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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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我們開車回家。 此時是凌晨兩點。 昂熱拉像往常一樣坐在方向盤后面。 一條狹窄的街道蜿蜒而上,通向她的住宅區(qū)。我們駛近鐵軌。攔木放下來了。昂熱拉按喇叭。在路旁一間道口看守員的小房間里,一個男人爬起身來,轉(zhuǎn)動滑輪。攔木升起來了。 “這些攔木夜里總是放下的,得按喇叭。”昂熱拉說“這樣,即使道口看守員睡著了,也不會發(fā)生事故?!?/br> 當(dāng)我們爬上坡時,在車燈照耀下,我看到周圍別墅的花園里有許多棟櫚樹和柏樹。月光灑照著它們。那裝著二十三萬五千法郎的包裹我抱在膝上。昂熱拉把車開進她的車庫,鎖上車庫。這上面空氣清新,我感到吃驚。我一點不累。 我跟昂熱拉坐電梯去四樓她的住處。小小的電梯里我們的身體碰到了一塊兒。我們彼此對望,紋絲不動。在她的房門外,昂熱拉在手提包里找鑰匙找了很久。當(dāng)她終于打開了門時,我猶豫不決地站住了。昂熱拉雙手抱住我的頭,吻我的臉。我抓住她,摟緊,吻她的嘴。透過衣服我感覺到她身體的每一根線條,她一定也感覺到了我的沖動。她先是緊閉著嘴唇,然后,突然張開來,她的嘴溫軟神奇。她輕聲呻吟。然后她推開我。 “不,”她說“不,羅伯特,親愛的羅伯特。請別這樣。我不想” “您不愿發(fā)生得過早?” 她只是凝視著我,不回答。 “好吧,”我說“明天上午我有事。我叫輛出租車去康托碼頭。咱們在特拉博夫婦的船邊再見?!?/br> “您找得到它嗎?” “它叫什么?” “沙利馬。” “那我就找得到?!?/br> “您有游泳褲嗎?” “沒有?!?/br> “我為您買一條。浴巾、防曬油和所有的東西全由我?guī)?。給您帶一頂帽子,因為太陽。在海上它非常厲害?!?/br> “我不知道,”我說“我是不是愿意脫得只剩下一條游泳褲。你們一個個都曬得黑油油的。我我身上很白” “這讓您難為情?我們曾經(jīng)都很白。您別招人笑話了。” “我很可笑,對不對?” “一點也不?!?/br> “每一個熱戀的男人都可笑?!?/br> “但您不是,”昂熱拉說“您不是。相反,您太嚴(yán)肅了。幾年前,戛納這里生活著一位作曲家,一位在法國非常有名的人物。他也跟您一樣老是顧慮重重。他老是說,他身陷困境。他會因為每一樁小事陷入困境。您知道大家怎么稱呼他嗎?” “怎么稱呼?”我問,嗅著她的清新皮膚上的溫馨。 “困窘喬。”昂熱拉說。 “他為什么又離開了這里?” “他找到了一位妻子,一場偉大的愛情。它治愈了他的困境癖。他跟她遠遠地離開了,去了一個遙遠的國度。我不知道是去了哪里。聽說他非常幸福?!?/br> “晚安,昂熱拉。”我說。 她又溫柔地在我的嘴上吻了一下。 “晚安,困窘喬?!彼f“我給你叫輛出租車。你別讓人宰了。到‘莊嚴(yán)酒店’,司機至多可以索要十二法郎,不能再多。如果他抽出那么一張表格想多要,您得馬上抗議?!?/br> “好的,夫人。”我說。 “明天在‘沙利馬’見?!卑簾崂f,說完隨手關(guān)上了門。我坐電梯下樓。我將錢包裹甩來甩去。困窘喬?;?,很滑稽。只不過我確實是身陷于困境之中。比如說,我有個妻子。比如說,我身體不健康??蛇@些昂熱拉不知道,必須公正。她也不應(yīng)該知道這些,我痛苦地想。不,她應(yīng)該永遠不知道這些。永遠不知道?這怎么可能?困窘喬。非?;?,真的。 出租車來了。在鐵軌那兒我們又得停下來,因為攔木放下來了,先得讓它升起來。那位出租車司機認(rèn)出了我是外國人,在‘莊嚴(yán)’酒店前面果然抽出一張表算賬。我粗聲對他說,車費十二法郎,給了他十三。他說了句“臭老外”之類的話就開走了。 我洗澡,裸身躺上床去,想像昂熱拉一絲不掛的樣子。然后我想起我的妻子。我也看到我的妻子一絲不掛,這讓我非常神經(jīng)質(zhì),我爬起來找煙。我一整天沒吸煙了?,F(xiàn)在我連抽三根。我像個傻瓜似的打量著我的左腳趾。我穿上一件晨服,走上陽臺,望著夜幕下的十字架路和大海,想我跟昂熱拉的未來。噴水車駛過,清掃著行車道。我越來越不安,越來越神經(jīng)質(zhì)。三點半左右,我給昂熱拉打電話。占線。我一再地試,昂熱拉的電話總是占線。后來我放棄了。妒忌攫住了我。昂熱拉這時候還跟誰通電話?我又吸了一支煙。這時電話鈴響了。 “盧卡斯!” “羅伯特!”是昂熱拉,她的聲音聽上去透不過氣來“你跟誰講了這么長時間?” “沒跟誰?!?/br> “可你的電話一直占線!” “對,因為我正試著給你打電話,可是你那兒一直占線?!?/br> 我聽到她笑起來。 “我一直在試著跟你通電話!” “為什么?” “因為我我還想說點事,羅伯特?!?/br> “什么事?”我問。 “謝謝?!?/br> “謝什么?” “有一回你給我寫了一張紙條,上面寫著:‘啥也不謝?!?/br> “對,那是三天前漫長的時間以前千年以前?,F(xiàn)在我真的要感謝你?!?/br> “為什么謝?”我再次問。 “為你在分手時表現(xiàn)得那樣?!?/br> “我還有什么選擇呢?” “噢,不,”她說“這不對,你知道的。如果你強迫了我,我我會放你進房。那樣不好。” “不,”我說,恢復(fù)了平靜和從容“不,你說得對,那樣不好?!?/br> “不應(yīng)該這么快,”昂熱拉說“這樣很愉快。應(yīng)該慢慢來,好讓它完美無缺。你不也想這樣嗎,羅伯特?” “對,我也想這樣。” “你機靈。你不是困窘喬。我想過此事。你肯定有真正的麻煩?!?/br> “每個人都有一些。”我說。 “您會解決它們的,羅伯特。” “肯定會的?!蔽艺f。 “我對你講你寫在紙條上的話?,F(xiàn)在我說‘謝謝’。謝謝一切。你扔掉了那張紙條嗎?” “我一直隨身帶著它,在我的錢包里?!?/br> “把它放在那里面吧。將來我們會端詳著它回憶一切是如何開始的?!?/br> “對?!蔽艺f。 “晚安,羅伯特。好好睡?!?/br> “你也是,”我說“晚安?!?/br> 我把聽筒放進叉簧,關(guān)掉燈。通陽臺的門我沒關(guān)。又有灑水車駛過十字架路。我聽到它的噴水口在沙沙響,掃凈路面的大輥子輕輕滾過。 15 矮個子路易-拉克洛斯和那拉來自尼斯司法警察局的魯瑟爾探長默默地聽著我講。探長高大魁梧,長著灌木樣的濃黑眉毛,波浪樣的白頭發(fā)。我向他們講了自從我回到戛納后發(fā)生的一切。我告訴了他們,我在杜塞爾多夫從弗里瑟司長和緝稅官克斯勒那兒了解到的一切。 我邊講邊眺望窗外的馬利提姆碼頭,小艇在那里駛進駛出。漁民們夜航歸來了,正在清洗他們的船只,把網(wǎng)張開來曬。遠方的樹陰下我看到有幾個老頭在玩球?,F(xiàn)在還不到八點,戛納還不是太熱。 “這一切,”魯瑟爾最后說“非常讓人捉摸不透。克斯勒先生的解釋跟您現(xiàn)在的解釋截然兩樣?!?/br> “這當(dāng)然有可能純粹是自我保護的解釋?!蔽艺f“特拉博邀請我今天跟他、他的妻子和黛爾菲婭夫人一道去海上。特拉博也許會向我講點對我們有用的重要的事情。他給我一種正直的印象??怂估赵陉┘{嗎?” “他又回來了,對。他打過電話。他還沒來。我們現(xiàn)在正等著從巴黎來的我們的金融專家。他顯得想跟他們合作。他沒通知過您嗎?” “沒有??蛇@是約定好的,我們只在萬不得已時才聯(lián)絡(luò)。否則我們形同陌路人?!蔽姨统鲆恢恍欧膺f給拉克洛斯。 “這是什么?”他問。 “您向我要求的筆跡?!?/br> “噢,您全弄到了?太好了。我馬上把它們交給我們的筆跡專家。也許”他的聲音哽住了。 “您怎么了?” “小孩出麻疹。”拉克洛斯說。 “所有的孩子都出麻疹?!蔽艺f。 “但不是沒有危險?!崩寺逅拐f。 “他十分愛他的家庭。”魯瑟爾說“對不對,路易?” 他默默地點頭。 “您呢?”我問探長。 “我沒有家庭。我獨身。對于我這種人來說,這樣大概是最好的。您瞧,如果我誰也不愛,那我就不會經(jīng)歷艱難的時刻?!濒斏獱栒f。 “但也沒有幸福的時刻?!蔽艺f。 “有時有小小的幸福,”探長說“有時候,當(dāng)我需要它的時候。那時我就勸說我自己。但我知道,我只是勸說我自己,事過之后,我不傷心。另外,我的手下和我將在這里呆到破獲維阿拉謀殺案為止。我們就駐守在這里的中心分局?!?/br> 16 這天,我在白褲子外面穿著一件白襯衫,腳穿白涼鞋,帶著昂熱拉送給我的皮包。我從舊碼頭沿十字架路慢慢地往下走,經(jīng)過一家家酒店,直到巴黎凡-克萊芙和阿爾佩爾斯珠寶店那白色的分店。我昨天在賭場一贏到錢就知道了該怎么處理這許多錢。 凡-克萊芙店的店面不大,但它有空調(diào),布置得很有情調(diào)。一個男人向我走來,他比我年輕許多,上身穿著藍襯衫,下身配白褲子,一根鱷魚皮帶和藍涼鞋。他模樣俊美,一見到他笑,你也就忍不住微笑。我還從沒遇上過這樣的男人。 我說,櫥窗里有一對鉆石耳環(huán)。他跟我來到店門外,我指給他看那對耳環(huán)。當(dāng)我們?nèi)ァ百M利克斯”吃飯時,我感覺到昂熱拉的目光在那上面停留過。 “就是這一對。”我說。 他點點頭。我們走回店里,他從櫥窗里取出了那兩只耳環(huán)。我說了我叫什么,他報出了他的名字。他是凡-克萊芙和阿爾佩爾斯這家分店的經(jīng)理,名叫讓-凱馬爾。從里面的一間辦公室里走出來一位金發(fā)女子,凱馬爾為我作了介紹。凱馬爾夫人跟她的丈夫一樣給人好感,親切和藹。她叫莫妮卡。 “您聽我說,凱馬爾先生?!蔽艺f“我很想知道,有沒有某位夫人已經(jīng)打聽過這對耳環(huán)?!?/br> “這我或許不能告訴您?!彼f,微笑著。 “您可以說,是黛爾菲婭夫人?!?/br> “噢,黛爾菲婭夫人!”看來她在這里也相當(dāng)出名。當(dāng)然了,我想。大概她的首飾,或者其中的一部分就是在這兒買的。“對,先生,黛爾菲婭夫人有一次進來,讓我將這對耳環(huán)拿給她看過。她特別喜歡它們?!?/br> “我知道?!蔽艺f。 “這跟馬蒂妮-卡洛爾,那位已去世的電影演員,跟她戴的同樣——我是說同樣的工藝。”凱馬爾夫人說。 “多少錢?”我問。 凱馬爾翻查一本登記簿。 “十一萬五千法郎,盧卡斯先生。” “您是外國人。如果您將這首飾帶出國,在邊境上申報的話,您能省下稅。我們可以優(yōu)惠百分之二十?!眲P馬爾夫人說。 “我不會帶它出國?!蔽艺f,想到我要為這對耳環(huán)支付多少錢,我有點暈乎乎的??蛇@些錢不是輪盤賭贏來的嗎?我不是靠我們的幸運數(shù)字十三贏的嗎? “行?!蔽艺f。 “您當(dāng)然得到一份純潔度證明和一份詳細(xì)說明,有供保險公司使用的圖片。您希望把它們送到哪里?” “請送到‘莊嚴(yán)’酒店。耳環(huán)我想馬上帶走?!?/br> 凱馬爾夫人進去取了一只盒子把東西裝起來。這期間我打開我的皮包,數(shù)出十一萬五千法郎。我贏的錢還余十一萬九千法郎。凱馬爾數(shù)那些五百法郎的票子,每十張拿一根小針別好。凱馬爾夫人走回來,遞給我盒子。外面包了層有金色小星星的深藍色的紙,蓋了章。我把它塞進我的皮包。 “這下我將很難向黛爾菲婭夫人解釋我賣掉了這對耳環(huán)?!眲P馬爾說。 “我買下它們,是為了把它們贈給黛爾菲婭夫人?!蔽艺f,心想我早這么說或許能多打折,但為時已晚。 “那還用說,這我明白,盧卡斯先生。請您原諒這愚蠢的玩笑?!眲P馬爾說。 “您送這件禮物會讓夫人喜不自禁?!眲P馬爾夫人說。 “是的,”我說“我很想這樣。” “我們謝謝您的惠顧,先生?!眲P馬爾說,跟他妻子送我到門口。 “您感謝賭場去吧?!蔽艺f。來到外面的大街上,我所經(jīng)歷的一切都讓我感覺一點也不真實。我看到‘費利克斯’對面有一位非常年輕的畫家,正把他的畫往棕櫚樹之間掛。這是那位不走運的青年畫家。我向他走去,給了他五百法郎。他以為遇到了一個瘋子,拒絕收下錢,因為我不想買他的畫。 “您收下吧?!蔽艺f“您今天吃中飯了嗎?” 他羞愧地?fù)u搖頭。 “那您就趕快去吃吧。您必須吃飯。您好好地吃上幾天吧,空著肚子不會有運氣。” “謝謝您,先生?!蹦抢贻p人說“這種事我還從沒遇上過。” “我也沒有?!蔽艺f。當(dāng)我望向大海時,我注意到美國的驅(qū)逐艦夜里開走了。 17 若塞-薩岡塔納講著一口在學(xué)校里學(xué)的德語:“‘如果那只犀牛怒沖沖地想吃掉你,這很糟糕,那么就及時爬上一棵樹。不然你就麻煩了?!抑赖?,我還能背。威廉-布什。一直很給我啟發(fā)?!?/br> “您現(xiàn)在想及時爬上一棵樹?!蔽艺f。 “對,”若塞-薩岡塔納說,又講起法語來“我是想這樣。我痛恨麻煩。” 此時是九點四十五分,我在阿根廷rou罐頭大王巨大的辦公室里,拜勒烏豪華住宅區(qū)他家的房子里。這里地處皮耶爾城區(qū)高勒王子街,是最精致、最漂亮、最昂貴的地區(qū)之一。拜勒烏豪華住宅區(qū)坐落在長滿棕櫚樹、柏樹和杉樹的大公園里,有很多大游泳池。這可能是全城最大的豪華住宅區(qū)。這男人外表有點土氣、總讓我想起南美草原上的騎馬牧人。我們可以相信,昨天他還是個牧牛人,在他的故鄉(xiāng)的遼闊平原上放牧大群牛。當(dāng)我到達時,他早就在工作了。一位仆人迎候我,把我交給一位秘書,他則請我在一間客廳里就坐。薩岡塔納很快就從隔壁的一間房子里出來了。我看到一個大房間,里面有五個姑娘坐在辦公桌旁,敲著打字機、打電話或者發(fā)傳真。 “您這辦公室可真大?!蔽页泽@地說。 “兩間。這間里面還有一間。七名女秘書。我到處都有辦公室。得到處工作,讓人家找得到。您過來,我領(lǐng)您看看這房子,不是所有的,我妻子還在睡。她需要很多睡眠?!边@男人的臉被太陽曬得黑黝黝的,紐扣眼鼓突著,他一直半瞇著它們,領(lǐng)我穿過房子。薩岡塔納穿著襯衫和褲子,光著腳來回跑,說這里實際上是三套房子,分布在兩個樓層。他把三套全買了下來,作了改造。 “每套房子有九個房間。一共花了十七萬美金。我最喜歡用美金換算,也是這么支付的。”我能想象得到,我想。“這是我在這里花錢最少的部分。因為這房子是兩層的,我得讓人安裝樓梯和一部專用電梯。我讓人把墻扒掉,只留下柱子和支撐梁,好有個足夠大的廳?!彼I(lǐng)著我穿過許多這樣的房間。圖書館和接待室,里面也可以開飯,肯定有普通公寓房中普通房間的十到十五倍大。在生活條件優(yōu)越的市民來說是客廳,在薩岡塔納這兒只是帶壁櫥和鏡子的更衣間。薩岡塔納驕傲地解釋說,地面全鋪的是清一色的卡拉拉大理石,包括浴室和浴缸的瓷磚。他指給我看這么一間浴室。普通的水龍頭和小五金被換成了那種金的。順便說一下,整體布置氣派非凡,古式家具和昂貴的地毯。 窗戶跟外墻一樣大,三米高,十五米長。當(dāng)然有空調(diào)。所有的接待室和工作間位于底下的兩個套間里,私人房間在二樓。瑪麗婭-薩岡塔納還在樓上睡覺。從窗戶里能望到大海。 “這房子有多少房間?”我問。 “二十二間。”他說,像個驕傲地展示一只特別漂亮的玩具的孩子一樣自豪“我需要很多地方,您知道。在布宜諾斯艾利斯,我們有一幢三十二個房間的別墅?,F(xiàn)在您到我的辦公室來吧?!?/br> 他的辦公室在女秘書們那兩間辦公室后面,完全保持著翠綠色的色調(diào)。翠綠色——以及深褐色的舊家具。巨大的辦公桌空著。只有一部電話,無論如何,上面有許多開關(guān)。當(dāng)我進去時,一個男人站起來。他是坐在辦公桌前的一張沙發(fā)椅上等候的。那人身材高大,短發(fā)淡黃,左額頭有一塊疤。這人是波恩的緝稅官奧托-克斯勒。 18 “多么愉快的意外?!蔽艺f。 “我同樣高興?!笨怂估帐莻€沒有一點幽默感的人“我本想打電話給您,問您有沒有進展。那樣咱們可以在什么地方碰頭?!?/br> “你們別在這里討論你們的調(diào)查。”薩岡塔納說。他坐到一張氣派的大辦公桌后面,頭頂上方掛著我從畫冊里認(rèn)識的一幅馬奈的畫?!拔乙舱埧怂估障壬裉煸绯縼磉@兒,因為我跟他有事要處理,因為我要對您講的,你們倆都會感興趣?!?/br> “今天有人邀請我了。上特拉博先生的游艇。”我對克斯勒說“不過我已經(jīng)去過拉克洛斯那里。他知道我了解到的一切?!?/br> “那我過后就去他那兒?!笨怂估照f。他給人一種心不在焉、精力不集中的印象?!拔业拇蠖鄶?shù)消息都得自薩岡塔納先生,有關(guān)黑森林的科德公司、基爾伍德先生和赫爾曼先生的英鎊生意——我在杜塞爾多夫匯報的一切。我當(dāng)然仔細(xì)核對過它們——不是不信任您,薩岡塔納先生,但我必須這么做?!?/br> “理所當(dāng)然。我也只是給了您提示?!蹦俏话⒏⑷苏f。 “另外,基爾伍德昨晚又酩酊大醉了?!?/br> “對,在賭場”我開口道,克斯勒點點頭。 “我已經(jīng)聽說了。有一位警官跟我是朋友。這真是令人惡心。是誰把基爾伍德送回家的?” “法比安和泰奈多斯?!卑⒏⑷苏f“可是,您要是相信基爾伍德只有晚上才出丑,那您就錯了。在瑪麗婭和我正準(zhǔn)備去特拉博家之前,他來到這里,那時候已經(jīng)醉得很厲害了,非要跟我講話不可。說他跟我最熟。他再也無法忍受了?!?/br> “什么?”我問。 “那罪過,那壓迫著他的可怕的罪過?!?/br> “什么罪過?” “赫爾曼之死的罪過。”若塞-薩岡塔納說。說完他背誦了那首犀牛詩。 19 “您現(xiàn)在想及時爬上一棵樹?!蔽艺f。 “對,”若塞-薩岡塔納說“我想這樣。我痛恨麻煩。”他轉(zhuǎn)向克斯勒“我告訴您我的猜測,您核查后證明了是正確的。我也告訴過您,基爾伍德是個嚴(yán)重的酒鬼。他最近幾天的表現(xiàn)已經(jīng)不能再說是喝酒,甚至不能再說是酗酒了。您昨天經(jīng)歷過了?!彼_岡塔納對我講。我點頭?!叭绻烈桓鸩穹诺交鶢栁榈碌淖爝?,他就會爆炸?!彼_岡塔納摩挲著他的下巴“逃上樹不容易?!彼f。 “不管怎么說,現(xiàn)在會慢慢地引發(fā)一場丑聞。我不僅跟基爾伍德是朋友,跟他也有共同的生意?,F(xiàn)在還有。事實反正會暴露出來的?;鶢栁榈孪葸M了一種瘋狂的招供狂狀態(tài)。昨天下午,當(dāng)他來找我時,他就想招供了。他先是想去警察局。我阻止了他這么做?!?/br> “為什么?” “我對您講過,我很想爬上一棵樹,如果那只犀牛,那只最嚴(yán)重的,我們講法律、正義或者誰知道是什么,到了想吃我的地步,我想,就把我從基爾伍德那兒獲悉的東西告訴你們。我不想直接跟警方聯(lián)系。這對于對于一個人”他真正難為情起來,第一次讓我對他產(chǎn)生了一點好感?!叭绻裎疫@種地位的人陷進了這種事,那他就需要朋友,中間人,讓他躲在背后。我必須呆在背后,只要能行的話。你們?nèi)ジ▏接懻撛趺崔k好。你們直接說,是我叫你們來的。這位拉克洛斯先生的上司們肯定會理解。我的工廠眼下正跟法國合作一筆很大的生意。法國想在阿根廷投資。還要我講下去嗎?” 克斯勒和我搖搖頭。我想,原來這種事在這個圈子里是這么處理的??怂估諏Υ怂坪趿?xí)以為常了,他毫不驚訝。 “還有呢?”我問。 “還有,基爾伍德喝醉了,來到這里嚎哭。我把他弄到這間房子里。他想招供,一定要招供!他想到了一些好事:一場國際性的新聞發(fā)布會。這我可沒想到。我相信,誰也不會想到——連您的部里都不會,克斯勒先生?!?/br> 他單調(diào)地?fù)u搖頭。他穿著米色的喇叭褲和涼鞋。 “基爾伍德怎么講?”我問。 薩岡塔納按了按他的辦公桌一側(cè)的一個按鈕。一只裝有錄音機的抽屜彈了出來。薩岡塔納從辦公桌的抽屜里取出一堆紙——原始的和一份多頁手稿的打印副本。他把它們遞給我們。 “為了先安慰住他,我對基爾伍德講,讓他對著錄音機講話。然后,我親手打出他講的內(nèi)容——請您原諒打印錯誤,但我可不能將它交給一位女秘書。在我答應(yīng)了他把兩份都轉(zhuǎn)交警方后,他在原件和打印件上簽了名。” “他為什么不自己直接去找警方?”我問。 “要那么做他又太膽小了。他想坦白,然后自殺?!彼_岡塔納說“我告訴您,這個人快要瘋了。無論如何他昨天晚上在這間房子里講了,您可以跟著讀?!彼_岡塔納將錄音機摁到“重播”上。 20 “這是約翰-基爾伍德在在講話。我所說的,是是是一份把供。我起誓,是我若塞-薩岡塔納廢話逼得赫伯特-赫爾曼自殺的” 磁帶轉(zhuǎn)動。響起了基爾伍德醉醺醺的聲音。我們跟著他的話,克斯勒和我。外面,在窗外,公園里百花爭妍,色彩紛呈,太陽從深藍色的天空照耀到深藍色的海面上。 “我多年來跟赫爾曼一一起喏!合作,好了他是一位銀行家我們在德國開有科德公司現(xiàn)在,一切運轉(zhuǎn)正常,好幾年,我們所有的舞弊”接下來是詳細(xì)敘述克斯勒在杜塞爾多夫就已經(jīng)匯報過的金融交易。這持續(xù)了相當(dāng)長時間,在打印件中占了很大的篇幅。終于:“后來發(fā)生了英鎊的事我把錢轉(zhuǎn)到了赫爾曼的銀行,委托他,以英鎊放貸全部加起來高達高達達” 含糊不清的話。 薩岡塔納的聲音,很嚴(yán)厲:“您振作起來,約翰!” 基爾伍德的聲音,更清楚了:“高達五億德國馬克我有個周密的計劃如果沒有赫爾曼的瘋狂行為,也會成功的這一下一切全泡湯了,當(dāng)然赫爾曼來到這里,要求我補償他他在這件事上損失了四千萬馬克他咎由自?。 ?/br> “我全都猜著向您講過了?!彼_岡塔納迅速對克斯勒說。他只是點點頭。 “他要求彌補彌補他得承擔(dān)的百分之八的損失我?guī)筒涣怂X周轉(zhuǎn)不開暫時全套住了不,這不是真的!我這不是真的”抽泣,好幾分鐘。帶子轉(zhuǎn)動。陽光灑照。外面的花園里鳥兒在啁啾?!斑@是個謊言!事實是我想毀了赫爾曼!要他去死!我想要他的銀行!不錯,我要它!因此我一個子兒都不給他。他說,那他就得殺死自己自殺我說,這是個了不起的主意建議他來個炸船好讓一切看上去像一場事故,他保得一身清白他說,他是當(dāng)真的我說,說,說說,我也是當(dāng)真的。我希望,他真的是當(dāng)真的。希望得有道理。赫爾曼殺死自己——自己和其他人。如果他只殺死自己的話,但是那許多的無辜者這令我發(fā)瘋!”這下那聲音喊道“這令我失去理智!那些無辜者!我本來能夠幫助他!我們這里所有的人都能夠幫助他!我們的小集團!我們有足夠的錢!他他我不懂,他是不是也向其他人求助過薩岡塔納,沒向他我相信您別生氣,若塞,我不相信您像他這樣處境的人會抓住每一根稻草!無庸置疑可沒人幫過他因此實際上不僅我是他的兇手因此我們大家都是兇手我們大家可我,我確實因為他而良心不安。這這是我的招供。今天是星期一,一九七二年五月十五日,現(xiàn)在是十八點五十二分。我叫約翰-基爾伍德。我發(fā)誓,我所講的是事實純粹的事實我當(dāng)著上帝起誓”聲音沉默了。磁帶無聲地轉(zhuǎn)動。 我讀著打印紙上最后的句子:“我向上帝起誓?!蹦窍旅孢€有基爾伍德的簽名,潦草,幾乎無法辨認(rèn)。薩岡塔納關(guān)掉錄音機。 “這應(yīng)該馬上送給警方?!笨怂估照f。 “因此我將它交給您?!彼_岡塔納倒帶,把磁帶交給克斯勒?!罢埬萌グ?。拉克洛斯的上司們會知道該干什么和如何干。我相信,我上樹了?!?/br> “昨天在賭場里他嚷個不停,說你們?nèi)莾词??!蔽衣龡l斯理地說。 “這下,他在磁帶上也解釋了他是什么意思?!?/br> “但聽起來兩樣?!蔽夜虉?zhí)地說。 “您這么覺得?”薩岡塔納傲慢地望著我。 “對,這是我的感覺?!蔽艺f“當(dāng)他們問我時,我也會這么講。不,如果他們不問我,我也會講!一定會講。在被拖走之前,基爾伍德還喊了一些有關(guān)博卡的一位阿爾及利亞人的事,一切都是由他開始的。他這是什么意思?” “不清楚?!?/br> “真不清楚?”克斯勒問。 薩岡塔納聳聳肩。 “基爾伍德對我講,他還譏諷地建議過赫爾曼,讓他去雇一名美國專家,請他準(zhǔn)備游艇,因為他自己沒這本事。十分鐘后他又說,他建議過他,從巴黎的黑社會請個人來。昨天又成了個來自博卡的阿爾及利亞人。我有什么好講的?這個人精神有毛病。不清楚他在講什么?!?/br> 哎呀,我想,當(dāng)時我對我聽到的一切深信不疑。 “當(dāng)他對著磁帶講時,他清楚他在講什么嗎?”我問。 “我想是清楚的?!彼_岡塔納冷冷地說“您這話是什么意思,盧卡斯先生?” “只是問問而已。” “您問得怪,盧卡斯先生。” 我忍無可忍。 “您講了奇怪的故事,薩岡塔納先生?!?/br> “您是講您不相信我嗎?” “我相信您?!蔽艺f“我不明白我是不是該相信基爾伍德?!?/br> “但是我知道。”克斯勒說“現(xiàn)在,盡快把它送給拉克洛斯和魯瑟爾吧。該死的丑聞!這反正會被掩蓋掉的,您不用擔(dān)憂,薩岡塔納先生。您上到您的樹上了。走吧,盧卡斯,咱們走,您有車嗎?” “沒有?!?/br> “那您叫輛出租車吧。一刻鐘后咱們在拉克洛斯處相會。咱們每人拿一份這次招供的復(fù)印件。磁帶您拿著,盧卡斯。薩岡塔納先生,在此事澄清之前,請您別離開歐洲?!?/br> “肯定不,”那位阿根廷人說“我呆在我的樹上。” 21 這一天天氣變得非常熱。 拉克洛斯的辦公室里三臺電風(fēng)扇都開著。那些早晨在海灘上玩球的老頭子們不見了,漁夫們也不見了。他們的船停泊在那兒,網(wǎng)曬干了,白得像石灰。 當(dāng)魯瑟爾和拉克洛斯跟巴黎通電話時,克斯勒和我坐在一旁聽著。他們要求司法部派代表來,派有全權(quán)的經(jīng)濟部代表來,通知美國大使館。 我從電話中聽出來,他們碰到了堅韌的扯皮和很大的抵抗。魯瑟爾發(fā)怒了,他威脅將自行行動,把事情鬧大,顯然是要盡力阻止這樣。 克斯勒對我講:“這情形有趣吧?” “您相信在我們國家會兩樣嗎?”我問。 他不回答,隨意地摁響手指。警官們進進出出。 拉克洛斯跟他們談。他現(xiàn)在精力旺盛多了,不再那么傷感。警官們似乎在監(jiān)視基爾伍德的住房。它地處莫金斯,一個小地方,相距約八公里。據(jù)警官講,基爾伍德酣睡得像頭死豬。女管家說,基爾伍德天快亮?xí)r還服了大量的安眠藥。別墅受到監(jiān)視,警官們說?;鶢栁榈氯粝腚x開它,不可能不被發(fā)現(xiàn)。如果他想逃跑,隨時都可以阻止他——傳訊他到拉克洛斯的辦公室里來。傳訊單拉克洛斯已經(jīng)預(yù)先填好了。這他還能做到,但盡管如此:“我希望那家伙睡覺,直到我們得到來自巴黎的援助?!边@位“行政上司”的矮個子代表說。 “要到什么時候?” “今晚之前來不了?!崩寺逅拐f“為什么?” 我又講了我跟特拉博夫婦的約會。 “您放心地走吧。您回來后,就向‘莊嚴(yán)’酒店打聽有沒有給您的留言。如果沒有,我們就仍然沒到那種地步?!?/br> “行?!蔽艺f“小孩怎么樣了?” “不好,”拉克洛斯說“可惜不好。醫(yī)生說,麻疹在頭幾天總是最嚴(yán)重的??蓱z的孩子。” 22 “有三種人,跟他們打交道有好處?!笨藙诘?特拉博說“那些內(nèi)心堅強的人、正直的人和知識淵博的人?!蔽覀兿喟ぶ凇吧忱R”游艇船尾的長椅上,喝著杜松子酒加奎寧。在我們身后,一面法國國旗在風(fēng)中獵獵飄動。我們的背后吊著那艘小船,還有拋錨用的兩只鉸盤。 昂熱拉和帕斯卡勒站在前面船頭上。她們在因為什么發(fā)笑,頭扎頭巾抵御行駛引起的大風(fēng)。帕斯卡勒身材非常苗條,仍然透露出她曾當(dāng)過模特兒。她穿一件細(xì)小的綠色比基尼。昂熱拉穿著一身游泳衣,是由非常薄的rou色薄紗做成的,rufang上方、肚子上、背下面縫有白色的花邊。花邊上是白色的布花??瓷先ゾ秃孟袼つw上只有這些花。 “因此,”克勞德-特拉博說“我們非常喜歡跟昂熱拉交往。我們跟她交朋友。她一生經(jīng)歷坎坷,始終正直,內(nèi)心堅強。您愛上昂熱拉,我很能理解,盧卡斯先生。” 兩位女人保持著平衡,沿著船艙和船幫之間的狹窄過道向我們走來。我穿一件黑白圖案的游泳褲,是昂熱拉為我買的,特拉博穿著一條藍的。他們?nèi)急惶枙竦煤诤诘?,只有我身上非常白,我感到有點羞愧。上船之前,我們?nèi)及研撊チ?。昂熱拉向我解釋,說這是神圣的習(xí)俗。船尾的長椅前有一張固定得牢牢的桌子和三張?zhí)梢巍?/br> “我們嫌熱。”帕斯卡勒說“我們也想喝點東西?!?/br> “皮埃爾!”特拉博喊道。他必須喊,因為風(fēng)從他嘴邊吹走了話,船的螺旋槳制造著噪音,法國國旗在迎風(fēng)沙沙響。 那位光腳的船工,一個英俊的小伙子,他原來站在只比他年紀(jì)稍大一點的船長身旁。船長在我們前下方,坐在游艇船長室里的駕駛臺旁,坐在他的設(shè)備和那只大輪子前的一張高椅上。小伙子走上三級臺階。 “你們要什么?”特拉博問女人們。 “你們喝的是什么?杜松子酒加奎寧?也來杜松子酒加奎寧?!迸了箍ɡ照f“行嗎,昂熱拉?” “行?!?/br> “請再來兩杯杜松子酒加奎寧,皮埃爾?!碧乩┱f。 “馬上就來,先生?!逼ぐ栕唛_了。跟船長馬克斯一樣,他也是一身白皙。女人們坐進甲板藤椅里。我們都涂了厚厚的防曬油。我身上是昂熱拉幫我涂的,好讓我不被曬傷。為了讓我們不在椅子軟墊或藤椅的布墊上留下痕跡,到處都鋪著大浴巾。昂熱拉也給我買了一頂白帽子。 納芙塔利,那只克爾特獵狗和“以色列的兒子”晃過來,在帕斯卡勒的腿上磨蹭。然后它舒服地躺在她那腳指甲涂成紅色的腳上。 “你們談什么了?”帕斯卡勒問。 “談昂熱拉?!彼煞蛘f。 “談昂熱拉什么?” “我們?yōu)槭裁磹鬯!彼煞蛘f。他吻昂熱拉的手。 “哎呀,別這樣?!边@位說。她注意到我在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她,便向我嫣然一笑,她的眼睛放射出金色的火花。她的頭巾是白布做的。 皮埃爾端著兩杯飲料上來,把它們放在桌子上。我們一起喝,馬克斯讓游艇拐了一個大彎,加速頂風(fēng)行駛。風(fēng)扯著我們的帽子,水花濺到了我們頭頂。太陽、大海,我心里有一種巨大的寧靜感和幸福感,一種我還從未有過的感覺。 “那前面就到尼斯了?!笨藙诘?特拉博說。 離開拉克洛斯的辦公室后,我坐車去了“莊嚴(yán)”酒店,擬了一份給古斯塔夫-勃蘭登伯格的電報,譯成了密碼。我將發(fā)生的一切都告訴了他。那封電報很長。我請求指示,萬一丑聞受到掩蓋和不對基爾伍德采取任何行動時我該怎么做。然后我去了康托碼頭。其他人已經(jīng)在等著我了。他們站在甲板上。一道棧橋通向碼頭。我想踩上去。 “脫掉鞋!”昂熱拉喊道。 于是我脫去鞋,登上甲板,納芙塔利快樂地吠叫著歡迎我。當(dāng)我們起航駛出碼頭時,特拉博領(lǐng)我參觀船。它有兩臺總發(fā)動機,每臺二百八十三馬力,一臺柴油發(fā)動機供應(yīng)船上用電。船身長十八米,寬五米,重四十五噸,速度能達到每小時八十海里。從甲板上有一個臺階通下上層船艙的前部。在一塊巨大的玻璃板后面,右側(cè)是船長的位置,左側(cè)是雷達設(shè)備。兩臺設(shè)備中間有一個臺階通下客廳。全是用紅木和漆成藍色的家具布置的,有許多擦得锃亮的金屬器件。再下去幾級有兩間客艙。里面的床是疊起來的。每間艙室都有一個衛(wèi)生間。我在其中一間里更衣。昂熱拉選了另外一間。船艙對面是廚房,備有電磁灶。最前面是兩個小伙子、船工和二副的艙室。船的另一頭,甲板上有個可以坐著休息的角落。甲板下是一間大船艙,艙里有雙人床、書櫥、壁櫥和船上的電話。長途旅行時,特拉博夫婦就睡在這里。船上散發(fā)出帆布和瀝青的味道。特拉博對他的船非常驕傲。換成我也會的 “前面就到尼斯?!笨藙诘?特拉博這時說。游艇幾乎畫了一個圓圈,沖上尼斯的海灘。就在我的腳前,我看到一個四角形的箱子。特拉博向我解釋說,這是一個救生器。如果將它拋進水里,它就膨脹成一艘橡皮艇,里面能容納十二個人。那只船里儲備有食物、水、閃光彈手槍、呼救器和能把水染得發(fā)亮的顏色,好讓人從空中看到這個救生器。在通向船長室的門左側(cè)掛著一只白色救生圈,上面寫著白色字母:沙利馬。游艇的船艙板是白色的。從船尾有一道梯子通到船長室的甲板上去??梢月闵硖稍谀巧厦妗?/br> 尼斯的海灘近在眼前了。我看到其它游艇,水邊人很多。我看到我所見過的最難看的居住機器——摩天大樓的怪物,地基很寬,越往上越狹窄,灰不溜丟,沒有人性,但還是住著數(shù)千人。我既無法數(shù)樓層也無法數(shù)窗戶。它整體看上去像是巴比倫古塔的復(fù)制品。 “您覺得它怎么樣?”特拉博問。 我說了實話。 帕斯卡勒笑。 “您為什么笑?” “因為克勞德有大筆錢花在這兩樣?xùn)|西里。”她說。 “我也覺得它難看。”特拉博說“我得想辦法有所贏利地賣掉它們。這不難。整個沿海都在大興土木。如果您想投資您的錢的話,那您就在這兒搞建筑吧。再沒有比這更好的投資了。” “我”剛開口我就聽到昂熱拉笑了。 “對不起,”特拉博說“我老是忍不住想到生意。” “哎呀,羅伯特是個非常富有的人?!卑簾崂f“你們知道的,他昨天贏了多少?!?/br> 你不知道,我用它做了什么,我放在船艙里的皮包里放著什么,我想。 特拉博說:“另外,我得請您原諒,盧卡斯先生。昨晚我沒向您講實情。我確實是向您撒了謊?!?/br> “撒謊?什么時候?” “當(dāng)我向您講,我也有理由殺赫爾曼,因為我跟他做非法的外匯交易時。” “您沒有嗎?” “沒有,”特拉博說“我也永遠不會做這種事。我常向赫爾曼銀行貸款,是的,眼下也是。僅此而已。” “我不理解?!蔽艺f“那您為什么要自我譴責(zé)?” “那是一個測驗?!碧乩┱f“您瞧,赫爾曼和我真正是好朋友。他的死讓我很難過。我也想查出誰對他的死負(fù)有責(zé)任。因此,我當(dāng)著我的客人們的面譴責(zé)自己,想看看有沒有一個人反駁,他們會有何反應(yīng)??墒菦]有人反駁。他們的反應(yīng)很奇怪,您不覺得嗎?” “對,”我說“非常奇怪。尤其是全權(quán)總代表澤貝格。他肯定知道真情,知道您的自我譴責(zé)是不公正的,可是他也一句不反駁。這我覺得是最奇怪的?!?/br> “澤貝格是個非常機靈的人。他也許是不想當(dāng)著其他人的面講我撒謊?;蛘咚灿X得奇怪,他附和我是因為希望弄清我的意圖何在。他可以有許多的理由。但您別忘了——當(dāng)不幸發(fā)生時,澤貝格還在智利。他因此幾乎不可能干掉了他的上司。不管怎樣,您必須知道,我真的沒有干掉赫爾曼——從來沒有。我艱難誠實地掙我的錢,我這個傻瓜。” “您還記得我昨天告訴過您的我們的情況嗎?”帕斯卡勒問。 “記得?!?/br> “那就好。你們也互稱克勞德和羅伯特吧。咱們大家都以‘你’相稱!”帕斯卡勒說“誰有異議,請舉手?!?/br> 沒人舉手。 “你好,羅伯特。”克勞德-特拉博說。他戴著一頂退了色的船長帽。 “這樣好。你們餓嗎?”帕斯卡勒問。 “餓極了?!蔽艺f。 “那大媽我就去煮飯了?!彼f“昂熱拉要讓你看看萊寧群島,如果不能看圣馬格麗特,那至少要看看圣火奴拉特。圣火奴拉特要更有趣、更漂亮得多?!?/br> “也小得多?!彼煞蛘f。 “咱們將停在那里吃飯。”帕斯卡勒說“有釀rou辣椒,我今天早上預(yù)先煮好了,只需熱一下。你起來吧,納芙塔利,以色列的兒子!”她用腳趾溫柔地輕撓獵狗。帕斯卡勒以姑娘般的動作走下了船長室的臺階。 “我來看你做。”克勞德說。 “這就對了,”帕斯卡勒轉(zhuǎn)過頭來說“讓這對年輕的幸運兒單獨果會兒吧。我們讓人給你們送兩杯杜松子酒加奎寧開胃,行不?” “行,帕斯卡勒。”我說。 昂熱拉滑到我身旁的椅子上。 我用一只胳膊箍著她。船現(xiàn)在又沖向?qū)掗煹暮I稀?/br> “他們倆是不是了不起?”昂熱拉問。 “對,了不起。” “你快活,羅伯特?” “對,很快活?!蔽艺f,將她摟緊。 “這真好。”昂熱拉說“這太好了。我要你終于高興起來。” “你,”我說,感覺到我唇上的咸咸的海水“這你很容易做到。你已經(jīng)做到了?!?/br> “我還會做到很多?!卑簾崂f。 一只大游艇迎面而來,水波激在“沙利馬”上,它開始有點左右搖晃和顛簸起來,我將昂熱拉緊緊地抱在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