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年節(jié)
文珠在麟趾宮住下,并未遭到誰的阻止,司侍宮的掌事看在我的面子上,又分了兩個得力的侍女來,我看了看她們的面相,便知這二人不是偷jian?;?,于是也懶得在和掌事因為之前的事情做糾纏。 又差了碧拂去太醫(yī)院請醫(yī)官,給文珠好好的瞧病,怕是之前的人都沒有給她認真看過, 碧拂請來的醫(yī)官,是個白花胡子的老醫(yī)官,看起來很是靠譜的模樣。老醫(yī)官提著藥箱,穩(wěn)穩(wěn)地給文珠診脈,然后向我稟告她的病情。 “瑾妃娘娘的病癥因之前落水發(fā)了高燒,后來又未曾病愈,如今拖拖拉拉的,傷及肺腑,要慢慢治了。”我雖然不大懂,但覺得他說的很中肯。 我看著花白胡子的老醫(yī)官,對他實話說道:“總歸我是不懂什么醫(yī)術,但憑老先生醫(yī)治就是,只是我將她看做親妹子,您務必多費點心?!?/br> 我想我話里話外的意思已經(jīng)暗示的夠清楚了,果然老醫(yī)官明白我的意思,對我拱手道:“下官明白娘娘的意思,娘娘只管放心,您囑咐的事情,陛下也囑咐過,老臣自是不敢怠慢的?!?/br> 我點點頭,內(nèi)心卻有點驚訝,原來褚鈺也這樣囑咐過醫(yī)官嗎,他果然還是聽進去了我的話。 我吩咐碧拂,送老醫(yī)官回去。 屋內(nèi)重回安靜,文珠閉著眼睛,仿若睡著,我走近床榻,給她掖了掖被角。 我轉(zhuǎn)身欲走,文珠卻抓了我的手,手心很熱,她原來還在發(fā)燒呢。 “謝謝娘娘照拂,文珠無以為報。”她睜開眼睛,手緊緊攥著我,眼神中帶著滿滿的感激。 我覺得有點刺眼,因為我本可以早點去看她,她也可以不必受這么多的苦。 “娘娘不必介懷,文珠知足。”她淡然地對我笑道:“能留在永安宮既是我的幸事,又是我的不幸?!彼J真地說著:“幸事是能遇到娘娘,不幸是陷入了這宮門里?!?/br> 我問:“你還想回去嗎?” 她笑著搖頭:“回不去了。” 確實,她自封妃的那一刻就是回不去的,我本想勸她,但好在她自己已經(jīng)明白過來。 我又問她:“那……是誰害了你?” 她雙瞳剪水,眸光清澈:“娘娘心中是清楚的?!?/br> 她的答話,委實令我一驚。 我抿抿唇角:“那你就快快好起來,這個啞巴虧可沒道理吃進肚子里。” 文珠看著我,眸色中隱隱帶著異樣情緒:“好,娘娘便等我好起來?!?/br> 走出麟趾宮的那一刻,我回頭望向這處宮殿,似乎很久之前的某日我也這樣在這里駐足過,為了等一個人,或者見一個人。 但腦海深處的記憶,仍舊一潭死水。 褚鈺在大都給我喂的藥,我知道那是什么,但至于我為何沒有失憶,我卻不清楚。 或許是上天眷顧我,憐惜我的遭遇,不想叫我再遭受失憶的痛苦了。 —— 一轉(zhuǎn)眼,臘月結尾,一年中最重要的一個節(jié)日就到了。 除夕的時候,皇宮里是要舉辦宴會的,宴請的都是皇家親眷。我感覺自己已經(jīng)很久沒有湊這樣的熱鬧了,心中很是高興。 晚宴的座位一向是由高到低來排,褚鈺坐在最尊貴的位子,其次是太后,然后便是我,后面是慎親王夫婦,還有我叫不出名字的幾個人,最后面是前些日子留下來的幾個妃嬪。 我看到宋貴人坐在烏央央的人群后面,淡然的喝著茶,她注意到我在看她,抬眸對我笑了笑,神色卻略微有些奇怪。 我不明所以,撇過頭去,斜對著的是允毓的案幾,此時他正摟著一個美貌女子,吊兒郎當?shù)淖染?,見我看他,對我舉杯示意。 我假裝從未記得大都的事情,對他淡漠地點點頭,算作回禮。 殿上歌舞升平,有動人的美麗舞姬賣力的扭動著腰身,曲調(diào)悠揚,一等一的賞心悅目。 案幾上的甜湯十分好喝,我不禁多飲了幾杯,也感慨皇宮的東西果真是半點也不摻假。 我瞥眼偷看褚鈺,正撞進他看我的眼神里,他促狹地笑了笑,全然沒有往日般的冷肅。 他肯定是看到了我的蠢樣子!我恨不得把頭埋進碗里。 正宴開始,大家紛紛動起了筷子,好在金國沒那么多規(guī)矩,大家吃得還算開心。 “小王敬陛下一杯,祝金國得上天眷顧,福壽永昌。”祁夙端著一碗酒,對著褚鈺一敬。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祁夙這個文弱的人一口干了那一大海碗的酒,褚鈺作為金國之主,豈能不喝,他也端了一海碗的酒一飲而盡,眼睛都沒眨一下。 “那我也敬陛下,祝大金一統(tǒng)天下?!痹守挂捕酥缓M氲木?,然后在我的目瞪口呆下,一口氣喝了三碗。 允毓喝完,還將碗倒過來,一滴都沒剩。他面色未改分毫,好似那是三碗白開水一樣。 “兒臣也敬父皇,敬大金,祝父皇和大金與天同壽?!贝藭r一個英俊的少年人站起來對褚鈺說道。 我拄著下巴想,這樣的漂亮話說出來,聽得人十分高興,更別提褚鈺這個當事人了。 可褚鈺仍舊一臉的淡然,飲盡了酒之后,說道:“奕興過年十五了吧,是該多領些兵馬了?!?/br> 我腦筋轉(zhuǎn)了轉(zhuǎn),想起來文臻貴妃的那個兒子好像就是叫奕興的,于是轉(zhuǎn)頭去看文臻貴妃,卻發(fā)覺她雖然笑得很開心,但面色有一點僵僵的。 她到底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那個名叫奕興的少年轉(zhuǎn)頭去看自己母親,回話也頗為躊躇,似乎沒料到褚鈺會突然這樣說:“兒臣……兒臣太過年輕,在二哥手下做牛錄額真已足矣?!?/br> 金國兵甲以三百人為一牛錄,首領稱牛錄額真,這么說眼前的少年是個領三百人的小將,他才十五歲,倒是少年英才,平日里宮中上下也都是要喚他一聲五殿下的。 至于他口中所說的二哥,就是承寧郡王允毓。碧拂說褚鈺曾有兩個養(yǎng)子,皆是已故東閔親王的孩子,現(xiàn)在允毓領了固山王的軍銜,掌管鑲黃旗,可謂是春風得意。 允毓的面色仍舊半點未改,好似奕興口里說的二哥不是他一般。 文臻貴妃笑了笑:“奕興還小,又無什么軍功,領太多兵馬難以服眾。” 我本覺得這番話說的實在有理,但褚鈺聞言卻嘭的一聲拍了桌子:“此時天下太平,你難道還盼著興兵?”所謂軍功,必是要與敵軍作戰(zhàn)的,反觀大金現(xiàn)在四海升平,文臻貴妃的話若是追根究底,也確實有一點不妥。 褚鈺的這一番發(fā)怒,所有人都從桌上跪到了地上,我后知后覺要把身子悄咪咪的挪下去,卻被褚鈺一把拉了起來。 太后瞇著眼睛瞟了瞟我,雖然滿臉的不高興,但什么話也沒說。 文臻貴妃伏在地上,大氣也不敢出,只低聲道:“妾身絕無此意?!?/br> 褚鈺黑著臉,似乎想了很久如何罰她,但最后還是說:“退下罷,今日除夕好生回儲秀宮守歲?!闭Z氣微頓,對著奕興道:“你陪著你母妃回去,今日不必回府?!?/br> 奕興聞言很是高興,他已經(jīng)很久沒見自己的母親了,得知不用出宮當然欣喜:“多謝父皇恩典。” 目送文臻貴妃和五殿下離開大殿,大家紛紛壓低了聲息,褚鈺蹙緊眉頭憑空揮了下手,大家就魚貫而出,我驚詫于大家的默契,剛要隨大眾一起退出去,褚鈺又抓了我的手腕,溫熱的手掌暖著我冰冷的腕骨。 太后見此冷哼一聲,拂袖而去,走之前還白了我一眼,仿佛這一切是因我而起。 我:???這關我何事。 我瞪大了眼睛看了看褚鈺,直到大家都出去,他的臉色才恢復以往我們相處的神色。 他開口第一句:“平珺,你想吃什么,自己去夾?!?/br> 我一臉復雜地看著他,又聽他說:“我知道這樣多的人你肯定會吃不好的,今晚的菜是孤親自指定的,大多都是你喜歡的?!?/br> 我看著眼前這幾十道菜,欲哭無淚道:“我……我如果吃不完你會殺我嗎?” 褚鈺聞言,伸手撫上額角,微微蹙眉:“自然不會,孤不要你的小命?!?/br> 不知道為什么,我潛意識里總覺得褚鈺是會殺我的,雖然他現(xiàn)在對我可謂是盡了一個君王最大的好,但我還是無時無刻的感到擔憂和害怕。 我正對著盤子里的小龍蝦發(fā)難,突然想到一件事,于是問他:“你剛剛發(fā)怒不會是故意讓我這樣吃吧。”轉(zhuǎn)念一想,又覺得不太可能。 褚鈺揚了揚眉,說道:“你才看出來嗎?” 我內(nèi)心委實糾結了一把:“是……是啊,自從失憶我就很遲鈍,前段日子看了本猜燈謎的書,里面的謎面我皆猜不出。” 褚鈺隨口問道:“哦?是什么謎面,竟能難倒你。” 我放下筷子,說道:“孤女,我思來想去皆猜不出?!?/br> 褚鈺笑了笑,不以為然道:“道是什么迷,孤女不就是……” 我等著他接下來的話,整個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