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經(jīng)歷喪親之痛,簡兮郁郁寡歡了兩個多月。 一場春風(fēng)吹走冬日嚴(yán)寒,殿外檐上鳥兒嘰嘰喳喳,聽著那歡快叫聲,她心情似乎好了不少。 子楚在去章臺宮之前,親手折了一枝開的最艷的桃花,命宮人送來。 簡兮無精打采瞅了一眼下方被宮人小心捧著的桃枝,懶散道:“放到牗下案幾上吧?!?/br> “諾。” 宮人走到案幾前,彎身將桃枝擺放其上。 揮手遣散殿內(nèi)宮人,簡兮長舒一口氣,起身穿上布履走出偏殿。多日不曾出來見日光,頃刻間一陣目眩頭暈,她閉眼甩甩腦袋,抬手揉了揉眉心,才覺好受些。 跟在后面的宮人紅月忙上前攙扶,“夫人,您沒事吧?” “無礙?!焙嗁鈸衢_她的手,挺直腰身,“走,去政兒殿中?!?/br> “諾?!?/br> 紅月低頭恭敬跟隨其后。 寒冬結(jié)束,琉璃精神不少,今日她換了一身窄袖布衣,手持憶影劍,身姿輕盈靈動,給嬴政演示新的招式。 又長高不少的嬴政,炯而有神的雙目認(rèn)真看著她每一個動作,手握安世劍跟著比劃了一遍。 所謂安世劍,便是平亂世安天下,這把鑲嵌著玉玨的劍正是去年琉璃送他的生辰禮,他想了許久,最終決定為劍取名安世,也想以此時刻告誡自己不可懈怠。 簡兮腳步放緩,望著愈發(fā)英氣的兒子,唇角禁不住浮上欣慰笑容。 一套劍法結(jié)束,琉璃收起劍退到一旁。 不等她催促,嬴政便手持長劍,施出她所教劍式。 琉璃驚訝發(fā)現(xiàn),無論是動作還是力道,他現(xiàn)在竟極少再出錯。 最后一個劍式施出,成蟜立刻蹦跳著拍雙掌稱贊。 “阿兄,好厲害!” 將近半年時間,嬴政對這個弟弟,已經(jīng)沒有起初那么冷淡了。聽到這聲呼喊,他唇角浮動,露出一抹淺淡微笑。 遠(yuǎn)處簡兮看到這一切,臉色沉了幾分,邁步走過去,佯裝慈祥摸摸成蟜腦袋。 成蟜仰頭,笑容純澈:“母親,待我今年開蒙后,可否與阿兄一起讀書練劍?” 琉璃不由挑眉俯視那個四五歲的男童,當(dāng)年的嬴政沒比他大多少。雖然她覺得這小孩子很可愛,但并不想再心軟增添負(fù)擔(dān)。這孩子自小被呵護長大,選擇很多,秦國能人不少,只要她不愿,想必那子楚也能為這幼子選出最合適的老師。 而驟然聽到那一聲‘母親’的簡兮,面色不由一僵,她艱難咧開嘴,皮笑rou不笑道:“待你開蒙,你們父親自會為你選老師。” 成蟜沒聽懂她話里真正的意思,眨巴著眼睛問:“我想跟阿兄一起學(xué)習(xí)?!?/br> 簡兮沒再言語,腳步一轉(zhuǎn)走向兒子,掏出先前琉璃給的那塊鮫綃紗,幫他拭去額角細(xì)汗。 “為母前兩日親自為你縫制了一件春衣,下午我讓紅月給你送來?!?/br> “謝母親?!?/br> 能看到母親愿意出來走動,嬴政總算心安。 被晾在一邊的成蟜回過味來,他不傻,隱約能覺察出這位趙國來的夫人不喜歡自己。 倔犟佇立片刻,他委屈輯禮:“母親,阿兄,成蟜該回去了?!?/br> 簡兮側(cè)頭,囑咐看顧成蟜的寺人,“路上小心點?!?/br> “諾?!?/br> 寺人俯身執(zhí)禮。 確定主仆倆走遠(yuǎn)后,簡兮故作嗔怪戳戳兒子腦門。 “你就不能離那孩子遠(yuǎn)一點,他將來可是… … ”話至此,她沒有繼續(xù)說下去,這宮里人多眼雜,有些話還是不言明為好。 在場幾人都能猜出那沒出口的后半句。 “母親放心?!?/br> 語畢,嬴政提劍繼續(xù),不想給母親再開口的機會。 端坐在殿脊上沐浴陽光的武庚,隱約聽到下面對話,悠悠掀開眼皮注視嬴政揮出的一招一式。 “真是可憐孩子,既想顧及母子情,又無法狠心斬斷手足情?!?/br> 一聲感喟之后,他面露同情之色。 武庚是獨子,沒有感受過手足之間的情誼。 君父雖有其他妃子,但卻只與母親生育他這么一個兒子。宗族為此諫言過幾次,也曾逼迫君父與其他妃子生育子嗣。而惡名留史的君父,一生癡情母親,更因憐惜她生產(chǎn)不易,未再讓她生第二個孩子。 這一刻,他突然想知道,倘若他有兄弟,是否大商便不會被輕易滅之。 下方嬴政眉宇間的糾結(jié)讓武庚有些羨慕,其實有兄弟挺好的。 當(dāng)年,他要是有兄弟相依,興許就不會莽撞反叛,讓殷商徹底斷了后。 一聲悠長嘆息飄蕩在殿脊上方。 琉璃與樊爾耳朵微動,同時朝著武庚看去。 無奈凝眉,琉璃不動聲色傳音:“既然放不下前世,不如你去輪回,喝了忘憂水,前塵舊怨將不復(fù)存在?!?/br> 武庚搖頭:“我曾承諾恩人,要時刻跟隨那孩子左右,便就不會輕易食言?!?/br> “那你嘆氣做甚?”琉璃用眼神質(zhì)問。 “一個窩囊慘死在千年的魂魄,時常唉聲嘆氣很正常,恩人不必理會我。” “… … … ” 武庚那一本正經(jīng)的模樣,讓琉璃無言以對,她就不該輕易答應(yīng)思鳶的條件,身邊每天有個唉聲嘆氣的魂魄,真的很影響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