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成的話，讓金闕宮里的眾人皆沉默下來，金蒙聯(lián)姻。

    從我的角度來講，我只有不同意的份，一對周國不利，二對自己在金宮的地位不利。

    可我還是笑笑說道：“恭喜陛下了，那位格格此前曾見過，是個(gè)性格豪爽的美人呢?！?/br>
    褚鈺回頭深深看了眼我，面色平靜的對江成說：“此事再議?！?/br>
    我愣了愣，剛要開口，卻想起了那句后宮不得議政的話。

    總歸娶不娶薩仁是褚鈺自己是事。

    褚鈺離開是時(shí)候，已經(jīng)是晚上，陪著我吃了晚飯就走了。

    屋外寒風(fēng)呼和，大都的冬天一向是來得早走得晚，又干又冷。

    這會兒窗外又零星飄著雪花。

    “主子，別吹風(fēng)了?！北谭鹘o我披上一件衣服，伸手要闔上窗子，被我止住了。

    “金宮里的女人越來越多了，咱們王上和父皇沒什么兩樣?！?/br>
    碧拂低聲道：“王上也沒說定要娶那位格格，還是有轉(zhuǎn)圜的吧?！?/br>
    我聞言輕聲笑笑：“自我同意和親那日，我早已什么都看開，其實(shí)咱們王上娶誰不是娶？金蒙聯(lián)姻，就算不是科爾沁的格格，也是別家的格格，都一樣?！?/br>
    碧拂眸色暗了暗，是啊，若是當(dāng)年嫁的是世子該多好，不必這樣憂心。

    伉儷情深，早應(yīng)傳出一段佳話。

    可女未嫁夫先亡，世事無常。

    ——

    太后回宮，那可是一件大事。早些年太后還在宮里住，但自從褚鈺殺了自己親哥哥，奪得金國政權(quán)，太后就直接搬到了華章宮去。

    總歸是自己的兩個(gè)兒子，一個(gè)殺了另一個(gè)，最難過的莫過于她這個(gè)做母親的。

    “額娘，您回來了?！瘪意曄氡厥欠浅８吲d的，一貫冷肅的臉上也帶了一點(diǎn)笑意。

    太后看了他一眼，哼道：“額娘怕再不回來，我的好兒子把我忘了?！?/br>
    “怎會呢姑母?！本U嬪溫婉笑了笑：“王上平日里可沒少惦記您?！?/br>
    “不說這些了。”太后環(huán)顧四周看了看：“多年不回來，這宮里又多了好多新面孔，這么多的美人都是哪個(gè)國的?！?/br>
    晴玉人精一樣的，自然知道巴結(jié)好太后，以后會非常好辦事。

    她擠到前面，笑容里藏著一絲討好：“妾是晴玉，蜀國來的。”

    太后看向晴玉，冷冷道：“王后?！?/br>
    王后矮身一福：“母后有何吩咐?！?/br>
    “你平日里怎么教導(dǎo)妃嬪的？”太后冷冷斥責(zé)道：“如果不會教，哀家會讓王兒換人的?！?/br>
    王后白白挨了一頓罵，面色未改，對晴玉道：“既然嫁了金國，自然就不再是什么晴玉郡主了，該稱菁昭容了。”

    晴玉臉色一白，慌忙跪地：“是妾身莽撞，菁昭容拜謝太后寬宏。”

    太后冷冷瞥了一眼：“起來罷。”轉(zhuǎn)頭又指了我：“這個(gè)丫頭倒是漂亮?！?/br>
    我剛才見了這一出戲，心里緊張，只盼著太后早點(diǎn)回清寧宮，這會子怎么又對我感了興趣？

    我避無可避，往前半步矮身一福：“太后萬福金安，妾是宮里熙貴人，母國是周國。”

    果然太后在聽見周國二字的時(shí)候臉色變了變，轉(zhuǎn)了轉(zhuǎn)手中的佛珠：“你就是那個(gè)名動(dòng)天下的公主？”

    我平靜回道：“妾只是金宮里的貴人，侍奉好王上才是該做的，至于天下為誰而動(dòng)，那不是妾身該想的。”

    太后揚(yáng)了揚(yáng)眉，顯然對我的話有些滿意，她大約也沒想到周國公主沒有想象中的那么惹人厭。

    臘月初九，眼見著還有一個(gè)月便過年了，這已經(jīng)是我在金都過得第二個(gè)年頭了。

    可我卻收到一件特別的禮物。

    一塊染血的玉佩。

    我顫抖著手接過玉佩，那…那是我送給祁夙的那塊。

    我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問江成：“這是什么意思！王上呢！我要見王上！”說著便往外走。

    青珠和云嵐見狀，趕忙拉住我，碧拂也在一旁勸著拉著不知如何是好。

    江成苦著臉勸道：“好主子，王上這回可真的氣壞了，您還是耽在這莫要去撞槍口了。”

    我不怒反笑：“撞槍口？哈，有本事他便殺了我！今日我定要去問個(gè)明白！”

    按照我以往在金王面前的地位，誰也不敢真的攔住我。

    現(xiàn)在這個(gè)光景大約誰也無法勸住我了，我真的是氣壞了。

    我闖進(jìn)正合殿的時(shí)候，褚鈺正在練劍，面色陰冷。

    我闖過去，舉著那塊玉佩，冷聲質(zhì)問：“你對他做了什么？”

    褚鈺淡漠看了我一眼，對江成說道：“侍女全部除籍?dāng)f出去，至于你自己就去領(lǐng)十個(gè)板子罷。”

    我隨手抓起架子上的一把劍，指著褚鈺冷道：“你真的動(dòng)了他？”

    “你們都是死人么！”

    旁邊的侍衛(wèi)大約是沒見過妃子和王刀劍相向的場面，都驚在原地，聽他這么一吼方才回過神來。

    誰也不想被除籍，因?yàn)槟蔷褪且馕吨馈?/br>
    我本就是女子，力氣自然及不上那些孔武有力的侍衛(wèi)，三兩下便被擒住了雙手。

    褚鈺走過來，伸手擒住我的下顎，臉上的笑猙獰又詭異：“外面將你和他的事都傳成了什么鬼樣子，你倒是孤的好貴人，至于這幾個(gè)攔不住你的廢物我也要她們死。蘇熙和你最好給我記住，忤逆我的人都要死！”

    “你這個(gè)昏君！你這個(gè)瘋子！”我惡狠狠的說道。

    啪——

    耳光聲清脆又響亮。

    我的臉頰立刻腫了起來，但是我還是毫不畏懼的瞪著他。

    “本王從來就不是什么好人。”褚鈺冷冷的看著我：“我想你該去彎月閣冷靜一下?！?/br>
    碧拂撲通一聲跪下，不停的叩首：“彎月閣乃是冷宮……王上三思，王上三思！”

    我輕聲嗤笑一聲：“碧拂起來吧，求他作甚么，他這樣的人是不懂得什么是仁慈的。”

    褚鈺聞言忽然冷冷的說：“你倒是真的不怕我殺了你?！?/br>
    “妾身來此，結(jié)的是周國和金國的秦晉，周國尚未出閣的十二公主才十三歲，王上若是想殺我，無論如何怕是還得再容忍妾身兩年，王上說是也不是？”我冷聲笑笑，心中卻是一空。

    褚鈺在這一刻才發(fā)現(xiàn)，眼前的這個(gè)女子竟然有這么透徹的看法，透徹的讓人覺得有些可怕。

    眼前的女子眼眸里的憤恨他看的明白，她竟是這樣在意祁夙嗎？

    “你說的不錯(cuò)，只是孤王殺不得你，還幽禁不得你么？”褚鈺陰冷輕哼：“你莫要忘了在這宮中你的天是哪個(gè)?！?/br>
    “貴人蘇氏，以下犯上，目無尊卑，即日起遷居彎月閣，非詔不得出宮，任何人不得探視?！瘪意暱粗覞M是嘲諷的臉色，緩緩說道。

    江成行禮，口里含著些許無奈道：“貴人，請吧。”他不知道為何蘇平珺倔強(qiáng)成這個(gè)樣子。

    這一年的冬天似乎格外的寒冷，我在這冷宮里的第一個(gè)年頭，看盡了人間冷暖。也是在這樣的狀況下，金王宮又添了個(gè)新的妃子。

    年前，金王褚鈺和西夏的攝政王在清遠(yuǎn)城結(jié)成了聯(lián)盟，商議著和平共處。這會子又把西夏的郡主嫁給褚鈺，似乎是為了更好的鞏固和平。

    聽說那位郡主生得極是好看，連隨嫁得侍女都是挑的一等一得美人，生怕配不上那郡主的風(fēng)姿。

    只是一切也只是聽說罷了，赫連珊入宮的那天，我已經(jīng)在床榻上病了許久。

    “主子，碧拂還是再去求求那些醫(yī)官罷，這樣病著身子是受不住的?！北谭黪久紦?dān)憂道。

    我躺在榻上，眼神看著窗外，語氣冰冷：“這只是風(fēng)寒罷了，死不了人，更何況，王上不下令，哪個(gè)不要命的敢進(jìn)來給我瞧病?！?/br>
    午后天空落下大雪，鵝毛般的大雪簌簌的砸在窗楞上，天色陰沉沉的。

    褚鈺站在彎月閣的墻角處，江成立在一旁，舉著把灰撲撲的傘。

    冷風(fēng)呼和著，褚鈺問：“她真的是當(dāng)年的林珺么？”

    江成沉聲：“這是暗衛(wèi)調(diào)查多年的消息，想來是不會錯(cuò)的，昔年周國林丞相謀反的事情鬧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貴人母親是丞相之女，必然難逃一死，但若是蘇皇找了機(jī)會李代桃僵救出她母女二人也不是沒有可能?！?/br>
    “林珺，蘇平珺……”褚鈺反復(fù)默念，心里想起多年之前的過往，他一直以來都不曾忘記。

    那一天奉遠(yuǎn)的城里飄轉(zhuǎn)著火紅的楓葉，空氣里還遺留著秋收的麥香，他第一次隨父出征，拿下了陽安城，卻不想被一個(gè)小女孩嘲諷了。

    “你好不要臉，我堂堂大周國豈是那小小的彈丸之國可比的？”站在木凳上的青衫女孩傲慢地說道。

    吵架爭辯絕不能輸在身高上，所以林珺站在木凳上，居高臨下看著對面的玄衫男孩。

    “你罵誰？別忘了你們周國的陽安城剛剛被金國攻破！”玄衫男孩似怒不可遏般道，若非對方是女子，他怕是會揍人的。

    “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小小陽安而已，你們的韃子兵若是去了水鄉(xiāng)，只怕是只有喝水的份了！”

    青衫女孩看著男孩臉上愈加陰冷的神色，竟開始害怕起來，可還是驕傲的站著，道：“你別不服氣，不若我們打個(gè)賭，賭十年之內(nèi)周國能不能被金國打敗。”

    “若敗了，當(dāng)如何？不敗，又當(dāng)如何？”男孩冷了臉色格外認(rèn)真。

    女孩想想，遂道：“若不敗，你便在門口沖我喊十聲娘親我錯(cuò)了，若敗了…”

    “敗了，當(dāng)如何？”

    女孩咬咬牙，道：“敗了，我便嫁給你！”

    “成交?！蹦泻⒙犃伺⒌脑?，轉(zhuǎn)身走出食館，他聽見后堂出來的婦人喚那個(gè)女孩，“林珺，你是不是又欺負(fù)人了？”

    蘇平珺，如果你就是當(dāng)年的林珺，那么我們的緣分真是不淺啊……（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