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附骨之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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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哼哈一陣,掛上了電話。 這邊電話剛完,來不及再吃上一口飯,秘書就帶著記者走進了辦公室。 原來,今天早上那具女孩尸體一經(jīng)發(fā)現(xiàn),媒體便立即豎起了鼻子,嗅到了絕好的新聞熱點。不過,一擁而上堵在警察局門口是沒什么好處的。大家都得到同一手資料,同時曝光,這就等于人人都咬了一口rou,可誰也沒咬到最大的那一口。于是,有些靈光的媒體人就想到了從社會上挖掘相關(guān)素材。艾西昨天下午制伏劫持者,晚上上了電視節(jié)目,又正好是心理專業(yè)人士,當(dāng)然是很好的采訪對象。于是,有些關(guān)系不錯的媒體便來登門拜訪。對于上午的女尸,艾西忙得不可開交,完全沒看過新聞,自然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不過,話筒送到了嘴邊,他無論如何也要說點什么,最好還是來點爆炸性言論。首先,他向媒體坦言,自己并不了解早上的案子,也不了解三年前相關(guān)的案子。不了解,所以不能放言去胡說八道。這種負(fù)責(zé)任的態(tài)度固然不錯,但也讓媒體有些失望??砂髟掍h一轉(zhuǎn),顧左右而言他道:“坦白地講,我發(fā)現(xiàn)管理者們受到的訓(xùn)練,只是如何管好財政、后勤,讓人們履行工作職責(zé),以及如何給病人提供足夠的照顧。這些管理者意識不到給人們提供一個完善的公眾環(huán)境。這話是什么意思呢?在商言商,商人們關(guān)注的是錢,就像老師關(guān)心的是教育,醫(yī)院關(guān)心的是治病,警察關(guān)心的是抓犯人一樣。這些舉措往往都是一種事后的彌補,而不能在問題出現(xiàn)之前就進行必要的調(diào)整。僅就這一段時間來說,從昨天到今天,我知道的暴力犯罪就有兩起了。暴力犯罪呈逐漸升級的趨勢,可人們的防范手段其實陳舊又落后。人們不足以保護自己,警察又沒有那么多力量去保護我們,該怎么辦呢?”這個該怎么辦就是重點。艾西非常敏感,他立刻意識到了巨大的商機,絕不能讓它滑過自己的手心。昨天的劫持事件純屬意外,卻讓他形成了一個念頭。昨晚的節(jié)目算是理清了思路,而今天的采訪便如同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了。于是艾西抖出了包袱:“該怎么辦,其實很簡單。作為一家心理咨詢機構(gòu),我和這里的全體同仁一起,是肩負(fù)著社會責(zé)任感的。這就意味著,我和我的同事們將承接起向民眾普及和宣傳暴力犯罪預(yù)防知識的擔(dān)子來。同時,我們也歡迎社會各界人士和機構(gòu)與我們合作”一番話說得清脆又漂亮,宛如你的眼前有一塊巨石,你想推它,然后你就去推它。雖然它很沉,你力量有限,只能艱難地移動,但事后會有更多的人和你一起推。他們使多大的勁無關(guān)緊要,你只需要讓人們看到,從始至終你都在推就ok了。 至于你是真的在推,還是在人多后只把兩手放在上面裝作在推,這就無所謂了。關(guān)鍵是,你讓人們看到,你是第一個在推石頭的人。 媒體對這一番言論頗感滿意,至少不能算是無功而返。他們非常欣賞艾西站著說話不腰疼的心態(tài),他總能說出點什么來,這就是保證長期合作最重要的契機。 媒體走后,艾西可不清閑。牛皮吹出去了,一點不干可不行,多少也要做做樣子。于是,他隨即召開了董事會。他現(xiàn)在可是王者風(fēng)范,一言九鼎,能來的都來了。開完董事會,事情基本敲定了。接著,他又去和各部門的負(fù)責(zé)人討論具體的執(zhí)行計劃,忙得不可開交,直到晚上才精疲力竭地靠在沙發(fā)里,連家都懶得回了 放下艾西不說,我們把時間往回倒一些,來看看警察局這邊的情況。 刑警隊的劉大隊長掛上了女婿麥濤的電話,準(zhǔn)備召開記者發(fā)布會。這次發(fā)布會舉足輕重,任何不了解內(nèi)幕的人他都不放心,選來選去,他決定親自上陣。 他是刑警隊的老字輩,一生破獲重案大案無數(shù),為人沉穩(wěn)堅強,面容嚴(yán)肅正直,叫人不敢心生歹念。他往那里一站,就表明了警察局拿下這一大案的決心和力度。 他不僅是麥濤的老泰山,也是警察局的活泰山。 可眼下的局面,讓這位活泰山也難以應(yīng)付。 媒體一開始的提問還好,他們問道:“本案是否與三年前的連環(huán)殺人案有聯(lián)系?” 這類問題有一個冠冕堂皇的答案:“目前沒有任何證據(jù)表明xx案和xx案之間存在必然聯(lián)系,隨著進一步的調(diào)查取證,警方才好確認(rèn)?!?/br> 實際情況也確實如此。 三年前的兩名受害者均為青春年華的少女,現(xiàn)在也是;三年前的受害者身上沒有采集到體液,現(xiàn)在仍然沒有,這就無法對比dna;三年前的受害者是面對面被掐死的,現(xiàn)在是從頸后被勒死的,這甚至發(fā)生了犯罪級別的倒退。如果是同一個殺手所為,為什么時隔三年后會發(fā)生倒退呢? 媒體的第二個問題也還好:“如果罪犯系同一人,那為什么他銷聲匿跡了三年?官方對此給予什么解釋?他是否因為其他罪狀被捕過呢?”這個問題別說媒體了,劉隊自己也百思不得其解。因為其他小罪被捕的說法其實是靠不住的。一直以來,b市的治安狀況還是不錯的。b市監(jiān)獄雖然算不上空空蕩蕩,但也絕非人滿為患。哪有這種好事,罪犯剛好就被抓起來了呢?當(dāng)然,作為一種可能性,劉隊已然派人去監(jiān)獄方面核實了,至少要查看這一年來被釋放的所有暴力和性犯罪罪犯。下一個問題開始變得討厭了:“這是否有可能是模仿殺人呢?”是!對!可能性是無窮的!然而歷史上究竟出現(xiàn)過幾個模仿殺手呢?他們的數(shù)量極其罕見。而且這對于偵破有什么幫助呢?沒有!對老百姓的心情有什么好處嗎?依然沒有!假如真兇逍遙法外,人群中又多出一個模仿殺手,這只能讓民眾更加恐慌!這不是唯恐天下不亂嗎?劉隊長沒有正面回答。又有媒體提問:“這次的專案組是否是三年前的原班人馬呢?”原班人馬!劉隊頂討厭這個詞!如果說某某電影大獲成功,幾年后拍個續(xù)集——雖然續(xù)集通常比不上原作吧,號稱原班人馬,至少還可以忽悠人。但是警察局弄個原班人馬,算怎么回事呢?三年前沒破案,現(xiàn)在照樣破不了案,大家就滿意了?關(guān)于專案組的人員安排,劉隊只能說無可奉告。再下面的問題開始圍繞著離隊的前犯罪心理師麥濤。這一話題太過敏感,要不是劉隊老成持重,八成要把記者給轟出去了?!皼]有了麥濤這樣的犯罪心理師,你們?nèi)绾谓o罪犯進行側(cè)寫呢?”側(cè)寫?現(xiàn)在的年輕人端端正正地寫字,還像蛛蛛爬呢,你還惦記著側(cè)寫?!劉隊氣不打一處來,提前便結(jié)束了發(fā)布會。回到專案組,老人家看起來還算和氣,可誰也不敢亂說話?!芭傻奖O(jiān)獄那邊的人,有回話了嗎?”“還沒有”“好吧,一有回話立刻告訴我。痕跡檢驗?zāi)沁呍趺礃恿??”“這個由于尸體被埋在沙堆里,尸體表面沒有太多有用的線索,有待進一步勘察?!薄昂?,這個也要抓緊。小王,你親自去盯一下。小李,你去盡快核實女孩的身份??礃幼铀龖?yīng)該不會沒人管,家長大概報了失蹤。去核對一下,爭取先把被害人的身份落實。趙宇,你去把三年前的全部卷宗調(diào)出來,不管那時候是不是專案組成員,每個人都給我認(rèn)真看!必要的時候再去把當(dāng)時的相關(guān)人員給我調(diào)查一遍?!?/br> 調(diào)兵遣將是個漫長的過程,專案組很快忙成了一鍋粥。 與專案組的忙碌對比,停尸房里水哥悠閑地喝下他這一天的第五杯茶。 b市非正常死亡的人并不多,因此加上下午又送來的一具尸體,一天三具已然是破天荒的數(shù)字了。 下午來的尸體,死亡原因一目了然:天氣太熱,老人受不了酷熱,突發(fā)心血管疾病,靠在墻邊一命嗚呼了。老人的身份很快得到確認(rèn),中午便有子女來認(rèn)領(lǐng),水哥盡了盡義務(wù),陪著人家難過了一番。眼看著到了下午,這一天也就算過去了。閑下來,水哥一邊喝水,一邊回過頭來打量著身后存放尸體的冰柜。一個個白悠悠的,隱隱約約可以看到人的頭部。 他便想起陳真佳子來。 他知道,這個和他素昧平生的女人死了,而且死得挺慘——被人掰斷了脖子。 他也知道,連環(huán)殺人案出現(xiàn)后,警察局其他案子都要暫時擱置,一切要以社會的穩(wěn)定團結(jié)為大局。這類事件以前也不是沒發(fā)生過。他總覺得,真佳子的案子并不難破。有身份、有工作、可能也有家庭的女人,不至于沒人管、沒人問。 可確實就是沒人管、沒人問!半天的時間過去了,居然沒人來認(rèn)尸!0000他于是很茫然,茫然之余,他這個法醫(yī)也做不了什么,只好給王昭打電話?!皢?,水哥,你一閑了,就給我找麻煩是吧?”聽得出來,王昭正在跑外勤。“呵呵”水哥傻笑著“怎么,這是回家啊,還是干活?。俊薄盎丶??下輩子的事了吧。還不錯,我沒被選進專案組,進去就更慘了?!薄芭叮銢]進去啊。你不也是劉隊的得力手下嗎?”“是啊,不過三年前的案子我沒經(jīng)手。說是沒進去,我看也差不多。老頭子的意思是,我先盡快去把陳真佳子的案情了解一下,如果和連環(huán)殺手有關(guān)系,我調(diào)回去;要是沒關(guān)系,順手破了也就是了?!薄澳呛茫 甭犓@么說,水哥也就放心了。估計下午也沒活,提前走唄,也沒人攔著。 水哥踏踏實實地下了班。王昭可沒那么走運,昨晚睡了兩三個小時,現(xiàn)在他打起精神,開車去辦陳真佳子一案。陳真佳子的身份很快便得到確認(rèn):現(xiàn)年31歲,非b市戶籍,八年前大學(xué)畢業(yè)來本市發(fā)展,很快與某男墜入愛河,婚后兩人育有一女。兩年前二人離婚,女兒判給陳真佳子,現(xiàn)在才4歲。 一般家庭暴力升級致死的案子,通常前夫之類的人是最好的懷疑對象。王昭先是到真佳子家里報喪,見到了她的女兒和照顧孩子的一個遠(yuǎn)房表親,哄著孩子玩了一會兒,讓她不哭不鬧的,而后出門趕往她前夫的工作地點。不一會兒,他便見到了她的前夫:典型的b市人,說話帶了點腔調(diào),挺斯文,戴副眼鏡。 得知前妻遇害的消息,這男人表示震驚和難過,畢竟一日夫妻百日恩嘛。 王昭端詳了半天,沒瞧出什么明顯的破綻來,就問:“您也明白,該問的我總是要問的。昨晚九點到十點,您在哪兒?”“您問吧,我理解。昨晚上公司搞項目會,我一直盯著,直到會議結(jié)束,大概十點半了吧,然后司機送我回家?!蹦腥寺詭Э耷?,啞著嗓子回答。男人是一家公司的副總經(jīng)理,一幫出席會議的員工都能作證,甚至其他公司的大客戶代表也從電話會議中清晰地看到了他的臉,這一點毋庸置疑,因為他正是會議的主持者。“那好,您前妻最近跟您說過什么不尋常的事嗎?或者她與什么人接觸密切,讓您感覺到不對勁?”“老實說,沒有?;楹笪覀冞_成一致,我的房產(chǎn)使用權(quán)歸她,直到她找到合適的住處為止。搬出來的是我。我們雖然離了婚,不過也沒什么吵鬧的。事后決定,除了孩子每周三、周六來我住處之外,我們互相不見面,也不過問對方的生活?!薄芭叮菃??我剛從您前妻家出來,可沒聽說您昨天去接孩子?!蓖跽炎⒁獾搅松僭S破綻?!笆前?,不瞞您說,我升任副總是這半年的事情。工作越來越忙,我親自照顧孩子也是力不從心。所以后來都是我爸媽幫著照顧,我只是過去一起吃頓晚飯。這兩周老兩口去外地旅游了,所以就沒接孩子。對了,您今天見到我女兒了,她還好嗎?”“嗯,還好,也不知道她mama的事?!薄澳蔷秃?。我昨天給前妻打過電話,說不過去接孩子了,沒想到”“您給她打過電話?什么時間?”“嗯,我想想。開會之前,下午五六點的樣子。她當(dāng)時應(yīng)該是在下班的路上,說去朋友家,很快就掛了。” 王昭點點頭,也沒說什么,又問了幾個問題,轉(zhuǎn)身告辭?!澳莻€您看,我女兒的監(jiān)護權(quán)”他囁嚅地問道。“如果您去要的話”王昭笑笑,覺得這笑容也有些澀澀的味道。就像水哥那樣,他忽然也覺得真佳子很可憐。人死了,女兒的監(jiān)護權(quán)自然也就歸了前夫,父母的問題遺留到了孩子身上,倒霉的只能是孩子。 不過家長里短的瑣碎事,王昭顧不了那么多。他趕回警車?yán)?,取出還在證物袋里的陳真佳子的手機,查看電話記錄。的確,真佳子在昨天下午接到過前夫的電話。手機是舊款的,沒有通電話的時長記錄,不過仍然顯示真佳子在昨晚六點前,曾撥出三個電話。 前夫的敘述中有這樣一句話:“她當(dāng)時應(yīng)該在下班的路上,說要去朋友家。”那三個號碼之中的一個,應(yīng)該就是那位朋友。如果她真的去了,那么這位朋友很可能就是真佳子死前接觸過的最后一個人。而這個人的嫌疑,也是最大的。民間流傳著這樣一句話:“警察是不會給你打電話的,因為他們都會上門解釋?!?/br> 也許對于慣犯來說,這樣的說法是合理的,不過天下哪有那么多慣犯。王昭并不知道這三個手機號碼的主人是誰,他當(dāng)然要先打電話確認(rèn),并且就是用真佳子的手機撥打。 接電話的是一女兩男。他們本來都以為會聽到真佳子的聲音,至少也該是個女聲,沒想到卻是個男人。因此他們吃驚不小。 而且,在得知這個男人還是警察時,他們就更感到詫異了,好半天支吾不出一句話來。三人都接了電話,并且反應(yīng)雷同,這是很正常的。要知道,殺人犯可不敢輕易接聽被害人的電話,至少不會很快就接聽。從這個角度來說,三人基本上都沒有嫌疑。然而最后一人仍然引起了王昭的懷疑。因為那個男人一上來便說:“你這賤貨,怎么還敢給我打電話?!”憤怒——沖動的最糟糕的變種就是憤怒,沖動可以讓人作出不理智的事來,而憤怒則使這個結(jié)果更加難以挽回。王昭心里高興,假裝不露聲色地說:“先生,您弄錯了,我并不是您的女朋友,我是警察。”對方毫無心理準(zhǔn)備,顯然是嚇了一跳:“你這又是演的哪出戲啊?”“誰跟你演戲了,我就是警察,而且是刑警!”“這”對方弱弱地問了句“真佳子她”“嗯,很抱歉通知您這個消息,您的女友去世了?!蹦沁吺情L時間的啞然。他的憤怒與現(xiàn)在的沉默無一不標(biāo)志著,此人可能確實是陳真佳子離婚后交的男朋友?!斑@樣吧,您現(xiàn)在在哪兒?有些事情要向您核實。”“我在家。”王昭記下了地址,開車出發(fā)了。好吧,他心想,如果你給我假地址,那只能是做賊心虛。拜托,為了你自己好,千萬別做蠢事。其實在他心底,他并未將此人鎖定為嫌犯。畢竟嫌犯不會接真佳子的電話,更不會對死人發(fā)怒。他更有可能是案件的相關(guān)人,甚至有可能知道什么秘密。距離并不很遠(yuǎn),王昭打起精神,很快驅(qū)車趕到了。下了車,上了樓,找對了門牌號碼,他按響門鈴?!皝砹??!备O窸窣窣走動的聲音,那個男人給他開了門。王昭打量著面前的男人:中等身材,一身酒氣,黑眼袋,腫眼圈,似乎沒有休息好,神色黯淡?!拔铱梢赃M去嗎?”“進來吧,就是有點亂。” 王昭一邊跟著那人進了屋,一邊環(huán)顧四面:房子寬綽,客廳很大,只是亂糟糟的,像是才舉辦過派對不久,靠枕扔得到處都是,茶幾上擺滿了酒瓶和幾盤還沒收拾的涼菜。“坐吧。”那人收拾出一塊空地“喝水嗎?哦好像只有啤酒了?!?/br> 王昭擺擺手,繼續(xù)四處打量。男人似乎是做平面設(shè)計的,要么就是畫師,墻壁四周掛了一些作品。王昭不懂藝術(shù),但那些畫作看起來像模像樣的。“這個,剛才電話里我也說過了,您的女友遇害了?!薄芭叮 蹦腥藙澙_幾本雜志,也一屁股坐下了,飛快地?fù)现^?!澳鷽]有什么要說的嗎?”“說什么?說我很難過?對,我他媽真的很難過!但是真佳子她不該昨天晚上跟野漢子跑了!”“野漢子?”這倒是沒想到的事情“什么野漢子?”“我他媽哪兒知道啊,半路殺出來的東西!”男人說著,忽然愣了一下,仿佛這才意識到此事很難解釋“這個唉,你們懷疑是我干的,對吧?” 王昭不置可否地看著他,沒言語?!八懔耍还苣銈冊趺聪氚?,事到如今,我有什么說什么?!薄罢f什么呢?承認(rèn)你虐待女友嗎?”“靠!”男人長長地罵了一聲“他媽的,她活該!” 不管此人是不是兇手,王昭都對他產(chǎn)生了一種厭惡感。打女人先不說,還這么理直氣壯,簡直是畜生?!笆裁唇谢钤摚俊彼淅涞刭|(zhì)問著?!斑@女人同時和好幾個家伙搞!”“你有什么證據(jù)嗎?”“”算了,和他糾纏下去也是沒完沒了,還是問正經(jīng)的才好。想了想,王昭問:“你說昨天半路殺出個野漢子,是什么意思?”“我跟你實話實說吧?!币膊恢肋@家伙是悲傷過度還是宿醉未醒,反正跟警察說話,他也是出口成臟“沒錯,昨晚上她過來找我,我倆做ài了,怎么了? 做完之后一起吃的飯,我就問她,前兩天夜不歸宿,干什么去了?” 王昭打心眼里鄙視這孫子:好嘛,這么重要的問題不早問,做完了你倒想起來了。再說,人家又沒嫁給你,家里還有孩子,你他媽管得著嗎?!“丫跟我說,加班。哎,您想想,一干培訓(xùn)的,沒事加什么班?。窟€兩個整宿的夜班。后來我倆就吵起來了。丫當(dāng)時穿著衣服呢,忽然踹了我一腳,開門就跑。踹得還挺正的,我爬起來就追。你想啊,丫穿著高跟鞋,還能跑得過我?轉(zhuǎn)過倆樓,我就瞧見她了。她忽然崴腳摔在那兒,我心想這回行了,我讓你跑。結(jié)果不知道怎么搞的,忽然就冒出個男的來!” 一個喝醉酒的打女人的家伙,說著不堪入耳的話,王昭本沒什么興趣,忽然聽到這一句,眼前便一亮?!澳侨嗽趺戳??”他趕緊追問道?!笆裁丛趺?,不怕你笑話,丫把我給打了!你瞅瞅!”男人脖子一梗。 王昭沒瞧見什么,湊近了瞧,還是沒有什么?!扒颇膬耗??瞧我手腕子!”“讓我瞧手腕子,你倒是伸出來??!”王昭一看,男人的右腕上確實有一大塊淤青,似是被人扭過。如果說陳真佳子有這般力氣,那就太夸張了,確實像是男人所為?!熬瓦@樣?”王昭眨眨眼,還問。“對啊,就這樣,還能怎樣?”“他沒揍你???”揍你也活該!“這就行了,還他媽敢揍我?”“哦,之后你去哪兒了?”“哪兒也沒去,回家了唄?!薄@還真是個夠爺們兒的男子漢的做法!“陳真佳子呢?”“我他媽哪知道,跟那野漢子回家睡覺去了吧?昨晚上我一幫哥們兒都來了,那小子肯定也住這邊,回頭叫我們碰見了,嘿,不弄死丫才怪?!?/br> 誰弄死誰呀!王昭在心里罵了句。 這本來只是王昭無心的咒罵而已,沒想到當(dāng)天晚上,咒罵便應(yīng)驗了——這家伙真的被人弄死了。 而且死狀慘不忍睹,腦袋都快讓人撅下來了如果將世界上最具有懷疑精神的職業(yè)排出個top5的話,警察和教師絕對名列前茅。他們懷疑別人的性格并非與生俱來,而是隨著從業(yè)時間的增長,慢慢地變成了一種天性。 王昭相信他說的話嗎?不!一個醉鬼,一個打女人的男人所說的話,即使在普通人看來,也不太具有說服力,更何況是警察了。 可王昭又找不出什么懷疑的理由來。真佳子昨晚的確和其他男人有過接觸,只不過她男友可能將這事情夸大了而已。 為什么會有這樣的推斷呢?其原因就是真佳子腳上那雙不倫不類的鞋子。 一雙鞋所附帶的信息并不多,可王昭在停尸房和證物組確實仔細(xì)地觀察過,這也不需要什么過人的眼力。鞋子的尺碼是38的,穿在真佳子的腳上略微有些顯大。當(dāng)然了,這不算什么關(guān)鍵線索?,F(xiàn)在的鞋子由于生產(chǎn)廠商的不同,尺碼經(jīng)常并不統(tǒng)一,一個人的家里既可以有38號的鞋子,也可以有37號甚至39號的,不足為奇。這早已不是“文革”的年代了,當(dāng)然沒必要將尺碼、顏色、模樣都統(tǒng)一化。 不過,王昭此前去過真佳子的住所,注意到了一些事情。據(jù)真佳子的前夫交代,他們離婚后,房子便留給前妻,以便她帶著孩子有個固定的住所。然而王昭卻發(fā)現(xiàn),這三居室中的某一間臥室里,堆放了許多搬家用的紙箱,其中的一個紙箱里放了些日用的小物件,都有使用過的痕跡。 這就產(chǎn)生了至少兩種合理的推論:1。真佳子或許曾經(jīng)搬出過,在他們分居或發(fā)生嚴(yán)重爭執(zhí)的時候,最后由于離婚協(xié)議,她又搬回來了,不過那時候搬家打包的用品有些是從未拆封的,因為用不著;2。離婚后真佳子可能找了新的男友,確定了關(guān)系,打算搬過去住,可后來不知怎么的,這事情吹了,準(zhǔn)備好的箱子也就沒有再拆封。 至于后一種可能性,王昭瞥了瞥她醉酒的男友,心想也沒準(zhǔn)就是他,畢竟打女人的毛病不會在戀愛初期就發(fā)現(xiàn)。當(dāng)然也還有是別人的可能。問題在于,王昭查看了真佳子住所的鞋柜,里面的鞋子雖然都不算很新,但至少也都是這兩年的款式和風(fēng)格,與她死時腳上穿的這雙很不相同。看來這雙鞋不僅是不合腳,還并非真佳子的所有物。為了驗證,王昭便拆開了幾只箱子。在其中的某一只箱子里,確實找到了幾雙舊鞋,尺碼不同,風(fēng)格截然相反。真佳子不穿高跟鞋的時候喜歡穿運動鞋,普通的平底鞋一雙也沒有!那么,鞋子有沒有可能出自這男人的家呢?王昭提出了這樣的疑問?!鞍??要看我的鞋柜?為什么?”男人問。王昭撇撇嘴,也沒作答。反正警察要看,你就不能不給看。鞋柜里除了一雙小巧的女用拖鞋,就再也沒有女人的東西了。這是否證實了他說的話呢?真佳子和他發(fā)生口角后,逃了出去,在路上崴了腳,然后半路殺出個程咬金,嚇跑了男友,帶走了她?有點扯!平心而論,王昭覺得這件事相當(dāng)扯!至于男友手腕上的淤傷——對這樣一位冒冒失失的醉鬼來說,招貓逗狗的隨時都可能惹禍上身。可是眼下又沒有其他任何站得住腳的可能,姑且就相信他所說的吧。需要把他帶回警察局嗎?似乎沒這個必要。瞧瞧他的身形,也不像是能掰斷人脖子的架勢。于是王昭對他的dna進行取樣,拿回去檢驗,也算是能交差了事了。水哥不是說了嗎,真佳子死前曾與男人有過性行為,應(yīng)該是自愿,那八成就是他了。 dna的取樣過程,中外都沒什么區(qū)別,不必贅述。王昭警告了這男人,讓他老實在家待著,隨時聽候傳訊,便告辭離開了。他其實應(yīng)該把他帶走,至少帶回警察局關(guān)一個晚上,這樣就不會又鬧出人命了。王昭犯下的錯誤直到第二天才會應(yīng)驗。不過現(xiàn)在,他完全想不到這么多。他沿著樓梯下了樓,并沒有馬上離開小區(qū),而是按照真佳子男友的提示,在附近轉(zhuǎn)了轉(zhuǎn)。無論真佳子是如何崴了腳,至少她連鞋跟都沒有留下,也許是被清潔工掃走了吧。王昭沿街繞過了幾幢樓,來到那男人描述的位置。他抬頭看看鄰近的兩座高層塔樓,又四處張望,幾個垃圾筒吸引了他的注意。他掀開了一只垃圾筒的蓋子。嗬!一股惡臭嗆到眼睛,餿了的西瓜流著湯,綠豆蠅直撞腦袋。他趕緊扣上蓋子,往后退了幾步。有個美國電視劇叫作csi(犯罪現(xiàn)場調(diào)查),里面的偵查人員老是翻找垃圾箱取證。王昭可不打算這么干,一來是這垃圾箱太臟,下不去手;二來也是因為真佳子的尸體被發(fā)現(xiàn)時,隨身財物一應(yīng)俱全。兇手是徒手殺人,自然不可能留下什么兇器。更何況現(xiàn)在垃圾箱里的東西不多,顯然早上已被清理過了。 又轉(zhuǎn)了兩圈,走訪了附近幾家飯館和小賣部,沒人記得昨晚發(fā)生的那一幕。徒勞無功,他只好返回警察局。時值夏秋之交,天變得短了。傍晚時分,太陽隱退,天慢慢就擦了黑。 這時候,艾西仍在他的公司里上躥下跳,忙著他的商業(yè)計劃。麥濤陪老婆逛了一天街,精疲力竭地把大袋小袋往車上裝。只有唐彼得優(yōu)哉游哉,無所事事。 唐彼得年歲大了,不習(xí)慣看電影都去網(wǎng)上下載,更不愿意窩在電腦前,一坐就是幾個小時。他總是到附近的小攤上,花十塊錢買盜版的dvd回家看,至少可以把腳放在小凳子上。 什么叫作年歲大了呢?其實唐彼得根本不算老,也就四十出頭吧。如果把主線人物的年紀(jì)排個次序,那么除了古德曼律師,最老的就算他了。人說男人四十一枝花,別人怎么想不知道,反正他可沒覺得自己是枝花。 看盜版碟的這光景,他吃下了一碗速凍餛飩,又拿起手機,幾次想給老婆打個電話。今天老婆又加班!咋老是要加班呢? 沒忍住,他還是撥了出去,電話轉(zhuǎn)到了語音信箱。彼得無奈,把手機扔向一邊。不知從何時起,老婆開始變得很忙,越來越忙,忙得不可開交了。不知從何時起,彼得越來越怕老婆了。也許男人歲數(shù)大了,就怕老婆吧?這問題他從沒深想過。 窩在沙發(fā)里看碟,直到看完了,演員表都放完了,他還窩在那里,一動沒動。 百無聊賴之中,他便想起了陳真佳子。為什么會想起她?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這女人讓他覺得挺親切的。親切從何而來呢?因為他摸過她的腳嗎?哦哦,這倒是很性感的一幕。不過彼得老了,雖然他性功能依舊正常,可是沒那么多欲望了。 他摸過她的腳了,她的腳還算漂亮,圓圓潤潤的,可不肥,上面有一條血管,那也是常年穿高跟鞋弄出來的。他摸它的時候,心里可沒什么激情迸發(fā)。他承認(rèn)它很美,可那不是自己的東西。 想起陳真佳子,也就想起昨天那男人來。彼得不自主地笑了一聲。他生性憨厚,不愿與人為難,他昨天放了他一馬,就是希望他能改過自新,即使他本性難移。 他在盼望著什么,自己也說不清楚。這一天他的手機沒有響起,至少真佳子沒給他打過電話,為此他有點失落。 他希望了解她,可不是了解她的rou體或者每一寸肌膚。他覺得自己有義務(wù)幫幫她。她離了婚,有孩子,生活難免一塌糊涂。她做著什么職業(yè)?有沒有發(fā)展?反正她選男人的眼光是有待提高的。 這不像是和女人相處,倒像是朋友、大哥哥甚至是父親。 等到彼得搞清楚自己腦子里在想什么之后,不禁啞然失笑。 彼得伸出大手拍一拍腦袋,心說得啦得啦,偌大一把年紀(jì)了,少胡思亂想的,下樓遛個彎吧。 彼得順便扔了垃圾。他喜歡清靜,所以繼續(xù)繞著樓縫轉(zhuǎn)。 抬頭看看月色,他感到挺滿意的,至少比昨天陰沉的夜空好多了。雖然由于污染,城里是看不見星星的,不過有月亮也挺好。 他沿著樓縫走,可沒想到那么多。 忽然身后嗚的一陣?yán)滹L(fēng),彼得沒明白怎么回事,只下意識地一縮頭。他個子高,腦袋又不能縮進脖子里,所以照樣結(jié)結(jié)實實地挨了一下?!鞍眩 北说么蠼幸宦?,捂著腦袋轉(zhuǎn)過身。黑影之中有人手持棍子,又砸了下來。嘿!自己是遇著劫道的啦?不能吧。彼得來不及多想,伸手抓住了棍子,只覺得手掌也被砸得生疼。 那人要往回奪棍子,無奈彼得力大,猛一用力,把那人也拖了過來。 彼得剛要罵,定睛一瞧,氣更是不打一處來。喲!這不是昨晚那個渾小子嗎!“好小子,你不學(xué)好,還來找我報復(fù)?!北说檬莻€老實人,不問明白了,也不隨意動手。 “放屁,你還我女人!”那人見搶不過棍子,干脆撒了手,沖上前來?!暗鹊?!”彼得大喝一聲“等一下,有話好好說。我不明白了。你女人把你甩了?”“甩你大爺啊,她死了!”“死了”彼得感到莫名其妙“誰死了?!”“陳真佳子!”“???”這一下可謂五雷轟頂“真佳子,死了?怎么就死了!”“還叫得這么親!去你大爺?shù)?!”“等等,到底什么意思???你聽誰說的?”“誰說的,他媽警察今下午剛找過我,我要你償命!” 死了真佳子死了為什么會死了呢?昨天從我這兒出去,不是還好好的嗎?這小子殺的?不,不會吧。以這小子的性格,要是殺了人,八成會想辦法誣陷我,好讓警察來找我的麻煩,不至于在這里堵著我。 這是怎么回事?! 彼得猶豫之間,那小子不知道從什么地方抄起一大塊臟兮兮的玻璃,照著彼得的腦袋砸去。啪!啪!杯子摔落在地,咖啡濺到了白褲子上。 艾西一驚之下,睜開眼,低頭看看。 唉,太累了,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沒法子,洗洗吧,趁咖啡漬難以去除之前。 辦公室里也不知道抽了多少煙,打開房門,一股清新的空氣吹了進來。秘書還在門口辦公。“回去吧?!卑髡f“別太累了?!薄澳彩?,也早點回去休息吧。”秘書不好意思地笑笑。“我鎖門,你先走吧?!卑骺觳綇乃磉吔?jīng)過,沒讓她看見褲子上的污漬。 洗手間內(nèi),他先是掬一捧水洗了把臉,然后才把腿抬起來,拽著褲腳輕輕沖洗。折騰了半天才出來,瞅著跟尿歪了似的?;氐睫k公室,秘書正舉著他的手機:“有個叫麥濤的給您來過電話,我讓他過會兒再打?!彼闷娴囟⒅难澴又豢戳艘谎郏B忙說“哦,您忙著,我先走了?!丙湞龝黼?,他是無論如何沒想到的。抬腕子看看表,九點了?;仡^辦個家庭套餐,把麥濤加進去,也好省點錢。當(dāng)務(wù)之急是給麥濤回電話,艾西一邊靠著窗子吹褲腿,一邊按鍵。“晚上有時間嗎?”麥濤說話挺直接“找你聊聊天?!薄靶?,沒問題。在哪兒見面?”“聽你秘書說你還在公司,那我過去找你吧?”“好?!备删毜娜宿k事沒那么多廢話。半小時后,麥濤和艾西在樓下的咖啡廳里見了面。昨天古德曼和艾西見面,也是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