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母女之間
一直被自己當(dāng)成的秘密突然間曝光。 沈穆清倉惶失措。 李氏臉色冷峻:“錦繡做出這等丑事來,你不早早地把她打發(fā)出去配人,竟然還容著她藏在你屋里養(yǎng)病。胸?zé)o宿物,這是其一。她在那里胡言亂語,你放著因做錯了事而心虛膽怯的李mama不用,卻派了自己屋里的丫鬟輪流去服侍,讓事態(tài)任意的擴(kuò)大。不能因人而用。這是其二。你明知道家里出了這樣的事,是容不得她的,可一見我這邊沒有什么動靜,就以為我會因你而對她網(wǎng)開一面。無審時度勢之能。這是其三。知道我要送她到莊子上去,不是先下手為強(qiáng)地把人安置了,反而心存僥幸的等候觀望。優(yōu)柔寡斷。這是其四?!?/br> 沈穆清大汗淋漓。 李氏咄咄逼人:“我來問你,如果我不讓璞玉那個嘴上沒把門的去小柳園的掃雪,把這事鬧到人皆盡知的地步,而是直接把她往莊子里一送,你準(zhǔn)備怎么辦?” 原來如此。 當(dāng)時就奇怪了,璞玉怎么突然跑到小柳園去掃雪了……難道在留下璞玉的時候,李氏就已有了主意?或者,更早…… 沈穆清張口結(jié)舌。 “你既然想把珠璣嫁給百木,卻不早做打算,等到周管事到我面前來求親了,才臨時急變地和周秉喝了一出雙璜,總算是把這事圓了。”李氏面沉如水,“我再來問你,你從來沒有接觸過周秉,如果周秉根本就沒有這份機(jī)靈,我又鐵了心讓翠縷嫁下去,你又準(zhǔn)備怎么辦?” 經(jīng)歷了最初的驚慌,在李氏的質(zhì)問中,沈穆清已漸漸冷靜下來。 她開始自省自己的行為。 的確,自己變了很多……好像隨著身體的改變,對待事物的態(tài)度也隨之有所改變。再也沒有以前的那種縝密和戒備。是不是在潛意識里,總覺得就算是出了事,也會有李氏的袒護(hù)…… 眼角無意間掃過李氏那因水腫而顯得有些發(fā)亮的手背,沈穆清心頭一酸,眼淚就那樣毫無征兆地落了下來。 李氏要的,只不過是希望她有自己保護(hù)自己的能力而已…… 看見女兒落淚,如果是平時,李氏早就把她摟在懷里千愛萬憐的安慰一番了,可這一刻,李氏卻只能強(qiáng)忍著心頭的不舍,繼續(xù)敲打著沈穆清:“你說說看,為什么非要把珠璣嫁給百木?”但說話的口氣還是不由緩和了幾分。 當(dāng)然是因為他們兩情相悅……自己不能得到的幸福,身邊的人得到了,也會為他們感到慶幸! 可這樣話,她卻沒有辦法說出口。 內(nèi)宅的婢女和外院的小廝,私下授與……會有一個怎樣的后果,又會連累多少無辜人……就像很多年前跌的那一跤,雖然把她從那個時空跌到了這個時空,也同時,她也眼親目睹了封建等級的森嚴(yán)…… 見女兒欲言又止,最后還是保持了沉默,李氏很失望。 “穆清,你以后做事,要動動腦筋才行。我可不是隨著你在胡鬧?!彼p輕地?fù)u了搖頭,語重心長地道,“沈家的綢緞莊,全掛在周秉的名下。沒有沈家在背后撐腰,周秉的生意不可能做得如此順風(fēng)順?biāo)煌瑯拥?,沒有周秉的苦心經(jīng)營,沈家的綢緞莊也不可能在十年間從小小的兩間鋪面發(fā)展到現(xiàn)在的十八家分店。周秉這樣的人,是要抓在手里的。所以百木的婚事,我是早有打算?!?/br> 沈穆清認(rèn)真地聽著,努力地跟上李氏的思維。 “周秉也是心知肚明。他一回來,就提出要娶個家生子做兒媳婦,就是為了向我表態(tài),他雖然現(xiàn)在管著沈家在外的生意,但不管是他,還是他的兒子、孫子,一輩子都是沈家的人?!崩钍系氐?,“可我真把翠縷給他的時候,他又表現(xiàn)出一副不是十分情愿的樣子。實際是也是在告訴我,雖然他是沈家的下人,可也不是個讓人隨意捏拿的人,讓我在大事上也要給他幾分體面。只是沒想到,你會出來攪局,更沒想到的是,他會在我對你略有縱容之意的時候孤注一擲地搭上你這一根線?!?/br> “搭,搭上了我這根線?”沈穆清有些目瞪口呆。 現(xiàn)在沈家上下人等皆人心浮動,與李氏的病情有很大的關(guān)系。雖然不至于明著去巴結(jié)陳姨娘,但也不會做出一副對自己效忠的姿態(tài)來。 李氏笑道:“他跟著我做事十幾年了。就算有一天,他想投靠別人,可別人想著他是我用過的人,敢不敢用他,還是個問題。他索性一條路上走到底,趁機(jī)表明態(tài)度想跟在你的身邊。說起來,你年紀(jì)也不小了,該定下來的時候了。與其前程不明地留在沈家,不如隨了你去?!?/br> “隨我去?”沈穆清很是不解地喃語,“他一個大管事,難道還去做陪房的不成?” “正是去陪房!”李氏望著她笑道。 這,這能行嗎?首先是沈箴那關(guān)通得過嗎? 可今天的意外一樁接著一樁,沈穆清對自己的判斷已失去了信心,決定聽李氏講。 誰知道李氏卻沒有讓她保持沉默聽自己講的意思,道:“你說說看,他為什么想跟你去當(dāng)陪房?” 沈穆清很想破罐子破摔,回答一聲不知道,讓李氏直接告訴她得了,可抬頭望見李氏滿是希望的臉,她又猶豫了。 思忖了一會,她斟酌地道:“是不是因為我如果出嫁,您怎么著都會給兩間鋪子做我的陪嫁,我年紀(jì)又小,什么都不懂,而夫家則因為是我的陪嫁,也不好插手,這樣一來,鋪子上的事就全得聽他的……這和他自己開鋪子根本就沒有兩樣……不,比自己開鋪子還好,至少那些官面上的事沈家都給他擺平了?!?/br> 李氏臉色微霽,笑著點頭:“不錯。所以他才會當(dāng)機(jī)立斷舍翠縷而就珠璣?!?/br> 難道周百木也是因為這樣,所以才會想娶珠璣的…… 念頭閃過,沈穆清心里一片冰涼。 可她已來不及細(xì)想,李氏已目光灼灼地望著她:“穆清,你那天堅持輕車簡從地去藥王廟,到底是為了什么?” 望著李氏那充滿睿智的目光,沈穆清頓悟。 對于像李氏這樣經(jīng)歷過了太多生死榮辱的人,自己的隱瞞是多么的可笑! 她所顧忌的,不是自己的死亡,而是自己的遺愿沒能實現(xiàn)吧! 沈穆清突然覺得眼前豁然開朗。 對于這樣一個母親,最好的安慰就是在她面前表現(xiàn)出自己保護(hù)自己的能力…… 她挺直了脊背,坦然地道:“我常跟著老爺去藥王廟,路過附近一個叫濟(jì)民的藥鋪時間,看到那里很多人求醫(yī)問藥,想著這家藥鋪應(yīng)該還不錯,就拿了劉大人給您開的方子去問了您的病情?!?/br> 也許是因為對事情有了決定,沈穆清一改往日的隨意,聲音里隱隱透露出來了幾分清冷。 李氏眸子中飛快地閃過一絲欣慰:“為什么舍近求遠(yuǎn),不直接去問劉大夫?” “沒有證據(jù),只怕他會敷衍我!” “我,還有多長的時間?” 話到嘴邊,沈穆清還是猶豫了片刻:“家里宴客的時候,我找過劉大夫。他說,最少兩個月,最多半年……” 李氏閉上了眼睛,神色疲憊地倚在了身后的大迎枕上。 她低聲喃語,如同在問自己:“……也就是說,我支持的住,就是明年的夏天,我支持不住,就是春節(jié)前后……” 明確地知道了自己的死訊,就是再胸襟寬闊、看透紅塵的人都會有片刻的傷心吧! 沈穆清握住了李氏的手。 李氏側(cè)過臉來,望著沈穆清微微地笑:“穆清,現(xiàn)在你準(zhǔn)備怎么辦呢?” 那種不同于母女間慣用戲謔、調(diào)侃或是嬌嗔,而是一種商量的語氣。 把沈穆清看做一個能獨(dú)立思考的人來和她協(xié)商。 沈穆清開誠布公:“具體的,還沒有想好。就是思量著,怎么也得把身邊的人安排好了。有個萬一的時候,手上得有用的著的人?!?/br> 李氏微微抬瞼,望著她:“至少還能看清楚自己的處境,總算讓我放了點心?!?/br> 只是放了點心吧! 不能全然的相信! 沈穆清有些羞愧地垂下頭去。 屋子里安靜下來。 東稍間的座地鐘有規(guī)矩地轉(zhuǎn)動著,滴滴答答的聲音清楚地傳入她的耳朵中,讓人更能感覺到空氣中彌漫著的不安。 李氏慢慢歪在了大迎枕上,滿臉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穆清,就梁家的三公子吧!” “什么!”沈穆清一時沒有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但很快,她就反應(yīng)過來。 “這段時間,我走了這七、八家。不是學(xué)識差一些,就是相貌差一些。有兩個我看著還好,一問,卻是庶出的。這我倒不嫌棄。庶出的更好,嫁過去了,單獨(dú)開府過日子,更自由??山械窖矍皝硪粏?,行事都很緊張……哎,這還只是在我面前,要是到了老爺面前,只怕是連話都說不出來?!?/br> 梁季敏嗎? 那個如玉樹臨風(fēng),溫潤君子的梁季敏嗎? 沈穆清有片刻的茫然。 “他是家里的老三,前面有一個庶長子,還有一個嫡長子,這爵位,怎么爭都爭不到他的頭上來,人無求,自然也就無嗔怒……”李氏的聲音里透著nongnong的疲憊,“現(xiàn)在是舉人,以后就是落了第,只要要求不高,一樣能出仕,做個閑散副官,豈不是更好……他和你一樣,都喜歡那些燒錢的東西,就算沒有你說的一心一意,兩人也不會對面無語……以后有了孩子,這丈夫就看得更淡了……我把家里的東西收拾收拾,到時候不顯山不顯水地給你陪過去,只要梁季敏不染上豪賭的習(xí)性,一輩子的衣食也不會愁……” (星期一恢復(fù)正常的更新!姊妹們,呼喚粉紅票……嗚嗚嗚……)(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