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節(jié)
陳左娘頭略偏了偏,飛快地仔細(xì)看了張文博一眼便又將頭偏了回來,頭越埋越低,臉也越來越鮮艷。 顯金看陳左娘快熟了的樣子,又見張文博一副又慫又愛現(xiàn)的樣子,心里有點害怕張文博會不會,中二到在空氣中憑空投個籃。 “博兒,你得叫jiejie。” 顯金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我們家大姑娘正好比你大一歲,屬狗的。” “且是年末的狗,守了一年的家,功勞苦勞一塊算,福氣好得很噢!” 第96章 4更新(3000字章節(jié)) 大一歲,屬狗的,還是年底的福祿狗。 張文博懵懂的心里莫名升起一股欣喜,具體欣喜啥,他也不知道,反正就是看著顯金旁邊那位姑娘有種莫名的……順眼? 相貌是很美的,金姐兒像根瘦長的螳螂精,這位陳大姑娘卻像塊很潤很圓的翡翠。 性情如今雖看不出,但金姐兒能處得好的,品行應(yīng)是沒疑問的——開玩笑咧!他們青城山院都在瘋傳,金姐兒是喬山長的閉門女弟子! 有更瘋的,還在傳,喬山長企圖讓金姐兒女扮男裝,去奪得狀元寶座。 他簡直想翻個白眼誒。 金姐兒誠然是根瘦長的螳螂精,相貌也更偏向英氣明朗,女扮男裝可以說沒什么壓力。 但是! 喬山長這樣做的目的,是啥?。?/br> 玩的就是一個心跳,玩的就是一個刺激,玩的就是一個女扮男裝被發(fā)現(xiàn)后誅九族的在危險邊緣反復(fù)橫跳的來回試探? 這明顯不合理嘛! 對于喬山長親自出山指導(dǎo)金姐兒,張文博有自己的看法。 看法不成熟,甚至有點天馬行空,但是絕對原創(chuàng),且有理有據(jù)——喬山長,想將金姐兒聘為兒媳婦! 喬寶元可不是什么省油的棒槌。 據(jù)說在喬寶元考完解元,被喬山長送去京師見世面時,有位縣主家的姑娘看上他了,他不耐煩那姑娘嘴巴下面有個痦子,便大肆宣揚自己是個斷袖,宣揚自己不算,還宣揚隔壁姑母家的大郎君跟他情投意合,二人是只差突破世俗偏見便可雙宿雙飛的關(guān)系…… 這下可好,不僅縣主家的姑娘歇了心思,連帶北直隸十府二十四縣的姑娘全都對年紀(jì)輕輕的解元和寧遠(yuǎn)侯家風(fēng)姿颯爽的世子,斷絕了七情六欲。 與其同時,一起斷的,還有那根狠抽喬寶元的黃荊條。 喬寶元回涇縣后,被喬山長親自上手打斷的。 這段佳話,在青城山院可謂是家喻戶曉呢。 張文博想起來就“嘿嘿嘿”笑。 顯金一抬眼,便看到張文博一張嫩臉上掛著弱智的微笑,不由心下大慰,地主家的小迷信還挺有眼光的,一見他們家左娘就笑。 顯金余光瞥了眼低垂眼眸的左娘,決定媒人做到西,斜著眼,非得將張文博的傻態(tài)點出來,“……博兒,你傻笑個什么勁呢!” 張文博:“嘿嘿嘿,我想起喬徽被山長揍得個屁滾尿流的佳話了!” 顯金:“……” 讓你看姑娘,你滿腦子男人被揍! 你婚事告急,跟玄學(xué)屁關(guān)系沒有,全靠你自己努力。 顯金深吸一口氣,正準(zhǔn)備說話,卻聽左娘好奇開口,“喬徽就是青城山院那位最年輕的解元嗎?他爹為何要狠狠抽他?” 張文博精神一振,眼睛炯炯有神,將喬徽和寧遠(yuǎn)侯家世子組耽-美cp的佳話聲情并茂地講了一遍,又津津有味地評價,“這倆也算難兄難弟了,一個如今窩在涇縣被他爹守著讀書,一個窩在福建捉帶魚,兩根老光棍各吃各的苦?!?/br> 顯金咂舌。 喬徽,是真虎呀。 左娘“哇”一聲,挺直腰板連問,“那這倆就一直沒定親?那位縣主家的姑娘定親了嗎?他們不定親咋辦?還真湊合在一起過呀?這可怎么過呀?哎呀呀呀——” 顯金滿腦子都是“定親”兩個字,聽到最后,都害怕左娘問出“福建海里的帶魚定親了沒呀?”這樣略帶智障的八卦。 趁張文博和左娘湊在一起八卦,顯金趕緊溜到后院釘柜子,把鎖兒留下來了,防止留下未婚男女同處一室的說頭。 等天快要黑了,顯金清完頭天開業(yè)要上架的貨,挑開原木竹簾從后院出來時,還聽到張文博和陳左娘湊在一起窸窸窣窣的八卦聲。 一個問,“那家小妾,真的同和尚私奔了?” 一個答,“誰說不是!原本富商家里以為小妾偷偷回娘家了,結(jié)果帶著幾個家丁去捉,反而在寺廟隔壁的齋院里堵到了這一對兒——小妾臉上敷著黃泥、和尚頭上戴著發(fā)套,正預(yù)備從山-東逃到山-西去呢!” 顯金聽得云里霧里。 這怎么一下午的時間,八卦的點就從直男裝腐被揍,變成了山-東逃妾艷史了? 這無論是時間、還是空間的跨度,也忒大了吧…… 顯金徹底挑開竹簾,見張文博拱著個屁股趴在吧臺上,左娘笑盈盈地端著一盅茶,兩個人圍繞逃妾該何去何從展開了激烈的討論。 絲毫看不出這兩人,今天是第一次見。 顯金看向鎖兒。 鎖兒疲憊又無奈地耷拉了眼皮子,做了個口型,“一、直、在、聊?!?/br> 顯金方后知后覺地想起——苦難讓人團(tuán)結(jié),八卦也是?。?/br> 能一起聊得攏八卦,怎么可能三觀不合? 顯金默默向后退了兩步,為這兩只鴛鴦留出廣闊的八卦天地。 …… 經(jīng)此一下午,張文博出現(xiàn)在陳家老宅四周的頻率逐漸變高,中午甚至伙同陳箋方一起來作坊混午飯吃,吃完了就在院子里的搖搖椅上打瞌睡。 看得周二狗心下暗恨,梗著脖子和顯金告狀,“……他憑什么可以吃了飯睡覺,憑什么不一起學(xué)千字文!” 顯金不可思議地抬頭,“他今年考秀才!” 周二狗頓時花容失色,企圖從張文博白嫩光滑的臉蛋上找出一絲文學(xué)的氣息。 找了半天,周二狗頹唐地?fù)u搖頭,沒有,一絲都沒有,除了單純的愚蠢,什么也沒有。 當(dāng)周二狗深刻理解“人不可貌相”一詞時,張文博開始圍繞左娘進(jìn)行深度打聽了,今天問一問左娘的生辰,明天問一問左娘的出生地,后天在問一問左娘的成長歷程。 在將左娘玄學(xué)四寶全部打探完畢后,一個熱得汗都快連成線的下午,張文博終于死乞白賴地、支支吾吾地站在顯金面前,先遞過來一只四四方方的鎏金鏤空琺瑯寶頂盒,聲如蚊蚋,“……頂好的雨前龍井,貢品來著,價值不比六丈宣低?!?/br> 顯金毫不客氣地拿過來,喜滋滋地在心里分起贓物——四分之一給喬師,四分之一給陳敷,四分之一給陳箋方,再給左娘嘗一嘗,最后留點給店子的伙計們開開眼。 “說吧,要干嘛?” 顯金笑瞇瞇。 張文博靠過來,“就……就想問一問……咱們家左娘……” 顯金笑起來,“咱們家左娘是陳家七叔祖家的姑娘,家里尚有一個meimei一個弟弟,會讀書寫字,也會繡花庶務(wù),為人呢,你也曉得的,很是溫馴敦厚的一個人,凡事也不掐尖冒頭,什么都好,唯一有一點缺憾——” 顯金刻意頓了頓。 這事兒,瞞不住。 若真想打聽,連這水西大街都不用出,便能聽滿兩個耳朵。 “唯一的缺憾是,以前與人相看過,走到過庚帖那一步便沒往下走了。相看的人,你也知道,咱們涇縣縣丞崔大人?!?/br> 顯金仔細(xì)觀察張文博的神色。 張文博一愣,一愣之后隨即拍案而起,“相看怕甚!我還比她多相看兩個呢!” 這是比較多寡的事兒嗎! 顯金默默,整理一下心情,再道,“崔大人要進(jìn)一步,咱們家?guī)筒簧厦σ膊荒芡虾笸?,便主動向后撤了,雖與崔大人未鬧得不快,但你也知道,男人嘛,總是對和自己差點有些聯(lián)系的姑娘存著照拂關(guān)懷的心思——若往后崔大人為難你們家,你們可會責(zé)難左娘?” 顯金問得非常直白了。 她主要是怕張文博聽不懂。 張文博蹙眉凝神,半晌沒說話。 顯金心一點一點往下掉。 隔了三四個呼吸,張文博方疑惑地抬起頭來,“我們家在淮安府,崔大人在宣城府轄下的涇縣當(dāng)差,他怎么為難我們?” 顯金也愣在原地。 糟了,好像智商遭到了張文博的碾壓。 這個想法,確實是??! 陳家繞著彎子退親也好,幫崔衡收拾禮信送情也好,不過是害怕開罪如今涇縣的地頭蛇,防備官府給陳家小鞋穿…… 張家怕個毛?。?/br> 壓根就不是一個屬地! 連張文博考院試,都是回淮安考的誒! 考的江蘇卷! 不是安徽卷! 安徽的官,管得了江蘇的民-企嗎? 顯金眼睛一亮,又怕自己作為娘家人太過熱情,便手緊緊一握,堪堪收住臉上亂飛的表情,輕咳一聲,聲音穩(wěn)沉道,“那照你的意思是,對咱們家左娘有些意思啰?你爹娘是什么意思?知道你的意思嗎?” 像……像在做語義分析:“請問上述表達(dá),到底表示了幾個意思?” 張文博快被顯金繞暈,卻牢牢抓住了關(guān)鍵句,“知道!” 顯金問,“什么知道?” “爹娘知道我的意思,且他們的意思是,主要問問陳家是什么意思?” 得嘞,把“語義”分析的卷子又丟回來了。 陳箋方進(jìn)店子時,映入眼簾的是張文博挺著屁股,像只眼饞的哈巴狗。 他們家金姐兒巴在柜臺上眉飛色舞。 支著耳朵聽這兩個人“意思來”“意思去”,眼看顯金要表態(tài)了,陳箋方雙手背后,穩(wěn)步走進(jìn)店子,不贊同地蹙眉,先看了顯金一眼,再將眼神落在張文博臉上,語氣有點重,“婚姻大事,兩姓之盟,終生之誓,你爹娘若有心,便親來涇縣,咱們兩家各找媒人聊一聊、談一談,豈能叫兩個小輩你意思來、我意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