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周千乘沉著臉不說話。因為蘇沫說對了。 他需要家庭和睦的影像平息輿論,甚至需要周逸出現(xiàn)平息他之前搶走弟弟未婚夫的傳聞。這一場聚會原本蘇沫不出現(xiàn)也沒什么,可他臨時改變主意,要帶著蘇沫來。 他看出來蘇沫在躲周逸,但這依然不能讓他安心。之后蘇沫在餐桌上的走神讓他大為不悅,再后來就是周逸和蘇沫在光影中對望的那一眼,讓他的理智焚燒殆盡。 他像一個無恥的釣魚執(zhí)法者,拋下各種鉤,想要看看蘇沫什么態(tài)度什么反應(yīng)。 沒人比他更清楚自己是怎么和蘇沫結(jié)的婚,蘇沫婚后對他的態(tài)度表面看很順從,但心里的墻有多厚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常勸自己不著急,時間久了,他們自然能回到最初??擅慨斂吹教K沫神情淡淡的,笑容吝嗇不說,連話都盡量簡練,他就覺得連最難的邊境安防問題都比蘇沫容易解決。 他迫切需要做什么,想要通過這種策略和手段,引誘蘇沫做出某些舉動——為此他特意放任蘇沫一個人在外面打電話十幾分鐘——以此來驗證對方的忠誠或感情深度。 但實際上他發(fā)現(xiàn),無論蘇沫做出任何態(tài)度任何反應(yīng),他都不高興。 就自己給自己找不體面。 周千乘微微皺眉,大拇指擦過蘇沫鬢角,摸到一片濕潤。 “你真以為我不敢動周逸?” 話雖然還是惡狠狠的,但方才駭人的氣勢已經(jīng)收了,信息素味道隨著心情變化,里面的暴戾因子無聲褪去,只剩下安撫成分。 “跟我無關(guān)。”蘇沫說。 隨后又加了一句猛藥:“我只想過好現(xiàn)在的生活?!?/br> 周千乘眸光微動,久久沒有說話。 周千乘是目標至上的人,對蘇沫,是曾經(jīng)的年少執(zhí)念也好,是如今的想要馴服也好,總之他都要得到這個人。他甚至認為跟馴服honey和拳王并無不同。honey被取代因為完成了使命沒留下遺憾,拳王被摧毀讓他得到短暫發(fā)泄和治愈,他們都是周千乘腳下的臣服者。 一開始周千乘是這樣以為的。他甚至覺得摧毀也沒什么。 可很快,他便意識到,蘇沫不是honey,不是拳王,蘇沫不行。 蘇沫不能有一絲意外。 蘇沫不能被取代,不能讓被摧毀,不能只作為短暫發(fā)泄和治愈而存在。 蘇沫是他的,結(jié)果不可更改,期限無限長。 他要蘇沫完完全全地屬于他。 我只想過好現(xiàn)在的生活。 這句話無疑是一針強心劑,將周千乘瀕臨爆發(fā)的怒火壓下去。一場風暴來得驚天動地,又退得無聲無息。 周千乘從蘇沫身上下來,坐在床邊,緊挨著他。 他們還是一坐一躺。蘇沫沒動,只是抬起手擋住眼睛。 過了很久,聽見周千乘說:“沫沫,記住你現(xiàn)在說的話。” 見蘇沫沒吭聲,周千乘又說:“過好現(xiàn)在的生活,我們好好在一起,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給你。但你得忘掉他,必須得忘掉?!?/br> 他說著,緩緩俯下身,攬著蘇沫的肩膀讓他坐起來。 然后去揉蘇沫的腳踝,很輕,一下一下的,找準那條被扭到的經(jīng)絡(luò),帶著薄繭的指腹壓在上面由輕到重打圈。 “以后吃飯不叫那幫小鬼了,”他仍然冷著臉,“橫沖直撞,沒點規(guī)矩?!?/br> 蘇沫微不可查松口氣,淡聲接話:“正是玩鬧的年紀?!?/br> 一場原不可避免的腥風血雨被幾句話沖淡。 蘇沫還處在驚魂未定中,周千乘說什么,他就順著往下說,一時之間和尋常夫夫閑聊天沒什么區(qū)別。方才那場爆發(fā)仿佛只是幻覺。 夜色漸濃,蘇沫緊繃了一晚的精神松懈下來,困倦席卷而來。應(yīng)對周千乘壓力太大,如今放松下來,他完全不想說話,只想趕緊洗個澡睡覺。 周千乘抱著他去洗澡,他也懶得動。不是控制欲強嗎,那就干脆什么都聽你的。 人間就是一場盛大的心理游戲。施暴者被受害者同化,攻擊心態(tài)轉(zhuǎn)換,同情并照顧受害者的意愿和需求,立場逐漸趨于一致,是利馬綜合癥的主要表現(xiàn)。至于原因,誰知道呢,蘇沫想,或許周千乘潛意識里有愧疚感和負罪感,對蘇沫即將造成的傷害猶豫不決,所以停了手。 周千乘是那種很難進行心理干預(yù)的人,內(nèi)心強大獨立,是非觀獨成一派,做事果決目標堅定,而且十分警醒。他不適用于心理較量,蘇沫也自忖做不到。 目前能做的,就是將傷害降到最低,這里面當然首先包括蘇沫自己。至于雙方立場是否能逐漸趨于一致,怕是以周千乘的性格很難達成。 不過不要緊,慢慢來,總會有機會。**浴室里響起嘩嘩的水聲,很快水聲停了,又響起其他動靜。 超大的圓形浴缸里,帶著玫瑰香的泡沫鋪滿水面,蘇沫姿勢別扭地兩只手撐住浴缸邊緣,身子虛虛抬著,小心翼翼往下坐。 幾分鐘過去,蘇沫快要哭了,兩只手臂撐得很酸,依然不得要領(lǐng)。 “不行,”蘇沫搖著頭,眉眼濕潤,受難和委屈的表情越發(fā)撩人而不自知,“真的不行……” 見他這個樣子,周千乘全身血液往某個地方聚集,他忍得快要爆炸,但依然耐著性子等蘇沫適應(yīng)。 “今天你做的事我不追究,但要補償?!彼f得冠冕堂皇,仿佛蘇沫欠他的,事實上他就是覺得如此,鐵了心要從別處討回來。然后假惺惺地問,“要我?guī)湍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