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程醒言終于領(lǐng)悟了“你們”的指代對象。難道葉競遙把收到的錢當作他和褚晏清的婚后共有財產(chǎn)了?那他可真受不起,“等一下。我不知道褚晏清是什么想法,如果你非要問我,我的意見是你先好好養(yǎng)病,其他的都等你出院之后再說吧。不用著急?!?/br> “你前些天應該聽到了,我說我不想治了。” 程醒言盡可能充當耐心的傾聽者:“為什么會這樣想?你年紀也不大,治愈可能性還是很高的?!?/br> 葉競遙從保溫杯里抬起頭來,茶水將上妝的口紅消磨干凈,原本慘淡的唇色也藏不住了,“那天你爺爺和你說,還想趁著最后的時間再做點什么。至于我,我的人生本來是徹底失敗的,我沒有做成過任何事情,繼續(xù)活著也沒有意義。” “你的人生還長著呢,現(xiàn)在就下結(jié)論恐怕不太客觀。你怎么能知道以后的事?” “就像玩大富翁一樣,如果中間崩盤得太狠,后邊也別想救回來了,只會越玩越難受?!比~競遙平靜道,“人生里幾個重要的選擇,不管是選專業(yè)選工作還是選男友,我好像都做錯了。我真的有必要繼續(xù)玩下去嗎?” 程醒言有些懊悔自己對心理學的研究止于皮毛,他沒能想到安慰的說辭,也無權(quán)代替對方?jīng)Q定要不要活下去,就像他同樣無權(quán)代替褚晏清決定要不要原諒。緊要關(guān)頭,他只能回歸老本行:“我想到一部電影,但突然忘了片名……呃,你對電影感興趣嗎?我回頭給你整理一個清單吧,你住院的時候可以看兩眼,就當打發(fā)時間?!?/br> 葉競遙略帶歉意地笑了:“對不起,跟你抱怨太多了。我只是想讓你轉(zhuǎn)告我哥,我會慢慢把錢還給你們。之后我爸應該也不會再去打擾你們,只要我拿放棄治療當做威脅,他什么都會同意的?!?/br> 程醒言感到為難:“我可以幫你轉(zhuǎn)告,但我認為你和褚晏清當面聊聊會更合適?!?/br> 葉競遙比他還要為難:“還是算了吧。我們其實關(guān)系不太近,要見面太尷尬了?!?/br> “不至于不能見面吧?!?/br> “因為我爸對我哥的態(tài)度,好像一直都很偏執(zhí)。我知道本質(zhì)原因是他討厭褚叔叔,就是姑媽的前夫,恨屋及烏吧?!比~競遙順了順頭發(fā),仿佛在仔細梳理記憶,“以前他不允許我去姑媽家玩。就算是過年的時候,姑媽希望家里能接納我哥,總是求我爸理解一下她的難處,他照樣每年都不準我哥進屋吃飯。他覺得……你也能猜到是他怎么想的?!?/br> 程醒言當然能猜到。侮辱身世的中文詞匯沒什么創(chuàng)新的,無非是“雜/種”之類,“那怎么辦?褚晏清不跟你們一起過年嗎?” “他會在門外等待,等年夜飯結(jié)束,姑媽洗完碗筷,就會帶他回去,但那都是很小時候的事了。也許是上高中之后?我們就幾乎沒見過面了?!比~競遙察覺他在發(fā)愣,“怎么了,你在想什么?” 程醒言連忙回應道:“沒事。我在想給你的清單里要放哪些片子,如果年代太久遠,還真不太好找片源。讓我想想辦法?!?/br> 第51章 第46條 但誰都有權(quán)利解釋幸福 近些年又是禁止燃放煙花炮竹,又是除夕當天還要排班,城市里已找不見幾分節(jié)日的氣氛??蓚鹘y(tǒng)是刻在骨子里的東西,正是傳統(tǒng)的缺失讓商家們得以趁虛而入,人們樂意從商場和便利店更換的紅色新裝里咂摸一點年味,盡管它們本質(zhì)只是商家為促進消費而想出的噱頭。 所有傳媒公司都穿同一條褲子,老板之間有私人恩怨糾紛的除外。接近年關(guān),公司又零零散散發(fā)了些展覽和演出的免費票充當員工福利。褚晏清每次回辦公室,桌上都要多出幾張沒見過的紙票。 褚晏清記得答應程醒言的事,要給對方積極湊拍攝素材,這堆紙票簡直是送上門的靈感。但他沒能騰出時間確認紙票背后的實際品質(zhì),只粗略確認活動時間和工作安排沒沖突,票面設(shè)計也還算順眼,就當它過關(guān)了。 結(jié)果選定的展覽爛得稀奇。主題讀作“年:新與舊的糾葛”,內(nèi)容實際是各種紅顏色畫作和雕塑的雜燴,絲毫不考慮是否主題沖撞,其中甚至還有大量的ai作品。 褚晏清在一只鮮紅色雕塑前眉頭緊鎖,他確信這個如同布洛芬藥盒上小人成精的雕塑和過年主題沒什么關(guān)系。雖說那群搞藝術(shù)的神棍們可能會形容它為對作品《沉思》的后現(xiàn)代主義解構(gòu),但對于圖個熱鬧的普通市民而言,它僅能起到視覺和精神雙重污染作用。 褚晏清環(huán)顧一周展區(qū),簡直找不著除了紅色以外的任何色調(diào),連吊頂和地板都刷上了紅油漆,四面封閉。整個展區(qū)像將人團團包裹住的血rouzigong,倒是正襯主題:過年意味著回到血脈相連的zigong里去,回到生命最初誕生的地方。 他干脆在室內(nèi)把墨鏡戴上了。 程醒言自行轉(zhuǎn)悠了幾圈。回來時見他正架著墨鏡打呵欠,仿佛要睡過去,于是牽著他出了場館。 除開這個嚴重偏離過年主題的展覽,商場里里外外精心打扮了一番,不論假燈籠還是掛許愿牌的假樹,無一例外都是紅色調(diào)。已臨近打烊的時間點,廣播里依然在循環(huán)播放《恭喜發(fā)財》和《財神到》,人流量比起白天只增不減。 程醒言拽下他的墨鏡,代替他收納進大衣口袋里,揶揄道:“干嘛墨鏡都戴上了?有那么難看嗎?” “這個展覽實在是太晃眼了?,F(xiàn)在藝術(shù)家的門檻比站街都低,我媽那前男友的作品放這里都能當鎮(zhèn)館之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