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杭州也差不離。

    德臨縣沒那么大的地界兒，這樓子就這樣立在街頭，青天白日的還開門做生意……

    溫桃蹊在心里罵了兩句，才扭臉兒去看陸景明：“你怎么又跟著來？”

    陸景明倒也不否認(rèn)，一挑眉：“我怕你……你們不安全?！?/br>
    能有什么不安全！跟了這么多人呢！

    別以為她不知道——

    溫桃蹊好整以暇的看他，又往他身后看：“我二哥叫人跟著我們，這都跟了一路了，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陸景明嘴角上揚(yáng)，要不是溫長玄身邊兒調(diào)教出來的奴才太不中用，就是他的小姑娘太敏銳，反正不管是哪一樣，他都覺得高興。

    他搖著扇子上前兩步：“方才路過個(gè)書生的攤子，畫扇面題詞都成，我看他有畫好的，就買了一把——”

    他一面說，一面把手上動(dòng)作停住了，扇面兒正對著溫桃蹊：“你看看，畫的怎么樣？這扇面兒花了我一兩銀子，你要說不好，我得回去找他去?！?/br>
    這不沒話找話說嗎？

    林蘅自覺多余，又不能走，她聽著陸景明那話，都覺得牙酸。

    溫桃蹊心說什么扇面兒值一兩銀子，他自己就是個(gè)能寫回畫的，她二哥也擅丹青筆墨，還要在外頭街邊的小攤子上一兩銀子買個(gè)回來。

    于是她就斜了眼風(fēng)去掃，登時(shí)臉又紅了。

    人面桃花相映紅——她一眼就想到了這句詩。

    桃花扇面鋪就，桃花樹下星星一點(diǎn)，是個(gè)人影，小小的，但瞧得出，她定睛在看，那小小的人影身上穿的是粉色斗篷，分明是個(gè)嬌俏小姑娘。

    她想想陸景明送的桃花簪子，還有那個(gè)玉雕手把件，甚至他先前還摘過桃花花枝去插瓶，那瓶子是琉璃的，浮雕的也是桃花，全都嵌著她的名兒……

    林蘅也去看，看一眼，牙更酸了。

    她揉了揉鼻尖：“我剛瞧著前頭有賣桂花糕和綠豆糕的，我去買一些，你等等我啊?！?/br>
    她實(shí)在是待不住了，把手從溫桃蹊胳膊上抽回來，拉了丫頭轉(zhuǎn)身就走，簡直逃似的。

    溫桃蹊欸了兩聲沒叫住人，在心里嗔怪林蘅沒義氣。

    陸景明看她半天不言聲，把折扇一合：“看樣子是畫得不好——我瞧他眉清目秀的，說家里窮，要買不起書了，他沒有一膀子的力氣，只有些畫畫的功夫在身上，這才給了他一兩銀子，叫他畫幅人面桃花來，果然是騙人的，其實(shí)連人面桃花也畫不好。”

    他轉(zhuǎn)身真的要走似的，溫桃蹊知道他拿腔作勢，也不攔。

    陸景明剛轉(zhuǎn)過身，等了那么一會(huì)兒，她沒攔，他僵著脖子轉(zhuǎn)頭看她：“我可找他麻煩去了？”

    溫桃蹊蹙眉看他：“你幼稚不幼稚？”

    陸景明拿折扇敲在手心兒上：“怎么幼稚？一兩銀子，也不能白給了他?！?/br>
    “人家的畫好不好，你看不出？”

    溫桃蹊又丟個(gè)白眼過去：“我瞧人家畫的挺好，說不得比你的丹青還強(qiáng)些，你愛找誰麻煩找誰麻煩，跟我說得著嗎？”

    陸景明笑著反問她：“我的畫不好？”

    溫桃蹊嘴角一動(dòng)，話還沒出口，他已然又接上自己的話：“給你雕的那個(gè)手把件，就是我自己畫的花樣子，又照著描了，才動(dòng)刀的，東西在你手上，我的畫好還是不好，你不知道？”

    “不知道?！睖靥阴璧伤?，“你還沒說呢，怎么又跟過來？”

    陸景明聳了聳肩：“明兒啟程趕路了，上了路，又沒機(jī)會(huì)跟你說兩句話，你二哥保管又看的緊……”

    “欸，你可別胡說啊?！睖靥阴枰惶?，先打斷了他，“我哥哥看的緊，你這會(huì)兒還能跟的上來？”

    “那當(dāng)然是不一樣的。眼下在外頭，腿長我自己身上，他還能抱著我的腿，不叫我四處走動(dòng)？”陸景明視線繞過了她，瞧得見不遠(yuǎn)處林蘅的身影，其實(shí)東西早買好了，遲遲不回來而已。

    林蘅的確是個(gè)最有眼色的姑娘。

    他又竊笑。

    溫桃蹊看他莫名其妙的笑，就虎著臉叫他：“話沒說兩句呢，你笑什么？”

    陸景明說沒什么，又去看斜前方的花樓：“你覺得這小樓氣派啊？”

    這個(gè)人真是蔫兒壞。

    “我那是不知道！”她跺腳，“你少拿這個(gè)說嘴啊，尤其不能跟我二哥說去，不然我跟你沒完?！?/br>
    “跟我沒完？”陸景明笑著就把這話放在心上品了一回，須臾嗯了聲，“那我回了客棧就去找你二哥說?！?/br>
    她臉兒一沉：“你當(dāng)我跟你開玩笑呢？”

    “我是跟你玩笑的?！标懢懊骺此迤鹉榿?，就收斂了些，“在德臨縣住了幾天，有沒有什么想玩兒的或是想買的？明兒就走了，我買了送給你?！?/br>
    溫桃蹊心里甜滋滋的，嘴上卻半點(diǎn)兒不泄露心中的竊喜：“我喜歡什么自己會(huì)買，我哥哥也會(huì)給我買，用不著你?！?/br>
    “是，溫三姑娘自然是用不著我的，這不是我上趕著獻(xiàn)殷勤嗎？”

    陸景明又踱上前半步。

    溫桃蹊欸的一聲就退兩步：“說話就說話，別湊過來?！?/br>
    她今天的態(tài)度，是前所未有的和軟。

    往常說不上兩句話，她就要甩臉子走人，再不然就陰陽怪氣的擠兌他，就算是他幫了她，救了她，她也最多客氣敷衍，要說真心實(shí)意的跟他聊一聊，這都多少日子了，他一回也沒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