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攏霧縣志
這個故事若是在別人看來,就會如同那搜神記一般,當(dāng)作是古人的豐富想象力對事實的扭曲,可是楊颯是見識過妖怪的人,想法自然就會與普通人不同。 在中國古代,有許多關(guān)于感天運(yùn)而生的記載,例如黃帝為其母見流星而生,后稷是其母姜踩大神腳印而生,這樣的傳說數(shù)不勝數(shù),每個承天運(yùn)而生之人都是前代先賢,以至于后來的無恥文人為統(tǒng)治者歌功頌德,就喜歡胡編統(tǒng)治者的出生,為其冠上君權(quán)神授的桂冠。 只是縱觀中國古書,寫一平民女子乃承天運(yùn)所生的,倒不多見。這名女子并沒有為攏霧縣的人做過什么好事,反而還犯下古人視之為大逆的殺父之罪,攏霧縣人沒有美化她的必要,為何還會有這樣的記載? 莫非這真是事實? “不要去那里?!本驮跅铒S捧著書站在書架前聚精會神地查看時,身后突然響起一個男人的聲音,楊颯一驚,猛地轉(zhuǎn)過頭,看到一張熟悉的臉。 “白老師?”楊颯本來想說‘又是你’,但一想到對方的身份,不得不將到嘴邊的話給吞了回去,為什么這個老師總是在最奇怪的時間,以最奇怪的姿態(tài)出現(xiàn)呢? “不要去攏霧縣,那個地方很危險?!卑讟灏欀碱^,那張干凈的臉龐顯得有些病態(tài)的美。 楊颯疑惑地看著他,難道他知道自己要去攏霧縣?沒理由啊,這件事除了她和楚沙二人之外就沒人知道了啊,白老師又是怎么知道的? “你不相信我嗎?”白樺的眉頭皺得更深了“那座縣城太危險了,不要去了,否則你們怕是不能活著回來?!?/br> 我們?楊颯又是一驚,若是他看見自己在看這本攏霧縣志猜到她要去攏霧縣還算說得過去,可是為什么他會用“你們”這個詞?他知道去的人不止她一個? 楊颯的心中涌起一股不知是恐懼還是憤怒的沖動,不理智的話沖口而出:“老師,去哪里是我自己的事,您還是不要再過問了?!?/br> “你以為我是多管閑事嗎?”白樺的臉上顯現(xiàn)出明顯的怒意,有些激動地抓住她的雙肩,這個動作嚇了楊颯一跳,他望著面前的年輕女孩,眼睛里流露出莫可名狀的情感“我我只是對你”“白老師!”一個冷冷的聲音從他身后傳來,楊颯的目光越過他望過去,只見楚云飛臉色陰沉地看著兩人,眸子里是難以抑制的怒意“白老師,請您自重!” 白樺一驚,這才察覺出自己的失態(tài),放開楊颯,卻聽楚云飛繼續(xù)冷冰冰地道:“白老師,我一直很尊敬您,請您不要做出有傷您名聲的事情,以免讓人誤會?!?/br> 白樺的臉色突然變得很難看,深深地望了楊颯一眼,長長地嘆了口氣,道:“難道這就是天意?罷了罷了”他一邊搖頭一邊轉(zhuǎn)身離去。楊颯不明就里地望著他的背影。楚云飛的意思她當(dāng)然明白,他一定是認(rèn)為白老師對她意圖不軌,可是她卻覺得,在白老師的眼神里,并沒有一絲一毫的邪念,那種情感是真正出自內(nèi)心的關(guān)懷 他到底是誰?為什么他會知道他們要去攏霧縣?為什么他會這么關(guān)心她?這種感情,早就已經(jīng)超越了師生情誼。 “你沒事吧?”楚云飛轉(zhuǎn)過頭看著楊颯,見她的樣子似乎沒有被嚇著,松了口氣。 “沒事?!睏铒S搖了搖頭,不再去想那個奇怪的老師,對楚云飛道“怎么樣?火車票準(zhǔn)備好了嗎?” “火車票?”楚云飛皺了皺眉“我從來不坐那種廉價的東西,機(jī)票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等那個姓青的回來就可以啟程。” 楊颯臉色刷地一下變了,壓低聲音用極為恐怖的眼神盯著他,說:“機(jī)票?又是機(jī)票?一張機(jī)票多少錢?” “也就兩三千吧?!?/br> “兩三千?”楊颯額頭上冒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只覺得全身發(fā)冷,手足發(fā)軟“那我要到什么時候才能還清你的錢???” 楚云飛頓時無語,翻了下眼睛,道:“你跟我借的錢還少嗎?虱多不怕癢,反正你還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慢慢還?!?/br> 一輩子?楊颯突然覺得前途一片黑暗,眼前一黑差點暈倒。一輩子的時間來還債?她上輩子造了什么孽??! “好了,別扯那么遠(yuǎn)?!背骑w看著她那大驚失色的模樣,有種jian計得逞的快感“你在圖書館里待了這么久,查到什么了沒有?” “只有這本書?!睏铒S將手里的攏霧縣志丟給他“除了知道一些有關(guān)攏霧縣的傳說外,還沒有什么大的進(jìn)展。” 兩人在木桌邊坐了下來,翻開這本古老得不知道是什么年代的古書,楚云飛壓低聲音道:“你用‘索魂塤’尋找尸毒的時候,有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的情況?例如那個暫時封住它的人是什么樣的相貌?或者用的是什么法術(shù)?” “我對法術(shù)了解不多。”楊颯一邊翻著古書一邊說“況且‘索魂塤’只能尋找和cao控蠱物,并不是什么尋人的法寶,哪里能知道那位術(shù)者的情況?就算是尸毒,我也只能知道個大概的位置?!闭f到這里,她神色一喜,將那本書放在楚云飛的面前,泛黃的紙上用毛筆繪著一張簡略的地圖,她指著其中一處,道“如果當(dāng)時映在我腦中的景象沒有錯,應(yīng)該就是這個地方?!?/br> 楚云飛順著她潔白如蔥根的手指看下去,在她粉紅色的指尖處,是一片蔥蘢的山林,旁邊用碩大的繁體字寫著:不歸林,常有精怪出沒,有去無回。 愛爾西餐廳是凝華學(xué)園數(shù)一數(shù)二的西餐廳之一,復(fù)古的裝潢,品味卓越的陳設(shè),幽暗淡雅的壁燈,充滿著中世紀(jì)宮廷風(fēng)格的油畫,以及窗外整片整片的郁金香,都讓人有了一種幻覺,仿佛在走進(jìn)這家西餐廳的時候,穿越了時空,回到四百年前的歐洲。 楊颯從來沒有吃過西餐,用極為拙劣的手法拿著刀叉,看著面前淋著黑胡椒的牛排,抿著嘴唇,臉上的神情不知道是尷尬還是痛苦。 楚云飛不停地翻著白眼,說:“小姐,你到底是吃還是不吃?” “吃,為什么不吃?”既然有人請,就沒必要客氣,管它的,吃就吃,大不了被人嘲笑而已。楊颯咬了咬牙,一刀下去,只聽“卡擦”一聲,牛排與盤子一起裂成了兩半。頓時整個餐廳的人都轉(zhuǎn)過頭,用不敢置信的神情望著這個能將瓷盤一刀砍成兩半的猛女,服務(wù)員的嘴巴里幾乎可以塞下一只雞。 楚云飛窘得只想找大地縫鉆進(jìn)去,楊颯知道自己丟了大人,也就破罐子破摔了,拿著刀,用在家鄉(xiāng)吃烤全羊的刀法,不到半刻鐘就將一塊巴掌大的牛排吃得一干二凈。 看著面前這個吃相極為難看的女孩,楚云飛一個頭變成了兩個大,暗暗發(fā)誓,以后就算請她吃滿漢全席也絕對不會再帶她來西餐廳。 就在最后一塊牛排被楊颯塞進(jìn)嘴里的時候,沙羽推門走了進(jìn)來。他穿著一件與他平時風(fēng)格極為不符的運(yùn)動衣,手中拿著一把外表十分普通的古劍,長長的頭發(fā)束在腦后,卻出人意料地帥氣,立刻將整個餐廳里的人的眼光都吸引了過去。 他徑直走到楊颯和楚云飛面前,坐了下來,露出一道淡定的笑容,說:“一切都安排妥當(dāng)了?!彼罩艅Φ氖志o了一緊,道“什么時候出發(fā)?” “明天?!睏铒S將那本古書扔給他,本來這樣的書是不能借出的,但有楚云飛在,又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出發(fā)之前,先好好看看這本書吧?!?/br> 當(dāng)楊颯坐上開往西北某市的飛機(jī)的時候,有種想要從窗戶跳下去的沖動。該死的楚云飛,竟然訂的是頭等艙,怪不得那么貴!看來她這一輩子都不得不背負(fù)這筆債了。一想到自己的前途,她就恨不得自殺,或者殺了那個囂張的自大狂。 “阿颯,你怎么了?不舒服?”沙羽見她的臉色不好,關(guān)心地問道“是不是有點暈機(jī)?” “沒有”楊颯苦著臉,在心里盤算著解決好尸毒事件后回來要打幾份工。 楚云飛坐在靠窗的位置,側(cè)頭望著窗外翻滾的白云,在地上看那云,就像是棉花一樣,軟軟的,隔近了看,卻是霧一般的存在,若是欺身撞上去,必然是深入骨髓的冰冷的吧。 “為什么不喜歡我?” 楚云飛一驚,轉(zhuǎn)頭看了看四周,頭等艙里只有三個人,楊颯和沙羽正在商量如何對付尸毒,離得又遠(yuǎn),而剛剛那個女聲,卻仿佛就在耳邊。 難道是出現(xiàn)幻聽了?楚云飛皺了皺眉,閉上眼睛,這幾天為尸毒的事情擔(dān)憂,的確太傷神了,休息一下也好。 “為什么不喜歡我?龍神!” 楚云飛猛地睜開眼,又是那個女聲,仿佛近在咫尺,又仿佛遙遠(yuǎn)得不可捉摸。到底是誰在說話?莫非大白天的鬧鬼了? “阿颯。”他猶豫了一下,問道“你剛剛有沒有說什么?” 楊颯奇怪地看著他,說:“剛剛我說了很多,你問的是哪句?” “沒沒什么?!背骑w嘆了口氣,將頭靠在沙發(fā)背上,難道他又幻聽了?三番五次出現(xiàn)幻聽?莫不是他的神經(jīng)出了問題? 一閉上眼睛,他的意識就朦朧起來,恍惚之中,仿佛看到一個穿著艷麗宮裝的女子站在自己的面前,她有一頭如云的長發(fā),高高綰起,身上彌漫著醉人的花香,風(fēng)華絕代的臉上滿是痛苦和仇恨。qisuu奇書她抓著他寬大的袍袖,尖聲道:“為什么不喜歡我?我那么愛你,我把整個心都給了你。為什么你還是一點都不動心?我究竟哪一點比不上昭嵐?如果你們相愛也就罷了,我認(rèn)輸退出!可是她并不愛你啊,為什么你就是不死心?” 這個時候,楚云飛聽見自己用冰冷得讓人戰(zhàn)栗的語調(diào)說道:“她不愛我,并不證明我不能愛她。倒是你,為什么你愛我,我就必須愛你呢?” 說出這樣的話,連楚云飛自己都感到吃驚,他竟然可以這樣的冷酷,冷酷得宛如北極下萬年不化的堅冰,他那殘酷的溫度,會讓任何靠近他的人都被無情地凍傷。 他能夠感覺到,感覺那個女子眼中的絕望,那像蜘蛛網(wǎng)一般彌漫開來的絕望。他問自己,你后悔嗎? 他的心沒有回答,那顆心臟就像是死了,就在昭嵐對他說那句話的時候,徹底地死了。 “楚云飛?楚云飛?你沒事吧?”一陣劇烈的搖晃,楚云飛艱難地睜開眼睛,看見楊颯正在掐自己的人中,他一吃痛,連忙將她的手撥開,怒道“你干什么啊?” 楊颯見他竟然不領(lǐng)情,把眼一豎,吼道:“你知不知道剛剛是我救了你?狗咬呂洞冰,不識好人心!” “什么?救我?” “好好謝謝阿颯吧?!弊谝慌缘纳秤鹩崎e地看著書,抬了抬眼簾,說“剛剛你呼吸心跳都停止了,若不是有阿颯幫你,你早就去西天見佛祖去了?!?/br> “我的呼吸心跳停止了?”楚云飛一驚,全身的毛孔都冒出了細(xì)小的漢珠,這個時候他才感到了害怕,剛剛他似乎真的在鬼門關(guān)里走了一遭。 楊颯見他面露懼色,憤怒稍稍緩了緩,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話應(yīng)該跟我說?” 楚云飛臉上一紅,支支吾吾地說:“我我沒什么好說的”楊颯聞言,怒意又起,剛想開罵,到嘴的話就被一陣劇烈的震動給塞了回去。 “這這是怎么回事?”沙羽終于放下手中的書,站了起來,飛機(jī)不停地抖動,用來裝飾的壁燈、油畫以及花瓶都紛紛摔落在地,濺起一地破碎的玻璃和瓷片。 “楚先生”頭等艙的門開了,一個身材高佻的女空姐搖搖晃晃地走進(jìn)來,臉色慘白,費力地抓著門沿,結(jié)結(jié)巴巴地道“楚先生,本機(jī)突然遇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氣流旋渦,恐怕恐怕” 沙羽臉色一變,轉(zhuǎn)身沖到窗戶旁,定睛看出去,眸子里閃動起紅色的光芒。一團(tuán)團(tuán)白云在劇烈地翻滾著,像被什么東西吸住一般,往某個地方飛過去本書由(免費電子書)提供下載,網(wǎng)站mfdzs gt;mfdzs。透過層層云霧,一道青色的影子漸漸顯現(xiàn)。 沙羽猛地睜開眼睛,臉色異常陰沉:“是蛟!一只巨大的青蛟!” 楚云飛心中一動,兩個字沖口而出:“孽畜!” 話一出口,連他自己都感到驚訝,幸好并沒有人注意到他的言行,楊颯急道:“沙羽哥哥,現(xiàn)在我們該怎么辦?” 沙羽從沙發(fā)上拿起古劍,雕刻著云龍紋的劍鞘泛起一道淡淡的熒光,楊颯和楚云飛看著那把劍,覺得有一道白光縈繞在劍鞘之上,緩緩地流轉(zhuǎn)。 “開門!”沙羽沉聲道。 “什么?”在場的人都面面相覷,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開飛機(jī)門!”沙羽陰沉著臉,對那空姐命令道“如果你還想這架飛機(jī)安全著陸,就馬上打開機(jī)門!” “沙羽哥哥!你瘋了嗎?”楊颯驚道“難道你要出去獵殺那只惡蛟?別忘了你是人??!出去你就摔死了!” “放心吧?!鄙秤鸬捻永镉幸唤z光華流轉(zhuǎn),將手中的古劍握得更緊“我們青家有一種飛天術(shù),可以在十分鐘內(nèi)飛翔于天空之上?!?/br> “十分鐘!”楚云飛皺眉,雖然他一直與沙羽不合,但還是開口道“你有把握在十分鐘內(nèi)殺掉那只蛟?” “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選擇的余地了?!鄙秤饹]有回頭,一直望著那扇頭等艙專有的機(jī)門,仿佛帶著必死的決心,怒喝道:“開門!” “不行啊”那空姐幾乎要哭出來“這樣的高度開艙門我們所有人都會被氣流卷出去的” 沙羽雙眉動了動,道:“阿颯,你們到經(jīng)濟(jì)艙去,無論發(fā)生什么,都不要管我?!?/br> “沙羽哥哥”楊颯還想說什么,卻見沙羽轉(zhuǎn)頭對她露出一到溫柔的微笑,說“放心吧,阿颯,我不會有事?!?/br> 楊颯望著他的面容,心中莫名地涌起一股辛酸,咬了咬牙,說:“沙羽哥哥,一定要活著回來!”說完,一把拉起楚云飛的手,越過那名空姐,一頭鉆進(jìn)了經(jīng)濟(jì)艙。 空姐無法,只得將鑰匙扔給沙羽,轉(zhuǎn)身將艙門一拉,只聽轟隆一聲,頭等艙里響起刺耳的風(fēng)聲,氣流撞擊著飛機(jī)內(nèi)壁,家具碰撞聲此起彼伏。 “這這是怎么回事?”楊颯和楚云飛一齊望著面前空空如也的經(jīng)濟(jì)艙,別說乘客了,連乘務(wù)員都見不到一個,兩人的臉色刷得變得慘白,似乎明白了什么,往后退了一步,齊齊轉(zhuǎn)頭望向那名漂亮的空姐。 那名女子站在艙門前,原本的驚慌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