生幻??刹皇切∈拢l也不曉得后面會發(fā)生什么,但不管出不出事,出什么事,兩位少司寇一時半會兒肯定沒法管刑獄司了,源明帝君掐在這個點派神戰(zhàn)司的戰(zhàn)將們來搶儀光,手段雖粗暴,卻著實有用。 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不能讓源明帝君把儀光搶走,否則前功盡棄。 歸柳急急在腦海里組織話語,正要開口,卻聽儀光突然輕輕笑了一聲,像是譏笑,不知笑他還是笑源明帝君,亦或者是笑她自己;又像是嘆息,嘆歸柳的搖擺不定,源明的反覆無常,可能也嘆她自己,走到這步田地。 笑著笑著,儀光扶墻緩緩站了起來。 她手腳上都套著禁絕神力的刑具,動起來無比緩慢,卻強撐著絕不肯讓自己歪一下,細鎖嘩啦啦響了一陣,她一步步走到牢門附近,定定望著歸柳的眼睛。 “你是來看守我?還是來言語試探我?”儀光的語氣里罕見地帶了一絲嘲諷,“若為看守,不該和我這樣說話;若為言語打探,不該是你來?!?/br> 歸柳竭力壓下喉間顫抖:“……我自己請愿來的,為看守,也為解釋。” 這些日子他寢食難安,或許知曉他的難處,祝玄給他分的都是下界的任務,不叫他留在天界鬧心,可他的心下不去,這是個機會,若再不讓他把話說出來,他遲早要憋炸開。 “我……”歸柳閉了下眼,“我是懷著信念來刑獄司的?!?/br> 他對兩位少司寇佩服又仰慕,尤其是祝玄,把曾經(jīng)徒有虛名的刑獄司整治得有聲有色,上下兩界從此少了許多亂子,歸柳嘴上說什么以前想去神戰(zhàn)司,其實從最初到現(xiàn)在,他想做的只有刑獄司秋官。 “那時候源明帝君在軒轅丘玉清園亮出天帝寶珠,提到重羲太子之名。那寶珠來歷血腥,重羲太子更是早已殞滅,這些疑惑刑獄司怎可能放過?只是源明帝君難以接近,此事也只能暗中偷偷調(diào)查。后來下界剿殺環(huán)狗妖君,與儀光神將你有了接觸,少司寇認為你是最好的突破點……” 歸柳越說越清晰,也越說越緩慢,鼓足勇氣睜開眼,這次沒有逃避儀光的眼睛。 “我也這么想,而且我說仰慕儀光神將的那些話,都是真心話,我從心里就不相信你會為虎作倀,我也想著,將來源明帝君罪行曝光,是你的話,一定會理解我的作為……所以兩位少司寇找我辦這件事,我立即答應了。” “最開始我只是想接近你,看能不能找到源明帝君行事的一些蛛絲馬跡,我沒想到剛好遇上你們倆僵持的局面,正事沒有任何進展,反而因為日日與你修行說話,我、我對你……我不該妄言,曾經(jīng)儀光神將在我心里是環(huán)著光的,慢慢那層光褪去,我看到更真實的你,我……反而生出了糾結與痛苦?!?/br> 他不自覺就會開始想,原來她會哭會笑,會有脆弱無助的一面,不是曾經(jīng)蒙著光的神像般的東西,不是無論什么都無法撼動的無情存在。 儀光真切地因他笑過,也真切地對他流下過淚水,那么,知道了他現(xiàn)在做的一切,她會是什么反應? 歸柳發(fā)現(xiàn)自己異常害怕面對答案,這份害怕令他這么多日心神不寧,夜夜難寐。 所以他一定要來,他要把心里想的都告訴儀光,如此才有勇氣面對接下來的一切未知發(fā)展。 “肅霜秋官能把你拽到南天門,對我來說是個驚喜,也是一份恐懼。身為秋官,我喜悅正事終于有進展;作為歸柳,我不想看到你傷心失望。你約源明帝君在天宮花園相見,我都知道,那時候我確實潛伏在旁邊,你受傷暈倒后,鏡子是我換的,把一切匯報給少司寇,也是我做的?!?/br> 歸柳深深吸了口氣,目中似有淚光一閃而過,輕聲道:“我不奢求你的諒解,我盡了秋官應盡之責,但我不配做儀光神將的朋友。” 早知自己如此痛苦,他當初或許便不該一口應下。 無論怎樣訴說真摯,把一切剖開細看,最初的源頭就是虛假與欺騙,他徘徊糾結,舍不得離開,舍不得醒,何嘗不是一種自私。 “我說完了?!睔w柳靜靜凝視儀光,“接下來,如果源明帝君的戰(zhàn)將闖進來,儀光神將決定與他們走,我會以命阻擋;如果你不走,我從此不會出現(xiàn)在你面前?!?/br> 他剛說完,便聽牢房走廊陰影處響起個陰沉的聲音:“說得好,她馬上就再也見不到你?!?/br> 歸柳一驚,下一刻便覺后背心被利物一穿而過,傷他的不知是什么神兵,源源不絕地吸納神力,他來不及呼痛掙扎,雙臂便被一擁而上的戰(zhàn)將們擒拿,將他一把按倒在地。 走廊陰影處,源明帝君的身形似煙凝聚,緩緩走近牢房。 他面沉如水,既不看儀光,也不看歸柳,只示意殺氣騰騰的戰(zhàn)將們:“把牢房封印術拆了,神女帶走?!?/br> 一陣細鎖嘩啦聲響動起來,卻是儀光退了兩步,重新坐回石床上。 她似乎并沒有開口的意思,源明帝君依舊不看她,只低聲道:“怎么?真不想走?寧愿在這陰暗的牢房里住到魂飛魄散?” 儀光盯著足踝上的刑具,淡道:“對。別殺他,殺我,不然帶走了我也千方百計回來?!?/br> 源明帝君猛然轉(zhuǎn)身,近乎怒視:“你是恨我?恨到如此愚昧盲目的地步?” 儀光不為所動:“因為不順你的意,所以愚昧盲目,這是你的話術。我是怎樣的性子,你不知道?這么多年了,可能你確實不知道,所以才會輕率地招惹我,你們都是?!?/br> 源明帝君目光如灼,死死盯著她,從她披散的長發(fā)看到單薄的衣衫,最后視線停在她消瘦的下頜上,停了很久,他的目光到底漸漸軟下去。 “這么多年,你怎會覺得我不懂你?” 他反問,聲音很溫和,復又轉(zhuǎn)向壓制歸柳的戰(zhàn)將們,一個字一個字說道:“你們把這位小秋官的衣裳脫了,神力封了,身上的rou一片片割下來,放到神女面前,她什么時候走,你們什么時候停?!?/br> 眼角余光瞥見儀光猛然站起,源明帝君又笑了:“開始吧?!?/br> * 季疆覺得自己做了一個老長的夢,夢里他做回了重羲太子,關在遍地紅楓的秋暉園,還是每日胡作非為,抓住個死物成精不放。 不想放,他渴求她整個神魂的綻放,可他也不想她燒成灰。 母親對他說,她可以是花,卻何必一定是妙成曇花,那到底是什么意思?季疆有點懂了,卻又沒完全懂。 每每遇到這種事,他就又成了那個為非作歹的孩童,像是神魂里有一塊的時間停滯在那場酒宴上,其他部分都在生長,只有那一塊停著。 也太不像樣了,季疆對自己嘆了口氣。 黑暗漸漸褪色,他慢慢睜開眼,入目只得滿目清光,熟悉的神力像繭子一樣裹著身體——他記得這感覺,那時候大劫突然降臨,醒來后也是同樣的神力如繭子般裹著他,從此太子重羲不復存在,他改頭換面,成為了水德玄帝之子季疆。 是父親?他回天界了?這可真難得。 季疆轉(zhuǎn)動眼珠,竭力尋找清光的縫隙,忽聽不遠處響起老神官的聲音:“季疆神君,您可還有不適?” 清光終于消散,季疆這才發(fā)覺自己回到了九霄天的水德玄帝神殿,回到了自己孩童時一直住著的那個小院落,一切還是老樣子,連床褥都沒變。 床下刻著密密麻麻的陣法花紋,那是水德玄帝為了替他維持如今的容貌與神力,親自篆刻的陣法,清光就是此陣起效時散出來的,這么說來,他差點當眾露餡了? 季疆試圖回憶掉落眾生幻海前的事,卻只有一段段激昂的情緒,亂得很。 他喃喃道:“我怎么在這里?父親呢?” 那老神官款款走到床榻邊,躬身道:“陛下還留在云崖川附近,他給您留了話,叫您醒來一定要細細聽?!?/br> 說罷,他從袖中取出一枚潔白的法螺,放在了季疆枕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