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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答案只有風(fēng)知道在線閱讀 - 第二節(jié)

第二節(jié)

    6

    當我向他們走去時,法比安夫婦和泰奈多斯夫婦站在一起。他們突然中斷了談話,后來又齊聲講起來。真的差不多能看到比安卡-法比安的rutou,托威爾只夸張了一點點。她的著裝很不中看,雖然那身時裝肯定花了一小筆財產(chǎn)。她仍然有她從前的職業(yè)舉止,有點太親熱,有點太賣弄。

    “您在尋找殺害可憐的赫爾曼先生的兇手?”比安卡無緣無故地笑著。

    “對?!蔽艺f。

    “我們?nèi)加锌赡苁??!蹦俏幌ED人說,他的頭顱像沒有脖子似的架在肩上,撫摸著他的布娃娃妻子的胳膊?!拔覀?nèi)加欣碛?。他差點毀了我——當然是我的聲譽。我有一個理由。法比安也有一個理由,不是嗎?”

    “是的?!焙笳哒f,他總是一本正經(jīng)“我沒必要對您講那理由是什么,托威爾剛剛對您講了?!?/br>
    “您怎么知道的?”

    “他講給您聽了,就在剛才?!?/br>
    “講給我聽了?”

    “您別演戲,盧卡斯先生。我們看到了他如何向我的妻子和我張望?!?/br>
    “那個同性戀,”前“麗島”舞女說,她現(xiàn)在是法比安夫人,是她的國家最富有的女人之一“引誘小男孩,這個他能夠。光是因為這個,他就該進監(jiān)牢。再加上謀殺!誰還有比他更好的理由?”

    “為什么?”我問。

    “科德公司的英國子公司,”泰奈多斯說“幾乎全部屬于他。因為赫爾曼和基爾伍德炒外匯炒破產(chǎn)了。這不是理由嗎?”

    “這樣啊,”我說“當然有可能是個理由。我原來以為你們?nèi)呛门笥涯亍!?/br>
    “我們也確實是,”梅麗娜-泰親多斯說“但我們總可以演一出小小的兇手戲吧?”她笑起來。眾人都笑。

    “是的,你們當然可以?!蔽艺f。

    一位侍者重新端上來香檳酒杯。在這里我心情輕松。梅麗娜-泰奈多斯,這個娃娃臉,建議我們一起給那位可憐的有病的伊爾德-赫爾曼寄張卡片。帕斯卡勒取來了一張卡片。我讓泰奈多斯寫,兩行。然后我讓法比安寫,兩行。然后是薩岡塔納的妻子。包括薩岡塔納也寫了幾句話,他看上去就像是昨天騎馬來的。然后女人們簽名,包括帕斯卡勒。這一下我就有了所有人的筆跡。

    “我從酒店里寄出這張卡片?!蔽艺f,把它塞進了我的燕尾服上裝的內(nèi)袋里。

    7

    “您明天來我們家吧?!比羧?薩岡塔納過了一會兒之后對我說“我相信,我有重要的事對您講。”我們都說法語,有些帶著可怕的口音。他把他的名片遞給我?!拔也幌朐谶@里談。不在朋友家里談?!?/br>
    “事關(guān)什么?”

    “您在找一位兇手,對嗎?”

    “對。”我說。

    “那就行了。”他說。他一鞠躬,然后更低地向帕斯卡勒的手俯下身去。她走過來了?!拔业挠H愛的,您看上去氣色好極了?!彼_岡塔納說。他又對我說:“您可以九點后來。我等您?!?/br>
    “您太客氣了?!蔽艺f。

    昂熱拉獨自站在臺階旁,臺階從平臺通到黑乎乎的花園里。她手端一只杯子,吸著煙。

    我向她走去。

    8

    “怎么樣?!卑簾崂f“對您來說這是不是一個成功的夜晚?”

    “一切都讓人糊涂,”我說“但是我有進展?!?/br>
    “好?!卑簾崂f。

    “您怎么了?”我問。她身穿曳地的白衣服,頭發(fā)紅紅的,站在黑色花園的背景前,看上去就像畫中麗人。

    “沒什么。怎么了?”

    “您一下子變了,昂熱拉?!?/br>
    “我變了嗎?”

    “您是變了,怎么了?我做什么了?”

    “不是您,羅伯特。”

    “那是誰?”

    “帕斯卡勒?!彼臀鼰煛拔抑浪皇菒阂獾模v的那句話太叫人不好意思了,這是惟一令我難堪的事。她總是只想看到我快活。她很喜歡您,但這還遠不是宣布我們是情侶的理由?!?/br>
    “不,”我說“可惜不是。您是說,這事永遠也不會有嗎?”

    “羅伯特,是您請求我安排這個晚會的。我是想幫助您?!?/br>
    “您總想幫助我。”我說“請您回答我的問題,昂熱拉?!?/br>
    “帕斯卡勒邀請咱們明天去他們的游艇,要咱們十一點半到康托碼頭。她真是個好媒婆?!?/br>
    “是這樣么:我愛您,但這只是我一廂情愿。這與您無關(guān)。是這樣嗎?”

    “是的,羅伯特,是這樣。我有過我的愛情體驗,這您知道。那不是美妙的體驗。我寧愿要個好朋友,而不想再來一場以痛苦告終的愛情?!?/br>
    “這是撒謊?!蔽艺f“那么,帕斯卡勒從哪兒知道了我的這么多情況?她從哪兒知道了我非常愛您?是誰對她講這個的?”

    “我,”昂熱拉小聲說“我。在電話里。我們打了一個小時的電話,當您在杜塞爾多夫時。好像”昂熱拉轉(zhuǎn)向我,此刻她笑意盈盈,眼睛里又有了那金色的火花“好像我講了您的許多情況?!?/br>
    “原來是這樣?!蔽艺f,感到一股幸福的暖流流過我全身“那當然就永遠談不上愛情了,永遠談不上。”

    “永遠談不上,談不上。”昂熱拉說,笑著望我。

    我目光凝注,心想,為了真正理解一場幸福的偉大,一個人也許得設(shè)想失去了它再重新得到它。不幸的體驗當然屬于這種實驗。

    “為咱們倆可惜?!蔽艺f。

    “對,”昂熱拉說“不是嗎?”

    “明天咱們到海上去?”

    “我答應(yīng)了。您得工作嗎?”

    “我可以安排?!蔽艺f。

    “您真好,羅伯特。您真是太好了?!?/br>
    “我愛您,”我說“這么好只是小兒科。”

    金發(fā)的澤貝格走過來,一只手里端著酒杯,另一只手里拿著一支香煙。他也穿著白色燕尾服。

    “我不打擾吧?”

    “才不呢?!卑簾崂f。

    “當然打擾了。”我說。

    說完我們?nèi)齻€都齊聲大笑。

    “赫爾曼夫人讓我代為問候。”澤貝格說,當那張嘴微笑地講話時,他的目光冷冷地打量著我?!白钪孕牡膯柡?。也問候您,黛爾菲婭夫人。赫爾曼夫人病得不能來,她深表遺憾。眾人講話都相當大聲,我偶然聽說這里在玩一場奇怪的游戲?!睗韶惛裾f。

    “對,”我說“兇手游戲。是誰玩的?各有各的看法?!?/br>
    “也有人認為我會是兇手嗎?”澤貝格問。

    “不,沒有人。”我說“沒人懷疑您。”

    “這可怪了。”澤貝格脫口而出“真的很奇怪。沒有人懷疑我?”

    “您干了嗎?”我問。

    “當然。”澤貝格開心地說“我本想馬上向您招供的。是我不對?!?/br>
    “依您看誰可疑呢?”昂熱拉問。

    “夫人,這么直接打聽只會得到同樣直接的回答。您覺得您的朋友克勞德-特拉博會不會是兇手?您了解他跟赫爾曼銀行的關(guān)系嗎?”

    “你們銀行里慣常將這種事公布于眾嗎?”昂熱拉問。

    “我聽到他剛才對其他幾位先生這么講,還叫我去作證了。”

    “原來如此。”

    “對,就是這樣的,您瞧,盧卡斯先生。您怎么看此事?”

    “很重視?!蔽艺f“首先,在您來之前,特拉博自己就對我講過此事?!?/br>
    “那他講得有點太頻繁了?!睗韶惛裾f“他一直除了講它不講別的。另外,我的筆跡對您有所幫助嗎?”

    “我不懂您的意思?!?/br>
    小狗納芙塔利彎著腿從我們身旁愜意地悠閑地走過。

    “您曾經(jīng)讓我寫下我的香水的名字?!痔杖恕??!?/br>
    “不錯,這下我想起來了?!蔽艺f“真的,澤貝格先生,您讀偵探小說讀得太多了。”

    9

    “你不聽人勸。你冷酷無情。你沒有同情心,也就不會有人同情你了。除非是個傻瓜,沒有人會聽任毀滅,而不反抗。你周圍沒有傻瓜,赫伯特,這你應(yīng)該知道。這你也知道?!?/br>
    這些句子,是用法語寫在一頁光滑的白紙上的,是我頭一回去他那兒時,那位矮個、悲傷的路易-拉克洛斯給我看的。

    “我們搜查了赫爾曼別墅——主要是他的房間。鉆石伊爾德一點不反對搜查,我們在一個寫字臺的抽屜里發(fā)現(xiàn)了這個。”他給我看這張紙“當然是偽裝過的筆跡,但還是有用場?!?/br>
    “有指紋嗎?”

    “一個也沒有。我們將它帶走了,沒對任何人講什么。弄到所有參與者的簽名,最好是寫上幾句話,交給筆跡專家比較,我們做比您做更困難。您愿意負責(zé)這件事嗎?”

    我接受了此事?,F(xiàn)在我擁有所有相關(guān)的男男女女的筆跡。不,我想,不是所有的。缺赫伯特-赫爾曼、比奈特夫婦和西蒙夫婦的,那些犧牲者。這是什么樣的無稽之談啊,我想。

    這是無稽之談嗎?

    10

    “我說,為什么一定要穿普齊服?它可總是老一套。同樣的價錢我能買到好看的尼娜-里奇的其它衣服!”

    “我請求您——限制戰(zhàn)略武器大會!實際情況如何?您跟我一樣清楚,美國人和俄國人在連續(xù)進行多頭核導(dǎo)彈的地下試驗。”

    “我告訴你,她跟她的司機關(guān)系曖昧,我的最親愛的。這你不用懷疑?!?/br>
    餐桌上的交談

    三個仆人極其禮貌地端上rou、蔬菜、米飯和色拉。

    “幸福的特拉博夫婦,”梅麗娜-泰奈多斯對我說“這才像仆人。對這些手下人可以信任。可我們我請您想想,冰箱放在鋼琴后面,為了不遭仆人謀害,床頭柜上放一把手槍!”

    “是啊,這真是太可怕了。”我說。她嚴肅地點頭,我又感到昂熱拉的鞋尖在踢我的鞋。還從沒有哪一個女人這么做過。它快讓我半瘋了。昂熱拉這時正跟她的右鄰保爾-澤貝格交談。

    “您聽我說!”昂熱拉叫道“澤貝格先生講得實在太有趣了?!?/br>
    桌子上安靜下來了。甚至連約翰-基爾伍德都抬起了頭。他幾乎什么也沒吃,只是一個勁兒地喝酒。他似乎喝酒喝清醒了。

    “美國在智利的圣地亞哥舉行了一次促進貿(mào)易和發(fā)展的會議?!睗韶惛窠忉屨f“我去出席了。當這里的這樁不幸發(fā)生時,會議正開到高潮。我直接從智利飛到了赫爾曼夫人身邊??上惹拔以跁h上聽到了一大堆發(fā)言,也包括國際自由工會聯(lián)合會主席的發(fā)言??磥肀厝粫@些人爭執(zhí)起來——主動地開展辯論。”

    “跟工會?”梅麗娜-泰奈多斯驚駭?shù)貑枴爸鲃拥兀俊?/br>
    “安靜?!彼煞蛘f。

    “他們想干什么?”約翰-基爾伍德問,清醒得令人吃驚。

    “好了,”那位風(fēng)度翩翩的保爾-澤貝格說,講著一口不帶口音的法語“正如主席強調(diào)的,工會看到跨國公司對他們行使權(quán)力構(gòu)成了相當大的危險。他們搞的是國際性的資本cao作。”

    “不然他們應(yīng)該如何cao作呢?”薩岡塔納嘀咕說。

    “那不是cao作,”澤貝格說“發(fā)言人解釋說,危險在于這些跨國公司自以為不必對某個國家保持忠誠。他們可以逃避一種民主的控制,不管是什么形式的——也逃避任何社會責(zé)任?!?/br>
    “這可是每個國家內(nèi)部工會的事?!狈ū劝舱f,笑望著手端一只盤子站在他身后的那位仆人“不,多謝,我什么也不要了?!睗韶惛窠又v:“我可不在乎被懷疑為工會的代言人”

    “那您是為什么呢?”比安卡-法比安叫道。

    “住口吧?!彼煞蚬緡佌f。我望望比安卡。她的衣服確實開口太大了。

    “我只是簡單介紹,”澤貝格平靜地說“請原諒,夫人。我自有我自己的想法。我們不再是生活在十九世紀的資本主義社會。世界在劇變。工會將不顧一切。我擔心,如果我們不能跟他們協(xié)商,他們會贏?!?/br>
    “只要工會的領(lǐng)導(dǎo)大人們還是腐敗的,”比安卡-法比安說,粗俗地笑著“這就不難。咱們飯后還去賭場嗎?”

    仆人們再倒香檳。基爾伍德得到了一滿杯威士忌。蠟燭輕微地顫動。

    “當然了,咱們?nèi)ベ€場,比安卡。”泰奈多斯說“可工會并不腐敗,一點也不。澤貝格說得對,得跟他們協(xié)商?!?/br>
    “那你們直接跟魔鬼協(xié)商好了?!奔s翰-基爾伍德說。

    “約翰,”托威爾生氣地說“您不僅是個醉鬼、傻瓜,而且是一個沒有節(jié)制的、血腥的傻瓜。我們真的要等到事情讓工會言中嗎?”

    “這正是我要向你們提的惟一的問題?!睗韶惛裾f“為此我講了圣地亞哥的事。我請求原諒,如果我讓夫人們感到無聊的話。”

    “我總是同樣的賭法,零和左右的兩個鄰居加二十九。”比安卡-法比安說。她現(xiàn)在微微有點醉意了。

    “明天上船!”帕斯卡勒越過桌子向我耳語說“你們看上去美極了,你們倆。”

    “帕斯卡勒,請別再這么講?!卑簾崂f。

    帕斯卡勒笑了笑。

    “昂熱拉臉紅了!真正紅了!她還能臉紅!但愿我也能夠。哎呀,老天,我最后一次臉紅是在什么時候?”

    我又感到昂熱拉的鞋尖踢到我的鞋上。

    11

    十一點左右,這群人動身了。

    昂熱拉向我解釋:“咱們開車去‘保安警’賭場。它位于十字架路的西頭,在老碼頭附近。那是所謂的冬日賭場。夏天,從六月份起,‘棕櫚海灘’開張,那是夏日賭場。它位于康托碼頭后面,在十字架路的另一頭?!?/br>
    “‘保安警’里非常舒適。那里也可以吃飯,在‘大使’餐館里吃。那家餐館的老板馬里奧先生,真是了不起?!北劝部?法比安說。我們站在客廳里。夫人們圍上她們的披肩,穿上貂皮和毛絲鼠皮小襖。昂熱拉披的是一條網(wǎng)眼白披肩??腿藗冞吜倪呑呦蛩麄兊钠嚒N一仡^張望,手里拿著一張一百法郎的紙幣。

    “您找什么?”

    “我很想給這里的仆人留下點錢。”

    “您把它放在這碟子里吧。”克勞德-特拉博說,奇怪地望著我。那只碟子放在一張舊櫥柜上,里面已經(jīng)有幾張鈔票了。我將我的放進去?!澳堑谝晃弧!碧乩┱f。

    “什么?”

    “給仆人小費。其它票子是我放進去的,好在我的仆人面前保住面子?!?/br>
    “您是說,這些億萬富翁沒有誰”

    “沒有誰。因此他們才是億萬富翁。今天在這兒的先生中有一位——我不能報出名字來——經(jīng)常被邀請到我們家來,可是他從來不給仆人一點點,以至于帕斯卡勒有一天晚上對他講:‘仆人們已經(jīng)在議論您了。因此我給了他們五十法郎,說是您給的?!@位先生聽了后大發(fā)雷霆,叫道:‘五十?您應(yīng)該給他們一百,帕斯卡勒!這一下他們會講我吝嗇了!’”我們笑?!耙话?,跟您一樣。您給得太多了。其他人分文不給。您永遠成不了富人。”特拉博說。

    “不,我擔心永遠不會?!蔽艺f。

    “但我希望是個幸福的人?!笨藙诘?特拉博說。

    我走向昂熱拉,我們來到室外。幾位司機打開了勞斯萊斯、十二缸的“美洲豹”和一輛梅塞德斯600型的車門。特拉博家的客人們鉆進車里。停車場和通向大門口的路也被安裝在樹叢中的燈照亮了。

    昂熱拉說:“事實上在戛納只能去賭場。這里沒有別的好去處,只有年輕人的夜總會?!?/br>
    “這可能嗎?在戛納這樣一座城市里!”我說。

    “全球的賭場都權(quán)力很大。事實上您可以實現(xiàn)一切或阻止一切——比方說每一次競爭。這里也沒什么兩樣。您想做什么?”昂熱拉讓她的車緩緩地沿著石子路前行,跟在法比安的勞斯萊斯車后面。“這些樹叢中的燈真浪漫,是不是?”

    “是的,”我說“非常浪漫?!?/br>
    “特拉博夫婦和藹可親。”

    “非常和藹?!蔽艺f“看來您原諒帕斯卡勒了?”

    “什么呀,羅伯特?!卑簾崂f。她一直沉默到我們駛上了大路?!澳惺斋@嗎?”

    “我相信是的?!蔽艺f“我很快就會有更多的收獲?!?/br>
    “太好了。”她伸手摸我的手“羅伯特?”

    “嗯?”

    “您知道,還有什么也很好嗎?”

    “什么?”

    “咱們倆都曾經(jīng)非常貧窮過?!卑簾崂f。

    12

    “四點,雙數(shù),黑色沒有!”

    “十三點,單數(shù),黑色大數(shù)!”

    “七點,單數(shù),紅色沒有!”

    守局人大聲報著每一張賭臺上剛剛出現(xiàn)的數(shù)字。許多張賭臺同時在賭,這間寬敞、堂皇、老式舒適的房間里擠滿了人。一位小個子意大利人盡力喊叫,用他的母語喊著幸福的幸運的祝福。他贏了。我看到,給了他很多錢。

    “他輸了之后也喊?!卑簾崂嬖V我“他每天晚上都在這里,連續(xù)好幾個月了。帶著妻子和朋友們。他們?yōu)樗佑?。他總是賭最大數(shù),輸完他的全部賭金,常常只需要幾分鐘?!?/br>
    “到現(xiàn)在為止,他今天晚上輸了六十萬法郎,”我們身旁一位彬彬有禮、不引人注目的先生說,向昂熱拉一鞠躬“晚上好,黛爾菲婭夫人。”

    昂熱拉為我們作介紹。

    這位彬彬有禮的男子是在這里值勤、注意賭徒們的許多“警官”之一,每一家賭場里都一樣。昂熱拉認識他們中的大多數(shù)。

    “這一位,”她說,目送著那個不顯眼的男人“有個女兒,她看上去像一個天使。他曾經(jīng)帶她來過戛納一回。我為她畫了像。免費,因為這讓我高興。為此他幫我在平臺上插上了木條。他是個好園丁。他總是照料我的花。”

    跟我們一道來的那群人很快就散開了,各賭各的,夫妻們也分開了。我看到,比安卡-法比安如何催促她丈夫,他正坐在一張綠色賭臺旁,直到他給了她幾枚籌碼。比安卡來到我們這里,她的臉氣歪了。

    “你們看看這個吝嗇鬼!”她說“我的丈夫,呸!他才給我兩百法郎,因為我沒錢了還想賭。他,他輸了好幾千。得像瑪麗婭那樣做才行?!?/br>
    “瑪麗婭是怎么做的?”我問。

    “瑪麗婭老穿那身臀部有塊布遮著的晚禮服,對不對?如今我知道為什么了。有一回她讓我看過,那塊布下面有塊縫滿小袋子的貼邊?,旣悑I把她贏的錢塞在那里面。如果她贏了,就瞞過她丈夫。她有時候坐在那里,像是要哭的樣子。他看不下去,就重新給她錢,馬上給。您知道,瑪麗婭已經(jīng)積攢了多少錢嗎?我真蠢??!”她急急地趕往一張賭臺,從那些賭客中間擠過去。

    “您看到了嗎,那上面?”昂熱拉指指屋頂。一根柱子上隱蔽地安裝著一只小盒子?!斑@是一只監(jiān)視器。這里到處都有??腿藗円恢笔艿奖O(jiān)視或者被錄下來?!?/br>
    “可我甚至沒用入場券就進來了?!?/br>
    “對,”昂熱拉帶著狡黠的微笑說“因為您有我陪著。我也不需要入場券。我對您講過,我是‘旅游聯(lián)合會’的一個創(chuàng)始人。”

    冬季賭場內(nèi)有賭廳、劇院和“大使”餐廳,粉紅色的大樓位于阿爾伯格-愛德華碼頭最底下,就在拉克洛斯的辦公室所在的舊碼頭和馬利提姆碼頭附近,那里有小艇開往各個島嶼。

    “十點,雙數(shù),黑色沒有!”

    小個子意大利人憤怒地高聲詛咒。

    “您不玩嗎?”昂熱拉問我。

    “這讓我感到無聊?!蔽艺f“不過我當然要小賭賭?!?/br>
    我跟她走向換幣臺。那后面有個房間,備有鋼制自鎖保險箱。昂熱拉從她的拎包里取出一把鑰匙。

    “我馬上就來。我取點錢。”

    “從哪兒?。俊?/br>
    “從我的保險箱里。我的保險箱在這兒。”她笑道“文件、錢、首飾和全部的東西!昨天下午我來取過我戴的首飾。我為什么要把錢存進銀行的保險箱呢?這里的這一只免費供我使用”

    她走了。

    我把一百法郎換成兩個五十法郎的籌碼。我確實從來沒有過賭博的興趣。輪盤賭讓我乏味。一種只由偶然作決定的游戲,智力根本無法影響它。我穿過大廳。賭臺和長酒吧之間擺放著一家小飯店的桌子,還有人在吃飯。約翰-基爾伍德獨自坐在吧臺上,喝著威士忌。他醉醺醺地沖我招手。我招手回答。然后,我看到了瑪麗婭-薩岡塔納,她果然正在把一堆籌碼塞進她的衣服貼邊里。我想,有錢人確實是怪。有可能是非常奇怪的兇手。

    我走近另外一張桌子,看見昂熱拉在我對面找到了位置。她坐在那兒,吸著煙,告訴她身旁的守局人她下的賭注。我望著她的臉發(fā)呆,險些忘記了我是在什么地方。我想,我是在十三號那一天認識昂熱拉的,在十三號那一天我的新生活開始,我決定,試試上帝。

    我從一位坐著的夫人頭上俯下身去,把兩枚五十法郎的籌碼放在十三點上。無論如何我想迅速了結(jié)。我又望著昂熱拉,她一定是注意到了,抬起頭來,我們的目光相遇,就好像是旭日初升似的。目光停住了,就好像我們誰也不能再讓眼睛盯住其它東西。我頭發(fā)暈,抓緊一張椅子的扶手,美國人、荷蘭人、英國人、意大利人、法國人和德國人的眾多聲音匯成亂哄哄的噪音。

    “先生”

    我嚇一跳。

    我站在他身旁的那位守局人轉(zhuǎn)過了身。他用他的耙子敲打著放在十三點上的兩枚籌碼。

    “這是您投的嗎?”

    “是。”

    “十三點由我左邊的先生投了一百法郎。”守局人說。另一位守局人坐在桌子中間,坐在支付贏錢的桶旁邊。他推給我兩堆籌碼。我贏了三千五百法郎。

    “這一百給員工?!蔽艺f。我試了你,上帝,你理解了。你說了“行”現(xiàn)在讓我看看,上帝,我是不是真的理解了你,現(xiàn)在讓我看看,我想。然后我報出了我的新賭注。我在十三點上押了最高注一千五百法郎?,F(xiàn)在讓我看看,上帝?,F(xiàn)在給我看看。球在滾。我不望過去。我閉著眼睛,直到聽見侍者說:“十三點,單數(shù),黑色沒有?!?/br>
    十三點第二次贏了。

    在賭客們中間引起了不安。

    這回他們把我贏的錢分三堆推給我。是五萬二千五百法郎。

    我給員工五百法郎,這回賭三個,兩個同點、兩個橫向的小注和橫向的最大注有十三到十五點,當然是十三點,統(tǒng)統(tǒng)是最高注。甚至在最普通的機會上,在花色、雙數(shù)和豎數(shù)上我也放了籌碼。其他的賭客也跟我一樣試十三。

    它第三次又中了。

    那個矮個子意大利人,他根本沒賭,表現(xiàn)得像發(fā)了瘋似的。他向我擠來,在我的上衣上搓他的手背,好沾點我的幸運,德國的掃煙囪工就是這么做的。這一桌的負責(zé)人走向那位付錢的守局人,他們倆算來算去很長時間,然后守局人從桌子的翻轉(zhuǎn)抽屜里取出很大的籌碼,真正的大籌碼,數(shù)給我看我每一注贏了多少,總共是多少。一共是二十三萬五千五百法郎。我給了員工五千法郎,撤出了所有放在那里的注。我夠了。我再也不能忍受籌碼了。一位手拿一只小盒子的大廳侍者不得不幫助我。當我跟他走向賬臺時,我看到了昂熱拉。她跟在另一位守局人身后走過來,他為她拎著一只小箱子。

    “您也是下的十三點?”我問。

    “對,”她容光煥發(fā)“跟您一起!您沒注意到嗎?”

    “沒有。”

    “我”

    “我”

    我們異口同聲。

    “請講吧?!?/br>
    “不,您講,昂熱拉。”

    “咱們一起說,我有那么一種預(yù)感。”

    我們異口同聲地說:“我放在十三點,因為咱們倆是在十三號相識的?!?/br>
    說完昂熱拉的目光有點閃爍。

    “您當心,這會成為愛情的?!蔽艺f。

    她不回答。在柜臺前,一位守局人再一次當著她的面將贏的錢數(shù)給她,問要不要全換成現(xiàn)錢。

    “是的,全換?!卑簾崂f。

    當她手拿滿滿的一捆捆鈔票消失在那間有鋼制保險箱的房間時,我的錢也付給我了。我也給了收銀處那個人小費,請求他把錢包起來,因為錢非常多,我無法把它們?nèi)M我的燕尾服袋子里。

    昂熱拉從那個保險間走回來。她笑著。

    “您也一起去酒吧吧。我口渴。您請我喝一杯好嗎?”

    “非常樂意,夫人?!蔽艺f“我只等這兒包扎好我的財產(chǎn)?!?/br>
    那個小個子意大利人汗流滿面地跑過來,沖著昂熱拉講話,將一枚五千法郎的大籌碼伸到她的鼻子底下。

    “他想干什么?”昂熱拉問。

    “要您往上面吐痰,好給它帶來幸運?!蔽艺f“我也是?!?/br>
    于是,我們倆象征性地沖那籌碼吐痰,小個子意大利人不停地鞠躬。

    “多謝,先生,多謝,夫人,多謝兩位”他跑回他的賭臺,淌著汗,上氣不接下氣。

    “這個小個子意大利人,”昂熱拉說“在意大利制造龐大的火車頭。是先前我的一位警官朋友告訴我的。也許正因為這樣,從文提米加利亞到戛納才需要這么長時間?!?/br>
    那位出納員仍然在忙著幫我包扎。

    “我先走了?!卑簾崂f。

    我目送她穿過大廳走向大酒吧。我看到她的臀部輕扭,從閃亮的白衣服的開口里看到她背上曬黑的皮膚。我看著她的紅頭發(fā)。許多女人的走路姿勢都很難看,尤其是從后面看她們。昂熱拉看上去棒極了。她走路腰挺得很直,但是很放松,我也喜歡她的步姿。

    我看到她在酒吧里走向一位老婦。她坐在一臺收銀機后面,所有的飲料都是在那兒訂。那里有許多調(diào)酒師在忙乎。昂熱拉跟那位老婦講話,又一次越過吧臺伸出手去。然后她迅速離開那里,在一張長桌子中央坐下來。

    那位收銀員終于幫我包扎好了。我急忙趕向昂熱拉,坐到她身旁的凳子上,要了兩杯香檳。當酒送來時,我說:“十三帶給了我們運氣!”

    昂熱拉舉起杯子。“我在此將十三定為我們的幸運數(shù)字?!彼f。

    “同意?!蔽艺f。

    “把十三號定為咱們的生日吧。咱們要慶祝它,每個月?!卑簾崂f,注意到了我的臉部表情“也許您至少下個月十三號還在這兒吧。”她迅速說“一個月后會是怎樣?您想過此事,對嗎?”

    “我想過,從現(xiàn)在開始,一個月后我的生命會是怎樣,昂熱拉?!蔽艺f。

    “別這樣,”她說“請不要,羅伯特。咱們是這么開心。請您別這么講。請您別這么想?!?/br>
    “好了好了,”我說“一切又正常了,昂熱拉。”

    “沒有什么正常。”她說,突然傷心起來。

    “讓我們?yōu)槊總€人最希望的東西干杯。都別講出來。只為它干杯——您覺得這樣行嗎?”我問。

    “行,羅伯特,”昂熱拉說“您這么善良?!?/br>
    “而您是這么漂亮,”我說“讓我如此迷戀,深深地迷戀?!?/br>
    “別這樣。不要這么說。咱們喝酒吧。”

    “好。”我說。

    我們喝酒。

    昂熱拉對那位矮而胖的首席調(diào)酒師說:“您也在吧臺上喝一杯吧,保爾?!?/br>
    “我為你們兩位干杯?!北栒f。我已經(jīng)說過,很少有調(diào)酒師不可愛的。保爾是最可愛的一個?!盀槟男腋!槟脑竿寄軐崿F(xiàn)?!?/br>
    “保爾,”我說“您最喜歡什么牌子的香檳?”

    “孔泰產(chǎn)的泰亭格牌香檳。”保爾說。

    “那么請您允許我送您一瓶。我們需要您的祝福?!?/br>
    收銀臺旁的老太忽然哭出聲來。保爾向她趕過去。

    “這是這么回事?”我問昂熱拉。

    “哎,什么事也沒有。”她說“您來吧,咱們再去看看別人賭?!?/br>
    “不,我想知道這老太為什么哭。保爾!”他走過來,一邊怯怯地望著昂熱拉。“保爾,你們的出納怎么了?她怎么了?”

    “請您別講。”昂熱拉說。

    “請您講出來,保爾。”我說。

    “那我就走開?!卑簾崂f。

    “我馬上就來。”我說。她果然走了。

    “說吧,保爾!”

    “先生,”那位調(diào)酒師講得很低,好像除了我誰也不能聽到似的“羅朗夫人,我們的出納,已經(jīng)很老了。您認為她有多大年紀?”

    我望向柜臺,羅朗仍一直在哭,但是她含淚沖著我點了點頭,破涕為笑。

    “超過六十了嗎?”

    “她八十歲了?!?/br>
    “不可能!”我說。

    “我告訴您,先生,她仍一直在這兒工作。當我們下個月關(guān)門,‘棕櫚海灘’開門時,我們?nèi)兹笋R都去多維爾,跟每年一樣。羅朗夫人也一起去。她雖然八十高齡,但每天都在柜臺后面一直坐到凌晨三點。賭場仍舊讓她一直干下去。這家賭場的社會福利就是這樣。因為如果她再干一年,她就能得到最高的退休金。她在戛納這兒有一座房子??赡鞘且蛔浅:~的房子,我認識。比如說沒有暖氣。冬天我們這兒有時候還是很冷的。羅朗夫人可惜得挨凍?,F(xiàn)在,黛爾菲婭夫人給了老太太錢。這一下可以裝暖氣了。那錢是給她裝暖氣的。您別將這事講出去,先生,您不會講吧?”

    “不會,當然不會?!蔽艺f“您也給羅朗夫人端一杯去?!?/br>
    “她喜歡喝啤酒?!北栒f。

    “那就啤酒吧?!蔽艺f。

    我瞅瞅昂熱拉。她在遠遠地觀察我?,F(xiàn)在,她生氣地用一只鞋重重地一跺地板,轉(zhuǎn)身走了。我馬上向她趕過去。

    “昂熱拉”

    她把背轉(zhuǎn)向我。

    “我堅決要求過您別問保爾!”

    “您太了不起了,昂熱拉?!?/br>
    “我沒一點兒了不起,”她說“您也不可愛,一點不可愛。我搞錯了?!?/br>
    “那咱們倆就都搞錯了?!蔽艺f。她轉(zhuǎn)過身來,莞爾一笑,當我們的目光彼此相遇再也不分開時,我感覺我的血流得更快了。

    我抓起她的手,吻它。

    “因為我贏了這么多”昂熱拉說,緊接著退回去。她的聲音聽起來嚇壞了:“這是怎么回事?”她望著地面。我也望著地面?;鶢栁榈抡蛟诎簾崂媲?,爛醉如泥,把她的衣服往嘴里塞,同時口齒不清地說:“最了不起的女人,我的公主,讓我吻您的衣角吧。只吻衣角只吻一下我是個酒鬼,一個罪犯您美麗如畫,我的公主”

    “請您滾開?!蔽艺f。

    “高貴的先生,請您同情一條癩皮狗吧”他將衣服的布料按在唇上。我給了他輕輕的一腳。他往后倒去。他眼睛流著淚,陰險地望著我。

    “您滾吧,”我說“馬上滾。滾,滾,滾!不然有您好受的。”

    他醉醺醺地站起來。

    “多了不起的紳士啊,”他獰笑著說“多么勇敢的騎士啊”他搖搖擺擺地向一張賭臺走去。

    “他失去理智了?!卑簾崂瓛吲d地說。

    “您來吧,”我說“我要看看聽聽,這家伙現(xiàn)在又要干什么。”

    我們跟在基爾伍德身后,我手里捧著我的一包錢。

    13

    基爾伍德這時已經(jīng)走到了托威爾身后,撫摸他的肩。我聽到他講:“向您表示我的敬意,國王陛下。噢,偉大的君主啊,您真是人類的朋友。如此高尚,如此謙虛。有您做朋友,我是多么幸運啊。”

    “您快滾開吧。”托威爾抱怨道。

    基爾伍德已經(jīng)繼續(xù)趑趄向特拉博了,他就在附近,站在坐著的賭客身后?,F(xiàn)在他跟特拉博講道:“您也是一位紳士,一位雅人,我的最好的朋友”他想吻特拉博的臉。特拉博把他推開了?;鶢栁榈履_步踉蹌,來到鄰桌的比安卡-法比安身邊。他抱住她,吻她的脖子。她發(fā)出一聲驚叫?;鶢栁榈伦ハ蛩男?,話音清晰得令人吃驚:“最最漂亮的美人兒啊,我崇拜的人兒,人類之子的奇跡。能自稱是您的朋友,我是多么幸福??!”“請您快快滾開!”比安卡努氣沖沖地叫道。然后,她聲音更大了,呼喊她丈夫。他正坐在第三張賭臺上賭,連忙趕過來。加柯摩-法比安抓住基爾伍德的燕尾服的領(lǐng)子,賭客中引起了sao亂。

    “這家伙干什么?”

    “噢,別這樣,別這樣,我的主宰?!被鶢栁榈碌穆曇魸M含譏諷,他的眼睛閃動著邪惡,他的微笑卑鄙下流“我啥也不做。我尊敬這位尊貴的人兒,您總不會因此生我的氣吧?您也是個尊貴的人。你們?nèi)际歉哔F的人。人中之鳳”他得體地住口了,隨即又惡意地講下去“全是可敬的人?!卑⑺{西奧夫婦和梅麗娜-泰奈多斯走過來。“你們,還有你們,我的最親愛的朋友們,全是了不起的人?!彼麚崦┠味嗨沟哪?,在梅麗娜面前鞠躬鞠得那么深,險些跌倒。“噢,諸位,可以逗留在你們中間,我是多么幸運啊?!彼蝗蛔呱锨?,吻梅麗娜的嘴?!拔冶仨氝@么做!噢,出色的女人,我們這個集體中最杰出的女人!”這一下在他旁邊的那張賭臺幾乎完全停止了賭博,變安靜了。我看到幾個男人趕過來,他們肯定是警官。基爾伍德似乎渾然不覺。他突然放聲大哭?!澳銈兇蠹胰歼@么了不起,這么惹人尊敬,這么沒有一絲瑕疵。而我,我是個傻瓜,一個老笨蛋,一頭醉豬”我感覺昂熱拉抓緊了我的手。“我是個罪犯!”

    “您快安靜下來吧,您這個傻瓜?!碧┠味嗨沟吐曂{地說。

    “安靜?在這個養(yǎng)得肥肥胖胖、額頭光亮、夜里睡得安穩(wěn)的男人圈子里,我怎么能安靜得下來?我是最骯臟最卑鄙最齷齪的。我”他停下來喘氣,突然像是清醒地叫道“兇手!”

    客人們從賭臺旁站起來。這一下所有人都停下來了,全都盯著約翰-基爾伍德。他眼睛下的眼圈是烏黑的,從眼中流出了眼淚。那鼓突的臉呈現(xiàn)出一種紫色調(diào)。他一直在搖搖晃晃,可他仍堅持站著。他的話,法語,在大廳里回響:“兇手!對,兇手!”現(xiàn)在他十分陰險地說“不光是我!還有我最珍貴的公主,我的了不起的閣下們,我們的整個令人尊敬的社會圈子!我們?nèi)际莾词?!?/br>
    我看到,這回特拉博和澤貝格也急步趕向他。警官們已經(jīng)逮住他了。他推開眾人。他盯著我。他嚷道:“您看到的這些高貴的人和我這個老傻瓜醉鬼,盧卡斯先生——我們是兇手,我們大家,是的,兇手!”

    “老天,他怎么了?”昂熱拉深為驚駭?shù)卣f。

    “這我倒很想知道。”我說。我看到,現(xiàn)在,他這個社交圈子的所有男人都站在他周圍,只有若塞-薩岡塔納例外。他坐在一旁的一張深靠背椅上,吸著煙,觀看著,一動不動。

    其他人七嘴八舌。

    “請您現(xiàn)在住嘴,約翰!”

    “酗酒的笨蛋!”

    “沒理由激動,我的先生們,這個人只是喝醉了?!?/br>
    “是的,我是喝醉了,沒錯!正如我們大家是兇手一樣正確。我們大家,大家,大家!”基爾伍德喊道。

    我突然驚呆了,雖然這廳里很熱,我感到發(fā)涼。我看到和聽到伊爾德-赫爾曼,在她的床上,在她的幽靈似的家里,掛滿首飾,瘋了。瘋了?她的聲音在我耳朵里回響:“您別擺出這么一張臉來!請您別這樣!您一清二楚,所有的人一起殺死了他”

    伊爾德-赫爾曼有多瘋?約翰-基爾伍德有多醉?

    我從包圍著他、拉扯著他的男人們的圈子擠過去。

    “等等,基爾伍德先生。您聽”

    泰東多斯野蠻地將我推到一邊。

    “走開,你這家伙!”

    我跌進一位警官懷里。

    “請別鬧出丑聞來,先生?!彼吐曊f“這位醉酒的先生得離開這兒,盡快。”

    泰奈多斯和托威爾架起基爾伍德的胳膊。

    “來,來,來,您走吧,約翰!”

    “您醉了!”

    “那又如何?我講實話!一切都開始于那位博卡的阿爾及利亞人。

    男人們將基爾伍德又拉又扯,這下他終于失去平衡了。淚流過他的臉,滴落在地毯上。

    泰奈多斯和托威爾迅速地拖著基爾伍德穿過大廳,經(jīng)過那些驚呆的賭客和愕然的守局人身旁。監(jiān)視器是不是也看到了這一幕,它是不是被錄下來了?我想,我能不能得到那錄相?”

    警官們在基爾伍德周圍手拉手圍成了一圈。

    守局人們回到了賭臺旁。又響起了他們的喊聲。

    “下大注,夫人和先生!”

    “下大注!”

    現(xiàn)在,那群人已經(jīng)消失在大廳門口了。那位發(fā)瘋的造火車頭的小個子意大利人,從我身旁穿過去,沖我喊了句什么。

    “他說什么?”昂熱拉問。

    “現(xiàn)在他無論如何得下二十三?!?/br>
    “為什么?”

    “因為流眼淚了。流眼淚時就得投二十三。”

    我問昂熱拉:“這一幕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們?nèi)莾词??’?/br>
    “人就是怪?!卑簾崂f。我看到,不遠處,特拉博在跟一位警官講話:“也許真有一大罪孽在折磨著這位基爾伍德。它以這種駭人的方式表達出來。我在加利福尼亞區(qū)的rou鋪師傅是一位非常虔誠的人。您知道,他做什么嗎?他一邊揮斧砍碎他殺死的動物;一邊唱宗教歌曲。有一回我親眼看到了。他割下一頭羊的頭,嘴里卻唱著‘祝福這頭小羊吧’。真是無奇不有?!?/br>
    “博卡是什么,昂熱拉?”

    “戛納的一個城區(qū),在老碼頭附近。在西邊?!?/br>
    “那兒生活著阿爾及利亞人嗎?”

    “沒錯。那是一個社會福利房區(qū),您知道。郵局的小職員,退休人員,阿爾及利亞人。”

    “基爾伍德說,一切都是從博卡的那個阿爾及利亞人開始的?!?/br>
    那個意大利人突然又嚷又舞,他的舉止前所未有的瘋狂。他投了二十三,因為流眼淚時應(yīng)當投二十三。在他那個臺子上二十三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