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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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話,在場人神色各異,李歸玉靜靜看著宮外,似是在等什么,各世家心中緊張,也不出聲。 傳召之聲傳了出去,外面卻是許久沒人應(yīng)聲。 這個結(jié)果讓李宗有些意外,他轉(zhuǎn)頭看向謝恒:“人呢?” “請陛下稍等。” 謝恒沒有解釋,李宗皺眉:“怎么了?” 謝恒沉默不言,旁邊鄭平生瞧著,笑著出聲:“謝司主,主審官可是身體不好?若是來不了,不如改日再議吧?” 他一開口,殿上人神色各異,今日發(fā)生什么,出手之人心中都有數(shù),鄭平生問這話,那柳惜娘大概率是來不了了。 李宗察覺異常,抬眸看向前方,壓低了聲:“謝愛卿?” 謝恒沒有說話,只靜靜看著宮門。 李宗皺起眉頭:“謝……” 話沒說完,門口突然傳來一個清亮之聲:“微臣柳惜娘參見陛下!” 聲線清冷,聲音格外洪亮,所有人抬眸看去,就見穿著監(jiān)察司司使黑衣金線、帶金色發(fā)冠官服的女子正出現(xiàn)在大殿之外。 在場許多人面露震驚,詫異看著洛婉清。 她臉上還帶著刀傷,神色清朗,雙目有神。 大雨在外噼里啪啦滂沱而落,她步履沉穩(wěn)進(jìn)入殿中,跪在地上,恭敬出聲:“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br> 看見她穩(wěn)穩(wěn)走到殿中,王神奉神色微變,鄭平生亦是有些慌亂,紛紛看向面色慘白的李歸玉。 李歸玉看見兩人,抬手捂著腹部,搖了搖頭。 王神奉目光往下,就見到了李歸玉腹部的手似乎浸了血。 他目光微頓,隨后便知道了結(jié)果,轉(zhuǎn)頭挪開。 朝堂上暗流翻涌,李宗似乎對一切一無所知,只道:“起身吧,東宮案子的結(jié)果,你宣讀一下?!?/br> “是?!?/br> 洛婉清平靜起身,旁邊青崖上前,將判狀遞給洛婉清,洛婉清壓著呼吸,開始一一宣讀。 她先讀了最低的官員的判決,這些官員許多家人甚至不能上朝,于是朝堂安靜無聲,等到后面開始涉及世家子弟,朝堂便喧鬧起來,許多老者大殿哭嚎,待最后,洛婉清看了一眼安國公,冷靜道:“安國公府世子盧令蟬,行賄受賄,參與良民拐賣、私下放貸,以東宮之名,以權(quán)謀私,殺害良民張麻子、巧兒等僅五十余人,論罪處于極刑,但——” 這話開口,眾人便覺不對,王神奉等人看過去,就聽洛婉清道:“盧令蟬于搜捕之時,被人下毒陷害,已于監(jiān)獄亡故,便只令安國公整理盧令蟬遺留財產(chǎn),歸還安撫受害百姓?!?/br> 此話一出,在場一片嘩然,安國公一個趔趄,隨即沖到大殿前方,嚎哭出聲:“陛下!小兒是她殺的!必定是她殺的!” 而王神奉閉上眼睛,最后那點僥幸徹底消失。 盧令蟬死了,柳惜娘放出來的是假消息。 這一點李歸玉再三提醒過,但是他們沒信他。 周邊鬧哄哄一片,安國公跪在地上嚎啕大哭,旁邊人趕緊上前安撫,洛婉清全當(dāng)未聞,讀完所有判狀后,她又重新跪倒在地,手中拿著判狀,恭敬道:“陛下,東宮余黨一案所有結(jié)果皆已在此,請陛下審決?!?/br> “東宮的案子,你辦了這么多人,”李宗聽著她的結(jié)果,卻不甚滿意,只道,“東宮六率軍一點參與都沒有嗎?” “對于東宮六率,微臣還有一事要奏?!?/br> “說吧?!?/br> 李宗有些不耐,明顯對今日洛婉清呈上來的結(jié)果不滿。 洛婉清神色恭敬道:“東宮貪腐一事,微臣雖查東宮六率有參與的嫌疑,但因證據(jù)不足,微臣不敢隨意指認(rèn)。但今日微臣早朝路上,東宮六率竟聯(lián)合其他刺客行刺,企圖取微臣性命以阻今日早朝公審?!?/br> 聽到這話,李宗勃然大怒,一拍桌子:“還有此事?他們?nèi)四???/br> “稟陛下?!甭逋袂逄郑鸬闷届o,“微臣雖人卑命賤,但畢竟身負(fù)皇恩,為保不丟圣上顏面,對于此等作亂賊臣,微臣為求自保,已當(dāng)街?jǐn)貧?。?/br> 此言一出,朝堂寂靜,王神奉閉上眼睛,讓自己冷靜下來。 李宗愣了片刻,隨即震驚開口:“你說什么?你一個人把他們都?xì)⒘???/br> “陛下!” 一位老臣再忍不下,沖了出來,怒道:“柳惜娘借以皇命之名,逼死盧世子,當(dāng)街?jǐn)貧|宮六率,殘暴至極。且不說案情尚無定論,縱使有論,安國公于朝有功,東宮六率已是曾鎮(zhèn)守和玉關(guān),阻攔外敵于前的赫赫功臣,怎輪得到她小小六品司使當(dāng)街殺害?!老臣懇請陛下,殺柳惜娘,束監(jiān)察司,以安民心!” 話音剛落,朝堂跪倒大半,紛紛高呼:“殺柳惜娘,束監(jiān)察司,以安民心!” 所有人喊殺喊打之聲如浪潮在大殿反復(fù),李歸玉轉(zhuǎn)眸看向洛婉清,手指輕蜷。 謝恒卻是站在首位,神色不動,聽著一干臣子喊了半天,等李宗喝了聲:“閉嘴!”之后,大殿才安靜下來。 過了片刻,李宗想了想,抬手道:“先把柳惜娘看押,楊淳,”他喚了一聲旁邊站著的太監(jiān),冷聲道,“帶人去宮外看看怎么回事?!?/br> 楊淳應(yīng)聲,便立刻下了高臺,領(lǐng)著人走出去。 侍衛(wèi)也上前來,給洛婉清上了手鐐,洛婉清知道自己該做的事做完,也放松下來,由他們拉著往殿外走去。 東宮六率被她殺了,謝恒也準(zhǔn)備好了人員名單,今日看皇帝亦是支持此事,如無意外,東宮六率的位置,應(yīng)當(dāng)會落到謝恒推薦的人手里。 這樣一來,她也算圓滿幫著謝恒完成了拿到東宮軍權(quán)之事。 至于之后,是生是死,是留是殺,便端看謝恒了。 洛婉清重重舒了口氣,這時候,才慢慢意識到身上的疼痛。 她身上現(xiàn)下都是傷口,大多都是外傷,此刻最讓她覺得痛的,是周身骨頭。 她感覺自己骨頭仿佛都裂開來,帶著一種鉆心陰冷的疼,好在現(xiàn)在接近六月,正是炎熱時候,不像冬日冷得骨頭發(fā)寒。 她忍著疼跟著士兵來到天牢,被隨意帶進(jìn)一個牢房關(guān)上,獄卒似乎是忌憚她身份,哪怕她是階下囚,也格外恭敬,只道:“柳司使,您先暫時呆在這兒,有需要的就叫我們?!?/br> “多謝?!甭逋袂孱h首行禮。 等獄卒走出去,她才倒吸了一口涼氣,扶著墻坐下。 沒片刻,便聽到隔壁傳來一個老者的聲音:“又來人了?” 這話讓洛婉清一驚,以她如今的五感的敏銳度,別說隔壁有個人,就算是這個牢房里多個人,她都能察覺。 可她從進(jìn)牢房到他說話前,她都沒察覺對方存在,可見對方明顯武藝高于她。 洛婉清一時不敢開口,老者輕笑:“怎么,來的是個啞巴?” “晚輩暫時待在這里,”洛婉清反應(yīng)過來,知道著這并非常人,客氣開口,“打擾前輩?!?/br> “喲,好久沒見這么有禮的后生了?!?/br> 隔壁傳來鐵鐐響動之聲,對方似乎坐了起來:“你是犯了什么事?” 洛婉清知道關(guān)在牢房里舊了的人都是愛聊天的,但她也不欲多說,只含糊道:“殺了點人?!?/br> “殺了點人可進(jìn)不了這里?!?/br> 對方笑起來,慢慢悠悠:“殺了誰???” 洛婉清沒說話,對方卻也不介意,想了想,只道:“不說?那我猜猜,柳司使……喲,監(jiān)察司的人?” 洛婉清聞言一頓,聽出對方語氣親昵,遲疑著道:“閣下與監(jiān)察司有舊?” “有一點,”對方笑起來,“六年前,你們司主謝恒,就住在這兒。” 說著,洛婉清就見一只枯瘦的手從牢房里探了出來,指向他對面那間牢房:“就我對面,來的時候抱了把琴,每天晚上一夜一夜坐在那兒,傻子一樣。” 洛婉清聞言有些詫異,不由得道:“司主,為何會在這里?” “唔?”對方有些奇怪,“你不知道五年前的事嗎?” “在下那時僅有十四歲,”洛婉清實話實說,“生于民間閨中,不知此事?!?/br> “哦,”對方理解過來,“是個小姑娘?!?/br> 老者說完便笑起來:“那你的確不知道,六年前,謝恒的母親崔慕華死在宮里,說是犯上作亂。我聽說,那日剛好是琴音盛會,他還得了個魁首,抱著琴高興回家時,就聽聞他母親在宮中出了事,他都來不及放下琴,一路急奔來到宮中,殺進(jìn)宮門,但也只見到他母親最后一面?!?/br> 洛婉清聞言,腦海中突然劃過琴音盛會,高臺公子于陽光下?lián)軇忧傧业哪印?/br> 那時光影泠泠,美不勝收。 那一年,他大約也是這樣,或許比如今她所見,還更加意氣風(fēng)流。 只是,六年前的琴音盛會卻不似如今。 他那里盛日春陽,琴歌作伴,眾人相慶,另一邊,卻是他母親血濺宮廷,不得善終。 倒也難怪后來他至此不再彈琴。 可為什么琴音盛會謝恒卻又愿意破例幫她? 莫不是時間太久,謝恒放下了?還是說,在他心中公務(wù)更重要? 洛婉清一時沒想明白,只聽老者感慨著繼續(xù):“崔慕華同她弟弟崔清平一樣師承道宗,據(jù)說武藝不錯,謝恒趕到時,她滿身是箭,手中還提著劍,聽他們說,看見謝恒時,崔慕華喝住他,不讓他上前。當(dāng)日大雨傾盆,崔慕華提劍告訴眾人,說她至今日起,與謝家斷絕關(guān)系,從此夫非她夫,子非她子,崔氏慕華,生死自擔(dān)?!?/br> 聽到這些,洛婉清有些詫異,不由得道:“然后呢?” “然后?” 老者笑起來:“謝恒那狗脾氣哪能忍自己母親無故受死?非要問個究竟,在宮里殺了個你死我活,不過他當(dāng)時年少,武功再高也就那樣吧?!?/br> 老者有些感慨:“于是由楊淳王清風(fēng)鄭道初三宗師聯(lián)手,再帶六鬼子天絕四刀命絕八樂等等等人一同圍剿,斷起筋脈,摧其根骨,之后扔進(jìn)這里,毀其意志,滅其精魄,以絕其患?!?/br> 天絕四刀,命絕八樂,洛婉清聽著名字有些熟悉,隨即慢慢反應(yīng)過來,這便是當(dāng)初她和崔恒一起離開揚州上東都時,來圍剿崔恒的風(fēng)雨閣殺手。 當(dāng)時她被銀蛇困住,等到時,崔恒已經(jīng)把人差不多殺了個干凈,之后她對江湖有認(rèn)知時,才知死的那些,便是所謂的天絕四刀,命絕八樂。 “那六鬼子是誰?” 洛婉清好奇。 老者嘲弄一笑:“當(dāng)年江湖稱六鬼子,但其實就王家死士,后來去了和玉關(guān)戰(zhàn)場,混了個軍職,如今也當(dāng)上東宮六率,是人稱將軍的人了。” 洛婉清聞言一愣,她突然意識到,如今殺了的人,似乎都與謝恒當(dāng)年有所聯(lián)系。 “我同你說了這么多,你倒還沒說,你怎么進(jìn)來的?”老者想起來,不滿道,“現(xiàn)下你我也算熟悉,你還不說,便不夠義氣了吧?” 這話說得洛婉清一噎。 她很想提醒對方,他們說話還不足一刻,算不上什么熟悉。 但一想對方也說如此密辛,她做的事也沒什么見不得人,只道:“我殺了你說的六鬼子?!?/br> 這話老者一愣,隨后不可置信大笑起來:“你這小姑娘能殺了他們?” “我不僅能殺他們,”洛婉清蜷起腿,有些不服氣,強(qiáng)調(diào)道,“他們還是帶了不少人來,以多欺少還被我反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