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節(jié)
家中沒有主母,基本進京都是小妹寧遠侯夫人打理。 這次顯金進京,喬放之特意不麻煩小妹,自己一手一腳親自去置辦。 自古以來,以左與北為尊,北苑無論在地形、大小還是精巧程度上,都是內(nèi)院第一的院落。 甚至北倚鏡湖、南臨星華山,甚至是整個京師頂厲害的院子。 堂中有人的目光沉了下去。 喬放之言簡意賅說著,見顯金與陳敷都未提出反對,便極為愉悅地宣布開席——該說不說,他對顯金的便宜爹印象很好,雖然常年頭發(fā)油光水滑,蒼蠅站上去都要崴腳,但這便宜爹拎得清,做事又坦蕩,不會拒絕別人的好意,跟著顯金蹭吃蹭喝也理直氣壯,是個精神內(nèi)核很強大的掛件。 一桌席面飛禽走獸、涼熱油伴、上天下海、飛鴿傳書,整得很濃重。 席面吃完,喬徽帶著五個meimei外加一個顯金,逛一逛新出爐的忠武侯府——主打一個賀姥姥逛大觀園。 其實作為連故宮、雍王府等知名皇家園林都逛過的賀姥姥,顯金對權(quán)貴府邸有一定心理預(yù)期和認知。 但真切走在喬家大院里,顯金仍然被驚了大驚。 這地兒,有湖,還有半匹山。 在一處宅子賣九千兩的京師,這個房子,有個湖! “……是前太子的潛龍府邸。”喬徽給諸人指了指不遠處蒙住的畫壁:“雕梁畫壁上,還刻著四爪藩龍的花紋,這些花紋只能用紅布蒙住,我們才能住進來,待內(nèi)務(wù)司派遣修整。” “是遜帝嗎?”鶯鶯燕燕中,有一個聲音清亮地響起。 是寧遠侯家的三姑娘,閨名稱之為亦霧。 喬徽頷首:“是遜帝?!?/br> 亦霧推了推身后的蔣寶娘。 蔣寶娘像被刺扎了一樣,渾身一激靈,再看此時此刻的喬徽英姿勃發(fā)、身形高大,終于壯著膽子、掐著嗓子道:“遜帝的潛邸怎給了寶元哥哥住???” 一聽是蔣寶娘說話,喬徽立刻松胯,腳尖點地,極富動感地開始抖腿:“噢,那自然哥哥我功高勞苦?。母=ɑ貋砟敲炊嗳?,就哥哥我和絡(luò)腮胡子胡大人封爵,你說哥哥厲不厲害!牛不牛叉!” 蔣寶娘抽了抽嘴角,絕望地閉了眼。 再睜眼,便求救似的看了眼寧遠侯三姑娘,任由周亦霧再推,也絕不出來了! 顯金想笑。 顯金旁邊探了顆頭。 喬寶珠的手快將山楂湯捏碎了,語氣遲疑:“jiejie,你覺不覺得,我哥像被什么臟東西上了身……?” 第351章 自作多情 顯金點頭,合理推測:“那這臟東西,生前應(yīng)該患有羊癲瘋?!?/br> 喬寶珠笑得山楂糖都炸開了。 一路朝里去。 剛剛既是遜帝打開的話題,那自然順溜著朝下說。 仍舊是剛剛那把清亮的聲音。 寧遠侯家三姑娘道:“遜帝退位后,怎不住回這宅子呀?聽說搬到北郊去了。” 喬徽道:“既是主動退位,自然要遠離紛爭糾擾,搬遠一些,避世隱居過自己的日子也好?!?/br> 三姑娘亦霧回頭與jiejiemeimei嘻嘻笑:“搬那么遠,索性搬到河北好了……不過是怕住在城里遭人笑話罷了!” 喬徽神情一凜,眼風(fēng)如刀掃去:“連退位之勇,遜帝都不缺,更何懼流言恥笑——咱們是官宦之家出身,必當(dāng)謹言慎行。” 亦霧不怕,笑嘻嘻地扯著衣角搖:“知道了知道了,下次不會了!” 隨即又推了蔣寶娘出來說話,喬徽開始了瘋狂抖腿。 之后的場景,幾乎都是蔣寶娘往后退縮,喬徽恢復(fù)正常; 待蔣寶娘沖出來,喬徽立即抖腿、咳痰、眼白看人并追著人謎之自信,就差沒隨地大小便了。 幾番交鋒之后,蔣寶娘心力交瘁,而喬徽越戰(zhàn)越勇,甚至開始主動進攻、惡心加倍…… 逛完府邸,蔣寶娘身心俱疲,半靠在馬車里瞇眼養(yǎng)神。 隨之而上的寧遠侯三姑娘亦霧見狀,眉眼輕靈:“怎么樣?表哥很是不錯吧?” 不錯?不錯個鬼?。?/br> 蔣寶娘一想起喬徽,條件反射得都想抖腿了! 蔣寶娘摁住蠢蠢欲動的大腿,連連搖頭:“人是好的,相貌氣度與你哥哥伯仲之間,前程也好,卻……” 卻怎么是個這樣的性子! 又油膩又猥瑣,感覺稍不注意,這人就要踩草坪、吐口水、挖鼻孔,還要把鼻屎敷在別人身上! 蔣寶娘一個哆嗦,“不行不行,我不行!” 亦霧恨鐵不成鋼:“前年寶元哥哥班師回朝,我們在樊樓上撒花,待鐵騎入城,你整個人像被凍僵了似的……如今不過是表哥說了幾句不中聽的話、做了幾個不中看的動作,影響了啥?好容易費盡心力求我娘帶著你一道,怎如今又‘不行不行”了?。俊?/br> 亦霧苦口婆心:“你的喜愛,怎么這般脆弱!” 蔣寶娘滯言。 亦霧接著道:“是,今日寶元哥哥的觀感是有些不適,但你想想看,這幾個動作是撤銷了他三品大員的職務(wù)了?還是收回了丹書鐵券的封爵了?還是削短了他比拱門都高的身量了?” 蔣寶娘神色逐漸恢復(fù)清明。 亦霧見狀,立刻乘勝追擊:“如今盯著寶元哥哥的,可不止咱,安國公府那位縣主的幺女久久未嫁,難保不是為了等著寶元哥哥;還有宗師的好幾位小縣主也虎視眈眈的……咱們是享有得天獨厚的條件的——我娘親可是表哥的親姑姑!” 蔣寶娘下齒輕輕咬住上唇。 亦霧又道:“照你家如今的狀況,若錯過了表哥,你那后娘還會給你尋什么好親事呀?!先前喬家和我們家被誣告,你爹急急匆匆地將你送回寧遠侯府,如今喬家和我們家洗塵履新,你想不想看你爹后悔莫及巴結(jié)你的樣子了?” 蔣寶娘如夢初醒,當(dāng)即挺直脊背,目光灼灼地看向亦霧。 蔣寶娘什么也沒說,但身形又像是什么都說了。 亦霧心頭大喜,埋頭試探道:“那咱們……還是照先前的打算行事?” 蔣寶娘上唇已微微發(fā)紅,遲疑片刻后,破釜沉舟道:“我今晚就尋舅娘來說!” 亦霧跟著鼓勁:“好!”頓了頓后,又隨意開口道:“順道叫我娘也好好問問那位賀姑娘的事情!從門戶而言,那位賀姑娘雖與表哥是斷然不可能,但咱可不能打無準備的仗?!?/br> 蔣寶娘腦海中浮現(xiàn)出身著深棕單層襦裙的身影,衣著簡單,除了左手大拇指上的翡翠扳指,身上再無飾物,卻氣質(zhì)沉穩(wěn)、面容清新,通身的氣勢絕不是普通的小商戶女老板應(yīng)有的。 蔣寶娘也覺得這是個很不錯的對手,思索片刻后,點頭應(yīng)是。 翌日下午,喬姑母再度造訪,先關(guān)心了喬放之腿腳狀況,又問了家中庶務(wù)是否需要幫助,最后四下看看,笑道:“怎不見寶元與顯金?” 喬放之對胞妹態(tài)度向來和順:“昨日不是說了嗎?今天顯金去鴻臚寺,寶元驅(qū)車送她?!?/br> 喬姑母狀似想起來了,又笑道:“這兩個孩子好像是一起長大的?前幾年你們從涇縣到京師暫住,便聽你說過家鄉(xiāng)出了一位很厲害的小姑娘?” 喬放之穿著家居麻服,頷首道:“就是那丫頭?!?/br> 喬姑母點點頭:“看年歲也不小了,她那爹看著也不靠譜,你是當(dāng)老師的,也要上上心才是。定親了嗎?” “沒有定人家?!眴谭胖灰詾槿唬骸叭缃袷聵I(yè)正紅火,成親做什么?洗手作羹湯?女人嫁了人,要受的轄制便更多了,我家的姑娘無論是顯金還是寶珠,不想嫁都不用嫁,大不了當(dāng)一輩子老姑娘——你當(dāng)初出嫁,我也是這么同你說的。” 喬姑母有些無奈:“我嫁了人,也未見得前途盡毀、人生苦短??!反而與侯爺琴瑟和鳴,跟隨他南往福建、北至京師,看了許多新鮮食物……哥哥,你慮事向來走在前鋒,于婚姻一事倒也無需如此偏激?!?/br> 喬放之默了默,隔了一會兒才點點頭,算是認可了胞妹的觀點。 喬姑母又笑道:“姑娘出嫁難,小子娶親易,如今家里這般大,真得要個主母cao持一二——哥哥,你看昨日跟隨我一起來的寶娘如何?今年十六歲,她娘是你妹夫的親幼妹,可惜走得早,家里有個后娘也就有了后爹,算是在我身邊長大的,品行、學(xué)識都沒得說,她爹如今身在刑部,倒很有十年內(nèi)晉升尚書的希望?!?/br> 原是來說親的。 這些時日,來給寶元說親的,門檻都快踏破了。 雖然這話不合時宜,但喬放之確實有種一家有女百家求的自豪感。 權(quán)貴之家有,清流世家有,宗室勛爵也有,無一例外,全都折戟沉沙。 也不知從哪兒漏了消息,這些人家被人泄出,論親姑娘的名諱也被泄露,一時間這些家族皆被議論紛紛。 說什么的都有。 最多的便是說這些人家“攀高枝”“墻頭草”。 如此一來,近段時日,前來說親的勁頭才淡了下去。 與上述人家不同,胞妹都開了口的人,自然是心思純凈、真摯誠意的。 喬放之沉吟半晌:“我見過那小姑娘,很是不錯。只是——” 喬放之有話沒說。 只是,不知是不是他自作多情,他總感覺長子對顯金,好像、似乎、仿佛有點什么不一樣的情愫? 第352章 有人尾隨(3000) 喬放之眼皮一垂再一抬,對胞妹他向來寬厚,言語間很隨意:“只是,你知道的,我向來對寶元是放養(yǎng),他成不成親,何時成親,和誰成親,我是一概不管的?!?/br> 喬姑母點點頭,好看的眉眼間略有憂慮:“我便是知道你不管,我才開的口!一晃神,寶元都二十一了!如今業(yè)也立了,府也建了,功成名就便也要想想成家之事,你不催,我不催,難不成叫他孤寡一生?” 喬放之一聲哂笑:“也未嘗不可?!?/br> “哥哥!”喬姑母擰眉:“喬家我們這一房,他便是獨一苗兒了!” 獨一苗兒就獨一苗兒啊。 他們家也沒皇位要繼承啊。 唯一能繼承的,就是不要臉的秉性、招人厭的脾性和……喬放之指腹摩梭著下頜,好吧,還有俊朗的外貌啦。 喬姑母神色焦慮,喬放之笑呵呵道:“好了好了,照寶元的個性,他若有心,自然會有行動,若無心,我們使勁硬湊也只是枉然。人生在世不稱意,若再生拉硬拽湊成一對怨偶,豈非自己給自己找罪受?” 喬姑母不可置信:“那他若一直遇不到有心之人,就這么孤零零的?” 喬放之思索片刻,憶及顯金與喬徽此間種種,感覺這兩人似乎也有些模棱兩可,說有些意思,他也不敢篤定,若說沒意思吧,兩個人之間又確實有些親密。 這親密,是因為相識太久?還是因為當(dāng)過戰(zhàn)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