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5章
她說起來激動得很,一跺腳:“這畜生不是說為了報仇嗎?” “從前他一心只為報他家的血海深仇,如今,可未必了?!?/br> 他原本也以為。 知道了真相,林月泉總該收手。 聰明的人,知道了山泉香由來已久的故事,只要暗地里叫人在歙州探聽一番,無論如何,也會知道,從前的那一道佛寧香。 而佛寧香又是從何時該做山泉香的——這一切,都和蘇林山?jīng)]有半點關(guān)系。 林月泉這么多年被人蒙騙,他信了背后主使之人所謂的奪香滅口的故事,從沒有起過半分疑心。 二十年來,他活在仇恨里,也活在痛苦中。 他不過是蘇徽手上的一把刀,像個傀儡一樣活著。 他的人生,僅僅是為了報仇而已。 與溫家的仇恨是假的,同蘇徽的仇恨,才是真的。 但林月泉現(xiàn)下這樣的做派,聽了蘇徽的話,籌足了五十萬兩白銀,得冀州侯府作保,只身入京—— 他又打算怎么圓謊呢? 孤兒出身的他,哪里來的五十萬兩白銀。 無父無母無所依仗的人,又是怎么搭上得冀州侯府呢? 顯然,這一切蘇徽都會為他處理好。 “人都是會變的,你自己不是也說,欲壑難填嗎?” 陸景明拉了她,把人帶回官帽椅上,按著她坐下去,轉(zhuǎn)身去給她倒了杯茶來:“你急成這樣,又有什么用?平白急壞了自己而已?!?/br> “我——” 溫桃蹊眼尾紅紅的,真是急紅了眼的模樣。 “你說的我都懂,他那種人,本就不是能以常理揣測的,他根本不是人,也沒有心!” 她面沉如水:“是我癡了,竟真的信了他只是為了報仇這樣的鬼話?!?/br> 其實,也不見得。 陸景明揉揉她:“你也別生氣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只身入京,咱們有什么可怕他的不成?” “這些天我陪著齊明遠往來樞密使府,所見徐大人也不是小人做派,如今倒也安心許多?!?/br> “林月泉進京,可他究竟和蘇徽還是不是一條心,那得兩說的?!?/br> 溫桃蹊一愣,啊了聲:“你知道些什么?” 他卻搖頭:“倒不是知道什么,只你想去,他要知道了所謂奪香殺人,不過是個騙局,二十年來,叫蘇徽玩弄于鼓掌之間,耍的團團轉(zhuǎn),他就甘心了?” 那是不能甘心的。 這種事,不是隨口一句玩笑就能遮過去的。 中間橫著十幾條人命,那都是林月泉的骨rou至親。 被這樣子欺騙,利用,甚至于,蘇家的命案,和蘇徽說不得大有關(guān)系——他既然是聰明人,難道想不到這一層嗎? 蘇徽養(yǎng)了他二十年,難道真是什么大善人嗎? 若真是心存仁善之輩,又怎么會一味地挑唆著他去尋仇報復(fù)。 甚至于為他鋪平這條復(fù)仇之路。 說來說去,也不過是在利用他而已。 既然從一開始就全都是錯的,那最根本上的那個因,又怎么可能是對的? 溫桃蹊拉平了唇角:“蘇徽一樣可以為他帶去名利,讓他站上無人之巔,居高臨下的俯視蕓蕓眾生。” “復(fù)仇?” “現(xiàn)在想想,這話多可笑?!?/br> 溫桃蹊冷笑著:“按照他所說的來回想,蘇家慘遭滅門時,他尚在襁褓中,奶娃娃一個,什么也不知道,什么都不記得的?!?/br> “現(xiàn)在扯出骨rou血親,其實真的有那么親嗎?” “老人們常說,生恩不及養(yǎng)恩大。咱們瞧著,他跟著蘇徽,說不定是認賊作父,可于他而言,一個蘇徽,怕不是比他蘇家十幾條人命都來的緊要?!?/br> 她有些偏激了。 陸景明半蹲下來,在她臉前,一抬手,去捏她臉頰:“橫豎他來了京,回頭也總要見面。發(fā)生了這么多事,彼此心照不宣而已,他做過的,咱們知道,咱們心里有數(shù)的,他恐怕也清楚?!?/br> “打了照面,總有話說。你氣成這樣,值當(dāng)嗎?為了這種人,氣壞自己,最不上算?!?/br> “再說了,這些話,跟我抱怨一通,倒沒什么,可到了你二哥面前,到了林姑娘徐夫人面前,倘或心中不平,憤懣難抑,一時說漏了嘴,叫他們追著你問,你怎么糊弄敷衍?” 溫桃蹊一撇嘴:“你就是跟他打了照面,也少搭理他吧。知道他狼子野心,不是什么好東西,三句話里兩句半都是坑,等著人往里跳,最好就別搭理他,且看他怎么折騰去?!?/br> 陸景明淺笑著:“是,都聽你的,我不去搭理他?!?/br> “你也別多想了,他認賊作父也好,知道了真相,蟄伏在蘇徽身邊,想在蘇徽身上討回個公道也罷,跟咱們又有什么干系呢?” “是沒干系,他別來禍害我們家,就一切都好說。不過——” 溫桃蹊心下有些惴惴不安,反握著他的手,手指尖在他手背上來回摩挲著:“他也要來選皇商,你就該是他最大的對手,我怕他對你不利?!?/br> 之前在杭州,不就差點兒著了林月泉的道。 要不是韓大人尚有一絲良知,未曾與蘇徽同流合污,再加上陸景明身上帶著謝喻白的一封書信,后來又有齊明遠夫婦往杭州去迎林蘅,且陸景明他自己也籌劃謀算,才總算是將此事抹平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