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鬼棺黑尸
冷汗順著她的臉頰流下來,她吞了口唾沫,往聲音傳來的地方看去,草坪上坐著一名少年,穿著藏藍(lán)色的短風(fēng)衣,頭發(fā)有些長,遮住了半只眼睛。即使如此,他依然俊美得讓人驚詫,五官精美得有如雕刻。他目光深邃,手中拿著一把匕首,看起來像少數(shù)民族的工藝品,正在把玩。匕首在他手上仿佛有了生命,轉(zhuǎn)出一個個劍花,刀鋒森寒。 白小舟呆住,仿佛來到外公當(dāng)年所在的雪地小屋中,篝火旁,神秘少年正對著自己微笑。 “你想自殺嗎?”少年開口。 白小舟這才回過神來:“不,我只是” “如果想自殺,請換個地方,不要來破壞我看書的興致。” 看書?白小舟看了看他,哪里有書? “如果不想自殺,也請換個地方,否則會被水鬼拉下去。”少年淡淡笑道“你應(yīng)該聽說過吧,每年畢業(yè)和開學(xué)的時候,都會有人死在這里。這水池不知道沉積著多少陰氣。你不覺得這里比其他地方要冷嗎?” 經(jīng)他這么一說,她感到這里的確要比別的地方冷上個兩三度。雖然她不喜歡這少年的語氣,但是到底人家救了她,她盡量擠出一個笑容:“謝謝你,請問你是?” “無名小卒?!?/br> 水波微瀾,白小舟低頭,看見水里似乎有什么東西在游動,又不像魚,越看她越覺得可怕,于是匆忙離開。待她走遠(yuǎn),少年忽然將手中匕首扔出去,刺進(jìn)池中,一團(tuán)黑色在水中蔓延開來,像猛然間涌出了一整杯墨汁。 “又是個容易招惹麻煩的人物啊?!鄙倌陣@息“真麻煩?!?/br> “啪”的一聲門在身后合上,白小舟靠在門上,渾身都是冷汗。 “喂,你沒事吧?” 白小舟嚇了一跳:“瞿思齊,你走路都不發(fā)出聲音的嗎?” “走路為什么要發(fā)聲音?” 白小舟無奈地?fù)u了搖頭:“算了算了,我還是回房睡一覺吧,也許睡醒了就會發(fā)現(xiàn)全都是幻覺?!?/br> “等等,告訴你一個好消息?!?/br> “除非是妙晴的案子破了,否則什么都不算好消息。” “我?guī)闳€地方。” “不想去?!?/br> “去看那些從地里挖出的尸體。” “”風(fēng)刮過嘉魚園的竹林,竹葉搖晃,沙沙作響。白小舟腳踏落葉,泥地凹凸不平,上面的青石板有些晃悠。她看了看四周,懷疑嘉魚園里的學(xué)生是不是都死光了,才能如此死寂。 嘉魚園是凝華學(xué)園最古老的園子,這里的建筑大都是20世紀(jì)40年代的產(chǎn)物,因為時時修葺,倒也不算破敗,不過已經(jīng)淪為了自習(xí)室、社團(tuán)活動室和講座專用教室了。 “喂喂,還有多遠(yuǎn)?”白小舟忍不住問。難以想象警方會把那些尸體放在這里,難道瞿思齊是在耍她嗎? “快了?!宾乃箭R匆匆穿過竹林,指著前面那棟建筑“看,到了?!?/br> 面前是一棟兩層高的小樓,墻壁上爬滿了藤蔓植物,門前掛了一個牌子:醫(yī)學(xué)系實驗樓。 白小舟這才想起,聽人說過,二十年前醫(yī)學(xué)系建系的時候,這棟樓是第一座實驗樓,后來修建了配制更加先進(jìn)的實驗樓后就廢棄了,只用作停放解剖用的尸體和各種人體標(biāo)本的儲物樓。 “跟我來?!宾乃箭R帶著她走進(jìn)樓去,里面充斥著一股令人不快的怪異味道。兩人沿著樓梯走下去,一道鐵門橫亙在兩人面前,門上掛了個斑駁的藍(lán)色鐵牌:雜物間。 瞿思齊掏出鑰匙,打開鐵門,白小舟滿懷期待地往里看,這一看大失所望,里面真的只是雜物室,光線很暗,亂七八糟的東西堆了一地。白小舟看見墻壁上有開關(guān),正要伸手去按,忽然被瞿思齊按住了。 “不要按那個開關(guān)。”他說。 “為什么?” “不為什么,你只要記住,那個開關(guān)絕對不要按就行了?!?/br> “按了會怎么樣?” “不要問了,總之不要按就行。” 白小舟回過頭去看那個開關(guān),他這么說了之后她反而更想按了。 瞿思齊從褲子口袋里掏出一個遙控器,按下按鈕,一只木柜子無聲無息地移開,后面是一扇門;再按一次,門緩緩打開。白小舟不由得睜大了眼睛。 那是一間六七十平方米的屋子,屋內(nèi)放滿了各種各樣奇怪的東西,美洲巫毒教的巫毒娃娃、非洲原始宗教的怪異面具、八卦羅盤、干癟的怪物手臂簡直就像是賣萬圣節(jié)道具的小店。四周又有房屋數(shù)間,門上都掛了門牌,分別是解剖室、圖書室、會議室等。 “這,這里是”白小舟目瞪口呆,瞿思齊夸張地張開手:“歡迎光臨051研究所?!?/br> “051研究所?那是什么?” “瞿思齊,她是誰?”解剖室的門開了,一個穿著白大褂的男人走出來,頭上戴著玻璃面罩,此時面罩被他推到頭頂,那上面都是血。 白小舟的下巴差點兒掉到地上,此情此景,如何不讓人想到變態(tài)殺人狂。 “我來介紹一下。”瞿思齊說“這位小meimei是新來的,她叫白小舟?!?/br> “新來的?”男人皺了皺眉“誰批準(zhǔn)的?” “還有誰,當(dāng)然是老師啊?!?/br> 男人走過來,詫異地盯著白小舟看,他身上刺鼻的血腥味嗆得她差點兒暈倒。她勉強(qiáng)露出一道笑容,側(cè)過臉去問瞿思齊:“請問這位打扮得‘很有個性’的大叔是哪位?” “什么?大叔?你說我是大叔?”男人激動地喊“我秦哲銘號稱法醫(yī)系‘系草’,你竟然敢說我是大叔?” “系草”?白小舟仔細(xì)看他的臉,果然還算得上是個帥哥。 “別激動哲銘?!宾乃箭R嬉皮笑臉地討好“她叫你大叔并不表示你不帥啊。這丫頭是個‘叔控’,說不定她是喜歡上你了。” 秦哲銘半瞇起眼睛:“真的?” 瞿思齊在白小舟背后拍了一下,白小舟吸了口氣:“呃其實,你還是挺帥的?!?/br> 秦哲銘滿意地笑了笑:“還算誠實。思齊,這丫頭有什么過人之處?” “她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br> “哦?那來看看吧?!鼻卣茔懗馄适依镆恢?,白小舟猶豫了一下,踟躕著來到門邊。血腥味更加濃烈了,她的瞳孔驀然放大,這間不大的房間里陳列著數(shù)具尸體,除了蔣金楠、曹妙晴的,其他的都來自那只詭異的棺材。黑霧從尸體的口鼻里溢出來,在空中結(jié)集,幾乎遮蔽了燈光。 “你看到什么了?”秦哲銘問。 “霧,很濃的黑霧?!?/br> 秦哲銘眼里有些半分驚訝:“思齊,這丫頭你從哪里找來的?” “哈哈?!宾乃箭R得意地笑:“哲銘,你都解剖了好多天了,有什么成果沒有?” 秦哲銘剛想說什么,忽然聽到身后一個低沉的聲音幽幽道:“我查到了新線索?!?/br> 白小舟嚇了一跳,回過頭,看到一張滿是青春痘和皺紋的丑臉,這一驚非同小可,口無遮攔地喊:“干,干尸!” 瞿思齊連忙捂住她的嘴:“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我中文系的學(xué)弟,名叫葉不二。不二,這是我跟你提過的白小舟。” 葉不二臉色陰郁,似乎有些害羞,將懷中的書抱得更緊:“你好?!?/br> “你,你好?!卑仔≈鄄晾浜?,這少年看起來很眼熟,似乎在哪里見過。對了,她想起來凝華學(xué)園報道那天,曾在公交車上見一丑陋少年因摸了小孩的頭而挨罵“我,我剛才的意思是那些干尸好可怕,你,你說是吧?” 真是越描越黑,瞿思齊將她拉開:“不二,你泡了這么多天圖書館,到底查到什么了?” “我翻看了本地的地方志,發(fā)現(xiàn)六百年前c市境內(nèi)曾出土過這種棺材。”葉不二將懷里厚得可以防身的書翻開“六百年前,某地縣衙被火所焚,重建的時候在地下挖出一副大棺材,里面有格子,整齊地放著數(shù)具尸體,臉色蒼白青紫。當(dāng)?shù)厝瞬恢朗鞘裁垂治?,只覺得棺材太奇怪,不是好征兆,就將棺材和尸體一起燒了。后來城內(nèi)開始發(fā)生怪事,某財主的小妾突然發(fā)狂,殺了丈夫,又咬傷自己不足歲的兒子,最后被家丁打死,死后化為‘人臘’。被咬傷的兒子整日啼哭不止,最后竟生生哭死。類似這樣的事情,小小一座城內(nèi)竟然在短時間內(nèi)發(fā)生數(shù)起,人們都說是燒了棺材所招致的災(zāi)禍?!?/br> “后來呢?” “書里說縣老爺請了一位道行高深的僧人來念了百日的經(jīng),然后又燒死了所有被咬或者被抓傷的人,才終于平息了事件?!?/br> 話音未落,便聽秦哲銘說:“果然不出我所料。” 三人回頭,六雙眼睛齊刷刷地落在他身上。 秦哲銘轉(zhuǎn)身打開解剖室里的冰箱,拿出一瓶瑞典伏特加:“要來一杯嗎?” “別吊胃口,你到底發(fā)現(xiàn)什么了?”瞿思齊有些不耐煩。 秦哲銘給自己倒了一杯,往里放了幾塊冰塊,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我已經(jīng)知道他們的死因了。” “你說話能不能不要大喘氣,我都急死了?!宾乃箭R恨不得一拳打在他那俊美的臉上。秦哲銘悠閑地喝著酒,緩緩說:“是瘟疫?!?/br> 瞿思齊恍然大悟:“是病毒。這種埋在地下數(shù)百年的棺材很有可能藏著某種古老的病毒。就像圖坦卡門陵墓,墓門打開之后考古人員相繼死亡,剛開始人們認(rèn)為那是法老王的詛咒,后來才發(fā)現(xiàn)墓道里的某種原始病毒才是罪魁禍?zhǔn)住!?/br> “我檢查了所有尸體,沒有發(fā)現(xiàn)病毒?!?/br> 瞿思齊愣?。骸澳悄氵€說是瘟疫?” “瘟疫就一定是病毒嗎?” “”“除了病毒,還有一樣?xùn)|西具有傳染性?!鼻卣茔憣⒕坪韧辍熬褪侨说那榫w?!?/br> “情緒?” “當(dāng)你周圍的人都興奮的時候,你也會興奮;當(dāng)你看到別人悲傷的時候,你也會跟著不愉快,這就是情緒的傳染?!?/br> “尸體也有情緒?” “這些人是窒息而死的。”秦哲銘指著那些棺材里的尸體“他們被灌下某種麻痹肌體的藥物,被活生生放入棺材中。雖然身體不能活動,意識卻很清醒??梢韵胂笏麄兣R死之前是多么恐懼和憤怒。這些恐懼和憤怒在密閉的空間里不能消散,會一直存在,直到棺材打開的那一天。受這種情緒所影響的活人,會恐懼、憤怒、出現(xiàn)幻覺?!?/br> “就算你說的都在理,為什么只是特定某個時間出生的人才會受到感染?”白小舟問。 “白羊座的人性格善變,金牛座的人耐性十足但占有欲強(qiáng),不同星座的人性格都會有所不同,人們的性格特征和自己的出生時間有著深刻的聯(lián)系。方教授不是說了句他昏倒前說了句啥?” “癸酉年庚申月壬辰日生者必死?!?/br> “沒錯,癸酉年庚申月壬辰日,也就是1993年9月8日這天出生的人,對死者的情緒非常敏感,比如這位死在食堂的女生?!?/br> “那為什么被咬傷的人也會被傳染?” “被埋葬了上千年的怨恨,無論在地下發(fā)生什么變化都不足為奇。”秦哲銘打開冰箱,又給自己倒了一杯“真的不來點兒?九三年的,味道很獨特?!?/br> 白小舟看見冰箱里還放了幾個培養(yǎng)皿,頓時什么胃口都沒有了。 “喂,思齊,我怎么都覺得這個‘情緒說’很玄乎啊。”白小舟壓低聲音說。 瞿思齊將聲音壓得更低:“秦哲銘外號‘走進(jìn)科學(xué)’,最拿手的就是把神神鬼鬼的東西用科學(xué)來解釋,所以我們研究所的報告都是他在寫?!?/br> 白小舟點了點頭,表示理解。 “等等,到現(xiàn)在為止你都沒告訴我這研究所到底是干什么的?!边^了這么久,她終于記起關(guān)鍵所在。秦哲銘一口酒差點兒噴出來:“瞿思齊,她竟然是被你騙來的。” 瞿思齊嘿嘿jian笑,白小舟不由得全身發(fā)冷,覺得自己似乎不小心上了賊船。 “別急,聽我來跟你慢慢解釋?!宾乃箭R將她按在凳子上,一臉諂媚地笑“051研究所就是” 話音未落,尖銳的笛聲猛然響起,在頭頂盤旋,幾乎要刺破四人的耳膜。 “火警?發(fā)生火災(zāi)了?”瞿思齊驚道“我早就說這樓的內(nèi)部結(jié)構(gòu)都是木頭,有火災(zāi)隱患,你們都不聽,這下可好了。喂,你們還愣著干什么,還不快跑?” “不對,這火警來得有些奇怪?!鼻卣茔憚倓傉f完,頭頂忽然落下一個東西來,咕嚕嚕滾到白小舟的腳邊。 “不好,是煙霧彈!”秦哲銘沖過去,將白小舟拉開,跑了幾步臥倒在地,那東西果然噴出濃烈的白色煙霧,嗆得白小舟快要昏過去了,一個勁咳嗽。秦哲銘捂住嘴,爬到柜子旁,打開柜門,從里面摸出兩只防毒面具,套在她的臉上。過濾后的空氣吸進(jìn)鼻孔,白小舟肺腑中的疼痛終于減輕了一些。秦哲銘又拿了兩只面具,朝瞿思齊和葉不二跑過去。就在這個時候,頭頂又啪啪掉了幾團(tuán)東西下來,正好落在解剖臺上,四散開來,不停地蠕動。 “蛇!是蛇!” “小心!”白小舟將秦哲銘推開,抓起一條爬上他手臂的蛇,狠狠地扔在地上。 “怎么會有這么多蛇?”瞿思齊驚慌地喊“是誰?是誰扔的蛇?” 煙霧還沒有散去,只能聽見窸窸窣窣的蛇類爬行聲,秦哲銘大聲喊:“快,快走!這些是毒蛇!”正說著話,一條蛇不知從哪里鉆出來,撲向他的面門,白小舟反應(yīng)極快,閃身擋在他的面前,毒蛇一碰到她的身子,立刻縮了回去,快速爬開。四人互相攙扶著逃出解剖室,將門死死關(guān)上,才終于松了口氣。 “媽的,這究竟是怎么回事兒?”瞿思齊忍不住爆了粗口“這里是地下室,那些煙霧彈、蛇究竟是從哪里冒出來的?!?/br> “排氣口。”秦哲銘冷著臉說“解剖室有非常先進(jìn)的排氣管道,足夠一個人通過?!?/br> “有人要殺我們?” “那為什么不干脆扔個炸彈進(jìn)來,何必這么麻煩?” 白小舟聽得渾身發(fā)冷:“你們到底得罪了什么人啊?” 這個時候最冷靜的竟然是葉不二,他掏出手機(jī):“還是打電話給司馬大哥,請求支援吧。我們先出去,這里太危險了。” 五分鐘后,司馬趕到,他一臉陰沉,看了看面前的四人:“你們都沒事吧?” “差一點兒就成了毒蛇的午餐。”瞿思齊義憤填膺“老大,我要求加薪!” 司馬沒理他,拉開車門,幾個穿著生化服的人走了下來。白小舟張大了嘴,有種進(jìn)了生化危機(jī)片場的錯覺。 十分鐘后,他們抱著頭盔走了出來,一個個臉色都很難看:“老大,出事了?!?/br> 當(dāng)白小舟再次走進(jìn)解剖室的時候,下巴差點兒掉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