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硯瓦照老習(xí)慣，第二天早晨不到七點就到了單位。收拾完畢，就趕緊去餐廳向尚濟民匯報，順便也說了葛芳樹想找岳順祥幫忙的事兒。

    尚濟民聽完，深思半晌，說：關(guān)于《項目建議書》，這位葛處長講的都是實話，他感覺我們快，那就對了，我們這個項目就是要打破常規(guī)，提速前進。他提的建議一定要認真對待，可以考慮先把第一版《項目建議書》拿回來，讓各業(yè)務(wù)司局參與進來，按照職能任務(wù)填報本部門的需求面積，然后結(jié)合我們原來考慮匯總，把那幾個問題重新結(jié)構(gòu)、充實，盡快搞個第二版送去。他個人那個事兒你先找岳順祥同志講一講，能不能辦，請岳順祥同志考慮。但一定要給葛處長一個答復(fù)。你們內(nèi)部分了幾個小組，很好。但是還缺一個小組：紀檢監(jiān)察組。我考慮請張雙秀擔(dān)任。

    陶硯瓦轉(zhuǎn)身要走的時候，又被尚濟民叫住，說小張還沒走吧？你問他想不想去海里轉(zhuǎn)轉(zhuǎn)，你和國辦聯(lián)系一下。

    陶硯瓦答應(yīng)著，把領(lǐng)導(dǎo)指示一一記在心里。

    對于張雙秀擔(dān)任紀檢監(jiān)察組長，他也略察其深刻用意。

    國家機關(guān)搞基建，往往是樓建成了，人倒下了。一般建一個大的工程，最后抓幾個人，是很正常的。地方如此，軍隊也是如此。據(jù)說軍博旁邊的軍委大樓建成之后，也是抓了人的。央視新大樓建成之后，還沒等抓呢，他先著了火，結(jié)果便一個一個進了牢房。

    所以，業(yè)界有個玩笑話：領(lǐng)導(dǎo)要整誰，就讓誰去搞基建。雖然是個玩笑話，但也是有許多真實依據(jù)、沉痛教訓(xùn)明明擺在那里的。

    陶硯瓦雖然剛涉此道，也許只是剛剛碰到一點皮毛，就已有了許多感悟?，F(xiàn)在項目八字還沒一撇，就不斷人找他聯(lián)系，有的平素很少接觸，還有的根本素不相識，都來問候問候，繞來繞去總有一句話：我是做工程的我是做建材的我是做弱電的我是做設(shè)計的，等等等等。弄得陶硯瓦現(xiàn)在一看來電顯示不熟悉就不接。

    好多事情，說起來都冠冕堂皇，嚴氣正性，但再嚴再正，也是由人來cao作的。而只要是由人來cao作的，那就難免摻雜許多感情因素。而感情這個事兒，明里暗里，似有若無，多點兒少點兒，變幻莫測，來無影去無蹤，自己都管不好，又誰能管得住？旁觀者總是滔滔宏論怎么怎么辦，真去干幾天，馬上知道深淺，或許還不如人家干得好。

    陶硯瓦有個老兄官做到正部長，一次吃飯挨著坐，聽說陶硯瓦在做“籌建辦主任”，便偷偷問他：硯瓦，你搞過基建嗎？陶硯瓦搖搖頭說沒有。他立刻正色道：如果你沒搞過，還是不要搞這個。這可不是鬧著玩的，出事兒就出大事兒。

    說來也是，誰愿意出事兒？誰不想平平安安？但你若是真到了一個特殊崗位，到了關(guān)鍵時候，還由得了你自己嗎？如今那么多被抓被殺的貪官，難道他們都是瘋子傻子嗎？

    陶硯瓦也分析了其中原因：個人沒把握住，肯定是最重要因素。除此，一定是有內(nèi)部人鼓搗他，外部人折騰他，或者自己出了閃失，或者是被他人挖出紕漏，終至身敗名裂，害了自己，害了家庭。但是你再會做人，你再圓滑老到，怎么能夠做到內(nèi)部人不鼓搗你，外部人不折騰你？

    尚濟民政治經(jīng)驗十分豐富，他早料到一定會有蒼蠅在找雞蛋的縫隙，一定會有人在尋找各種機會出手。他要從項目的起點開始布局，設(shè)安全網(wǎng)，打防火墻，著上鎧甲以防冷箭，筑起籬笆以防野狗。哪怕即便是裝裝樣子，貼上個門神，掛起個鐘馗，也總是有好處的。

    就象圍棋里做眼，真眼也好，假眼也罷，都必須得做。成立紀檢監(jiān)察組，并且讓張雙秀當(dāng)組長，就是做了一個眼。

    陶硯瓦立即著手落實尚濟民的幾點指示。他先到岳順祥辦公室一趟，當(dāng)面向他進行匯報，并轉(zhuǎn)達了葛芳樹的希望和請求，以及尚濟民的意思。岳順祥說：好，我馬上聯(lián)系。二人商定，上午10點，召集去梵宮的人員議一議，討論起草一個考察梵宮的報告，這也是尚濟民的要求，準備報告國務(wù)院同時抄報北京市。

    陶硯瓦又給張若帆打電話。一聽說領(lǐng)導(dǎo)安排他去參觀中南海，張若帆歡欣鼓舞。他說這一直是他的夢想，但一直沒有機會。他認識的人中，有通過各種途徑看過的，令他羨慕不已。他也求過葛芳樹多次，葛芳樹嘻嘻哈哈總也沒當(dāng)回事。這次好了，可以如愿以償了。就說好下午三點去看。

    岳順祥主持的會很簡單，就一件事兒。大家或長或短都說了說，最后確定由內(nèi)容組的張桐鳳執(zhí)筆來寫。

    張桐鳳是從北京市政府研究室借過來的，還不到40歲，已是副局級了。她言語不多，辦事很扎實，曾在奧組委跟岳順祥干過。她還帶著一個市團委的女干部過來幫忙。

    下午不到三點，張若帆就過來了。天氣涼了，看他衣服穿得很少，陶硯瓦就說去給他買件衣服。沒想到張若帆說：千萬不要，我們江南比這里冷，冬天又沒有暖氣，都凍習(xí)慣了，比你們北京人禁凍。走吧，去晚了人家不讓進門怎么辦？陶硯瓦心想也是，自己老了，若帆還是小伙子呢。就和他上車去中南海。

    中南海是中共中央、國務(wù)院的辦公場所。胡yao邦、趙紫陽當(dāng)總書記時，受蘇聯(lián)戈爾巴喬夫“公開化”思想的影響，曾于節(jié)假日和每周六下午和星期天，有組織地接待群眾游覽。

    陶硯瓦記得那時每周需提前統(tǒng)計人數(shù)，然后到中辦去領(lǐng)取參觀票，每張票好象要付五角錢。楊雅麗單位的人就經(jīng)常找陶硯瓦要票。

    那時觀眾入口是中南海的東門，也就是南長街81號。進門以后沿參觀路線可以游覽囚禁光緒皇帝的瀛臺，可以進入豐澤園菊香書屋，即毛主席的臥室兼書房兼會客室，還可以穿過后門參觀毛主席的游泳池。***年以后，出于安全原因停止向公眾開放。

    中南海是中海和南海的合稱。南海是中共中央的辦公處所，中海則是國務(wù)院辦公廳的辦公區(qū)域。在中南海辦公的人們，一般不稱南海、中海，而是稱南區(qū)、北區(qū)。

    史料記載，連同北海在內(nèi)的“西苑三?！?，歷經(jīng)遼、金、元三代拓建，自清代起被列為皇家禁苑。后來曾是八國聯(lián)軍的統(tǒng)帥部，袁世凱的大總統(tǒng)府，何應(yīng)欽的“北平軍分會”，李宗仁的“北平行轅”。

    新中國成立后，首任北京市長葉劍英正式打報告，敦請中央領(lǐng)導(dǎo)進駐中南海辦公和居住。毛澤東說：我不搬，我不做皇帝！后來中央政治局會議表決，少數(shù)服從多數(shù)，毛澤東才和部分中央直屬機關(guān)入住中南海。

    中南海有五個門。除了剛才提到的東門，還有接待重要外賓時才使用的正門新華門，斜對著老北圖大門的北門，以及大西門和西北門。

    陶硯瓦一直持有中南海的“臨時出入證”，每年換發(fā)，已經(jīng)0多年了。近年來雖然不對外開放了，但如果有地方同志來京，偶爾也會事先聯(lián)系，報上人數(shù)、車牌號，還得他陪著，才能進去轉(zhuǎn)一轉(zhuǎn)。

    和往常一樣，他開車帶張若帆進北門，由于提前報了車牌號，衛(wèi)兵驗后放行。一直往南開，頂頭左拐，把車停在小禮堂的臺階下面。下車后先看小禮堂，再看紫光閣、武成殿，又沿著海邊往南走到游泳池大門口對面。一路看，一路講，也盡量給他拍照，還讓路過的小服務(wù)員幫著照了合影。

    想進游泳池參觀，被衛(wèi)兵攔住了。陶硯瓦說：我們就進去站在假山那兒，看一眼游泳池就出來。衛(wèi)兵還算靈活，放他們進去看了。陶硯瓦說：這就是毛主席生前游泳的地方。張若帆就睜著眼睛仔細觀看，只見一池碧水如鏡，幾乎與池壁同高。他偷偷問陶硯瓦：毛主席就在這里游泳啊。陶硯瓦點點頭說：是。

    然后回去上車，陶硯瓦又開車帶他去幾個會議室、秘書局辦公樓、總理辦公處所轉(zhuǎn)了轉(zhuǎn)。出西門時，又給他介紹周總理居住的西花廳。怕給別人惹麻煩，都沒有下車。

    這一趟安排，讓張若帆心花怒放，心滿意足。陶硯瓦也從心里佩服尚濟民的周到。

    回到機關(guān)，正好看見岳順祥從樓里出來，他交給陶硯瓦一個紙條，上面有個名字和電話，說：你告訴葛處長，讓他朋友直接找這個人聯(lián)系吧。我說好了，給他一套。（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