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二十一章:硬闖
冬臘月二十,寒風(fēng)刺骨,我坐在馬車?yán)?,裹著襖衣,捧著暖爐,避免自己被凍死。 我掀開車簾,見外面大雪紛飛,便又放下。 從大都到泉州,宋衡領(lǐng)著我走了一個月,而從泉州回去,卻用了短短半個月。 馬車緩緩碾壓過官道,平穩(wěn)的行駛著,甄袖的駕車技術(shù)真的比旁人好上太多。 我跟褚鈺建議道:“以后出門就帶著甄袖吧。” 褚鈺問:“怎么?” 我如實道:“駕車駕的穩(wěn)?!?/br> “好。” 越臨近大都,我身上蓋著的絨毯就越厚,自從小產(chǎn)之后,我的身體越發(fā)不如以前,變得極其畏寒。 褚鈺看著我這副光景,眉宇間總是皺著的,神色似乎是在心疼我,又似乎不是。 我懷里抱著暖爐,但冷風(fēng)無孔不入的侵襲著我的周身。 “我們到哪了?”我低聲問道。 褚鈺知道我抗拒他,故而也不離我很近,只回我說:“快了?!?/br> 再一次回到金宮,心情很是復(fù)雜,因為這里曾是我發(fā)誓再不會回來的地方,但我心中又清楚的明白,除了這里,我哪里也不能去。 馬車緩緩?fù)O?,我知道我們到了金宮的門口,外面很可能站著若干個妃嬪,等著褚鈺回來,以及看我的笑話。 “等等?!蔽覇咀●意曈蜷_車門的手。 褚鈺回頭看我,眼底帶著疑問。 我想了想,又道:“沒事了。” 褚鈺疑惑的看了我一眼,然后走了出去。 我跟在他身后,本以為又要見到各型各色的妃嬪,意料之外的是除了允濟,就是侍衛(wèi),除此之外再沒有一個活人。 允濟走過來,眼色在我身上打量了一下,對褚鈺道:“王上,金宮一切安好?!?/br> 褚鈺拍了拍他的肩,算是贊賞。 允濟便又道:“只是平將軍在正合殿等著,神色不大好看?!?/br> 褚鈺聞言冷哼一聲,眉頭瞬間蹙緊,他吩咐允濟:“你送她回去,然后來正合殿,孤倒要看看他有何話要說?!?/br> 我在褚鈺身邊幾年光景,自然也瞧得出來他是生氣了。 允濟口里的平將軍就是怡貴妃的親兄,那個褚鈺一直忌憚的人物,我從未見過他,只是怡貴妃一家子全是將門中人,估摸著都不好惹。 果然又剩下了允濟和我,好像每一次我回宮,接我的都是他。 允濟看著我,眸光里似乎有千言萬語,但最后只是化作了一聲嘆息:“走吧?!?/br> 我裹著厚實的襖衣跟在他身側(cè),然而這門不是正門,還是我第一次從這進出。 “這是東門,我知道你不喜歡那群妃嬪,故而選了這偏僻的地方?!痹蕽馈?/br> 我對他誠懇的道謝:“多謝你體諒我?!?/br> 良久,允濟又道:“為什么還要回來?” 我說:“我不回來還能去哪?” 允濟聞言,突然笑了笑,語氣帶著一抹促狹:“說實話,我真怕你是橫著回來的?!?/br> 也是這股促狹語氣,吹散了我內(nèi)心的一點陰郁。 我莞爾笑笑:“然而我就是橫著出去的,所以橫著回來也沒什么。” 那日我醒來,見到素色的床幔,心中感慨著地府原來也是這副擺設(shè)的,只不知道鬼怪是不是也是人的樣子。 時至今日,我仍舊不知宋衡是如何的將我救出來的。 “我離開的這段日子,大都可有發(fā)生什么嗎?”我并不好直接問他,故而旁敲側(cè)擊道。 允濟側(cè)頭瞧了我一眼,意味不明的說:“我知道你想問什么,不如直說?!?/br> 我抿抿唇角,依言問道:“誰將我從金宮救了出去?除了宋衡,還有誰?” 允濟輕聲笑笑:“你還真敢問,但王上屬意了,不準(zhǔn)任何人說起,我也不例外。” 我看著他,眸底神色漸漸冰冷:“允濟,我并不想聽你開玩笑?!?/br> 他見我冷了臉色,微微蹙了眉嘀咕道:“這么容易就生氣了啊,每次出去脾氣都差了很多?!彼^續(xù)道:“不過當(dāng)日的事,我還是勸你不要問了,既然王上那都翻了頁,你為什么還要去觸他的眉頭?!?/br> 允濟每次都要告誡我一些事情,而且事實證明他的告誡往往都是直戳要害。 我只問:“幫我的人死了嗎?” 允濟微微一愣,但還是回答我:“目前還沒有?!?/br> 我松了口氣,對他說:“今日我什么也沒問,你什么也沒回答?!?/br> “你忽然變得這么理智,我有點不習(xí)慣。” 我仰頭看了看金闕宮的大牌匾,看向允濟:“你任務(wù)完成了,該走了?!?/br> 允濟一臉糾結(jié)的問我:“你不請我進去喝喝茶?” 我好笑的瞧著他:“不請?!?/br> “那我們這么多日沒見,不好好敘敘舊嗎?” “不敘?!?/br> 允濟聞言,嘆了口氣,一臉的不情愿。 他這副表情只可能是一個原因,我道:“你這么不喜歡去見平將軍?” 允濟點頭:“十分不喜歡,你不知道那個人……唉,算了算了,我走了?!?/br> 我目送著他的背影,臉上的笑意消失。 邁進金闕宮的大門,門內(nèi)空無一人,好像自我走后,這里的生氣也消失了。 我推開主屋的大門,不見碧拂,我便去她的屋子找她,里面的情形我始料未及。 “碧拂,碧拂?!蔽逸p聲喚道。 然而碧拂閉著眼睛躺在榻上,唇色蒼白,病的很重。 突然嘭的一聲響起,我回頭看去,見是青珠愣在原地,地上青瓷的碗在氈席上打了個轉(zhuǎn),湯藥撒了一席子。 “娘娘?”青珠似乎是不敢相信,走了幾步湊近了我,嘴巴里喃喃道:“真的是您!” 這時候碧拂幽幽轉(zhuǎn)醒,見了我有些激動,奈何一咳嗽就帶出了一口血,血是暗紅的顏色。 是內(nèi)傷。 “誰打的?”我睚眥劇烈,怒道:“褚鈺嗎?” 碧拂抓緊了我的手,即便受了傷,她的力道仍舊能輕而易舉的制住我:“主子,你回來了就好?!?/br> “到底怎么回事?” 碧拂不說,我便問青珠,青珠也低了頭不說話,心底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我答應(yīng)你不去招惹褚鈺,但你要把所有事情都告訴我?!蔽覠o奈的妥協(xié)下來。 碧拂聞言,松了手,額間冷汗直冒,這內(nèi)傷使得她很是虛弱。 我實在不忍:“你安心休養(yǎng),一切事情等你好了再說。” 碧拂淡笑著頷首:“好?!?/br> 我嘆了口氣,青珠這時候才反應(yīng)過來,低呼道:“呀,碧姐的藥被我灑了,還得煎藥去?!?/br> 我微微扶額,深覺碧拂的病很難才能好了。 —— 我回宮的消息估摸著不脛而走,大家紛紛是個什么態(tài)度,我并不是特別在意。 閉門不出了三日,車馬勞頓的身體終于休息好了,勉強恢復(fù)了些精神。 金闕宮迎來的第一個客人是赫連珊,她的容色有些憔悴,似乎沒怎么睡好的模樣。 “我終于見到了你?!?/br> 赫連珊見到我的第一句話是這句。 從我出事,再到后來,金闕宮被褚鈺下令一個活人都不準(zhǔn)進來,故而我之前“安心休養(yǎng)”的時候,赫連珊是進不來的。 “我還活著,你不用擔(dān)心?!蔽业坏?。 赫連珊坐下,喝著白水,微微蹙眉:“你不煮茶了,我有些不習(xí)慣?!?/br> 我道:“心靜才能煮茶,而我的心死了。” 她說:“你的心都已經(jīng)死了,你還回來做什么?” 我淡淡道:“因為我還有一點良知,不能害死無辜的人,也不能連累我親近之人?!?/br> 她微微點頭,嘆息道:“倒也是?!彼Z氣微頓,又道:“慎親王對你是有心了?!?/br> 我心里聞言一個激靈,故作鎮(zhèn)定的問她:“怎么?” 赫連珊狐疑的瞧了瞧我:“你還不知道?” 我不語,只看著她。 估摸著她想到自己說漏了嘴,但話趕話到了這,也沒什么往回收的說法了。 “當(dāng)日將你帶出金宮的就是慎親王?!?/br> 我蹙眉:“怎么帶的?” 赫連珊遲疑了一下,嘴巴動了動:“硬闖?!?/br> 我倏然起身,心底很是震驚。這個傻子,他竟然敢硬闖金宮嗎! 赫連珊抿著嘴巴,點了點頭:“對,硬闖?!彼坪鹾苁遣蝗?,對我說:“當(dāng)日我就在金闕宮外,本來正想著辦法進去瞧你,卻見親王一人一劍闖進去,將你背出來,一路護著你往外奔,就連身上被刮了好幾下,眉頭都沒皺的。” 祁夙在大都的地位,雖然名義上是個親王,又是褚鈺的堂兄,但實際上他的地位還不如一個三品的大臣。 “后來呢?”我臉色血色盡失,問她道。 赫連珊如實道:“后來我也不曉得,但他肯定是將你救出去了。” 我又問:“那他現(xiàn)在呢?” 赫連珊道:“聽說在府里,禁足呢?!?/br> 我聞言,心底微微松了口氣,感慨著沒死就好,看來允濟沒有騙我。 “好了,你此番回來還是得多小心些,畢竟這是個吃人的地方?!?/br> 我對她笑笑:“你安心就是?!?/br> 赫連珊在我這坐了一下午,直到晚膳時分方才離去,倒不是怕打擾了我吃飯,而是她不想見褚鈺。 果然赫連珊前腳剛走,后腳褚鈺就來了,時間倒是趕得剛剛好。(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