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刺殺舍邁克
時間飛逝而過,轉(zhuǎn)眼已經(jīng)到了星期三的晚上。 在貝朗佛特公園附近的草地棲息著許多白色的鷗鳥,它們時而在空中自由地飛翔,時而落在草坪上悠閑地踱著步。 在貝朗佛特的公園里,有各個年齡段的情侶或者是愛人在林蔭小路上閑適地散著步。偶爾,他們也會停下來,或是玩一會兒方格游戲,或是坐在長椅上欣賞遠處的海景。在蔚藍的天空下,深碧的海洋上漂浮著點點白帆。 我迎著習(xí)習(xí)的暖風在公園里走著,小心地讓過一根幾乎難以覺察的細線。在這個幽謐的森林公園里,你一不小心就可能撞上這種線。從東弗萊格勒山腳到海灣的所有林蔭路上都有著這樣的細線,這使得成行的松籬、棕櫚樹顯得格外齊整。在花團錦簇的草地旁邊還設(shè)有許多供游人休息的長椅??粗切┞皆诹质a路上,訴說著喁喁情語的戀人們,我不由想起了獨立而又迷人的瑪麗安比姆,不知道她此刻在做些什么。我很想知道在我留在佛羅里達保護舍邁克的這段日子里,她是否會時常想起我。 除了那些隱秘的細線以外,貝朗佛特公園處處可能潛伏著危機。我差不多走遍了占地四十英畝的整個公園。這個公園是在幾年前建成的,佛羅里達州政府花大氣力抽干一個狹小海灣里的海水,將它改建成了熱帶植物園。 在我走過的那些地方,沒有發(fā)現(xiàn)“金發(fā)碧眼”的蹤跡。我把自己那把自動手槍放在了槍套里,而那支警察專用槍正別在我的腰間。如果“金發(fā)碧眼”提前到這里來勘察地形的話,我就能在他開始行刺之前了結(jié)他和我之間的“舊仇新恨”了。 明媚的陽光透過層層樹葉灑落在我的身上。我抬頭看了一下,一架小型的海岸巡邏機和幾架隆隆作響的客機正從海岸線方向飛來。我踱步走到露天圓型劇場附近,四處打量了一下。在面向音樂臺的巨大半圓型看臺上有著綠色的長椅,大約能容納八千名觀眾。中央的拱頂舞臺上洋溢著濃郁的熱帶氣息,到處都畫滿了鮮艷奪目的紅色、橙色、黃色和綠色的圖案,在舞臺的兩側(cè)各有兩個橡木拱頂?shù)母邩?,在高樓的每個邊上都鑲有銀色、綠色、黃色、橙色和紅色的彩條。整體的設(shè)計風格很像是斯威納眼中的埃及,因為在黃色的單層平臺上還有另一層藍色的平臺。在舞臺的上方懸垂著鑲有紅邊的棕色幕布,在兩側(cè)的邊幕附近掛著繪有開羅大街景象的油畫。在舞臺上搭了一個臨時木制看臺,木制看臺的基座很高,一共只有六排位置,這主要是為二十五至三十名重要人物準備的特殊座位。今天晚上,舍邁克將在第一排就坐。 我仔細觀察了一下,幸好臺下的觀眾都不可能接近中心舞臺,除非是使用用于遠距離射擊的長步槍,不然的話沒有可能傷害到市長大人。而且,在劇場的前面也沒有一株棕櫚樹可供攀緣,所以盡管舍邁克坐在第一排,他也是相當安全的。舍邁克的座位位置很好,正好在音樂臺的前面,新當選的羅斯??偨y(tǒng)將坐在輪椅上在那里發(fā)表演說。 我正站在那里仔細研究著地形,后面突然傳來了嘈雜的談話聲。我轉(zhuǎn)過頭看了一下,雖然只有五點鐘,可是坐在大看臺上的普通群眾已經(jīng)陸陸續(xù)續(xù)地占好了座位。我又四處走動了一下,還是沒有發(fā)現(xiàn)“金發(fā)碧眼” 我看了看表,時針已經(jīng)指到五點三十分了。如果我不想站著聽演講的話,就得趕快去給自己找一個座位。 剛過六點鐘,六名特工人員就開始四處巡查了。我告訴其中的一名特工我是舍邁克市長的保鏢,并給他看了我的身份證明。另一名特工在他們的一張名單上找到了我的名字,點了點頭,讓我繼續(xù)呆在那里。 當暮色緩緩降臨的時候,所有的椅子都有了主人,盡管羅斯??偨y(tǒng)的演講在九點三十分的時候才會開始。 看過報紙的邁阿密居民和游客都知道在八點半以后商業(yè)區(qū)就停止通車了,所以他們大多提前趕到會場。在廣場上散步的那些人群已經(jīng)悄悄散去了,警察開始在碼頭附近巡邏。大約在九點左右,羅斯福一行人所乘坐的快艇將在這里靠岸。到了那時,將會有大批的警察嚴密控制住整個碼頭一帶,以確保羅斯??偨y(tǒng)及其親隨,以及一些地方政要能從比斯坎港口安全地到達音樂臺。當然,也會有鼓樂隊充作總統(tǒng)一行人的先導(dǎo),大批聞信而來的新聞記者緊隨其后。 雖然我認為合邁克出現(xiàn)在這樣的公眾場合是十分危險的,卻也相信“金發(fā)碧眼”絕不會輕舉妄動,因為他是一名訓(xùn)練有素的職業(yè)殺手,所以一定很清楚自己出現(xiàn)在這里要冒很大的風險。富蘭克林羅斯?!庐斶x的美國總統(tǒng)將會出現(xiàn)在這里,周圍一定有大批的地方警察、職業(yè)特工和私人保鏢,他們分散在各個角落里,時刻準備緝拿任何可疑分子?!敖鸢l(fā)碧眼”稍微出一點紕漏,就很可能當場斃命。 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了七點,看臺上早已是座無虛席了。“金發(fā)碧眼”會不會混在這六千名觀眾中呢?如果他這樣做的話,那么他被發(fā)現(xiàn)的可能性很小,不過他要想接近舍邁克也相當困難。當然,如果他使用無聲手槍,在舍邁克倒地之前是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他的,他可以輕輕松松地隱藏在人群中,然后再借機逃走,因為街道上人山人海。但是他這樣行動的成功可能性極低。 我的緊張情緒稍微緩和下來,我開始猜想卡朋的消息可能是錯誤的“金發(fā)碧眼”根本就沒來,或是我勸舍邁克不要拋頭露面的建議起了作用。 在過去的幾天里,舍邁克只在法利的晚宴上露了一次面。我戴著黑色的領(lǐng)結(jié),穿著一身筆挺的黑色西裝出席了那次盛大的晚宴。當然我的兩把手槍也一直陪伴在我的身邊。 在那天晚上,我先是站在貝爾莫爾俱樂部的門口,仔細觀察著參加宴會的每一位來賓,沒有發(fā)現(xiàn)一個與“金發(fā)碧眼”相像的人,也沒有人幫助他裝扮成俱樂部的服務(wù)生混進來。在晚宴開始以后,我坐在前排,正好面向著主餐桌。我將舍邁克的四名私人保鏢分派到各處,在舉行晚宴的大廳兩側(cè)各一名,另外的兩名一個守住前樓,一個守住后樓。在那之前,我已經(jīng)向他們詳細描述了“金發(fā)碧眼”的外貌特征,如果他想闖進來的話,我想其中的任何一名保鏢都能逮住他。 可是他沒有出現(xiàn)。我雖然穿了一身挺括帥氣的黑色禮服,結(jié)果卻受了整整一個晚上的折磨——除了嗆人的雪茄煙味,枯燥催眠的演說辭和難以下咽的硬牛rou以外,我一無所獲。 在接下來的幾天里,舍邁克一直安安穩(wěn)穩(wěn)地呆在家里。我呢,則坐在花四十美元買來的福特車里整日整夜地在外面守衛(wèi)著,每天還要向市長大人匯報幾次。 雖然舍邁克呆在家中閉門不出,他卻不是無事可做。在短短的幾天時間里,他接待了形形色色的政界要人,其中包括芝加哥市的高級市政官詹姆斯布勒,以及許多在邁阿密擁有私家別墅的芝加哥百萬富翁們。 經(jīng)過核實,我獲知舍邁克的女婿為了給市長準備一個舒適的住處,確實事先雇用了一名臨時園丁,所以那個駝背的家伙雖然不是他的近鄰,卻也不是“金發(fā)碧眼”的幫兇。 碧綠色的棕櫚樹在微風中輕輕搖擺著,可是天氣還是十分悶熱,似乎在孕育著一場暴風雨。我很希望晚上能涼快一些,因為我一直帶著槍,所以不能輕易把上衣脫下來。 到了八點左右,在演講區(qū)聚集了至少兩倍于劇場容量的觀眾,許多聞訊趕來的人不得不坐在周圍的草坪上。 正在這時,米勒和舍邁克的另一名私人保鏢馬拉里向我走了過來。 米勒說:“人可真不少啊。” 我點點頭“這對我們來說可能是一件好事?!?/br> “只有瘋子才會在這兒動手呢?!?/br> “是的,我完全同意你的高見,不過還是警覺點兒好?!?/br> “我知道怎么工作,黑勒。” “我知道?!?/br> 米勒仔細地看了看我,以為會在我臉上找到任何嘲弄的表情,不過他沒能找到。于是他明白我的提醒是善意的,就到左側(cè)的觀眾席上去巡視了。 在中央舞臺附近,有幾名著裝的警察攔阻著接近舞臺的好奇群眾,他們只對那些蹦蹦跳跳的小孩子比較寬容。小商販們在擁擠的觀眾席上穿來穿去,大聲叫賣著花生和檸檬水。我買了一杯檸檬水。 天色已經(jīng)完全暗了下來,紅、白、藍三色的映射燈照射在環(huán)形劇場外邊的棕櫚樹上,為環(huán)形劇場增添了幾分神秘氣氛。來自美國軍團的鼓樂隊已經(jīng)列好了隊伍,正準備到碼頭去迎接富蘭克林羅斯福。戴著銀色帽盔的軍樂團成員在我的面前走來走去,我想他們一定不會知道我的身上帶著槍。 中央舞臺的側(cè)廊上也坐滿了人,盡管我沒有回頭,我還可以想象得出四周擁擠熱鬧的景象。在音樂臺附近為重要人物們準備的貴賓席上也已經(jīng)坐滿了人。盡管這是一個十分暖和的夜晚,男士們還是穿著長袖襯衫,規(guī)規(guī)矩矩系著領(lǐng)帶;女士們穿著樣式各異的緊身夏裝。 這是少有的歡樂夜晚,男人們的白襯衫和女人們的花裙子匯成了一片花的海洋,一片歡騰的海洋。在這位即將走馬上任的美利堅共和國第三十二屆總統(tǒng)剛一出現(xiàn)的時候,全場一定會發(fā)出雷鳴般的歡呼聲。這位勇氣十足的殘疾總統(tǒng)曾經(jīng)向我們許諾,他一定會帶領(lǐng)我們度過困難重重的危機時期,重振美國雄風。當時,我也投了他一票,雖然并沒有人付錢要我那么做。 在歡迎總統(tǒng)的隊伍剛剛離開以后,重要人物們所乘坐的小汽車就浩浩蕩蕩地開了過來。熱烈的群眾向他們興奮地揮著手,他們也向四周的群眾揮手致意。看臺上熱鬧非凡,情緒激昂的人們時而鼓掌,時而熱烈歡呼,只有我冷靜地注意著四周的動靜。 那些浩浩蕩蕩的轎車隊伍一直開到了音樂臺的后面,重要人物們紛紛下了車。他們?nèi)齼蓛傻刈叩搅酥醒胛枧_上,在臨時看臺的前排落座。舍邁克由蘭格和探長的兒子保護著,最后一個走上了中央舞臺,在臨時看臺的第一排坐了下來。 蘭格朝我這邊走了過來,問道:“周圍的情況怎么樣?” 我回答道:“一切正常?!?/br> 他自信地說道:“什么事也不會發(fā)生的?!?/br> 我聳了聳肩:“可能吧。不過還是小心一點兒好?!?/br> 他沖我微笑了一下,算是對我的回答。隨后,他朝米勒那邊走了過去。 探長的兒子叫貝爾,我們以前就認識。 貝爾問我:“你覺得今天晚上會有事情發(fā)生嗎?” 我遲疑著說:“我也不知道。我還是有些擔心,雖然舍邁克市長坐在第一排,觀眾席的人不可能使用左輪手槍射傷他,但我覺得還是呆在后排更安全一些?!?/br> 貝爾搖搖頭“他不可能這么做的。如果市長坐在第一排,那么羅斯??偨y(tǒng)一到,他就可以迅速地接近他?!?/br> 我皺了皺眉“什么意思呢?” “我們得到了可靠消息,羅斯??偨y(tǒng)不會在此地停留,他在演講結(jié)束后乘十點一刻的火車離開?!?/br> “那就是說市長打算一直跟在羅斯??偨y(tǒng)的后面?” “是的?!?/br> 我有些擔心地搖了搖頭,說:“他這么做分明是想讓自己成為醒目的靶子?!?/br> 貝爾聳聳肩,看起來也有些擔心和焦慮,我很高興還有人相信我的話。在中央舞臺的左邊,米勒和蘭格正一邊說笑一邊吸著煙。這兩個蠢貨! 我繼續(xù)觀察著四周的人群,努力找尋著“金發(fā)碧眼”那張讓我在杰克林格爾遇刺的那天下午曾經(jīng)見到過的面孔,那張讓我終生難忘的面孔。不過我沒有找到,在這里大約有兩萬到兩萬五千張不同的面孔,很可能我漏過了我的那位“老朋友” 正在這時,觀眾席上開始sao動起來,喧雜的聲音又漸漸響了起來。不過,還是能夠聽到遠處傳來的約翰菲利普索薩譜寫的一支進行曲,顯然前往歡迎總統(tǒng)的先導(dǎo)隊已經(jīng)在返回的途中了。隨著進行曲的聲音越來越大,看臺上觀眾的歡呼聲也越來越響亮。戴著銀色頭盔的鼓樂隊已經(jīng)經(jīng)過了前臺,在音樂臺的前面停了下來。剛剛當選的總統(tǒng)富蘭克林羅斯福即將露面了。 樂隊整整齊齊地排列在音樂臺的后面。在樂隊的后面,一列穿著整齊的地方警察的摩托車隊也開了過來。在摩托車隊的中問,是一輛亮著綠色頂燈的旅行小汽車。小汽車在通向中央舞臺的臺階前停了下來。在汽車的前排座位上,坐著一個穿著警服的司機和一名便衣保鏢。等在中央舞臺旁邊的六名特工人員立刻跑了過去,把小汽車嚴密地保護起來。在小汽車的后排上坐著兩個人,其中一個身材魁梧的禿頭男人是邁阿密的市長,另一個人穿著黑色西裝,打著蝴蝶形的黑色領(lǐng)結(jié),沒有戴帽子。他就是富蘭克林羅斯福。 這時候,看臺上下所有的人都興奮地站了起來,歡呼著、鼓著掌。在一片歡聲雷動中,羅斯福總統(tǒng)坐到了輪椅上,向四周的人們揮手致意。羅斯??偨y(tǒng)的笑容極富感染力,是那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真誠笑容。周圍的歡呼聲如春雷滾過,人們的興奮情緒達到了頂點。 這時,那些坐在臨時看臺上的重要人物也紛紛站起身,鼓掌歡迎羅斯??偨y(tǒng)。我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舍邁克身上,他正在迫不及待地捕捉著羅斯??偨y(tǒng)的目光。當羅斯福總統(tǒng)把目光投向他們的時候,他立刻就注意到了站在最前排、大腹便便的舍邁克,臉上露出了驚訝的表情。正像舍邁克說過的那樣,其他的主要政客全都離開了,不管是去了哈瓦那還是到了紐約的家中,他們的這一行為無異是對羅斯??偨y(tǒng)蒞臨的無聲抗議。在這樣的情勢下,舍邁克的這一舉動的確給羅斯福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羅斯福向舍邁克揮揮手,然后又大聲喊了一些什么。周圍群眾的歡呼聲實在過于震耳,我根本無法聽出羅斯福喊了些什么。不過我估計他可能是邀請舍邁克到他的身邊去,舍邁克出人意外地笑著搖頭拒絕了,然后也大聲地向羅斯??偨y(tǒng)喊了些什么。同樣地,我也無法聽到他的聲音。我猜他可能是在說:“先生,還是等你演說結(jié)束之后吧?!?/br> 護衛(wèi)著羅斯??偨y(tǒng)輪椅的那幾名特工人員不停地變換著位置。停在音樂臺附近的那幾輛新聞采訪車上已經(jīng)空無一人了,各家報社和電臺的新聞記者們舉著照相機在羅斯福總統(tǒng)附近緊張地工作著。在此間的早些時候,這些記者們在“阿斯特”快艇上參加了一個新聞會議,所以沒有時間提前到環(huán)形劇場進行預(yù)先的準備?,F(xiàn)在他們乘羅斯福總統(tǒng)發(fā)表演說前的空隙匆忙準備著。 邁阿密市長正站在車旁,手里拿著一個話筒。他首先宣讀了一份簡短的賀辭:“邁阿密人民真誠歡迎羅斯福的到來,同時熱情的邁阿密人民也希望他的華盛頓之行成功!邁阿密人民將一如既往地支持他、幫助他!祝他成功!祝他一路平安!” 熱情的群眾又一次熱烈地鼓掌歡呼。當羅斯福用雙臂抵住輪椅的扶手艱難地站起來的時候,群眾雷鳴般的掌聲海浪般地一浪高過一浪。經(jīng)過十二天的巡游,這位即將上任的殘疾總統(tǒng)曬黑了許多,不過他的情緒仍然十分飽滿,神采飛揚。 這時,有人遞給他一個麥克風,掛在樹上的許多揚聲器里傳出了他宏亮的聲音。 他說道:“市長先生,朋友們,”說到這里,他微微笑了笑,又加了一句“還有敵人們” 羅斯福停頓了一下,留給群眾足夠長的哄笑時間。在群眾們的笑聲漸漸平息之后,他又繼續(xù)說道:“我非常感激邁阿密的朋友對我的盛情接待。不過對于美麗的邁阿密來說,我并不是一個陌生人?!?/br> 羅斯福站在那里,簡直是一個再理想不過的靶子了,我真高興自己要保護的是舍邁克,而不是羅斯福。 興奮的人群一點一點向前移動,記者們在人群中鉆來鉆去,手里的照相機“喀嚓”、“喀嚓”地響個不停。所有的人都爭先恐后地向前擠去,都想離他更近一些,都想更清楚地看到他。而羅斯福還在侃侃而談,絲毫沒有被干擾的煩躁感。 “我休息得好極了,還釣到了好多條大魚。不過,在這樣的一個晚上,我可不想講魚的故事” 就在這時,我發(fā)現(xiàn)了他。 他不再是滿頭金發(fā)了,這也是我一直沒有發(fā)現(xiàn)他的原因。他就在我的左側(cè),也就是中央舞臺的左側(cè),恰好位于臨時看臺和綠色長椅中間。他一定是剛剛從一群人的后面擠到最前面的。他穿著一身白色的西裝,沒有戴帽子,那頭金發(fā)被染成了褐色。不過他的臉色出賣了他,在那些曬足了太陽的邁阿密人和游客中間,他那蒼白的臉色格外惹眼。 “我身上裝了十美元。我首先要做的事就是把它們處理掉” 我從長椅上站了起來,快速地朝前排移動著。 蜂涌而上的記者們和保護羅斯福的特工人員之間發(fā)生了爭吵,所以沒有注意到我。守在中央舞臺左側(cè)的蘭格和米勒比我離那名殺手更近,可是他們都直瞪瞪地看著羅斯福,被他的領(lǐng)袖風采迷住了。 “我希望明年冬天還能再一次到邁阿密來享受這里的陽光和沙灘,希望到那時還能再見到你們大家。我是多么渴望能在佛羅里達碧藍的海水里泡上十天或兩個星期啊!”羅斯福聲情并茂的演說就此結(jié)束了,隨后,他又一次笑容滿面地向群眾揮手致意。人群再一次歡呼起來,劇場內(nèi)外變成了歡騰的快樂海洋,此情此景與林肯當年在葛底斯堡的演說場景不相上下。所有的人都站了起來,其中的一些人還興奮地跳了起來,把手中的帽子瘋狂地拋向了半空。擠到前面的那些人簇擁著羅斯福向前移動,這一次,警察和特工人員沒有上前阻擋,因為他們根本不可能擋住潮水一樣涌動著的歡樂人群。 我牢牢地盯住“金發(fā)碧眼”不,現(xiàn)在他變成了“褐發(fā)碧眼”他也隨著人群向前移動著。他的手悄悄地伸向衣服下面,不過他的眼睛沒有盯著正在向人群揮手致意的羅斯福,而是把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中央舞臺上的臨時看臺上。 新聞記者們將羅斯福乘坐的那輛旅行小汽車圍得水泄不通,其中有幾名記者還扒住車門高喊著要羅斯福再做一次演講,因為他們剛才的準備工作太倉促了,漏過了不少的精彩鏡頭。 羅斯福一邊向記者們說著“對不起”一邊坐到了汽車的后座上。然后,他又向臨時看臺上的舍邁克做了一個手勢。 正當我奮力擠過涌動著的人潮時,舍邁克笑吟吟地走下中央舞臺的臺階,朝羅斯福這邊走了過來。 羅斯福大聲向舍邁克招呼道:“你好,托尼?” 這時舍邁克離開人群,來到了車的一側(cè),同羅斯福親切地握了握手,開始小聲地交談著,此刻,他的位置恰巧就在舞臺的一側(cè)。 那名殺手的手又一次伸進了上衣里。就在這時,我已經(jīng)擠到了他的面前,說時遲那時快,我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這使他沒有機會摸到他的槍。不過在他衣襟掀動的那一瞬間,我看到了他胳膊下的一支手槍。他驚慌失措地看著我,我又朝他的小腹上狠狠地砸了一拳,立時他疼得彎下了腰。周圍的人似乎沒有注意到我們兩個之間的爭斗,還在繼續(xù)向前面涌動著。 我用一只胳膊牢牢地抓緊他,然后把肩上挎的手槍拔了出來,對準了他那張蒼白的臉。他沒有看槍,反而瞪大了眼睛看著我。 讓我驚訝的是他居然認出了我。 “是你?!” 我以前從未設(shè)想過他可能認識我,他只匆匆忙忙地見過我一次,又是在大街上不過我也只見過他那么一次,然后我就牢牢地記住了他,不是嗎?我想他肯定非常關(guān)注林格爾事件的進展,在那段時間里,我的照片出現(xiàn)在許多大大小小的報紙上。我成了他生命中的一部分,正如他也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一樣,所以,我的形象也一定深深地刻印在他的腦海之中。 “這一次我可抓住你了,混蛋!” 就在這時傳來幾聲清脆的聲音,那是槍聲。 我迅速地轉(zhuǎn)過身張望著,不過手里始終緊緊地抓著他。舍邁克已經(jīng)遠離了羅斯福,他彎著腰。 耳邊還在陸續(xù)地傳來槍聲。 我環(huán)顧一下四周,尋找槍聲傳出的地方。在中央舞臺的左側(cè)大約在第五排有一個頭發(fā)濃密的家伙,他高出周圍的人許多。我馬上意識到這個殺手一定是站在長椅上開的槍,他手中的長簡左輪手槍還在不停地向前面的人群掃射著。 更多的人倒下了。 我手中的“獵物”拼命地掙扎著,妄想從我的掌握中逃出。我用盡全身力氣,狠狠地朝他的臉上擊了下去。他一聲未吭地倒了下去,看樣子是暈過去了。 接著,我死命地推開前面的人流,飛速奔到舍邁克的身邊。 米勒和蘭格正蹲在他的身旁,滿頭白發(fā)的布勒正跪在舍邁克的身旁,他的樣子就像在祈禱著上帝的庇佑。 舍邁克茫然地看著蹲在他面前的米勒和蘭格,小聲抱怨:“該死的保鏢都到哪兒去了?”他的眼鏡已經(jīng)在混亂中弄丟了,以致于他都沒認出自己這兩名忠實卻很無能的手下。 我擠到布勒的前面,俯身對著舍邁克說:“市長先生,我抓住了那名金發(fā)碧眼的殺手,不是他開的槍。” 舍邁克的笑容十分慘淡,渾身抽搐著說:“該死的!那些混蛋打中了我,黑勒?!?/br> 羅斯福的車還停在那里,四下里回響著男人和女人驚恐的尖叫聲。在槍聲傳出的那個地方,那些沒有被打中的群眾狂怒地呼喊著“絞死他!殺死他!” 至于羅斯福,他的那些保鏢很快就用身體將他圍得嚴嚴實實。一大群特工人員向他做著手勢,要他趕快離開這個地方??墒橇_斯福不斷地說:“不!不!”他又從車后座上站了起來,一邊笑著向人群揮手,一邊大聲喊道:“我沒事!” 其中的一名特工朝羅斯福的司機大聲喊道:“離開這兒!馬上讓總統(tǒng)離開這兒!”這位司機馬上發(fā)動了車子,汽車緩緩地向前行駛著。幾位騎摩托車的警察也在羅斯福汽車的周圍護衛(wèi)著,向前駛?cè)ァ?/br> 我朝著正在緩緩離開的汽車大聲喊道:“舍邁克受傷了!看在上帝的份上,救救他吧,把他帶走!” 羅斯福一定是聽到了我的呼喊聲,因為我看見他回頭朝這邊看了看,然后又前傾著身子同司機說了些什么。隨后,汽車停了下來。 子彈是從舍邁克的前方射過來的,他的傷口在右腋窩下的兩條肋骨中間,鮮血不斷地向外涌出,洇紅了他的外衣。不過他還能勉強站起來。在布勒和另外兩名邁阿密政府官員的幫助下,我把合邁克弄上了車,把他放到了后排座位上,同羅斯福坐在一起。羅斯福和藹地看著我,笑著向我點了點頭。在舍邁克勉強坐好之后,他看了一眼羅斯福,蒼白無力地笑了一下。他終于有機會同這位即將走馬上任的總統(tǒng)單獨呆在一起了。然后,舍邁克就昏了過去。汽車開走了。 一位白發(fā)蒼蒼的老頭捂著頭,鮮血從他的指縫間流了出來,將他的白發(fā)染成了紅色。音樂臺那邊的臺階上有一位穿晚禮服的年輕婦女痛得蹲在地上,捂在肚子上的手上滿是鮮血,一位剛剛送走羅斯福的特工人員呆呆地望著眼前的慘象發(fā)著愣,一動不動地站在那里。另一位被嚇得失魂落魄的年輕警察也呆呆地坐在警車里。 我向那名坐在車里的警察走了過去,說:“再去找個人,把那些受傷的人抬上車,送到醫(yī)院去?!?/br> 他愣愣地說:“我得呆在車里。” 我一把抓住他的制服,幾個明晃晃的鈕扣掉了下來。我提高了聲音,命令道:“馬上下車!” 他咽了一口唾沫,小聲答道:“是的,先生?!比缓笏拖铝塑嚕_始動手幫助那些受傷的人。 左邊趴倒的人特別多,一個壓住一個,就像是正要開始拿球的橄欖球隊。一些警察和特工人員正在忙著把他們從地上拉起來,送到其他的地方去。 上面的揚聲器一遍一遍地重復(fù)著同樣的內(nèi)容:“請離開公園!請馬上離開!” 我也開始動手幫助拉起那些倒在一起的人,其中的一名警察很明智地用上了他的夜用警棍,最后,我們把肇事者從最下面拽了起來。他長得十分矮小,身高不足五英尺,在他的身上只剩下了幾條絲絲縷縷的衣服絲,這顯然是那些憤怒群眾的“杰作” 那名年輕警察已經(jīng)幫忙把那三名受傷的人抬上了車。我指了指那輛車,這時兩名警察已經(jīng)一邊一個緊緊地夾住了那名罪犯,另外一名警察拿著他的兇器。他們朝我點點頭,于是我們一齊向車那邊走過去。這幾名警察狠狠地把這名罪犯推cao到汽車尾部的后車廂里,然后又坐在了他的身上。 在汽車開動的一剎那,這個瘦弱的罪犯勉強抬起頭看了我一眼,然后又微微笑了一下,脫口說了句什么,結(jié)果這使得那幾名坐在他身上的警察更加用力地壓住了他。這樣對待犯人的方法也許太野蠻了一些,不過也很可能救了他的小命,要不然那些瘋狂的群眾一定會殺了他的。 在羅斯福的轎車停留過的前臺上到處是斑斑血痕,那刺眼的色彩很像是瑪麗安比姆塔城公寓里的一幅油畫。在看臺四周還有許多人,不過人群已經(jīng)開始漸漸向四面八方分散開了。 我坐到音樂臺的臺階上,旁邊就是一灘那名腹部受傷的女人留下的血痕。 米勒和蘭格向我這邊走了過來。在我的面前,他們兩個停了下來,呆呆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又聳聳肩。 蘭格問道:“現(xiàn)在該干什么?” “如果你們不想砸掉自己飯碗的話,就趕快去查清楚舍邁克被送進了哪家醫(yī)院,然后隨時待命?!?/br> 這兩個蠢家伙面面相覷,臉上還是一副茫然無知的神情。不過最后還是聽從了我的勸告,又聳聳肩離開了。 貝爾可能是聽到了我們之間的對話,他慢慢地走到我的身邊,臉色看上去十分蒼白憔悴。 “我們本該阻止它的?!必悹枒n郁地低聲說道。 “是的?!蔽移v地點點頭。 “你認為這是一場意外嗎?” “什么?”我有些迷惑不解。 “也許他要殺的人是羅斯福,根本不是舍邁克?!?/br> 我低聲吼道:“滾開!” 他無聲無息地走開了。 “金發(fā)碧眼”早已逃得無影無蹤。我這一次抓住了他,可是又讓他逃掉了。 舍邁克還是中了彈,雖然不是“金發(fā)碧眼”開的槍,不過舍邁克還是可能死去,開槍的人是一個矮個子。 他就是我在舍邁克女婿家的門前見過的那名園丁。 我知道那些警察會把他送到鎮(zhèn)法院去的,那里有所監(jiān)獄。我也要去那里,我要去和那個古巴人談?wù)劊纯此烤故歉墒裁吹?,那些自以為是的傻瓜還以為羅斯福是行刺的靶子呢! 那三名警察雖然坐在他的身上,卻還是沒有聽到他對我說的話。 他費力地抬起頭,用他那雙明亮的褐色眼睛盯住我,一字一頓地向我說:“我干掉了舍邁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