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三十六章:賞賜
春天的腳步慢慢的走著,今年似乎是格外的眷顧大都,沒有往年狂躁的春風(fēng)。 我不由得對碧拂笑道:“今年的春風(fēng)大約是新嫁的姑娘,溫柔了不少。” “您新嫁到金國的時候,可半點(diǎn)也沒改秉性脾氣?!?/br> 嘿,這小妮子越發(fā)的皮,我作勢要捏她的臉,被她利落的閃過。 碧拂掩唇笑了笑,對我說:“不過您吩咐的事情,婢子已經(jīng)去辦了。” “哦?”我收起玩笑之意,問她:“辦得如何?” 碧拂附身在我耳邊道:“大約是半個月的時間。” 我瞇著眼睛,在心底盤算一番,便笑道:“那我們好像還能歇一歇了?!?/br> 碧拂聞言,卻微微蹙眉,略微有些擔(dān)憂道:“這事情能成嗎?” 我淡然笑笑:“賤人自有天收,你擔(dān)心那么多做什么?不如坐下來喝杯茶看看花?!?/br> 春四月,梨花開似雪的季節(jié)里,長信宮里種了一院子的風(fēng)鈴草,滿目的錦白色,看著舒服又素凈。 清晨,長信宮的內(nèi)侍叩響了金闕宮的門時,我還愣了愣,因著太后很不喜歡我,故而有什么事也沒這么溫和的態(tài)度。 內(nèi)侍是個伶俐的小個子,面相很是和善,見了我笑意更濃,對我拱手恭敬道:“奴才給貴人請安,貴人萬福金安?!?/br> 我擺擺手,免了他的禮:“太后娘娘是有什么事嗎?” 內(nèi)侍道:“老佛爺請娘娘長信宮一敘?!?/br> 這話聽得我心里一凜,暗道這又是出了什么事了?突然召我去長信宮“一敘”? 我抿抿唇角,對他說:“還請稍待片刻,容本宮換身衣服再去?!?/br> 內(nèi)侍點(diǎn)頭應(yīng)了聲:“誒?!?/br> 我回到屋里,碧拂也是一臉擔(dān)憂的問我:“會不會是太后知道了什么?” 我想了想,搖搖頭對她說道:“不能,這樣吧,咱們先去長信宮,瞧瞧是怎么回事再說。” 我命碧拂給我取了套暗綠色的宮衣,恍然想起這衣服本是綰嬪送我的,說是當(dāng)年太后給她做的,只因?yàn)榫G色不襯她的臉色,故而一次未穿過。我那時實(shí)在是無法推脫,也就是半推半就的收下了,后來我也沒穿,因?yàn)榇蠼鸬膶m衣實(shí)在不大習(xí)慣。 內(nèi)侍請了頂小軟轎,將我安安穩(wěn)穩(wěn)的送到了長信宮門口,碧拂將我扶下來,我的腳步略微不穩(wěn)。 說實(shí)話這旗鞋我真是穿不習(xí)慣,奈何宮衣配別的鞋實(shí)在是不倫不類。 進(jìn)了長信宮,往殿內(nèi)去,臨近屋門,見玉釧打了簾子出來,是來迎我的。 “貴人來了,太后和娘娘們已經(jīng)等了許久了。”玉釧溫和道,伸手為我撩開門簾,我微微頷首以示感謝。 以往來長信宮見太后,都是命我等在正廳或者偏殿,今日卻是在寢宮的外室,無端親昵了不少,我感到有些不適應(yīng)。 我一走進(jìn)屋子,便聽一道溫軟的嗓音笑了笑:“貴人大約是覺著姑母請她來問罪的,竟穿的如此正式?!?/br> 我抬眸看去,不光綰嬪在,王后也在,許昭媛和幾個大氏族的妃嬪也都在。 太后似乎是對我這一身很是滿意,竟微微頷首,對我說:“這身衣裳哀家瞧著心生歡喜?!?/br> 我有點(diǎn)不知所措,因?yàn)檫@好像是太后第一次語氣溫和的夸我,雖然此前也說過我好看,但一貫是話里有話的刺我。 綰嬪見狀掩唇笑了笑:“姑母難道沒看出來那身衣服是您賞的?” “哀家賞的?”太后蹙了蹙眉,打量了我一番,卻搖了搖頭:“哀家倒是不記得賞過她這身衣裳?!?/br> 綰嬪便又道:“當(dāng)日您給我做了好些身衣服,穿也穿不完,這綠色也不襯我,故而便拿您的賞賜做了個順?biāo)饲椋迷谫F人容貌絕色,將這衣服也穿得出眾?!?/br> “不錯?!碧箜耘f溫和著,然后又說道:“怎么還站著,趕緊坐下吧?!?/br> 綰嬪招呼我坐到她身邊,正是太后的眼皮子底下,我剛要拒絕,便聽王后說道:“熙meimei莫要推辭,坐了就是。” 我無法,只能依言坐在綰嬪邊上,但內(nèi)心還是沒猜到今次請我來長信宮究竟為了什么事。 我伸手撫著衣擺紋路,墨綠色的錦緞衣裳做的很是考究,立領(lǐng)雙襻,料子繡工皆挑不出分毫差錯,我身形相對綰嬪來說高挑一些,更襯深沉一點(diǎn)的墨綠色,且我的下巴微尖,對比綰嬪和善的小圓臉來說,確實(shí)也更配這款式。 我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綰嬪笑道:“貴人別怕,只是今日王后娘娘來瞧姑母,說起長信宮種的風(fēng)鈴草其實(shí)是貴人的主意,故而姑母請貴人來,是想夸贊你的?!?/br> 我心里咯噔一聲,看向王后,后者仍舊是一副如常神色。 王后溫和笑道:“確實(shí)是meimei的主意,母后總說長信宮過于空曠,meimei便建議在宮里種些花草,但母后常年禮佛,不可姹紫嫣紅,故而選了風(fēng)鈴草,且問了太醫(yī)院,道是其花香有助于安神,所以才種了?!?/br> 太后聞言,微微頷首:“也算是你有心了,這幾日哀家確實(shí)睡得好多了?!?/br> 王后便又道:“母后的感謝兒臣不敢當(dāng)?!?/br> 太后笑著拍拍她的手,轉(zhuǎn)頭又看向我:“你想要些什么賞賜?” 怎么又問我?這太后當(dāng)真惱人。 我假充怯懦道:“臣妾不敢奢求什么賞賜?!?/br> 許昭媛這光景軟聲道:“貴人別辜負(fù)母后的好意呀?!闭f著還悄悄的對我眨了眨眼睛。 “說罷,這次算你有心,哀家也不是偏心的人。” 我雖然在心中腹誹,但面上仍舊恭恭敬敬道:“那便求著母后允在金闕宮修個小池塘來?!?/br> 太后聽了我的話,也是一愣,似乎是沒料到我會如此要求。 我又道:“臣妾只是想看看荷花?!?/br> 綰嬪笑道:“別人求個恩典,不是要些首飾,就是求點(diǎn)別的賞賜,偏你要個池子來看花?!?/br> 王后也掩唇笑笑:“這方是大周的風(fēng)雅人物,滿宮里可沒誰比得上熙meimei?!?/br> 太后瞧了瞧我,對我說:“也罷?!比缓筠D(zhuǎn)頭吩咐:“玉釧,趕明兒去知會一聲,給金闕宮修個池子?!闭f著又補(bǔ)了一句:“體面些的,哀家或許也要去瞧瞧的?!?/br> 玉釧恭敬的矮身一福,應(yīng)道:“奴婢遵命?!?/br> 太后到底是對我心生芥蒂,臨近晌午,并未留我吃午飯,允我回了金闕宮。 走出長信宮之前,我駐足于院子的風(fēng)鈴草邊,瞧著素白的花兒,幽香的氣息緩緩漫過來。我伸手要去摸那花兒,碧拂輕輕壓住我的手,微微搖頭的阻止我。 我淡聲笑笑,還是摸了摸那白色的花瓣:“我認(rèn)得,這是風(fēng)鈴草?!?/br> 碧拂一語不發(fā),只瞧著我,大約是怕些什么。 —— 仲夏五月,金宮里各處的花都開了,無論開得早還是開的晚,誰也一步不落。彼時我宮里的小池塘終于修好了,漢白玉的池壁很是奢華,但奢華歸奢華,邊上卻是很滑。 我命碧拂吩咐工匠在池邊放些鵝卵石,這樣走起來放心點(diǎn),免得滑進(jìn)去怕是得要命的。 青珠撐著小傘,為我遮擋有些火辣的陽光,笑著對我說:“太后娘娘是真的喜歡娘娘,這樣好看的池子,整個金宮里誰的宮也沒有。” 我聞言不由得笑笑,確實(shí)是誰家也沒有的,但那又如何,這本就是身外之物,于我來說一文不值。 我收起心中的譏誚,對青珠笑道:“這下你可以‘留得枯荷聽雨聲’啦?!?/br> 青珠有點(diǎn)驚詫的瞧我一眼:“主子竟然還記得婢子的這句胡言。” “這哪里是胡言。”我笑著說道:“這也是我想看見的啊?!?/br> 空氣中安靜了片刻,良久青珠低聲對我說:“主子的好,婢子是記得的。” 我拍了拍她的手,再未多言。 當(dāng)然,我這里有什么風(fēng)吹草動,赫連珊永遠(yuǎn)是第一個到的,這宮里好似找不到誰比她更閑了。 赫連珊一身湖青衣裙進(jìn)來,風(fēng)拂過她的衣擺,恍惚間又回到她第一次進(jìn)我的宮時的那模樣,就連手里的檜扇都一點(diǎn)不差。 其實(shí)這廝的檜扇有好幾把一模一樣的,問及為何,她答曰:“當(dāng)然是因?yàn)楹每窗?,就讓畫師畫了三四把一模一樣的,我本來迷糊,這樣丟了也不心疼。” 那時我笑她:“若天下都似你這般,也沒什么傳世孤本可收藏了。”全是一樣的,也說不清誰是仿品誰是真品。 畢竟這世上,只有獨(dú)一無二的東西,方才價值連城。 我看著赫連珊由遠(yuǎn)及近的走過來,步子輕飄,臉上仔細(xì)的著了妝,容色很是秀致,唇角帶了恰到好處的淡笑,見了我時,笑意越發(fā)的深了。 “都說長信宮的那位轉(zhuǎn)了性子,不僅給了你好臉色,還答應(yīng)給你修池塘?!焙者B珊輕巧的搖著檜扇,一臉促狹的笑意。 我先囑咐她一句:“你最好離池子遠(yuǎn)點(diǎn)瞧,邊上可滑著呢,別掉進(jìn)去了,我這宮里可一個會水的都沒有。” 赫連珊大方笑道:“嘿,可我會水,淹不死我的?!?/br> 我白了她一眼,然后同她說起當(dāng)日在長信宮的那出戲。(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