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如影隨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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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接下來發(fā)生的事情,對艾西來說可謂驚喜連連。古德曼律師走后,艾西離開了咖啡廳,回到樓上的心理咨詢中心。進門的時候,他和前臺小姑娘笑呵呵地打過了招呼,隨后繼續(xù)往前走,穿過大廳轉(zhuǎn)到走廊的時候,差點和一位咨詢師撞個滿懷。 那位咨詢師是新來不久的,似乎正要送自己的病人出去。艾西一下子想不起這位咨詢師的名字,倉促地說了句:“呃,對不起,沒撞到你吧?”咨詢師身后的病人——一位年輕的男士,這時候粗魯?shù)卮驍嗨骸澳阆敫蓡??”艾西愣了一下,馬上很禮貌地回答說:“不干嗎,您要見我嗎?”對待病人,他總是彬彬有禮?!安?!”年輕人回答得很干脆,也很響亮“不,我沒??!”這一幕小插曲很快擦肩而過。艾西走回自己的辦公室,屁股穩(wěn)穩(wěn)地坐在沙發(fā)上,點了一支煙,抽完了第一口,正想要喝水,忽然覺得剛才那一幕有點不對勁。 什么地方不對勁呢?哦,對了,如果那個年輕人沒有病,為什么他要來我的咨詢中心?為什么我的咨詢師看到我沒什么反應(yīng),而病人的反應(yīng)卻很強烈?這倒不是說艾西的咨詢中心有明顯的等級制度,員工見了老板一定要點頭哈腰的,而是剛才那一幕似乎有些不合情理。艾西眨巴眨巴眼睛,迅速掐滅了手里的香煙,推門走出辦公室,想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站在走廊里,他左瞧瞧右看看,剛才的兩人已不見了蹤影。 他猶豫了幾秒,想到前臺去問個究竟,卻發(fā)現(xiàn)前臺小姑娘也不見了。吃驚之余,艾西馬上追了出去。在咨詢中心外面,這層寫字樓的走廊里,他一眼看到了他們。同樣地,那個有些粗魯?shù)哪贻p人聽到聲音回過頭,也看到了他。年輕人低低地說了句什么,咨詢師和前臺小姐也轉(zhuǎn)過身來。他緊緊地貼在他們身后。 前面兩人的臉色活像是見了鬼。前臺小姐已然是魂飛天外,咨詢師稍微保持著鎮(zhèn)靜,用顫抖的語調(diào)小聲說了句:“老板,別過來,他手里有刀?!薄胺牌?!”持刀的年輕人重重地在咨詢師脖子上砸了一下,而后直勾勾地瞪著艾西“你,過來!”于是,艾西幾乎沒有選擇,也加入了他們的隊伍。一把刀能控制三個人嗎?艾西聽到過一個有趣的事實:如果在美國,一個人持槍搶劫一個女人,女人常常會大喊;反過來,如果這個人持的是刀,則女人通常會乖乖地保持安靜。其實,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冷兵器的威脅看起來比熱兵器還要大許多。何況在這個國家里,武器受到嚴(yán)格管制,一把刀子就已經(jīng)接近極限了。艾西被年輕人推推搡搡地往前走,不過他覺得自己背后并沒有刀子。他無法回頭看,只能隱約推斷刀是架在前臺小姐脖子上的?!澳阆胍裁??”艾西問道。在談判中,有經(jīng)驗的人只把話說到這里。要錢,要自由,或者別的什么,這是綁架者的決定,你最好別去胡猜亂想?!伴]嘴!”年輕人說,然后押著他們往安全樓梯口走去。 這可不太好,黑糊糊的無人經(jīng)過的安全樓梯,進去就麻煩了,在里面大聲喊叫也不見得有人能聽見。艾西腦子飛快地轉(zhuǎn)動著,卻無計可施。 正在這個緊要關(guān)頭,身后的電梯忽然“?!钡囊宦曧懥?,寫字樓內(nèi)的其他辦公人員用過午餐回來辦公了。 無論是劫持者、咨詢師、前臺小姐、艾西,還是剛走出電梯的那些人,都被眼前這個突發(fā)事件給震驚了。有那么一秒,艾西瞥到了似乎能搶下劫持者手中的刀。然而刀尖距離那姑娘的后背實在是太近了,他猶豫了一下,錯過了這個機會。 在震驚中最先作出反應(yīng)的仍然是劫持者。他迅速地抓住前臺女孩的手臂,撞開安全樓梯的門,把她和那位咨詢師拖了進去。 重獲自由,艾西長出了一口氣?!叭缶??!卑餍÷晫ζ渌路愿赖?。 他重獲自由,卻不能一走了之。因為這是他的咨詢中心,在這個咨詢中心里發(fā)生的各種意外都會對他的聲望造成影響。 心理工作中包含了這樣一條——危機干預(yù),其中明確地寫道:“如果你并非危機干預(yù)的專家,請勿輕易嘗試?!卑鲬?yīng)該老老實實地遵從這個規(guī)定,離事發(fā)現(xiàn)場遠一點,乖乖地做個旁觀者。 然而這是他的咨詢中心,他不能看熱鬧。 于是,他迅速地安撫好眾人的情緒。在警察趕到之前,他需要和劫持者周旋,以保證那個女孩的生命安全。 艾西緩步走向安全樓梯。他不敢推門而入,只能隔著門上的玻璃往里看。他感到有些詫異,因為劫持者并沒有上樓或是下樓,而是用刀架著女孩的脖子,自己背靠著墻壁?!鞍ィ』镒?,你想要什么?”艾西隔著門問道?!皠e進來!進來我就弄死她!”年輕人又往墻角縮了縮,晃動著明晃晃的刀子,意思是說他打算來真格的。“好的,我不進去。聽我說,朋友,我是這家咨詢中心的負(fù)責(zé)人,如果你需要什么,可以直接和我說?!蹦康模“鞅P算著,如果劫持者有目的,那么事情怎么都好辦。這里不是監(jiān)獄,不是犯罪現(xiàn)場,劫持者的生命和自由并沒有受到威脅,那他為什么要劫持別人呢?這看起來并沒有任何好處。如果他有目的,那么好的,就像書本上所寫的那樣,如果他們劫持人質(zhì)的時候帶有清晰的動機和明確的要求,那么他們喜歡攻擊性行為。 對艾西而言,最可怕的就是,這家伙根本沒有目的。 艾西的提問讓劫持者困惑了一兩秒,隨后他又兇相畢露?!皠e扯淡!”他大聲叫嚷著“我受夠了你們這些廢話!到頭來你們什么也改變不了!”改變什么?艾西不理解,他忽然很想叫人把他的病例拿過來看看。然而眼下這都是不可能的,因為他不敢離開這里。“啊,朋友,聽起來你很憤怒,因為別人不愿意聽你說話,或者他們只會說些廢話?!薄斑h遠不止這些!”年輕人回應(yīng)著。 很好,我們能夠理解對方的意思,這很好,但是接下來該怎么做?“朋友,你說遠不止這些,能告訴我是什么意思嗎?”“你為什么要明知故問呢?你們這些心理醫(yī)生都是騙子,世界上最大的騙子!”呃,這話艾西倒是聽過無數(shù)次了,聽多了也就不往心里去了,更何況是持刀挾持者說出這番話?!昂冒桑睦磲t(yī)生都是騙子,你說得有理,也的確如此,這個行業(yè)里充斥了太多太多的垃圾?!薄八阅阙s緊滾開吧,趁我改主意傷害這個女人之前!”“不,朋友,我想說清楚兩件事。如果你還讓我滾,我就會滾得遠遠的。第一,就像你剛才說的,其實你也不想傷害這個女人,對吧?傷害她應(yīng)該也不能解決問題。第二,心理醫(yī)生中有很多騙子,這沒錯,不過我還好,因為我是這家咨詢中心的負(fù)責(zé)人,我并不需要做具體的工作,所以我沒必要騙人,你說對嗎?” 年輕人的眼神中有些迷?!皩??!彼f“你比他們要聰明些,但這并不意味著你說的就不是廢話。還有,你不是我的朋友,別那么稱呼我!”“那你叫什么?”“我你他媽管不著!”“嗯,好吧。不過我總要有個稱呼,朋友、哥們兒還是兄弟,你挑一個?” 接下來的幾分鐘里,劫持者隔著門繼續(xù)發(fā)泄著他的憤怒,艾西則盡可能作出理解。雖然這些憤怒并沒有什么具體的指向,也沒提供什么線索,但總算安全地拖過了一段時間。 等警察來了就好了。這句話的潛臺詞是,如果在那之后發(fā)生了什么,就沒他的責(zé)任了。 愛怎么理解就怎么理解吧。艾西這個人不喜歡感情用事,特別是在咨詢中心開業(yè)以后。 然而,警察還沒有趕來之前,更糟糕的事情發(fā)生了。由于劫持者個子不高,前臺小姐反倒是一米七幾,被挾持一段時間之后,她半站半蹲的姿勢很難維持,微微地掙扎了一下,劫持者立刻在她白嫩嫩的脖子上劃了一下??谧硬婚L、不深,但還是滲出了鮮紅的血液。 艾西覺得得鋌而走險,他扶住門把手,用商量的口氣問道:“朋友,我在外面確實聽不太清楚,我想進到樓梯里面,行嗎?”“不!”年輕人高聲尖叫?!拔以囍鴰湍憬鉀Q問題,可我確實聽不清楚。你看,我兩手空空,不會威脅到你的。” 兩人僵持了十秒鐘。在這極其漫長的十秒鐘里,艾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最終,劫持者緩和了口氣:“好吧,你進來,但我是不會出去的!” 艾西推開門,往前邁了兩步“我輕輕地把門關(guān)上,不會出岔子的。”他一邊這樣說道,一邊盯著門看,以防自己一時滑脫了手。 艾西走進去兩步,站定了,目光還在注視著門。 戲劇性的一幕發(fā)生了——艾西在看門,年輕人也在看門,他手里的刀松開了。站在一旁的咨詢師不知怎么想的,猛然發(fā)力從敞開的樓梯門鉆了過去。 艾西剛好松了手,來不及阻止,就這樣讓他跑了出去。 這下好了,一個人換一個人。自己進來了,咨詢師跑了,剩下的是暴跳如雷的劫持者和隨時都有生命危險的前臺小姐?!盎貋?!畜生!你騙我!你丫敢騙我!我現(xiàn)在就要殺了這賤人!”劫持者大聲叫嚷著。一個人質(zhì)的逃跑會讓他感到害怕,害怕對剩下的人質(zhì)失去控制。他大概說得出就做得到,他舉起了刀!“住手!你這個笨蛋!殺死這個女人,只會讓我們對立!”艾西用更高的分貝來回應(yīng)。這個時候,他已經(jīng)不知道這么做是不是合理,他必須做點什么,不管是什么! 奇怪的是,劫持者似乎真的被他嚇住了,刀子懸了空,可并沒有落下來。 艾西的口氣依舊非常嚴(yán)厲:“聽我說,你這個笨家伙!我一直想要幫助你,如果你殺了她,只能促使我和你拼命。結(jié)果只有兩個,要么我把你制伏,這事就算完!要不然你就把我宰了,這事也算完。外面有很多人,警察馬上就到了,你無法再劫持下一個人,由于你殺了兩個人,他們會把你擊斃。這就是你要的結(jié)果嗎?” 年輕人被這話給弄懵了,他急切地想要判斷出艾西到底是敵人還是盟友。 看到這個機會,艾西決定推波助瀾:“好吧,讓我們換個方法,你看行不行。你沒有必要殺人,你還劫持著前臺小姐,而且我也逃不出你的手心。你仍然控制著場面,即使警察來了,也不能把你怎么樣。”“好吧,好吧,就按你說的辦。”年輕人回復(fù)了平靜,忽然又說了一句“嘿嘿,我還有你?!?/br> 我還有你?這話是什么意思?是說他想要殺了那女人嗎?不,因為我剛才的話已經(jīng)對他產(chǎn)生了影響。那么我的存在有什么意義嗎?無論從哪一點看,挾持一個女人都比挾持一個男人更合適吧?艾西百思不得其解。時間在一分一秒的僵持中度過,兩人保持著沉默。艾西開始盤算著警察趕到之后會發(fā)生什么。樓梯拐角是個很容易拿下的位置,既可以從樓上發(fā)起攻擊,也可以從樓下,樓下可能更好。只要警察不弄出噪音,不引起劫持者的注意,想要制伏他并不困難。當(dāng)然,艾西也知道,這不是看電影,沒那么夸張的情況。這是在寫字樓的十八層,幾乎是這一片地區(qū)最高的建筑物,附近找不到什么可以使用的狙擊點,甚至連警方會不會派出狙擊手都是個問題。如果短兵相接的話,拿下劫持者不成問題,但是稍微有個閃失,這女孩的性命就堪憂了。隨著時間拖得越來越久,一個新的問題產(chǎn)生了。從劫持最開始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去了七八分鐘。辦公室和走廊里是有空調(diào)的,樓梯間可沒有。今年九月的“秋老虎”熱得嚇人,又適逢正午,艾西的額頭上早已布滿細(xì)密的汗珠。他自己倒是無所謂,可劫持者也是大汗淋漓,這就有些麻煩了。悶熱可以讓人喪失理智,更何況是已經(jīng)喪失了理智的劫持者。悶熱同樣使得前臺小姐的情況變得很糟糕。她脖子上的傷口處鮮血和汗水混合在一起,順著她的鎖骨往下流,失血和酷熱隨時有可能導(dǎo)致她的暈厥。如果她暈倒,幾乎不用劫持者傷害她,她自己就會把沉甸甸的腦袋喂給刀尖。 警察為什么還不來?! 艾西忽然想明白了。下午一點正是寫字樓大批員工用完午餐返回辦公室的時段,電梯就那么幾部,人流高峰的時候,僅僅等待電梯就會花費很長的時間。員工們?yōu)榱吮苊膺t到,不是都要提前一刻鐘在樓下等電梯的嗎? 誠然,警察來了,大家都要讓道,可電梯下不來,誰也沒法子呀!至于爬樓梯,這可是十八層,快不了!時間拖得越久,劫持者就越不冷靜,前臺小姐就越容易暈倒情況變得越來越糟,早知如此,當(dāng)初何必非要趟這渾水? 艾西開始感到絕望。艾西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只能跟劫持者在這里耗下去。等到警察來了,他們大概會帶來談判專家,然后把自己換出去。 他已經(jīng)做得夠好了,拖住了劫持者。這些事跡可能在媒體上大大地渲染一筆,讓他的知名度扶搖直上,讓他的生意如日中天。是的,通常他總是這樣思考問題——名譽、利益——就像我們每個普通人所想的那樣。然而,他今天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勁。 生命對于自己來說,究竟算是什么?是他開辦這家咨詢公司的;是他招來前臺小姐以及那個不顧他人安危只顧自己逃跑的咨詢師;這個喪失理智的劫持者,也是到他的咨詢中心來看病的。然后,他居然可以不對這一切負(fù)責(zé),并利用這個事件來提高自己的知名度。 是的,也許很多成功人士都是踩著別人的肩膀才走向成功的。然而,其他的也就算了,一條活生生的性命,不應(yīng)該成為他的墊腳石。 我又能做些什么?艾西決定繼續(xù)鋌而走險。 這個時候,劫持者早已不再盯著他看了,他也意識到了時間的急迫。他的刀貼著女孩的皮rou,越來越近。他的目光開始散亂、游離,不時地左瞧瞧右看看,仿佛他也意識到,很快警方的槍口就會對準(zhǔn)他。 艾西開了口,非常嚴(yán)厲的口氣:“朋友,我命令你,放開她!”“啊?”劫持者以為自己聽錯了,他想露出輕蔑的笑容,卻僵住了?!笆堑?,你聽到我說的了,我命令你放開他。作為交換,我會親自去解決你家庭的問題?!薄澳阍诤f什么!你他媽的!”刀子離開了女孩的脖子,對著艾西比畫。是這樣嗎?看來冒險是對的!“朋友,恕我直言,你有多大歲數(shù),二十差不多吧?既然你覺得自己沒病,那就不可能是你自己來到咨詢中心的。誰把你送過來的?爸爸,還是mama?我個人更傾向于是你的爸爸。他小時候經(jīng)常揍你吧?當(dāng)然現(xiàn)在可能不揍了。你對命令的口吻,有比較好的反應(yīng),反而我越是理解你、遷就你,你的態(tài)度就越差?,F(xiàn)在,爸爸不揍你了,不過他喜歡使用冷暴力。即使你已經(jīng)生病,有些不正常了,他仍然為你的事情做主,即使你到哪里看病,都要由他一手cao辦。你對他的一手遮天已經(jīng)忍無可忍了。心理咨詢師常常糊弄你,雖然他們可能都看得出來,你的問題源于你的家庭,或者就是你的父親。但他們無可奈何,畢竟是你父親出錢帶你來看病的。為此,他們只能敷衍你,并取悅你的父親,好繼續(xù)從你身上賺錢。這樣的循環(huán)讓你對咨詢師產(chǎn)生了反感。在你劫持人質(zhì)的這段時間,我猜其他咨詢師已經(jīng)給你的父親打過電話了。他本應(yīng)過一會兒來接你的,估計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路上了吧。你一會兒打算怎么面對他?”“對!我他媽就是想讓這老東西也嘗嘗受制于人的滋味。對,你他媽說得太對了,你丫就是個咨詢師。你跟我老爹是一個德行的人?!钡都夤P直地對準(zhǔn)了艾西?!皩?!我就是你的敵人,我和他是同類。坦白跟你說吧,你弄死這姑娘根本不能解決任何問題。我會開具一個精神病鑒定書,讓你繼續(xù)留在你父親身邊。你不必受牢獄之苦,如果你打算用進監(jiān)獄來逃避你父親的話?!薄芭杜?,你這家伙!”年輕人松開了前臺小姐,步履蹣跚的,仿佛受到了巨大打擊似的,挪動著步子向艾西走來?!坝心懽泳屯卑?!我說到做到。”艾西伸出手,攥住年輕人持刀的手?!拔?,我他媽”年輕人額頭上暴起了青筋,可眼神不自主地往下看。他不敢直視一個像他父親那般強硬的人?!澳闶裁匆膊挥米?。很簡單,把刀子給我,一會兒我會向警方作出解釋。當(dāng)然我也會教訓(xùn)你的父親。如果說,你要讓他丟面子,讓他受制于你的話,你今天表演的這場綁架就已經(jīng)夠用了。沒必要做得更多,沒必要傷害無辜的人。” 年輕人沒再說什么,他兩腿發(fā)軟,手也松開了。艾西一只手?jǐn)v住他,一只手接過了刀子。 如果是在電影里面,艾西應(yīng)該去抱起那個癱倒在墻角的女人,然后大模大樣地走出去,畫面會給他一個高大的背影。 現(xiàn)實中,艾西沒有也不能這么做。他先把年輕人攙了出去,以避免他再突然作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 兩人一出門,樓梯外簇?fù)淼娜巳罕阋还赡X兒地?fù)砹诉M來。艾西保護著年輕人,沒讓任何人動他,大家只好七手八腳救治受傷的前臺小姐。 警察是在幾分鐘后趕到的,白爬了半天的樓梯,弄得大汗淋漓,卻趕了個晚場。 年輕人最終還是被警方帶走了。鑒于他的心理狀況,應(yīng)該也不會受到太重的處罰。艾西接受了警察的詢問,描述了事件的全部經(jīng)過。 警察走了,陸陸續(xù)續(xù)又來了幾批人,分別是媒體、艾西的股東和其他接到通知的朋友們。 一見到媒體,艾西立馬精神抖擻,認(rèn)真應(yīng)戰(zhàn)。他懂得怎么利用他們,也知道這件事值得炒作一番。 至于股東,那就更好辦了。他們原本就看好艾西的實力,現(xiàn)實告訴他們自己并沒有看走眼。艾西儼然成了咨詢中心的靈魂人物,從那天開始便說一不二。 人群鬧鬧哄哄地來了一撥,又走了一撥。由于晚上還要出席辯論賽,他告訴朋友們改天再一起吃飯,隨后就把自己反鎖在辦公室里?!袄习?,在嗎?”過了一會兒,秘書在外面輕輕地敲門。 艾西給她開了門:“什么事?”他示意她坐下。 她表示受寵若驚:“是這樣的,發(fā)生了這樣的事,股東們剛才要求我嚴(yán)肅處理逃跑的咨詢師的事情,我覺得這件事還應(yīng)該您拿主意。” “處理?處理什么?”艾西假裝不理解。“哦,就是要不要開除他?”“我覺得沒必要吧,他又沒做錯什么。”“但是他威脅到了您和前臺小姐的安全?!薄昂呛牵菢拥膱龊?,很多人都會作出不理智的舉動吧。這件事就算了吧?!卑骱艽蠖鹊?fù)]揮手“還有別的事嗎?”“哦,沒有了?!薄班牛业故怯袀€提議:前臺小姑娘估計要在醫(yī)院待幾天,你每天組織沒有預(yù)約的咨詢師過去看看她,帶點慰問品,你自己看著買吧。等她回來,給她加30%的薪水?!薄爸懒恕!泵貢x開后,艾西縮在座椅上,陷入了沉思。 所謂亂世用重典,現(xiàn)在并非亂世,至少在他的咨詢中心里談不上。艾西精于算計,他清楚地意識到,發(fā)生了這樣的事件,病人會越來越多,咨詢師可未必。人人都喜歡刺激,可生死攸關(guān)的刺激,沒幾個人真的喜歡。誰也不愿意天天提著腦袋來上班。咨詢師的流動性本來就很大,如果嚴(yán)肅處理失誤的咨詢師,也會嚇跑其他人。更何況,雖然犯了嚴(yán)重錯誤,卻得到了第二次機會的咨詢師,想必以后會更加認(rèn)真賣力地工作吧。 艾西就是這樣的人——他善于掌控他人。 劫持事件過去了,基本也到了傍晚,他想起晚上辯論賽的事情,便匆匆出了門。原本還需要考慮的發(fā)言,因為下午的事件,一下子也找好了話題。他向著本次辯論賽的主辦地——警察學(xué)院,出發(fā)了。 辯論賽是由知名傳媒公司s公司舉辦的,場面堪稱盛大,特別是這是巡回賽的第一站。警察學(xué)院的專業(yè)程度自然不在話下,本次的論題更是精彩絕倫——“是否有必要普及暴力犯罪預(yù)防知識”正方支持這一觀點。他們認(rèn)為,當(dāng)今社會暴力犯罪居高不下,而媒體普遍關(guān)注的是經(jīng)濟犯罪和詐騙行為,這就造成了理論與現(xiàn)實的脫節(jié)。當(dāng)暴力犯罪突發(fā)時,群眾往往沒有什么預(yù)防手段,也不知道該如何保護自己,威脅了人民群眾的生命安全。因此,普及暴力犯罪預(yù)防知識是很有必要的。 反方則持相反意見。他們認(rèn)為,普及暴力犯罪預(yù)防知識,并不一定能幫助人民群眾遠離危險,如果cao作不當(dāng),或是在個人英雄主義的沖動之下,還有可能造成更嚴(yán)重的后果。普及犯罪預(yù)防知識,甚至還可能導(dǎo)致罪犯作案手段的升級,到那時就悔之晚矣。 這樣的議題,結(jié)合時下連續(xù)幾起造成轟動效應(yīng)的暴力案件,讓辯論賽場可謂熱烈又火爆。警察學(xué)院開放了他們最大的會場,觀眾上萬,媒體云集。 辯論賽中,選手的表現(xiàn)也堪稱精彩紛呈,然而坐在嘉賓席上的艾西卻心不在焉。 這倒不是說他又開始想入非非了,想著如何在媒體面前曝光自己,或者在下午的事件中自己的表現(xiàn)多么具有英雄氣概。實際上,他把這些都忘了。 賽場上、賽場下的事情,他似乎都不關(guān)注了。 坐在嘉賓席的一邊,他的目光始終往另一邊瞅。 他正在狐疑地盯著一個男人看。那個人和他的年紀(jì)差不多,坐在嘉賓席的另一邊。 本次列席的嘉賓共有六人:其中兩個是警察學(xué)院的教授或者副院長之類的,在艾西眼里不值一提;還有一位是個知名歌手,艾西不聽中文歌,更不認(rèn)識此人,納悶了半天,他只能認(rèn)為這是媒體宣傳的手段,顯得有些不倫不類的;再接下來的一個人,是媒體上常常露臉的專家、教授,人模狗樣的,端著架子,說話莫名其妙的;然后就是艾西自己,以及坐在嘉賓席另一邊的那個人。 從一開始,艾西就盯上他了,因為此人面前的嘉賓牌上赫然印著他的名字——麥濤。 世上還有這么巧的事情嗎? 艾西心想,今天中午古德曼律師才提起這個人,怎么晚上就讓我碰上了? 那份奇怪的遺囑雖然扭曲,不過艾西還是清楚地記得那上面的內(nèi)容。 麥濤可以得到房產(chǎn)和一百萬現(xiàn)金,當(dāng)然他需要同意一個附加條款。他同樣有機會獲得咖啡廳,然而這個麥濤對錢財似乎無動于衷,他堅持不要房子,甚至想要退錢。 艾西一度把他想象成是個深居簡出的怪人,怎么也到這個辯論賽來當(dāng)嘉賓了?麥濤長得并不奇怪,年紀(jì)和艾西不相上下,身材略瘦,面無表情,至少是相當(dāng)冷淡。論模樣和氣質(zhì),均屬上乘,就是帶著一副讓人不好親近的樣子??纯此拇┲痛虬?,也沒透出有錢人的勁頭來,幾百塊錢的襯衫和褲子,不戴表,手機也是普普通通。 就這樣一個普通人,會拒絕那么大一筆外財嗎?真讓人匪夷所思。當(dāng)然了,天底下并不只有一個叫麥濤的。當(dāng)然了,由于這個姓氏比較特別,想來也不會有太多叫麥濤的。 那么,此麥濤究竟是不是彼麥濤呢?0000如果不是,那么純屬巧合;如果是的話,這就奇怪了——古德曼律師把我弄到這個賽場上來,是不是就是為了讓我和這個麥濤見面呢?“我現(xiàn)在可是一分錢都沒拿到??!”律師的話在耳畔響起“因為麥濤沒有接受他應(yīng)得的那份利益,所以按照遺囑,我也無法拿到那一百八十萬!”沒錯,正是因為這個麥濤,律師的繼承權(quán)暫時化為了泡影。 但即便如此,律師讓我和麥濤碰面,到底是什么用意呢?這里可沒有我一分錢,我當(dāng)然不會亂來。 艾西一邊這樣想著,一邊又產(chǎn)生了新的懷疑:等一下,雖然中午律師給我看的遺囑并非原件,委托人的名字也被劃去了,但是,為什么麥濤和唐彼得的名字還在? 唐彼得好說,那實在不像是中國人能起的名字。 麥濤就不一樣了。媒體報頭上倒是??吹竭@樣的字眼:受害人張麗怎么怎么樣,兇手吳強如何如何。這個張麗和吳強,跟張三李四王五趙六的沒什么區(qū)別,只不過是通俗的化名而已。因為姓氏常見,名字也不新鮮。但是麥濤顯然不同,姓麥的肯定不多,如果是化名,這名字起得也太麻煩了吧??梢姡湞皇腔目赡苄愿?。而古德曼律師安排我來見他,純屬巧合的可能性就更小! 這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 艾西深感困惑,卻不敢盯著麥濤一個勁地看。對方顯然很敏感,頭幾眼沒怎么搭理他,可后來,麥濤冷冰冰的眼神就迎了上來,嚇得艾西趕緊把臉扭過去。 艾西心里七上八下的,也沒心思認(rèn)真觀看辯論賽。 等到評分的階段就更加有趣了。六位評委魚貫而出,離開會場,到了一間小的辦公室內(nèi)。他們剛要關(guān)上門,沒想到又進來了一幫學(xué)生。 麥濤、艾西以及那位歌星都是年輕人還好,沒說什么,學(xué)院兩位領(lǐng)導(dǎo)臉上有些掛不住了:“你們站在這里干嗎?” 為首的一名學(xué)生答道:“我是學(xué)生會主席,又是辯論賽的副主席,出現(xiàn)在各位嘉賓的評分階段,也是為了學(xué)習(xí)和觀摩?!薄昂寐铮@哪里是學(xué)習(xí)和觀摩,分明是在監(jiān)視我們,怕我們徇私舞弊嘛!”領(lǐng)導(dǎo)不滿意地哼哼著“無所謂,看就看吧,反正我們也不虧心?!?/br> 艾西心底感到好笑:多大的事兒啊,這也要監(jiān)視?現(xiàn)在的學(xué)生會,真拿自己當(dāng)回事啊好笑歸好笑,評分的時候艾西可笑不出來了。別人都認(rèn)真觀看了比賽,自然也有分?jǐn)?shù)的記錄。艾西啥也沒有,好在紙上畫得亂哄哄的,學(xué)生會的人站在遠處,也看不出什么來。 其實,艾西所寫的全都是關(guān)于麥濤的可能性。 麥濤正坐在對面看著自己。艾西假裝不露聲色,把評分表給扣了過去。 艾西是洞察人性的個中高手,他深知先發(fā)制人的意義,首先開了口:“幾位領(lǐng)導(dǎo)和專家,我還年輕,不敢亂說話,不過我是這么想的:咱們在這里拿著計算器求平均值,耽誤半個小時也不劃算,賽場還等著咱們回去宣布呢!不如咱們討論一下來得方便,反正要評出的只有兩個——獲勝方和最佳辯手,其他的無足輕重。咱們討論一下,各位,你們說呢?” 老先生們都覺得這個方法省時又省事,紛紛同意;歌星倒是很謙虛,表示對此沒什么概念,隨大家就好;麥濤盯著他看了看,也沒提出反對意見。 那就這么定了唄! 于是,十分鐘的熱烈討論,艾西巧妙地退居二線。實際上,他連辯手們誰是誰都弄不明白。 幾位老先生很快達成了一致。奇怪的是,麥濤對這個結(jié)論并不滿意。以他小小的年紀(jì),跟一幫老家伙據(jù)理力爭,艾西夾在中間很為難。 最終,他想要和麥濤套個近乎,立馬翻臉支持麥濤。扯了半天的皮,到頭來一邊占了一半,算是達成了妥協(xié)。 被學(xué)生會押著往回走的路上,麥濤要去洗手間,艾西馬上跟了過來。男人在洗手間里那檔子事,不說也罷,地球人都知道。拉開褲鏈,不等艾西搭訕,麥濤先說話了?!拔?,認(rèn)識你嗎?”“不,不,不認(rèn)識?!卑餍睦锇l(fā)慌,臉上可沒啥表示?!澳悄銥槭裁蠢隙⒅铱矗俊薄敖粋€朋友唄!”這倒是真心話“今天就咱們兩個算是年輕人,歌星跟這事沒什么關(guān)系吧,所以我想和你認(rèn)識一下?!薄芭?。” 麥濤沒說行,也沒說不行,拉上拉鏈,揚長而去。 這人還真是挺奇怪啊,艾西心里說了一句,也跟著走了出去?;氐劫悎錾希凑疹A(yù)定的順序,當(dāng)然就是揭曉評比結(jié)果,一分鐘的事兒。領(lǐng)導(dǎo)站起來,滔滔不絕地說了一分鐘,噱頭是搞得很過癮了,其實人家臺上選手和臺下觀眾,只在乎一個結(jié)果而已。 有人勝自然就有人敗,勝敗乃兵家常事,這個不足為奇。如果幾位辛苦準(zhǔn)備的辯手們知道評比如此草率,想必是要罵街的吧。反正大局已定,就這么著吧。 s公司作為主辦方,不愧是經(jīng)驗老到,他們對于會場的權(quán)力進行了合理的分配。首先,評分階段是照顧了學(xué)校方面的,宣布比賽結(jié)果自然也要給學(xué)校領(lǐng)導(dǎo)一個面子。但賽后發(fā)言就不同了。如果讓領(lǐng)導(dǎo)發(fā)言,難免有些陳詞濫調(diào)的東西,這對媒體宣傳起不到任何幫助。因此,辯論開始之前,艾西便得到通知,由他來發(fā)言。 事情是這么安排的,艾西也是這樣準(zhǔn)備的。話題很好找,今天下午發(fā)生在咨詢中心的事件不正是個恰如其分的論點嗎?沒想到,主持人忽然說:“有請年輕的心理學(xué)者、前犯罪心理師麥濤先生,來為大家作精彩的點評!” 嘩啦啦,臺下一片熱烈的掌聲。 震驚的不止艾西,麥濤更是合不攏嘴。 該死,哪個渾蛋泄露了我的身份?!麥濤暗自咒罵著?!斑^了立秋,西瓜就不能吃了,是吧,親愛的?”唐彼得把大塊大塊的瓜瓤盛到碗里,隨后啃起了瓜皮。 鮮紅的、脆脆的瓜瓤是給媳婦的,瓜皮上面還剩下一厘米厚度的瓜rou,那是留給唐彼得自己的。 他咬了一口,入口的感覺是rou乎乎的,不脆不沙也不甜,口感跟冬瓜差不多,味道還不如黃瓜。于是,他便自言自語道:“這是最后一個瓜,今年不能再買啦?!?/br> 他的自言自語并沒有得到回復(fù),因為媳婦并不在身邊。于是他又念叨著:“唉,我跟你說過好幾遍了,自打慷慨的老板把他的咖啡廳轉(zhuǎn)給我之后,你實在沒必要再去上班了。何苦呢,奮斗了這些年,在家里享享清福,不好嗎?” 在唐彼得眼里,老婆是個閑不住的女人,甚至有點女強人的意味。她從來不愿輕易接受別人的施舍,即便是接受了咖啡廳這一宗厚禮,她也覺得那始終是丈夫的事。她并非愿意吃閑飯、被男人養(yǎng)的那種女人。于是,她繼續(xù)去上班,她在公司里的職位比較重要,于是早出晚歸就成了家常便飯。 接受咖啡廳之前與之后,唐彼得沒什么變化,至少在家的時候沒有。妻子沒回來,他就成了家里的賢內(nèi)助,洗洗衣服,做好晚飯。雖然等她共進晚餐是個不現(xiàn)實的事,但他還是總為妻子準(zhǔn)備些零食和水果。 現(xiàn)在,唐彼得啃著瓜皮,一邊把腿放在茶幾上,一邊百無聊賴地看著電視。電視里,一場現(xiàn)場直播的辯論賽吸引了他的注意。預(yù)防暴力犯罪?唐彼得從來沒有想過這樣的話題。論題還算有趣,正反雙方的辯手也非常賣力。雖然他們還年輕,經(jīng)驗不足,甚至?xí)r不時說錯話,可是總的來說,表現(xiàn)還算差強人意。 唐彼得靠在沙發(fā)里,隨意地看著。 可悲的是,大學(xué)生們的表現(xiàn)不錯,但隨后的互動環(huán)節(jié)就有些乏味了。 那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裙子短得不能再短的主持人說道:“下面是互動環(huán)節(jié),首先有請年輕的心理學(xué)者、前犯罪心理師麥濤,為大家作精彩的點評。” 唐彼得對這個環(huán)節(jié)倒是有點期待,正如大眾滿懷期待一樣。不過隨后的情況顯然讓信心滿滿的主辦方大跌眼鏡。節(jié)目中的嘉賓麥濤,作出了一個十分困擾的表情,甚至是有點厭惡的神色——這些都被攝像機如實地記錄了下來——雖然這表情轉(zhuǎn)瞬即逝,但麥濤還是在鏡頭前發(fā)了一會兒呆。 在主持人的提醒之下,他好不容易才勉為其難地拉過了面前的話筒。“呃”他說“我對正方的觀點表示支持,倒不是說反方的觀點有什么不正確。呃,我是說,為大眾作些犯罪預(yù)防的普及是非常有必要的。呃,大致就是這樣”大致就是哪樣啊?臺下的觀眾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這話基本等于沒說。 主辦方無疑大跌眼鏡。本來他們認(rèn)為,讓老頭子發(fā)言會平淡無奇,沒想到麥濤的表現(xiàn)更加無聊和乏味。 唐彼得眨眨眼,啃完了瓜皮,低頭看了一眼,把它丟進垃圾筒。由于他在家待了一整天,垃圾筒便滿滿的,幾乎塞不進去了。 唐彼得嘆了口氣,一骨碌站起身,端著垃圾筒走進廚房。他得趕緊收拾一下,以免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