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要死人開口，那不是癡人說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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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覺得是癡人說夢，卻沒人能想到，重山竟是個(gè)聰明的。

    他的尸體被發(fā)現(xiàn)的當(dāng)天下午，霍云章坐在京兆府的后堂里翻看整個(gè)案子的案卷，總覺得有什么地方，是他遺漏或是忽略了的。

    忽聞鳴冤鼓三聲巨響。

    那聲音急促又響亮，他手上一抖。

    底下的衙役很快來敲門，他把案卷放了，提步出去，一路穿過二堂，上了大堂去。

    被帶到堂上的，是個(gè)十七八歲的姑娘。

    臉兒生的很。

    霍云章能確定，在審問林府奴仆時(shí)，沒有這個(gè)女孩兒的。

    他端坐堂上，面色算是柔和，像是怕嚇著這女孩兒。

    畢竟她看起來相當(dāng)?shù)膯伪?，瘦弱的很，站在堂下，肩頭瑟瑟，只是在進(jìn)門的時(shí)候抬頭看了一眼堂上，等站定住之后，就把頭低下去，再也沒有抬起來過。

    她在害怕，也在緊張。

    霍云章知道京兆府衙門對普通百姓而言意味著什么。

    他再是個(gè)清官好官，冤案錯(cuò)斷極少，老百姓也是畏懼府衙的。

    是以他連驚堂木都沒動(dòng)：“是你敲響的鳴冤鼓嗎？”

    那姑娘嗡聲說是，聲音很小，要不是堂上安靜，霍云章覺得，他真未必聽得見她在說什么。

    于是忍不住揉眉：“你不用怕，這是京兆府大堂，你有什么冤屈要訴，只管告訴我?！?/br>
    那姑娘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重山……重山是我姐夫?！?/br>
    姐夫？

    霍云章眉心倏爾蹙攏。

    倒是想起來了。

    林府的管事說，出事那天下午，重山跟他告假，借口就是想到京中逛一逛，買幾樣?xùn)|西，給他沒過門的媳婦兒帶回去。

    可是帶回哪里，他沒問。

    這些天查重山，他才知道。

    重山?jīng)]過門的妻子，與他早就定下了親事，是農(nóng)家女，家在江州。

    江州距離京城，可有距離的。

    這女孩兒……

    “你jiejie是？”

    “我jiejie和重山早定有婚約，本來今年就要完婚了的?！?/br>
    那就是了。

    “你怎么會在京城呢？”

    小姑娘咬了咬牙：“我們一直都是跟著姐夫的……”

    霍云章一愣：“什么意思？”

    “我家里只有我和jiejie兩個(gè)孩子，爹娘又上了年紀(jì)，每每憊惰，從前年開始，就一直是姐夫去哪兒，我們就跟著爹娘跟到哪兒的……”

    她說這話似乎有些難為情，聲音又弱了下去。

    霍云章才聽明白了。

    一個(gè)女婿半個(gè)兒，合著這家人是打算后半輩子全都靠著重山一個(gè)人了。

    走到哪兒跟到哪兒，這些年大概沒少從重山身上撈銀子。

    那重山對他沒過門的妻子，也算是真愛了。

    攤上這么一家人，竟也不說什么。

    霍云章掩唇咳了聲：“你敲響鳴冤鼓，有什么冤屈？”

    小姑娘從懷里掏出一小包什么東西來：“這是姐夫交給我jiejie的，jiejie讓我收著，我不知道是為什么，可是今天聽說京郊死了人，jiejie心神不寧，說要出門來看看，回了家，失魂落魄，說……說姐夫果然出了事了……”

    她似乎要哭，強(qiáng)忍著，聲音哽咽著：“jiejie跟我說，讓我拿著這些東西，來敲鳴冤鼓，把這些東西，交給大人?！?/br>
    “你jiejie呢？”

    小姑娘終于放聲哭出來。

    她泣不成聲，什么也說不上來。

    霍云章心頭一沉。

    只怕她jiejie也是不好了。

    作孽。

    立在堂上的衙役去接了她手上的小包，拿上去給了霍云章。

    小包是錦緞，不是她們這樣的人家用得起的。

    等打開來，里面是兩封信，還有一張一千兩的銀票，還有……這東西是……

    大內(nèi)的東西，總能讓人輕易區(qū)分的出來。

    霍云章出身尊貴，大內(nèi)的東西沒少見，大內(nèi)的賞賜也沒少接。

    福寧以前住在宮里，內(nèi)府司的東西，她見的太多了。

    剛成婚的時(shí)候，她還是個(gè)小姑娘，最喜歡拉著他說宮里的事兒。

    內(nèi)府司的太監(jiān)們，慣常用的碎銀子，是在官銀上，加刻了內(nèi)字字樣的。

    或是用來賞人，或是用來打點(diǎn)，反正一看就知道，是內(nèi)府司的東西。

    躺在霍云章眼前的這一錠銀子，不是出自內(nèi)府司，又是哪里？

    所以，指使重山放火燒林月泉書房的，是內(nèi)府司的人？

    若是內(nèi)府司，他就篤定和徐天德沒關(guān)系了。

    徐天德那個(gè)臭脾氣，從來看不上閹人，和宮里的太監(jiān)們，就說不上半句話。

    那些人也有眼力見，巴結(jié)人，也不會巴結(jié)到徐天德的身上去。

    霍云章面色沉下去。

    案子發(fā)生了五六日，戶部和內(nèi)府司的舊檔賬冊雖然被燒毀大半，但案子交到了京兆府來，他不說，就沒人輕易敢鬧到御前去。

    不過現(xiàn)在想來，宮里頭，一直沒點(diǎn)兒動(dòng)靜，恐怕和內(nèi)府司里的那一位，脫不了干系。

    霍云章見小姑娘還在哭著，安撫了兩句，把東西收了：“你家去等著吧，若有什么，衙役會再去傳你到堂的?！?/br>
    等送走了哭哭啼啼的小姑娘，霍云章才起身出門，一路出了府衙，黑著臉，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