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況回到臥室，本來就不喜歡吃飯，看到包子更不想吃，鳥似的啄了兩口，洗洗手回到床上，漱完口吃完飯，又覺得晉替秋是可以接受的了，根據(jù)藥品里面的說明書吃過藥，開始溫聲細語地說體己話。

    「新年快樂。」

    晉替秋也說：「新年快樂?！?/br>
    「我還是覺得手不能提，肩膀酸痛，嗓子疼頭疼，全身上下都疼?！?/br>
    「嗯?！?/br>
    「您今天回來，我好開心，因為我從前都是被您扔在這里，連著一個月都是自己一個人過日子?！?/br>
    「我也不想去?！?/br>
    邱況對著晉替秋，起先是坐著，用背靠在床頭，覺得坐著的自己顯得端正一些，后面病得躺下了，露出來一雙眼睛和一只手，手和晉替秋的手五指緊扣：「今天我不是有意說您的，您還是想對我做什么都可以，我死在您手里也可以?！?/br>
    她把全身上下的感性都表現(xiàn)出來，幾年的相處下來，她已經(jīng)對于晉替秋習(xí)慣，習(xí)慣她的一舉一動，能猜到她大部分時候在想什么，晉替秋的溫度順著手傳遞，還是常年不見笑的一張臉，也依舊是寡言少語，現(xiàn)在至少能說一句回一句。

    「嗯?！?/br>
    「我覺得好幸福，你在我的身邊這樣看著我，你在我的病床旁邊只是守著我?！?/br>
    本來晉替秋不會一直守，在邱況的言語之下變成一直守。

    文字的藝術(shù)也許就在于此，擁有文科天賦的邱況在遣詞造句方面格外有匠心，能把平常的話說得動聽十倍不止，連著幾晚和晉替秋睡在一塊，晉替秋時不時被邱況的手性侵，她斷定邱況進入了青春期，邱況的確有進入青春期，情竇初開的意思，即使病重了也能騎著她的手動一動，過一會大汗淋漓地下來。

    新年邱況不是和晉替秋一塊過的，新年之后的日子是和晉替秋一塊過的，病合時宜的只生了幾天，等到病完全大好，更是奮力地拉犁，拉到晉替秋連夜回了自己的臥室，邱況適才知道犁是不能夠經(jīng)常拉的，俗話說沒有耕壞的地只有累死的牛，但是她覺得世界上可能真的有耕壞的地和累不死的牛。

    一次新年結(jié)束，邱況收到了人生中的第一筆壓歲錢。

    沒有聽說過有哪戶人家是用轉(zhuǎn)賬當(dāng)壓歲錢，一次性轉(zhuǎn)了十萬塊錢，現(xiàn)在邱況的戶頭下有大概一百萬左右了，一百萬不是一個小數(shù)目，意味著已經(jīng)有可以過一輩子的五百萬的五分之一，拿到五百萬以后，可以將背挺得再硬一些。

    五百萬，五百萬……

    邱況在心中重復(fù)。

    為了五百萬的宏愿，邱況打起精神好好表現(xiàn)，在整個初二期間克己復(fù)禮，成績常年沒有掉出過前十，在成績的加持下，逐漸有男生跳過宋嘉航，直接找到邱況，邱況經(jīng)常上不下去廁所，被攔在廁所外聽男生莫名其妙的介紹自己，或是桌洞中憑空產(chǎn)生了一迭卡紙。

    這天大掃除，桌洞里又出現(xiàn)了一張卡紙，邱況打算把卡紙扔掉。

    「別！」宋嘉航和邱況剛好是一個組，負責(zé)同一片區(qū)域的大掃除，把卡紙攔下來了，拖布仗在手上，笑嘻嘻地開念，「我有一件秘密，我喜歡你很久了，女生的喜歡會讓你感到惡心嗎？……邱況，正中下懷呀！」

    「那又怎么樣？」

    「正所謂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我要是有你這張好臉，現(xiàn)在就不守著鄭成功了，立即浪蕩出花樣來，什么玩法都試一個遍，我就是那海里的小龍人?！?/br>
    宋嘉航邊說邊搖頭擺尾，開始拖地了，時不時扭扭屁股扭扭腰，不斷地幻想，趁著教室里只有他和邱況，從未來要有一個，說到未來要有一雙，給情人們通通在幻想里排了序號，說這個是一三五，那個是二四六，周日他歇著！

    邱況第一次意識到她長得好：「你是說他們是因為我的長相喜歡我的，不是因為我的成績？」

    「你以為呢？」宋嘉航把問題拋回給她，「人都是很現(xiàn)實的，你但凡是個齙牙，或者是臉上起痘起疙瘩，都不會有這么多人喜歡你，蜂擁而上上趕著來追你，大家看了你的外表，才有興趣了解你的內(nèi)在，不然光憑成績，成績能用來干什么呢？該親不下嘴還是親不下嘴，你對著齙牙難道能親的下去？」

    邱況沒有否認宋嘉航，也沒有肯定宋嘉航：「我長得很好嗎？」

    她對于好看與否沒有定義，患有一定程度的臉盲，她的臉盲是不知道誰好看誰不好看，別人認為好看的她覺得一般，網(wǎng)絡(luò)上的明星偶像，在她眼里和大白菜一樣，白的皮膚是菜心，綠的地方可能是頭發(fā)。

    「你要是這么說的話?！顾渭魏矫掳?，過了一會撂下拖把靠近邱況，盯著她的臉看，「你現(xiàn)在還是有缺點，不是完全體，你知道吧？你要好看肯定是要抹東西的，就算天生麗質(zhì)難自棄，但是也沒有一下子就長成大明星的?！?/br>
    邱況問：「抹一些什么東西？」

    「粉面子，大紅膏，調(diào)色盤一類的？我媽就常涂這些，桌子上全是她的瓶瓶罐罐，涂了以后確實是好看，她也經(jīng)常給我涂，我覺得我涂了以后長得也還可以。」

    「有這種神奇的功效？它們的學(xué)名都是什么？」

    粉面子一定是不叫粉面子，是一種戲稱，宋嘉航抓了抓腦袋，開始回想：「粉底，口紅，眼影？好像是叫這些名字，不過關(guān)于這個，你還是請教女生吧！」

    中學(xué)內(nèi)學(xué)風(fēng)不是嚴(yán)謹，學(xué)校環(huán)境卻是一等一，培養(yǎng)出世界最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學(xué)生，班級里已經(jīng)開始有女生帶妝，很細微地帶了一絲一毫，因為脖子和臉不是一個色號，這類女生普遍學(xué)習(xí)成績不好，家庭發(fā)生變故會「乞丐」命運。

    邱況擦著黑板，腦子里開始裝了這一件事，黑板上的字被逐漸擦去，變成一個半字，她的思緒也開始飄延。

    宋嘉航經(jīng)常說人很現(xiàn)實，人注重外貌，如果外表不如何如何，就一定不會得到什么什么，她不由自主的也覺得晉替秋是現(xiàn)實的，晉替秋口頭上是找長相普通的，實際上怎么可能不喜歡長相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