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歸途
一上玉關(guān)道,天涯去不歸。 我最終還是要離開長安,赴身趕往些微干燥的大都。 馬車從長安駛離,經(jīng)小長安、云中郡等地,再往大都去,甄袖和阿敏都策馬隨在車旁,不離分毫。 一路相安無事,并沒有什么人來搞刺殺活動,我們抵達云中郡的時候,天色漸暗,遂只能在這休息一夜,翌日再行趕路。 猶然記得當(dāng)年,周國的將軍送我到這,然后被金國的宋將軍接回了大都,一晃眼時間已經(jīng)過去這么久了。 朝入云中郡,北望單于臺。 云中城再往北去,便是金國的領(lǐng)土,這里比不得徐陽繁華,但也頗為富庶。 “平珺,你不問孤嗎?” 彼時褚鈺問我的時候,我們正在吃晚飯,云中城的飯食是大周的樣式。 我微微一愣:“問什么?” 褚鈺輕聲笑笑:“不問孤蒙古如何,蜀國如何嗎?” 我低了頭,輕聲道:“哈爾巴拉是和王上演了一出戲吧?!?/br> 我猜他“擄走”我這件事,其實是和褚鈺一起演的戲,為了一起算計蜀國,而不是和之前差不多的算計土默特。 褚鈺給我夾了幾塊rou,并不否認(rèn)我的話:“不錯,不過你還沒有完全猜對?!?/br> 我微微蹙眉:“還有準(zhǔn)噶爾的臺吉,他的死……” “巴圖的死只是順便?!瘪意暯o我解釋道:“蒙古大四部里除了喀爾喀離我們太遠,其余三部都是隱患?!?/br> 我看著他,說道:“那還和哈爾巴拉合作,豈非很是危險?!?/br> 褚鈺緩緩道:“去年秋末,土默特的糧草收成減半,若非孤當(dāng)時幫他,土默特早就亡了?!彼嬃艘槐?,語氣帶著一點贊賞:“整個蒙古,哈爾巴拉是個真英雄,拋去其他的不說,孤很欣賞他,愿意交這個朋友?!?/br> “但凡是大局為重,哈爾巴拉總是留不得的?!蔽医由纤脑?。 臥榻之側(cè)豈容他人鼾睡,褚鈺是個眼里揉不得沙子的王,哈爾巴拉也就是還有用處,不然早就在蜀國裕欄城破的時候殺了。 褚鈺聞言,眼角漫上笑意:“不錯,有些事情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而已。” 我們僅僅在云中城呆了一晚上的時間,恍惚覺得又回到當(dāng)年遠嫁的時候,但心境卻不同了。 —— 在路上蹉跎幾天,我們終于在一個午后抵達了大都。 褚鈺回到大都,最高興的還是太后和眾位妃嬪,我微微掀開簾子,果然見大家站在金宮的正門處等候,鶯鶯燕燕的站了好幾排。 大周的馬車和金國的馬車有些不同,后者車轅要相對來說高,對于我這種穿著周國五重衣的人來說,就很不方便了。 褚鈺先一步下車,我跟在后面,正躊躇著如何跳下去,褚鈺卻一把將我抱了下來。 我驚魂未定的站著,允濟便走了過來。 “王上萬安,金宮一切安好?!?/br> “嗯,辛苦你?!瘪意暸牧伺脑蕽募绨?,頗為贊賞。 我想褚鈺這些時日離開大都,應(yīng)該把一切都交給了允濟,看來是對他無比的信任了。 我并沒有在人群中見到太后和王后,不禁心里有了疑問。 剛巧褚鈺開口問了允濟:“母后可還好?” 允濟實話實說道:“太后偶感風(fēng)寒,王后在照看,王上可要去瞧瞧?” 褚鈺點點頭:“那孤先去瞧母后,你將熙貴人送回金闕宮吧。” 從金宮走的時候,我住的是彎月閣,如今褚鈺命允濟將我送回金闕宮,卻不給我反駁的機會。 允濟道:“王上放心便是?!?/br> 我目送褚鈺離開,心里五味雜陳,總覺得內(nèi)心的感覺有一點不一樣了。 允濟見我神色,低聲笑了笑:“怎么?你不喜歡住金闕宮?你可知那三四排的女人沒有一個不想住的。” 我內(nèi)心忽地?zé)┰昶饋?,對允濟說道:“她們是她們,我是我,我從不稀罕這些?!?/br> 允濟見我翻臉,嘀咕道:“怎的這一趟出去,脾氣又壞了許多?!?/br> 他按著褚鈺的話,將我送回金闕宮,我發(fā)現(xiàn)宮內(nèi)的東西原是一早就搬好了,看來褚鈺是早打算讓我住這個宮的。 “好了,送到了,你可以走了?!?/br> “噫,你這女人,連口水都不叫我喝?”允濟憤憤道。 我斜睨他一眼:“按制你得喚我一聲熙娘娘,而且現(xiàn)在金宮里盯著我的人不少,殿下可就別給我添亂了。” 允濟聞言,無奈道:“好吧好吧,我反正把你送到這,也算功成身退了,告辭。”說完,當(dāng)真不再糾纏,頭也不回的走了。 此時屋子里只有碧拂和我,她并不像我想象中的那樣走過來擁住我,而是站在原地看我,眸子里的神色讓我不敢去和她對視。 “主子?!彼龁疚?,語氣莫名。 我說:“我回來了?!?/br> 碧拂沉默,繼而眼眶泛紅,我覺得心疼,走過去拉著她的手:“怎么哭了呢,我已回來了啊?!?/br> “從小到大,碧拂流過血卻從未落淚,我只是心疼主子而已?!彼粗遥骸巴跎先绾文芎莸孟滦膶⒛惝?dāng)做籌碼?!?/br> 我看著她,說道:“這一切是我自找的,怨不得旁人?!?/br> 碧拂不解,問我:“為何?” “因為我絕不允許大周亡了。”我嘆了口氣:“我同褚鈺說,只要他保證不動大周,隨便他要我做什么?!?/br> “咱們周國有皇上和太子殿下,不會有事的?!北谭鲗ξ艺f道。 我搖了搖頭:“大周如今仿佛腐朽的堡壘,外面是好的,內(nèi)心已經(jīng)被蛀蟲蛀空了,風(fēng)雨飄搖了幾百年,不知能不能躲過這一遭呢?!?/br> “恕奴婢目光短淺,見識淺薄,您只是個小女子,國家亡不亡,是那些男人們的事情,不該我們cao心?!?/br> 我知她是心疼我,但我還是握了握她的手:“碧拂啊,倘若我是個尋常女子倒也罷了,偏我是大周的公主,是王族中人。” 她開口還要再說什么,我溫聲打斷她:“去吧,讓我好好沐浴更衣,一路疲累,倒沒有一天睡得安穩(wěn)過。” 碧拂領(lǐng)命而去。 重新住回了金闕宮,回來的時候又聽太后病了,差碧拂去送了些補品,也不再去打擾。 我沐浴后,倒在床上便睡,即便是褚鈺要來,我也沒精力去應(yīng)付了。 這一覺,竟睡到了翌日的中午,好在王后這些日子免了朝奉,不然又要費心費力的去應(yīng)付那群女人。 午后時分,金闕宮迎來了第一個看我的客人。 “來,讓我瞧瞧?!焙者B珊溫和的笑著打量我:“瘦了不少,看來蜀地的飯菜你果真吃不慣。” 我給她倒了一杯茶,也笑道:“蜀地真是無辣不歡,就是只給我?guī)讉€饅頭吃也覺得歡喜的不得了,菜品是萬萬不敢動的?!?/br> 赫連珊小酌一口:“你煮的茶我最是喜歡,你不回來可沒人給我煮茶。” 我用小扇輕敲她的額頭,促狹道:“感情你是把我當(dāng)做了你的茶娘,以后再來蹭茶吃,我可要收費的。” 赫連珊笑道:“我可沒錢,西夏今冬下了大暴雪,砸壞了不少百姓的房子呢,我的錢全給父王賑災(zāi)去了?!?/br> 我聞言,不由得有點擔(dān)憂:“可要緊?” 赫連珊擺擺手:“沒什么大事,西夏每隔幾年就這樣,我小的時候有一年的雪掃起來要有兩人高呢?!?/br> 聽她這樣說,我的心落了下來。 “這樣一出去好幾個月,宮里我瞧著生面孔又多了,你給我講講有什么趣事吧。”我沒事做,也只能八卦八卦后宮的閑事。 赫連珊想了想,對我說:“這回蜀國將你擄走,宮里受牽連的也就是那位菁貴人,你也知道太后一向不喜歡她,如今還在禁足呢。”她語氣微頓,又道:“至于宮里多了生面孔,是因為前些日子南楚送了些美人來,模樣雖不及你,但卻是少有的漂亮呢?!?/br> 我撲哧一聲笑出聲:“你呀,說便是說罷了,為何突然夸我?!蔽倚表Φ溃骸拔胰缃穸畾q的老女人,比不得十六七的小姑娘?!?/br> 赫連珊搖搖頭:“二十歲如何老了,你這樣講叫王后,綰嬪她們?nèi)绾位钅亍!?/br> 她語氣微頓:“不過,我倒是不解?!?/br> 我問她:“你不解什么?” “不解王上為何將你作為棋子?!彼抗庾茻岬耐遥盟埔谖疑砩峡闯鰝€窟窿來:“若是我,肯定是舍不得的?!?/br> “因為我對他不是最重要的。”我平靜的對赫連珊這般解釋道。 誰知她聞言搖了搖頭,篤定道:“不對?!?/br> 我輕笑:“如何不對?” 赫連珊看著我:“若是你說的那樣,王上絕不會親自前往大周迎你回大都,這件事幾乎是將腦袋拴在了褲腰帶上,危險極了?!?/br> 若是親自迎我回宮也是一出戲呢,我心底這樣想,卻沒對赫連珊說。 我抿了口茶:“好啦,總歸我回來了,不提這些惱人的事了?!?/br> “也罷,事情過去了,日子也還是要過?!彼⑽@了口氣:“你能安全回來,比什么都強?!?/br> 赫連珊也不再糾纏這個問題,又同我閑話許久,方才離去。(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