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酒吧是南太平洋的隱居圣地，熱帶風(fēng)暴帶來的雨水正噼哩啪啦地打在它的鐵皮屋頂上，水滴匯成一道道水柱，沿著外面的玻璃曲曲折折地流下來；而窗外，桔黃色的落日正把黃昏裁剪成一副妙曼的剪影。沒有音樂低旋，沒有土著人的鼓聲打響，只在不遠(yuǎn)處有不知名的鳥兒發(fā)出呱呱的叫聲。幾只陶碗裝在漁網(wǎng)中從竹子做成的天花板橫梁上懸下來；在天花板上，一臺風(fēng)扇正懶洋洋地轉(zhuǎn)動著葉片，把小小的抽木桌上和細(xì)柳條制成的家具上瓶裝的棕櫚葉子吹得搖擺不定；椰殼做成的蠟燭也在風(fēng)中搖曳起來。每張桌子都是一個竹子與棕櫚葉的世界。

    我?guī)缀蹂e過這個地方，不僅僅因?yàn)槲以谶@個充滿異國情調(diào)的小島上是一個陌生人，還因?yàn)樵诤萌R塢的北麥卡敦，那些一幢挨著一幢的掛著木制百葉窗、抹著灰泥的小房子，幾乎是一群沒有特色的公寓樓群力量，否定無產(chǎn)階級的主導(dǎo)作用。在西方馬克思主義內(nèi)部，還，除了它們有齊膝高的竹墻與夾道的熱帶灌木叢。

    沒有招牌顯示這座酒吧是鎮(zhèn)上最受人歡迎的酒吧，而現(xiàn)在時間還早——下午三點(diǎn)半左右——還不到酒吧熱鬧的時候。當(dāng)然，在這座酒吧里你可以看到魯?shù)戮S利、瑪倫狄克和約翰克勞厚德（他鑲在鏡框里的照片，同其他人的照片一齊掛在棕桐葉披離的墻上）這些人的面孔。

    現(xiàn)在，酒吧里冷冷清清的，除了幾只鸚鵡玩具、幾只手工制的猴子，還有一位站在竹子吧臺后面的真人酒吧侍者。雨已停息，窗下的盆景蒼翠欲滴，從空曠的后園里傳來真的鸚鵡與金剛鸚鵡婉轉(zhuǎn)的叫聲；園中的那些棕櫚葉子都是活生生的，不像我身邊、頭頂?shù)哪切┘偃~片。夾雜在塑料植物中間的一串串香蕉都是真的，膽子大的客人可以去采摘它們，自由品嘗，它們是免費(fèi)的。

    流浪者之家的確是一處不錯的所在，進(jìn)門處有一間中國食雜店，供應(yīng)各種類型與品牌的朗姆酒；還有一間出售新鮮花環(huán)的禮品屋。曲徑通幽處各個酒吧間異彩紛呈，都有一個奇異的名字，像“樂園海灣”、“食人族起居室”、“加爾各答黑洞”等，我就坐在加爾各答黑洞里等待我的同伴。酒吧內(nèi)燈火幽暗，正好可以讓某些女人看起來更美麗，或者更神秘。

    可惜，我等的是一個男人——一名飛機(jī)機(jī)械師。

    從火車站叫了一輛出租車，我在下午兩點(diǎn)半左右到達(dá)伯班克的聯(lián)合機(jī)場，走進(jìn)門茲的聯(lián)合空中服務(wù)社機(jī)庫，卻沒有看到他的影子。今天是七月六日，星期二，微風(fēng)吹來，卻驅(qū)不走這炎炎酷熱，我黃色的襯衫與褐色長褲都已被汗水洇濕黏黏地貼在身上了。我事先沒有告訴門茲我要來，前些日子，我不斷權(quán)衡著是否應(yīng)該讓自己卷進(jìn)這場事件中，然后，在一陣沖動之下，我把一些衣物塞進(jìn)手提箱，在火車站買了一張臥鋪票。

    這間巨大的機(jī)庫清爽宜人，正與外面的酷暑相抗衡。一些小飛機(jī)停在里面，其中有幾架雙翼機(jī)，還有阿美的紅色維哥，然而門茲的蜜月快車卻不在其中。三名穿著連衣褲的機(jī)械師正在工作，一人清洗著一架閃閃發(fā)光的滑翔機(jī)，我記得門茲說它屬于潘丘巴納斯，阿美的一位女同事。門茲允許一些駕駛員把飛機(jī)寄存在他的機(jī)庫里，這樣可以使他的“艦隊”看起來規(guī)模更龐大，另外兩個人正在修理一架紅白相間的小飛機(jī)的引擎，那是門茲做特技表演用的飛機(jī)。

    我認(rèn)出了三人中的兩人—一清洗滑翔機(jī)的那個家伙是泰德，修理引擎的兩個人中有一個是厄尼爾提索，門茲的得力機(jī)械師：年屆五十，肩膀?qū)掗煟^發(fā)斑駁蓬亂，脾氣溫和。起初他皺著眉頭望著我，然后想起什么似地一笑，接著又皺起眉頭。

    他用一塊抹布擦了擦油污的雙手，從容不迫地向我走來，他那褐色的、起著皺紋的獵犬似的臉上，一雙眼睛卻如同加利福尼亞的天空一樣湛藍(lán)，雖然眉毛也已經(jīng)斑白了。

    “內(nèi)特黑勒，”他說，向我微微一笑，笑容有些古怪“如果你是想找老板，他在某種程度上租出去了?！?/br>
    “‘某種程度’是什么意思？”

    那個微笑加深了，看起來有些扭曲“嗯，他與泰瑞、克拉克蓋博和凱瑟琳蘭姆伯德去拉古拉了?！?/br>
    蓋博與蘭姆伯德，我不為所動，我以前也見過明星；泰瑞是門茲的新妻子，或遲早會是。

    我問：“什么拉古拉？”

    “加利福尼亞半島的一個小機(jī)場?！?/br>
    “那兒有什么吸引力？”

    現(xiàn)在他給了我一個燦爛的笑容，一點(diǎn)也不扭曲“沒有電話，沒有記者，只有高山和美女?！?/br>
    “哦?！?/br>
    “他們可能會在明天早晨回來。”他看起來似乎在研究我。

    “你腦子里在想什么事吧，厄尼爾？”

    “你到這兒來是為了埃爾哈特小姐？”

    我聳聳肩“幾個星期以前保羅邀請我調(diào)查此事，而我，坦率地說，拒絕了?！?/br>
    “你的意思是說，他在她失蹤前邀請過你？”

    “是的。”

    他的眼睛瞇起來，又是一副看不出表情的面具“而你拒絕了他，現(xiàn)在，她失蹤了你對此感覺不太舒服?！?/br>
    “糟糕極了?！?/br>
    他的嘴唇抿了起來，終于我理解了他眼中的表情：它們似乎被什么東西糾纏著，那雙天空一樣顏色的眼睛。

    “我也是?！彼f。他回過頭看了一眼，然后低聲說“聽著，我可以告訴你一些事一些我親眼目睹的事?！?/br>
    “好啊?！?/br>
    “但不在這里?！?/br>
    “我們在這附近找一間酒吧坐坐？”

    他搖了搖頭“也不在這附近我給你一個地址，你能找到它嗎？”

    “我是一個偵探，不是嗎？出租司機(jī)會找到的?！?/br>
    “你沒有車？等一下”

    他走進(jìn)門茲的辦公室里，很快地又出來了，遞給我一串車鑰匙和一張寫著流浪者之家地址的字條。

    他仍是壓低了聲音說：“還記得埃爾哈特小姐的敞篷車嗎？”

    “泰瑞普蘭？”

    “對，她把車放在老板這兒了，那是一輛無人用的汽車我相信她不會介意你使用它的。”

    “謝謝。”

    “當(dāng)然，如果老板認(rèn)為我是自作主張，他會把鑰匙要回來的，就這樣?！?/br>
    “當(dāng)然。”

    “你去按這個地址找我們四點(diǎn)鐘見。”

    現(xiàn)在已經(jīng)四點(diǎn)過十分了，我已狼吞虎咽般地吃了一盤羊rou片，對加利福尼亞人來說，現(xiàn)在吃飯還太早，但我仍然按著芝加哥時間作息，而且我在火車上吃的最后一頓飯是早餐。那個女招待，穿著莎籠，帶著花環(huán)，有一雙甜蜜的黑眼睛，問我是否想喝一杯餐后酒，他們有鯊魚之牙、墮落天使以及眼鏡蛇毒牙，我傾向于這兒的一種有鄉(xiāng)土特色的雞尾酒；祖姆別爾，每一盎司這種酒混合有六種不同種類的朗姆酒。

    我勇敢地喝了兩口祖姆別爾，這時提索進(jìn)來了，環(huán)視著依然空空蕩蕩的加爾各答黑洞。

    他的額頭上滲出了汗水，顯得有些憂心忡忡；他穿了一件袖口挽上去的白襯衫，一條卡其布褲子，看起來像叢林商人。他拉過來一把細(xì)柳條椅子，坐在我的對面。

    “敢喝祖姆別爾，嗯？”他問了一句，顯然認(rèn)出了這個又高又細(xì)的玻璃杯。

    “你會發(fā)現(xiàn)我不是在痛飲?！?/br>
    “這個地方不錯吧？”

    “這個地方不像是一名機(jī)械師常來的地方，如果你不介意我這么說。”

    “我不常來，除了一些特殊情況，像周末度假，慶賀。這有最好吃的中國食品?！?/br>
    聽了他的話我有些難過，這兒的廣州小吃根本比不上中國城中的食物，但是也許厄尼爾和他的機(jī)場同伴們從來沒去過中國城。女招待又走過來了，厄尼爾點(diǎn)了一杯啤酒和一盤雞蛋餅。

    “這是吉米點(diǎn)過的，”他說“一杯祖姆別爾，在他參加周末聚會的那個夜晚。那夜他泄露了秘密。”

    “吉米是誰？什么樣的秘密？”

    他嘆了口氣，搖搖頭“也許我應(yīng)該先喝上一兩杯啤酒?！?/br>
    我伸出了手，抓住他的小臂“讓我們開始吧，厄尼爾，誰是吉米？”

    “吉米，吉米曼荷夫，”他說話時井不看我“瘦瘦的孩子，機(jī)械師，去年當(dāng)你在機(jī)場時，他也在那里，我不知道你是否見過他?！?/br>
    我放開他的手臂，坐回去“我想起來了，你弄了一個新手代替他，我當(dāng)時注意到了?！?/br>
    “是的，那是彼得，好男孩，彼得。吉米，嗯他的工作開始滑坡，門茲叫他走人，吉米后來離開了。我最后一次聽到他的消息時，他在弗雷斯諾找了一份工作?！?/br>
    “這對吉米很好，吉米泄露了什么樣的秘密？”

    他吞咽了一下口水，搖搖頭“我從來沒告訴過保羅這件事，我不知道我為什么要告訴你”“我不會告訴保羅的，把我當(dāng)作你的牧師吧?！?/br>
    “我不是天主教徒?！?/br>
    “我也不是，尼尼爾。說吧。”

    啤酒來了，女招待微笑著望著我，她長得非常漂亮。但一口不整齊的牙齒使她與電影無緣。告訴你們我對她的感覺是怎么樣的吧，我甚至沒問她的電話號碼。

    厄尼爾一口喝掉半杯啤酒，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泡沫，說：“是吉米把酸倒在方向舵踏板的鋼絲上的?！?/br>
    “真的？”

    “他在喝第二杯祖姆別爾時告訴我的?！?/br>
    “還有別人聽見嗎？”

    “沒有，泰德睡著了，頭枕在胳膊上就像孩子在課桌上打盹，他已經(jīng)喝光兩杯祖姆別爾了?！?/br>
    “吉米說他為什么要把酸倒在艾米莉的方向舵上了嗎？”

    “有人雇他這么做但確切地說，這不是破壞。”

    “那是什么？”

    “它會被發(fā)覺，井被修理好，在飛機(jī)起飛之前。雇用吉米的那個家伙說，這只是一個惡作劇?！?/br>
    “多么生動的笑話?！?/br>
    “當(dāng)然，我們的確發(fā)現(xiàn)了它吉米，是他指給我看的。于是，在某種程度上說并沒有造成危害。”

    “是的，讓一名飛行員遠(yuǎn)離橫貫大陸的危險飛行有什么危害呢，在她的飛機(jī)遭到破壞的時候？希望所有的破壞都會被她信賴的機(jī)械師發(fā)現(xiàn)?！?/br>
    他搖了搖頭“我知道，這真的是一個無聊的鬧劇，但這還不是最無聊的一個，最無聊的一個是誰雇用了吉米?！?/br>
    “你是說，她丈夫，gp？”

    他的眼睛立刻睜大了“你怎么”

    “我告訴過你——我是偵探?！?/br>
    找告訴了厄尼爾gp的動機(jī)，對方向舵鋼絲的破壞不過是為了證實(shí)那些偽造的恐嚇信是真的。

    “他是一個瘋狂的混蛋，”提索說著，搖了一會兒頭“上帝知道他現(xiàn)在把她弄到哪兒去了?！彼檬置嗣?，又摸了摸他花白的頭發(fā)“天啊，那樣甜蜜的一個孩子，那個畜生對她做了什么”

    一只鸚鵡在后園叫了一聲。

    “這是什么意思，厄尼爾？你看到過什么？”

    他用一只手支住腦袋，從手指縫間脾睨著我“這是非常危險的會讓我們兩個遭到不測。你想證明什么，黑勒？”

    “告訴我?！蔽艺f。

    他凝視著椰殼內(nèi)的蠟燭，似乎在燭光中隱藏著什么秘密“這關(guān)于一些軍事問題，自從第一天開始，政府就像熱浪一樣糾纏不放了。我是說，外人怎么會得到山姆大叔這樣熱切的幫助呢？”

    “舉個例子。”

    他把目光轉(zhuǎn)向我，不再看蠟燭了“在第一次起飛前，我們在陸軍空軍基地進(jìn)行我們的準(zhǔn)備工作——靠近里弗塞得。”

    “軍事設(shè)施對普通市民來說是很難靠近的，是不是？”

    “不，根本就是望塵莫及的！然而，我們使用了那個地方，還有他們的機(jī)械師同我們一起工作，想一想這幅情景；全副武裝的警察守在大樓外面?！?/br>
    “這是阻止記者進(jìn)入的一個辦法?！?/br>
    “但是當(dāng)我們在奧克蘭島時，我們使用了海軍后備機(jī)庫，并得到了同樣的幫助和安全保護(hù)。你沒發(fā)現(xiàn)，我不知道這有些不正常嗎？如果沒有某種命令，陸軍與海軍會這樣合作嗎？”

    這事的確蹊蹺，陸軍與海軍是各自獨(dú)立的部門，明爭暗斗，各有自己的地盤、統(tǒng)治階層和代理機(jī)構(gòu)，是什么使它們?yōu)榱艘粋€目標(biāo)而合作呢？

    我立刻想到了答案，這使我脖子后面的皮膚起了雞皮疙瘩——或者，這只是最后一口喝下的祖姆別爾的反應(yīng)？

    “他們的總司令會命令他們支援與合作的。”我說。

    他艱難地咽了一下口水“你是說，總統(tǒng)？”

    “我是說，艾米莉埃爾哈特的密友埃莉諾的丈夫。”

    “我們真不應(yīng)該談起這事兒?！?/br>
    女招待拿來了提索要的雞蛋餅和第二杯啤酒。

    “厄尼爾，”我說“gp普圖南把她妻子的聲望——還有她的性命——擺到交易桌上了，如果美國總統(tǒng)坐在桌子的另一端，事情看起來是不是就明朗一些了？”

    “我根本沒投那個狗娘養(yǎng)的選票?！彼f，咬了一口雞蛋餅。

    我投了，兩次。

    “你知道，這類事情也并非那么不正常，”提索說“在我們這個圈子里，這已是公開的秘密了，泛美航空公司與山姆大叔狼狽為jian，泛美航空公司得到了海外郵件服務(wù)的合同，而政府也得到了好處。”

    “艾米莉會留意到這些事的?！?/br>
    “當(dāng)然，每個人都知道政府想從飛行中撈到些什么?！?/br>
    “湖蘭島上的一座飛機(jī)場？”

    “說對了，而埃爾哈特小姐也首肯了，我確信是這樣。我知道她很感激‘弗蘭克林’的幫助——你知道，她是這樣稱呼他的?！?/br>
    “我知道。”

    “但是當(dāng)我聽說飛行計劃改變了，將由東向西的飛行改為由西向東時，我知道有些事情不對頭了。盡管他們用‘風(fēng)向的季節(jié)性改變’這一托辭來滿足新聞界的好奇心，但任何有經(jīng)驗(yàn)的飛行員——當(dāng)然，泛美航空公司的一些飛行員，包括弗萊德努南在內(nèi)——都知道這種改變根本沒有意義?！?/br>
    后園中，一只鸚鵡在問：“誰是傻瓜？”

    “厄尼爾，你能猜測一下，他們?yōu)槭裁匆淖冿w行方向嗎？”

    他已吃完了一張雞蛋餅，正拿起第二張，用它打了個手勢“首先，想一想路克荷德厄勒克特拉，它是一架用來執(zhí)行軍事任務(wù)的理想的飛機(jī)尤其擁有功率強(qiáng)大的軍用引擎?！?/br>
    “在那架飛機(jī)上有特殊的引擎？”

    “不是第一架。”

    “這是什么意思，‘第一架’？”

    他的眼睛瞇起來，聲音也變得非常柔和“黑勒，你也許不會想知道這些，至少我知道我不想?！?/br>
    “你知道那個女人在哪里嗎，厄尼爾？她可能正漂流在海上，也可能沉入到了海中，”我回顧一下，向空中做了一個手勢“或許她正困在南太平洋的某個小島上，反正她沒有坐在假棕櫚樹下、干凈的柚木桌邊吃雞蛋餅。”

    一只金剛鸚鵡叫了起來。

    “在瓦胡島墜機(jī)事件之后和五月出發(fā)之前，”提索說“厄勒克特拉曾在路克荷德的翻修機(jī)庫里停放過?！?/br>
    “也在伯班克？”

    “是的，是我們隔壁的鄰居，但我們不對維修工作保密，他們不?！?/br>
    “他們有軍方保護(hù)？”

    “陸軍。但當(dāng)那架飛機(jī)運(yùn)到我們機(jī)庫里時，我看到了它，艾米莉第一眼看到它時，我也在場，她幾乎暴跳如雷！她說：“們?yōu)槭裁匆@樣做？我愛我的舊飛機(jī)。誰為它付帳？”見鬼，她所要的不過是對舊飛機(jī)的前部做些調(diào)整，以便更易于cao縱方向舵踏板?！?/br>
    “她得到的是什么，厄尼爾？”

    他的眼睛睜大了“一架完全不同的鬼飛機(jī)，明亮、嶄新、閃閃發(fā)光，從螺母到螺栓全是新的。你也許聽說過厄勒克特拉，它有兩種基本型號，型號十與型號十二，型號十二的厄勒克特拉稍小一些，但是更快，更輕那就是一架型號十二的厄勒克特拉。”

    我皺起眉頭，向前探了一下身體“還有別人注意到嗎？記者看到了嗎？”

    他輕輕笑了一下，搖搖頭“兩種型號之間的相同之處多于不同之處；此外，那些飛機(jī)都是由手工制作的，沒有兩架是完全相同的，路克荷德的工程師們根據(jù)顧客的不同需求來制造飛機(jī)，每一架飛機(jī)都是一個雜種。舉個例子，這架厄勒克特拉具有十二型的先進(jìn)的恒速螺旋漿，但從整體看來，它的大小，它的外觀都屬于型號十——還有我開始就告訴了你的更大的引擎，它們的總重量是相似的那些大引擎是為軍用設(shè)計的，五百五十馬力。這個寶貝比原來的那個具有更大的凈載重量。”

    “你說路克荷德沒有修理她的飛機(jī)——他們給了她一架新的？”

    “說對了，”他一邊咀嚼著雞蛋餅，一邊說“一架為不同的目的而設(shè)計的新飛機(jī)。”

    “你的意思是，軍事目的？”

    他點(diǎn)點(diǎn)頭“對于一名飛行員來說，那個改變的飛行計劃沒有任何意義——但如果她是執(zhí)行軍事任務(wù)，意義就不一樣了?！?/br>
    “什么樣的任務(wù)？”

    后園的一只鸚鵡又問了一遍剛才的問題：“誰是傻瓜？”

    他深吸了一口氣，湊近了燭光閃爍的椰殼，燭光在他的臉上投下了桔黃色的光影“我沒在路克荷德工廠，當(dāng)那架飛機(jī)被組裝的時候——明白了嗎？我現(xiàn)在打算告訴你的情況是第二手的，不要問告訴我這些事情的人的名字，我要你保證，否則我就不說了?！?/br>
    “我保證?！?/br>
    他坐回到椅子里，交疊起雙臂，臉孔隱藏在棕櫚葉的陰影中“我問過我的朋友，他是路克荷德的飛機(jī)骨架設(shè)計師，飛機(jī)的‘維修’工作進(jìn)行得怎么樣？為什么要用這么長的時間？總而言之.我們當(dāng)時都有些醉意”

    “你也給他喝了祖姆別爾，厄尼爾？”

    他的笑容在黑暗中一閃“不，只是威土忌摻葡萄酒的混合飲料。也許我即將告訴你的也是這樣一件真假摻半的事情，也許它是真的，不論怎樣，我都不想給我的朋友帶來麻煩?！?/br>
    “我明白?！?/br>
    “起初，是乒乓球?！?/br>
    “乒乓球？”

    “厄勒克特拉上面塞滿了乒乓球，每一個角落，每一條裂縫——它們無孔不人，但cao縱裝置安裝在襟翼與翼梁上面。”

    “為什么？”

    “增加浮力，以備他們在海上迫降。我以前曾聽說過這種經(jīng)驗(yàn)，這稍有一些不同尋常，狄克麥瑞爾用過一次，但他們把它推向了極端?！?/br>
    “在我聽來，這像是防患于未然?！?/br>
    他向前傾了一下身體，臉孔暴露在燭光下“我朋友告訴我的可不像防患于未然，他說他鉆了兩個孔，十六至十八英寸的直徑，用來安裝照相機(jī)?！?/br>
    “照相機(jī)？什么樣的照相機(jī)？”

    “兩架菲爾柴德，在飛行時可以自動俯瞰拍攝，安裝在機(jī)尾的隔艙里，一些海軍人員，可能是機(jī)械師或者是工程師安裝的它們，同時還在機(jī)尾安裝了閃光炸彈?！?/br>
    我眨了一下眼睛“炸彈？”

    他揮了一下粗壯的手“沒有破壞力，只是為夜間拍攝提供照明?！?/br>
    “還不如使用引火飛機(jī)呢?！?/br>
    “嗨，路克荷德厄勒克特拉的兩種型號都能飛得又高又快，即使它不做特別改裝，像更換大功率引擎。我所見到的那架飛機(jī)，是一架遠(yuǎn)程偵察機(jī)，裝備著所有最先進(jìn)的裝置，那架定制的飛機(jī)可以讓艾米莉飛得更高更快，遠(yuǎn)遠(yuǎn)超過第一架厄勒克特拉。她可以隨心所欲地翱翔，最高時速，見鬼，可達(dá)每小時兩百二十英里?！?/br>
    “第一架呢？”

    他聳聳肩，在柳條椅中晃了一下“一百四十英里?！?/br>
    我警覺起來“那么，現(xiàn)在正進(jìn)行的煞費(fèi)苦心的海面搜索工作，其援救目標(biāo)都是基于錯誤的飛機(jī)速度來制定的！”

    他再次聳聳肩“也許未必，畢竟，軍方知道飛機(jī)的真正速度，但是，看吧，這最終使由西向東的飛行計劃變得有意義了?！?/br>
    “怎么？”

    那條花白蓬亂的眉毛挑了起來“由西向東飛行，從里爾到湖蘭島，沿途都有軍方人員在等待，等待著取走膠卷，拆下照相機(jī)。然后，她就可以飛回家了，駕駛著一架沒有間諜裝置的飛機(jī)，回到夏威夷，受到盛大的歡迎?！?/br>
    我又想到了由西想東飛行的另一個理由：美國海岸警衛(wèi)隊的巡邏艇，現(xiàn)在正在積極尋找艾米莉埃爾哈特的伊塔斯克號，也許早就等候在湖蘭島，監(jiān)督艾米莉的行蹤，如果她從湖蘭島起飛，由東向西飛行，那么她就會被帶離飛機(jī)，除非她接受指派。

    之后，她也許會著陸在里爾，一片異國的土地上，機(jī)腹中裝滿了搞間諜活動的證據(jù)——膠卷。如果有什么事情弄錯了，當(dāng)?shù)卣蜁]收那些膠卷，并在國際社會上掀起軒然大波。

    “方向的改變的確變得非常有意義了，”我說“對于秘密的軍事刺探而言。”

    “波利不是傻瓜。”后園的一只鸚鵡說。

    “我已經(jīng)告訴了你我所知道的每件事，”他說“不論你想做什么”他舉起了手“都與我無關(guān)?！?/br>
    “我還可以再跟誰談?wù)勀兀俊?/br>
    他的眼睛與鼻孔都張開了“不是我在路克荷德的朋友！”

    我安慰似的揮了一下手“我知道，我知道我已經(jīng)保證過了。還有誰接近艾米莉，并知道些什么同時認(rèn)為普圖南對他妻子做的事是卑鄙的呢？”

    “也許你應(yīng)該同那個秘書談一談?！?/br>
    “哪個秘書？”

    “瑪戈狄卡瑞。”他微微一笑，似乎頭腦中的那個形象是可人的“不錯的孩子，崇拜埃爾哈特小姐，而埃爾哈特小姐也照顧她。”

    他把現(xiàn)在時與過去時混淆起來，似乎阿美并未失蹤，我理解這種感情。

    “我怎么從來沒聽說過這個女孩？”

    “她是今年普圖南一家搬到托盧卡湖區(qū)的新房子里時才開始過來做事的，寄住在他們家里。我同她很要好，你想讓我為你引見一下嗎？”

    “你認(rèn)為她會合作嗎？”

    “寄住在那所房子了，她會目睹許多事，我知道她在為埃爾哈特小姐的失蹤憂心忡忡，她是受害者。對她好一些不要嚇唬她我想她的嘴巴會像花一樣張開的?！?/br>
    “非常感謝你的幫助?！?/br>
    “我會先打個電話但是我要警告你——米勒那個家伙也許會在那兒?！?/br>
    “誰？”

    他用空著的手打個手勢“我不知道他第一個名字，他們總是叫他‘米勒先生’他是某方面的專家，我猜他是政府情報員，他是一個冷漠的家伙，卻與普圖南關(guān)系親密?！?/br>
    “他長得什么樣子？”

    “高個，六英尺左右，大約四十歲；臉色蒼白，似乎血液都從他身上流光了；瘦長，但并不瘦弱——他們怎么說來著，清瘦，就像電影演員吉姆斯蒂伍德?！?/br>
    “同他接觸過嗎？”

    他在椅子里挪了一下身體，那些細(xì)柳條編織的東西并不都那么舒適“曾經(jīng)有一次，他與普圖南，還有一些軍方人員——他們大多穿黑色西服——在機(jī)庫內(nèi)召開什么會議時，他把我攆了出去。他微笑時從不露出牙齒，他的語調(diào)中總是有一種輕蔑的意味，無論字句多么彬彬有禮我有一種感覺，他是一個壞透了的家伙?！?/br>
    “我會記住你的話的?！?/br>
    “好吧，我去給狄卡瑞小姐打電話，這里有一個公用電話?！彼蚝笸崎_柳條椅，站了起來“今夜需要我做些什么嗎？”

    “我的舞票空閑著?！?/br>
    他大搖大擺地走開，幾乎撞到那個女招待，她正向我擺出一個具有波利尼西亞風(fēng)格的姿勢，雖然我猜她是個猶太人。她收走了我的已經(jīng)空了的細(xì)長玻璃杯，聲音尖細(xì)、語調(diào)柔和地問我：“還來一杯祖姆別爾嗎，先生？”

    “你是個傻瓜！”一只鸚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