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紛猶豫道：“廚房今天做了十六道大菜，八道佐菜……”

    沈穆清擺了擺手：“老爺既然做了豬肺湯招待蕭颯，今天一定吃的是江南菜。所謂的十六道大菜，也就比攢格大一點。今早上一海碗的面，他連面湯都喝了，十道菜，估計還不夠他一個人吃。你照我的吩咐去送夜宵就是了他肯定吃不飽！”

    英紛抿嘴一笑，轉(zhuǎn)身退下。

    她剛走到出院子門口，迎面碰到了從馮家回來的明霞。

    明霞立刻拉住英紛：“怎么樣？怎么樣？老爺答應(yīng)讓蕭公子住下了沒有？”神色很緊張。

    “答應(yīng)了！”英紛悄聲道。

    明霞雙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彌陀佛”。

    英紛卻是眼珠子一轉(zhuǎn)，吩咐明霞：“這幾天我把盈袖叫出去做點事，要是姑奶奶問起，你幫著掩護(hù)一下！”

    幾個丫頭里，盈袖長得最出色，又到了含苞待放的年紀(jì)，就是當(dāng)年的錦繡，也沒有她漂亮。

    “你，你要干什么？”明霞擔(dān)心地道，“你可別亂來！”

    “哎呀，什么叫亂來？”英紛笑道，“要是他能在盈袖面前都不動聲色，我就真心真意地幫幫他！”

    “你犯什么混??？”明霞不同意，“這個節(jié)骨眼上，他要是連盈袖的主意也敢打，那還是個人嗎？”

    “所以我才要試試他啊！”英紛冷冷地一笑，“我看他那樣子，只怕是媵室通房不少，讓盈袖去試他，也是看他知不知道輕重。知道輕重，就知道嫡庶之別，不知道輕重，就像梁季敏一樣，是個混帳東西！這種人，趁早別浪費我們姑奶奶的時間?！?/br>
    明霞心里也沒底。

    她們這樣幫著蕭颯，要是蕭颯把姑奶奶給騙了，那她們可就是萬死難辭其罪了！

    她思忖片刻，狠狠地點了點頭：“行，我?guī)椭蜓谧o(hù)！”

    英紛聽了，笑了起來，道：“你去馮家，馮家的人可說了什么？”

    明霞左右瞧了瞧，拉了英紛到墻角的樹下，低聲地道：“馮家大少奶奶讓貼身的夏mama陪著我喝茶。結(jié)果我在夏mama那里遇到了梁家的呂mama說是前幾天馮家的大少奶奶給梁家的大少奶奶送了些果子來，她受了大少奶奶的吩咐，給馮家送回禮來了?！?/br>
    英紛一怔，道：“可是她說了些什么？”

    明霞點頭：“她把我拉到一旁，嘀嘀咕咕了半天。說梁家三少爺娶的新妻行事如何如何地不講顏面，性格又是如何如何地喜怒無常，她的陪房mama是如何如何的小氣。說大家都念著我們姑奶奶的好、想著姑奶奶呢！還說，梁夫人被這個兒媳婦氣得哭了好幾場，前幾天還跑回馮家，說要給梁季敏作主，讓他休妻呢！”

    “休妻？”英紛一怔。

    “可不是！”明霞面色有點冷，“現(xiàn)在知道我們姑奶奶好了，早去干什么去了？”

    英紛又問：“那馮家的人怎么說？”

    明霞道：“馮家的太夫人把梁夫人訓(xùn)斥了一頓。還說，一個、二個都過不好，別人說起來，那就是梁家的錯了。”

    英紛嘴角一撇，“我看著那三少奶奶不是個吃素的。要是能鬧起來，那才好看呢！”

    “好看個什么??？”明霞不同意，“到時候肯定又要把姑奶奶拿出來說事！”

    “真是倒霉！”英紛忿然道，“他們家出了什么事都會扯上我們姑奶奶！”

    “誰說不是！”明霞嘆道。

    英紛聽著，卻是目光一轉(zhuǎn)，道：“好事能變成壞事，壞事也可以變成好事！你過來，我有話交待你！”

    明霞狐惑地附耳過去：“什么事啊？”

    英紛就在明霞的耳邊嘀咕了幾句。

    明霞驚愕地望著英紛：“那，那怎么能行……你可別忘了，那天姑奶奶狠狠地訓(xùn)了你一頓的！”

    “我知道！”英紛笑道，“你不說，我不說，蕭公子還去找姑奶奶對質(zhì)不成？你就放心吧！再說了，我們也沒有亂說啊，梁家的人都想著我們姑奶奶的好，想著姑奶奶再回去，這是事實吧？”

    明霞張口結(jié)舌，半晌才道：“你，你也太能掰了……”

    * * * * * *

    沈穆清正坐在炕邊看自己的“計劃書”，見明霞回來了，立刻關(guān)心地問：“怎樣了？”

    明霞屈膝給沈穆清行了禮，道：“我照著您的吩咐跟馮家大少奶奶說了。馮家大少奶奶說，多謝姑奶奶關(guān)心了，要準(zhǔn)備回禮，派兩個mama過來給您請安?！闭f著，拿了眼睛脧沈穆清。

    沈穆清看她那樣子，笑道：“有什么話就直說！你也跟著珠璣的樣子了！”

    明霞一笑，道：“我就自作主張，說：我們家姑奶奶是真心疼愛二姑娘的。秉著手帕之誼來看看二姑娘，回禮就不用了。”

    沈穆清點頭。

    明霞見了，膽子更大了，笑道：“馮家大少奶奶聽了，客套了幾句，就讓夏mama賞了我一兩銀子，讓她陪著我下去喝茶。結(jié)果，我在夏mama那里遇到了呂mama。她跟我說了很多的話?！?/br>
    大概是梁家的八卦吧！

    自己既然已經(jīng)選擇了離開，就不要再多事，引起別人的誤會就不好了！

    沈穆清想著，笑道：“我知道。你應(yīng)該還沒有吃飯吧？晚了飯菜該涼了。”

    明霞聽著一怔，沈穆清已道：“快去吃飯吧！吃了飯，我還有事吩咐你！”

    她只得應(yīng)了一聲“是”，退了下去。

    沈穆清望著明霞的背影笑了笑，低下頭去繼續(xù)看她的“計劃書”。

    * * * * * *

    明霞出了門，徑直去了花廳。

    沈箴喝的正酣：“……軍餉早一日到，晚一日到，你們是不能在這上面做文章的。事件總得一件事一件事的辦吧，戶部在這上面說的也是正理……”

    蕭颯直點頭：“我就是不明白，該打點的我們都打點了，該孝敬的我們都孝敬了，怎么就晚那么一點……”

    沈箴呵呵地笑：“說給我聽聽，你們都孝敬了些什么人？怎么孝敬的？”

    蕭颯臉色一正，道：“戶部尚書兩千，戶部侍郎一千五，分管的郎中一千，給事中六百，再就是小一點的封紅，每個一百?！?/br>
    沈箴哈哈大笑：“傻孩子！搞錯了！”

    蕭颯忙拱手，虛心請教：“沈伯父，您請說！”

    沈箴眼角一挑：“要是我，戶部尚書一千，戶部侍郎六百，分管的郎中八百，給事中二千兩?！?/br>
    蕭颯一聽，立刻明白其中的道理，大為懊悔：“我接手之前，我們的軍餉在四家中也是最后一個到的。我當(dāng)時就得不太對勁，可這是舊例，我以前又沒有這方面的經(jīng)驗，也沒個可商量的人……為這件事，我還專門問過曾大人……”

    沈箴端起茶杯小小地抿了一口，慢條斯理地道：“你們曾大人當(dāng)時肯定是眼睛一瞪，道：誰也不用送！你給我去要！誰敢不給，你一刀給我捅了他自有我善后！”

    蕭颯有些尷尬地笑了笑。

    “不過，你也算是機(jī)靈的！”沈箴笑望著蕭颯，“沒有把他的話聽個十成十。他呢，也是個聰明的，你搞你的，也沒有多說！”

    “曾大人對下屬很不錯！”蕭颯語氣真誠，“只問結(jié)果，不重過程。出了紕漏，也愿意挑擔(dān)子?！?/br>
    沈箴笑道：“成也蕭何？敗也蕭何？他啊，就脾氣太拗了。要不然，哪里還有梁淵站的地方！”

    蕭颯一怔，認(rèn)真地向沈箴拱手：“還請沈伯父指教！”

    沈箴望著他，目光犀利如鷹。

    蕭颯卻是滿臉的磊落、坦蕩。

    良久，沈箴微微地一笑，道：“我聽人說，曾菊在甘肅以二萬兵敵元蒙人五萬大軍，全是你的功勞……奏折上卻一字未提……”

    蕭颯笑道：“全是我的功勞，也未免太夸大了一些?！?/br>
    “哦？”沈箴笑望著蕭颯。

    蕭颯沉吟道：“當(dāng)時情況比較緊急，我們得到消息的時候，元蒙人已經(jīng)打過來了。沒有辦法，我只得和幾位千戶商量了一下，定了一個進(jìn)攻方案！”說著，他咧嘴一笑，“我又沒打過仗，要不是要那幾位千戶身經(jīng)百戰(zhàn)，這事估計玄……”

    “這么說來，傳言是真的了！”沈箴笑道，“都說曾菊為了一個維吾爾男人，追到了哈密衛(wèi)去了？”

    蕭颯沒有作聲，低頭望著自己眼前的酒杯，低聲地道：“君受辱，臣當(dāng)死?！?/br>
    沈箴幾不可見地頜首，突然拔高了聲音勸道：“吃菜，吃菜。我特意讓人做了一道松鼠活魚……這菜在京都可是吃不到的！”

    這個話題的確不適宜再談下去。

    沈箴轉(zhuǎn)移話題，讓蕭颯松了一口氣。

    他笑著抬頭向沈箴舉杯。

    * * * * * *

    吃完飯，沈箴去了沈穆清那里。

    沈穆清也剛吃完飯，正坐在炕上喝茶，見沈箴過來，忙下炕迎了上去。

    沈箴一副不勝酒力的樣子。

    沈穆清親自給沈箴煨了一壺濃茶，陪著他坐在臨窗的炕邊說了幾句話。

    沈箴就感嘆道：“這幾天天氣變冷了，你也別去一文茶鋪了，陪著我練練字。”

    練字？

    沈箴已經(jīng)很久沒有動筆了！

    是蕭颯的到來又讓他感受到了生氣吧！

    沈穆清笑著點頭：“一文茶鋪那邊也沒有什么大事，我交給英紛去辦，陪您在家里練練字?！?/br>
    沈箴很滿意地走了。

    （下午十九點更新?。?/br>