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他迫上前半步,手臂微動,怎么看林月泉的前襟都不順眼,可還是生生忍住了,沒動手:“這里是歙州城,隔墻有耳,需要我教你嗎?你寫信來說,在外游歷,偶然間聽說起溫家這位三姑娘,是個天仙人物,又是世間難得的好脾性,想讓我代為探聽一二,我只當(dāng)你說的都是真心話。咱們多年未見——” 是啊,多年未見,他竟輕信了林月泉。 少時一起成長,那樣的情分,之后的這么多年間,再難得,所以在他心里,始終割舍不了,也不忍放下。 卻沒有想到,是他差點兒著了林月泉的道了? 林月泉面上仍舊一派淡然:“咱們多年未見,我以這樣的事情托付你,求你幫忙,自然說的都是真心話,你以為我要做什么?” 他要做什么,陸景明是說不上來的,只是在轉(zhuǎn)瞬之間,他便覺得,林月泉是個深不可測的人。 林月泉和他說的每一個字,都值得深思,也要細(xì)細(xì)琢磨。 “你打算在歙州定居了嗎?” 林月泉點頭:“我這些年在外,也賺了些銀子,是比不上你如今家大業(yè)大的,但開幾間鋪子,還是能夠的?!?/br> “你要做什么生意?”陸景明稍稍又退半步,站回了他剛進(jìn)門時候的地方,只是仍舊攔著月洞門。 林月泉看他防賊似的,倒像怕他奪門而出,跑了? “香料生意?!彼麕缀跻蛔忠活D的,嘴角的弧度還在,是淺笑的模樣。 陸景明眼皮一跳,揮拳過去。 林月泉似乎早有防備,側(cè)身躲過:“所以你覺得,我是為了我的生意,故意讓你幫我接近溫三姑娘了?” 他未必是這樣的意圖,可他想要接近溫桃蹊,總歸一定目的不純,絕不是他口中所說,心神往之。 是他犯糊涂了。 少時林月泉出身并不好,是個孤兒,只是為人正派,也是難得的與他志趣相投,可他卻忘了,林月泉是個心比天高的人,怎么可能就單憑外人幾句話,就對年僅十四歲的溫家三姑娘動了真心呢?還要寫信來托他這個多年未見的老友,幫忙探聽消息。 而他又做了什么? 他真的幫了林月泉,所以他知道了,溫家那個小姑娘,是個心思沉重的人,對外人,戒備心極強,想接近她,只怕是難如登天。 他甚至還在回信中勸說林月泉,最好是三思。 林月泉也真像是動心了一樣,竟趕路至于歙州城,找上門來。 要不是今天青雀樓中…… 林月泉那字里行間的,可不像是對那小姑娘動心的樣子,且今日在青雀樓,總算是他初見溫桃蹊,他眼中未有驚艷,面上也未曾顯露出任何痕跡,哪怕是溫桃蹊離開之后,他二人單獨相處時,林月泉都沒有提起半個字,反倒字字句句都是在調(diào)侃他和溫桃蹊。 這是動了心嗎?只怕不是。 他到歙州,怕不是想要攪弄風(fēng)云,弄得大家不得安寧的。 那些話,倘或傳給外人聽,傳進(jìn)了溫家人的耳朵里,還當(dāng)是他對人家家的女孩兒有什么不軌之心,又仗著同溫長青關(guān)系好,想著近水樓臺先得月,可如此行為,豈不卑劣? “你是不是故意讓我接近溫三姑娘,你自己心里有數(shù),即便你不是,可你到歙州,怕也是目的不純的?!标懢懊骱敛涣羟椋溲岳湔Z,“我勸你盡早收了你的心思,我不知你想做什么,但你總歸是打了溫家人的主意的。你我少時相識,也相交一場,我奉勸你,別……” “別自不量力?”林月泉挑眉,攔了他的話頭,反問回去,“你怎知,我就是自不量力呢?” 他一面說,又長嘆一聲:“子楚,我出身不好,可我這么多年來,也一直在努力。你們是錦衣玉食長大的孩子,我卻是個孤兒,做什么,都只能靠自己,我沒有怨天尤人過,那是因為我相信,成事在天,謀事,卻在人。我知你仍舊顧念舊情,才會因我一封書信,便真心為我探聽,不然憑你的聰慧,怕那封信到手,總要多加思慮,想想看,我是不是別有用心的——” 林月泉拖了拖尾音:“我也拿你當(dāng)朋友,所以今日我不瞞你,我就是在打溫家人的主意——我要做香料生意,在這歙州城中,想要立足,只有溫家,才能幫我?!?/br> 可是陸景明卻不能理解—— 他沉默須臾:“天下之大,你為什么想在歙州立足?” 第57章 我說了算 天下是大,可他只想留在歙州。 林月泉心中冷笑,很多事情,是沒辦法告訴外人的,他自己知道就成了,哪怕是陸景明。 他真沒打算利用陸景明什么,在他看來,那封書信,也委實算不得什么利用。 這世道,人和人之間,原本就該是這樣的。 這只能算是各取所需,將來要是陸景明有什么用得上他的地方,便是使些手段,耍些心眼兒,將他騙上一騙,都是不妨事的,他能接受,是以自然覺得,他做這些,也并不妨礙什么。 他和陸景明,仍舊是少時相識的老友,情誼總是在的。 只不過陸景明仿佛不這樣看…… 林月泉越發(fā)往后退了兩步,以一種近乎驚詫的目光投向了陸景明身上去:“你在歙州獨自經(jīng)營了這么多年,如今卻覺得,我的所作所為,是令你極其不能接受的?” 他的一聲嗤笑就在嘴邊,險些脫口而出了,又生生忍住,輕咳一聲遮掩過去:“我原以為你才最想得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