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東邾
“你務(wù)必記住有個暗衛(wèi)喚做東珠的,必要時她可救你一命。”允濟(jì)的話我如同抱著救命稻草一般,不敢遺忘。 在我聽見這個名字之前,我一直以為我應(yīng)該找的是一個叫東珠的丫鬟,但顯然這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事情。 我當(dāng)下收起自己的狐疑,并沒有說些什么。 劉錦川并未看出我有什么奇怪的神情,和眼前這個少年說著外面的事情,只是不提有關(guān)我的一切。 “王上,熙和偶感不適,想先回萬泉殿了?!?/br> 我矮身一福,同劉錦川告辭。 我走出議政殿的大門,心口只覺得壓抑著什么,沉悶的透不過氣來,一股很不好的感覺蔓延至我的周身,我想大約又是要死人了。 還沒等我走一半的路程,后面突然有人喚我。 “殿下慢行!” 我回身,發(fā)現(xiàn)是劉錦川的七弟,那個喚做東邾的少年。 “七公子有事?” 他面冠如玉,唇紅齒白,只是一雙眼睛太過陰冷,他輕聲笑道:“東邾是要先謝謝殿下的?!?/br> 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知他為什么要謝我。 “公子何故出此言?” 他桂扇搭手,并不回答我的話,只是說:“殿下身體不適,王兄讓我給你瞧瞧,殿下何不請我回萬泉殿,好生詳談?” 我微微蹙眉,眼前這個陰冷少年未免太過危險,但我還是壓抑不住內(nèi)心的好奇,按著他的話,將他請回了萬泉殿。 錦玉見東邾跟我回來,眼底極快的閃過一絲驚訝,被我瞧見,但我沒說什么。 錦玉矮身給他行禮:“請七公子安。” 我吩咐錦玉:“快下去給公子上茶吧?!?/br> 錦玉乖覺道:“喏。” 錦玉走后,還沒等我說話,東邾已經(jīng)一屁股坐下了。 他環(huán)顧四周,口中嘖嘖有聲:“不得不說,這萬泉殿倒真是十分的巧奪天工了?!?/br> 我坐在他的對面,斟酌開口道:“公子此來,是想告訴我什么?” 他笑笑:“不是該殿下問我嗎?” 我看著他,說道:“之前公子說,是給我看病的,那么可有看出來我患的什么???” “心病?!?/br> “哦?何為心病?” “殿下一定有太多的問題想問,奈何殿下不信我?!?/br> 我心中驚詫,只含糊道:“七公子說笑。” 良久,我們都沒有說話,錦玉將茶端上來,便又退下了。 “蜀王是如何死的?” 話音剛落,東邾撲哧一聲笑出來,他眉眼彎彎瞧著我:“毒死的?!?/br> “誰動的手?你?還是……他?” “自然是我,不然指望著我的好王兄,這件事可辦不成?!?/br> 我也不知道我自己在糾結(jié)什么,但當(dāng)我聽見東邾的這句話時,我是松了口氣的,還好不是劉錦川動的手。 “殿下,你必須要知道不論哪里的王室,都不是良善之輩,即便王兄膽小,但也不是個省油的燈。”東邾意有所指。 我不置可否,只當(dāng)他在胡說八道,他見我心不在焉,倒也不惱,輕聲嗤笑一聲:“笨女人?!?/br> 我被他的語氣惹得蹙眉,上下打量一番,不過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如何得來這滿身的冷意,仿似褚鈺一般。 “噫,沒大沒小,我年長你許多,怎么能這樣叫我?!蔽阴久紝λf。 東邾斜睨我一眼:“可智慧同年齡又沒關(guān)系,你倒不如門外面那個丫鬟聰慧?!?/br> 他是在說錦玉。 “此話怎講?” “想必你來蜀國之前,有人囑咐你了什么,滿蜀宮里可沒有第二個人敢叫東邾了哦。” 我聽得出他話里話外的含義,但還是抿抿唇角對他說:“我不懂公子說什么?!?/br> 再然后他便陰沉的看了我一眼,起身道別。 “殿下好自為之。”他臨走之前這樣多我說。 我揚揚眉,不落下風(fēng)道:“彼此彼此?!?/br> —— 然而兩日后的清晨,當(dāng)我被侍衛(wèi)“請”出萬泉殿的時候,我就知道屬于我的悠閑日子,已經(jīng)盡了。 議政殿里,東邾負(fù)手而立,他問我:“我只說一次,你若是同我合作,我便能饒你一命?!?/br> 我仍舊冷聲笑了笑:“我不懂公子在說什么。” 再然后我就被帶到了一處馬車上,我知道就算我問帶我去哪,也不會有人回答我,索性閉了嘴,在顛簸的馬車上養(yǎng)精蓄銳。 傍晚時分,我的肚子咕咕在叫,侍衛(wèi)將吃食遞進(jìn)來,我瞥眼看了,兩個饅頭,沒有水。 我在心底感慨著,俘虜?shù)娜兆又鴮嵅缓眠^啊,沒有最差只有更差,相比而言哈爾巴拉還給我吃口飽飯。 然而這饅頭還沒等我啃上一半,外面有人低聲說著什么,果不其然東邾掀開車簾進(jìn)來,我將嘴邊的饅頭放下,看著他。 他走進(jìn)來,將一個水囊遞給我。 我并不接,他說:“我從不給女人下毒。” 我說:“我也從不相信陌生人?!?/br> 他聞言,哈哈一笑:“有趣有趣?!?/br> 我好整以暇看著他,看他還要發(fā)什么瘋。 “現(xiàn)在我給你兩個選擇好了,你是要去裕欄還是去白帝城?” 去裕欄我能理解,大約是哈爾巴拉在裕欄,褚鈺也出兵裕欄,帶我去可以威脅威脅褚鈺,但去白帝城是做什么? 或許是從我眼中讀出了不解,他說道:“你的皇兄他就駐在白帝城?!?/br> 我恍然間想起,白帝城就是蜀國和大周接壤的城池啊。 我說:“我去白帝城?!?/br> 按照我和褚鈺的約定,此時的我應(yīng)該前往裕欄,但我之所以選擇白帝城,是因為我有些累了。 疲累。 前日,我剛剛知曉,劉錦川被關(guān)押起來,罪名是殺父弒君,然而真正的兇手還在我旁邊看著火堆,強行不讓我睡覺。 “我很困?!蔽矣脑沟目粗鴸|邾,企圖表達(dá)一下自己很需要睡眠的想法。 “先別睡,等會兒有戲看呢?!被鸸庹赵谒哪樕希@得有些可怖。 我心里突然一緊,耳邊擦過咻的一聲,再然后就是一片嘈雜,我被東邾撲在草地上。 “怎,怎么了?”我驚慌道。 他笑笑:“好戲上演?!?/br> 他將我拉起來,然后把一個匕首擱在了我的脖子上,我這才注意到這十五六歲的少年竟比我還要高上許多。 夜晚的風(fēng)涼涼的,我脖子上的刀子也涼涼的。 “先生來的比我想象的要晚了一天。” 我定睛一看,發(fā)現(xiàn)是獨孤平,自從上次一見之后,這還是我第一次見他,仍舊如同往昔一般。 東邾尊稱獨孤平為先生是因為九州里的智者荀陽子是他的師父。 此時他彎弓搭箭,箭心直指我的方向,我想他瞄準(zhǔn)的是東邾的額頭。 “先生還不放下箭嗎?”東邾的語氣帶著一點不經(jīng)意,好似根本不在乎獨孤平來勢洶洶的模樣。 我脖子上的刀子未動分毫,想必東邾是一點也不怕的。 “將她留下?!豹毠缕饺绱苏f道。 “哦?還要把她送回大金遭罪嗎?”東邾淡淡道。 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獨孤平將一支箭射在了我們的腳邊,穩(wěn)穩(wěn)地釘在地上。 獨孤平道:“她沒有地方能去。” 東邾反駁:“不,她可以回家?!?/br> 東邾的話一語中的的戳中我的內(nèi)心,回家,多奢侈的一個詞。但此時此刻,我確實是想回家了。 “那也不該你來送?!豹毠缕嚼涞?。 東邾笑了笑:“那也更不該先生送。”他語氣微頓:“我向先生保證,肯定會把公主安穩(wěn)的送到白帝城,交還給周太子,如何?” “那你最好說到做到。”他轉(zhuǎn)身便消失在夜色中。 獨孤平走后,東邾將刀子收起來,我問他:“你真會把我送回去?” 他笑笑,沒回答我的話。 果然,我就知道他不會這么輕易的放過我。 我在馬車上顛簸了好幾天的功夫,仍舊想不通一些事情,總感覺這一切發(fā)生的太過突然,一夕之間蜀國易了個主,蜀太子被囚禁。雖然我在這個局里,又算是個半懂不懂的棋子,但現(xiàn)在我是什么也不懂了。 頭疼……哈爾巴拉和褚鈺也不知道在裕欄唱什么戲呢。 吭吭,車門叩響,我閉嘴不出聲。 吱呀一聲,門被推開,我看著東邾進(jìn)來。 他對我說:“分明在里面,為什么不出聲?!?/br> “總歸我同意與否你都要進(jìn)來,那還敲什么門?!蔽野琢怂谎邸?/br> 他說:“叩門而進(jìn)是禮貌,禮不可廢?!?/br> 我懶得同他爭論這些話題,于是開門見山的問道:“你來做什么?” 他說:“騎馬騎累了還不準(zhǔn)我坐坐馬車?”繼而又道:“再說了,這馬車本就是我的?!?/br> 我啞口無言,坐在一邊充當(dāng)鋸了嘴的葫蘆。 東邾在一邊看著書簡,不知道是哪里傳來的消息,還是哪里來的密信。我心道,這小小年紀(jì)就學(xué)會了算計人,再長大了些該如何是好。 “我其實不該送你去白帝城的?!彼蝗婚_口,嚇了我一跳。 我心里一緊,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這個問題。 “但考慮到我還不想依靠女人成事,就順?biāo)浦圩鰝€好人,讓你回家看看。” 此時東邾掀開車簾,往外看去,夕陽的余暉灑在他的側(cè)臉上,在這一刻我覺得他有點溫和,不再那么陰冷了。 “為什么決定送我回家?” 他道:“因為我已經(jīng)沒有家了,自然很羨慕你們這些有家的人?!?/br> 我驚了驚:“蜀國不是你的家嗎?” 他斜睨著我,譏誚的笑了笑:“你猜蜀國是我的家嗎?” 我機(jī)靈的閉了嘴,這問題肯定是他不能提及的痛處。(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